说到这里,我有件令人心情沉重的消息。
新加坡失守了。
大英帝国这个强大的堡垒,面临难以克服的强大优势,坚持多时,终于光荣放弃,以免该地平民百姓继续遭受无谓屠杀……老头那张皱纹密布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脸色越来越红,一双泪汪汪的眼睛闪着古怪的光芒。
他们默默无言,一直听到讲话结束:……因此,让我们迎着风浪,穿过风浪前进吧。
布里顿抖抖嗦嗦地伸出手去关上收音机。
好哇!这一下我可错到家了。
唉,大英帝国完蛋了。
做女儿的带着酸溜溜的满意心情说。
爸爸,该是我们大家正视这事实的时候了。
尤其是温尼。
好一个老掉牙的浪漫派!一点不错!黑夜来临了。
一个新的世界秩序形成了。
布里顿的声音跟丘吉尔的腔调一模一样,听上去像是怪腔怪调,尖声尖气的应声虫。
匈奴人将跟蒙古人携手合作了。
斯拉夫人,天生的农奴将侍奉新的主子。
基督教信仰和人道主义成了僵死的教条。
技术上处于蒙昧状态的千年长夜来临了。
唉,我们英国人总算打过一场恶仗了。
我这辈子也算活到头了。
我可怜你们这些年轻人呀。
他明摆着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塞尔玛和斯鲁特看了马上就告辞了。
她在楼梯上说:新加坡的陷落真的那么糟糕吗?呃,对他说来这等于世界的末日。
这也许意味着大英帝国的末日。
战争可还是要进行下去的。
走到街上,她就抓住他的手,手指勾住手指。
上我的车吧。
她开到一条热闹的林阴大道,停在人行道旁,没有关上马达。
马丁神父叫我给你转个口信。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事已安排妥当。
星期日晚上六点,在你寓所等候一位来客。
’斯鲁特大吃一惊说:我原以为他不希望你卷进去呢。
昨晚他来我家。
爸爸跟他说我们下星期四要走了。
我揣摩,既然我马上就要走了,他一定就此认定我是个保险的信使。
很可惜,你不得不违背你父亲的意志。
南希的蹩脚饭菜倒胃口吗?这顿饭很值得。
她直勾勾地望着他,顺手关上马达。
我看你跟这个娜塔丽姑娘有过一手吧。
的确有过一手。
我不是早告诉你了。
没讲过多少。
你很有外交辞令。
你可想到跟我也可能来上这么一手吗?这我做梦也没想到过。
为什么不呢?我还以为我长得像她呢。
我有什么不同?引不起性欲?这种话谈起来多荒唐,塞尔玛。
谢谢你的口信。
我不能原谅我父亲去找你。
真是丢人!他本来不应该跟你说的。
我从他嘴里套出来的。
我们大家拌了几句嘴。
唉,你说得很对,这话是说得荒唐。
再见吧。
她发动了马达,伸出一只手来。
天哪,塞尔玛,你的血脉不和,一双手老是冰凉的。
人家都不说,只有你老提这个。
得了——有句英国话怎么说?‘一不做,二不休。
’她向他凑过身子,在他嘴上使劲吻着。
一阵温馨的暖流撩拨得斯鲁特心旌摇晃。
她放低了声音,悄悄说:好啦!既然你觉得我还这么撩人,那就稍微记住我点儿吧。
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我也会永远记住你。
她摇摇头。
不,你不会的。
你有过那么多的奇遇!你还会有更多的奇遇!我可只有过一桩奇遇,我那桩小小的奇遇。
但愿你找回娜塔丽。
她跟你在一起比跟那个当海军的家伙要幸福。
——塞尔玛的表情隐隐带着调皮的味儿——那是说,如果她还一定要嫁个异教徒的话。
斯鲁特打开了车门。
莱斯里,我不知道你跟马丁神父在搞什么名堂,塞尔玛大声说,不过要多加小心!我从没见过一个人比他更像惊弓之鸟了。
星期日晚上没人来到斯鲁特的寓所。
星期一早上,他书桌上放着一份苏黎世《日报》,第一版上整版都刊登日军在新加坡告捷的照片,是由德国新闻处转发的:受降仪式,英国军队成群地坐在俘虏营里的泥地上,东京的庆祝活动等等。
有关马丁神父的报道很短,斯鲁特几乎错过了,不过这段消息就登在这头版的底下。
卡车司机声称他的车闸失灵了,现正在拘留审讯中。
神父死了,是被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