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胡子扎在杰妮丝•亨利的脸蛋上,撩得她怪痒痒的。
她紧紧搂住拜伦,心里想,他乘了那艘潜艇出海已经相当久了,这回久别重逢,所以不免搂得紧了一点儿,超过了一般叔嫂之情的分寸。
再说,尽管她心里丝毫不存乱伦这个念头,就跟丝毫不存忤逆这个念头一样,不过她倒真心感到华伦的弟弟隐隐有股难以捉摸的魅力,而且她一向感到他有这股魅力。
她并不在乎他满嘴酒味,也不在乎他那身皱巴巴的卡其军装上油腻斑驳,因为她知道他是开完了乌贼号的祝捷大会直接来的。
晒黑的脖颈上挂着一个双圈的赤素馨花环,散发出浓醇的馥郁香味。
哎哟!她摸摸他的胡子。
你打算留着这把胡子吗?为什么不留?他取下花环,挂在她脖子上。
她被弄得心慌意乱,凑着鲜花闻闻,说道:你的电话把我弄糊涂了。
不瞒你说,你跟他的声音听来真像啊。
杰妮丝在电话里一听到他声音,曾经脱口冒出一句妻子对丈夫的体己话。
听着,我是拜伦。
他打断她的话头,尴尬地静默了片刻,双方都不由哈哈大笑了。
拜伦腼腆地咧开嘴笑笑。
盼着华伦回来,是吗?哦,都在传说海尔赛率领航空母舰要回来了。
听说,丢了一条‘列克斯号’ 。
丢了一条‘列克斯号’。
她忧伤地摇摇头。
在珊瑚海沉没的。
那可错不了。
我侄儿呢?在孩子自己房里呢。
洗完澡,吃个饱,睡个觉,像朵玫瑰花似的香喷喷。
我想,对我你就不能这么说了。
实际上,拜伦浑身上下真的臭气扑鼻。
我们刚下艇就开庆祝会——嗨,维克。
乖乖,杰妮丝,拜伦从孩子房里喊道,他个儿真大。
别吵醒他。
他一醒就不会让咱们安宁。
过了一会儿拜伦溜进厨房,一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
多好的小子。
他神思恍惚地说。
听上去似乎有些悲哀。
杰妮丝穿着衬衫短裤,系着围裙,弯着腰在灶头做菜,粉红色的花环悬空挂着。
她撩开披在脸上的深黄头发。
原谅我身上弄得这么乱七八糟的。
看来我再也打扮不成了。
华伦实在难得回家。
我要打个电话到华盛顿去,拜伦说,不过现在那里正是深更半夜。
我还是等到早上再打吧。
娜塔丽和我的孩子被扣在意大利,这点大概你已经知道了吧。
勃拉尼,他们已经走了。
什么!他们走了?拜伦兴高采烈地跳起身。
琴,你怎么知道的?我跟呆在华盛顿的父亲通过话了——噢,就在三四天前,他一直在向国务院打听这件事呢。
可是,他肯定吗?当然肯定,有艘瑞典邮船从里斯本载了那些被扣的美国人,目前正在途中。
她跟孩子就在船上。
真料想不到!他一把抓住杰妮丝,紧紧搂在怀里,吻了她。
我看还是打个电话给他吧。
他离开那儿了。
他现在是准将衔,要派到澳大利亚去当麦克阿瑟的参谋。
他路过这儿的时候,你可以跟他谈谈,说不定星期六就到。
啊哟,天呐,这好消息我盼了多久啦!没错儿。
你快团聚啦,嗯?他放开了她,她淘气地咧开嘴一笑。
你们俩在一起度过多少天蜜月,三天吗?还没三天呢。
真不知还能团聚啊。
他又一屁股坐进椅子里。
埃斯特要我留在‘乌贼号’上。
我们中队大半都调回来,不干巡逻工作了。
情况很不寻常。
潜艇基地有股味儿,看来在酝酿什么。
她担忧地朝他看了一眼。
是吗?连太平洋舰队司令部那儿也这样。
埃斯特听说日本人打算攻取夏威夷群岛。
大战中的最大一场战役即将发生。
眼前我不能离艇,这就是他的意见。
你不是接到大西洋潜艇部队的调令了吗?他只好让我走。
如果眼前就要打一仗,我可以留在艇上作战。
也许我应当留下,我真搞不清啦。
那么说来埃斯特当了艇长啦?可不,现在人家是埃斯特艇长啦,不再叫‘夫人’了。
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不喜欢?哦,他是专门在女人堆里厮混的活宝吧?她咧开嘴一笑,就像歌剧院的鬼怪。
拜伦听得大笑。
歌剧院里的鬼怪!这说法不错。
他帮她把饭菜和酒端到凉台上一张熟铁架的玻璃面桌子上。
虽然夕阳还在树林那边照耀,她还是点上了蜡烛。
他们喝着加利福尼亚葡萄酒,吃着她匆匆做起来的肉卷。
拜伦一边谈着埃斯特初次指挥巡逻的事,一边接连干了几杯。
在他们奉令返回基地以前,他们击沉了两艘敌船,于是拜伦认为卡塔尔·埃斯特就要成为大战中一位了不起的潜艇艇长啦。
他的眼睛开始炯炯发光。
嗨,琴,你能保守秘密吗?那还用说。
我们击沉了一艘医院船。
我的上帝呀,拜伦!她目瞪口呆,喘不过气来。
哎呀,这可是件暴行哪,这是——请你听我讲下去,行不行?这是我生平最糟心的经历。
半夜时分,我在甲板上值勤的时候,亲眼发现了这艘船。
没有护航舰只,白色的船壳亮着泛光灯,船上灯火辉煌,船舷漆着偌大的红十字。
这是在爪哇岛北边的望加锡海峡。
埃斯特登上舷侧,观察了一下,就命令下潜,向它靠近。
嘿,我寻思这是一次演习呢。
谁知他说了声:‘打开鱼雷发射管前盖,’我一听顿时吓坏了。
我说:‘艇长,打算攻击吗?’他不理我,只顾一味驶近。
我在计算机上操作。
约莫相距一干五百码时,我已经得出个完整的答数了,可是我觉得内疚得要命,副艇长只顾抓头皮,一声不吭。
我就说:‘艇长,这目标是艘医院船哪。
万一最高军事法庭开庭,我只能直说啦。
’‘好,勃拉尼,你要说就说吧,我现在可要对它开火啦。
’他说,态度像冰棍一样凉,咂着雪茄。
‘准备行动!升上潜望镜。
确定最后目标方位,开火!’于是放出了四枚鱼雷。
拜伦,他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