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和米丽阿姆在一个隔开得比较远的房间里哈哈大笑。
啊呀,真叫人不能相信,这孩子到现在还没睡着,娜塔丽说,他从来没玩得这么畅快过,可是我得带他回家,让他去睡了。
亨利太太,你为什么没跟别的美国人一起离开?医生突然直截了当地问,拉宾诺维茨始终摸不透,而且感到担心。
他再三问起你。
她望望她叔叔,感到自己的脸涨红了。
我们被暂时扣留了。
可是为了什么事?杰斯特罗回答:又是报复性措施。
有三个德国间谍在巴西,冒充意大利新闻记者,被逮捕了,所以……德国间谍在巴西?卡斯泰尔诺沃皱起额头,打断了他的话,这跟你们有什么相干?你们是美国人嘛。
他的妻子说:这完全不讲道理。
哪有什么道理可讲,杰斯特罗说,我们的国务院通过伯尔尼在对意大利政府施加压力,要他们把我们马上送到瑞士去。
他们还在做工作,设法释放那几个在巴西的间谍,以防运用压力失败。
我不担心。
我担心。
娜塔丽说。
杰斯特罗轻松地说:我的侄女不能同意,除了我们获得释放以外,我们的政府还有一两件别的事要考虑。
就像,譬如说,看来眼下各条战线上都在打败仗。
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保护。
一种不同寻常的保护。
他醉醺醺地带着揶揄的神情向娜塔丽微笑了一下。
你看该怎么说,我亲爱的?咱们把秘密告诉咱们这些可爱的新朋友好吗?随你的便,埃伦。
娜塔丽把椅于往后一推。
他对这些有钱但是痛苦的人摆出一副神气活现的架子,叫她恼火。
真奇怪,两个孩子突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我得去看一看路易斯。
她发现他在米丽阿姆的床上睡着了,按照他喜爱的那个睡觉姿势:脸朝下,膝盖蜷缩着,屁股撅在空中,胳膊伸开着。
他看上去非常不舒服。
她时常把他的姿势摆正,但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恢复老样子,仍然熟睡着,好像他是一个橡皮娃娃,总是回复到制造出来的形状。
米丽阿姆坐在他身旁,双手合着摆在膝上,脚踝交叉着,摇晃着两只脚。
他睡着有多久啦,亲爱的?才几分钟。
我给他盖一点东西,好不?别盖了。
我马上带他回家去。
要是他能呆在这儿,那有多好!唔,明天上我们家来,跟他一起玩吧。
啊,我可以来吗?那个小姑娘轻轻地拍拍手。
请你跟我妈说一声,好不?当然啦。
你应该有一个小弟弟。
我希望,有一天,你会有。
我有过。
他死掉了。
小姑娘说,她的平静的神态使娜塔丽打了个冷战。
她回到餐桌旁。
埃伦在讲,在犹太侨民被拘留的时候,由于维尔纳·贝克的斡旋,秘密警察撤销了传票。
从此以后,我们一直太平无事地生活着,杰斯特罗说,维尔纳真是关怀备至,处处保护我们。
他甚至给我带来非法传递的美国来信。
请想一想!一个高级的德国外交官使两个犹太人避免被法西斯分子拘留,因为我从前帮助过一个热诚的年轻历史研究生写博士论文。
压根儿没有指望得到报答!那个老太太说话了。
那么,他为什么不帮助你,杰斯特罗博士,解决那个节外生枝的巴西事件呢?他在帮忙,在帮忙。
他一直心急火燎地打电报给柏林。
他向我们保证,这种岂有此理的做法会得到改正,我们通过瑞士得到释放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你相信这些话吗?卡斯泰尔诺沃问娜塔丽。
她咬着下嘴唇。
唔,我们知道,外交活动是在匆匆忙忙地进行,他是在关心这件事。
我有一个朋友在美国驻伯尔尼的公使馆,他来信告诉我同样的情况。
我的猜想是,那个医生说,这个贝克博士倒是在阻止你们离开意大利。
多么荒谬啊!杰斯特罗叫起来。
但是卡斯泰尔诺沃的话在娜塔丽的心中激起了可怕的、凶多吉少的担心。
为什么?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你这个问题提得好。
把大名鼎鼎的杰斯特罗博士扣在意大利,使博士一切都得依靠他,这对他是有利的。
至于哪一方面对他有利,你们就会知道的。
你真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
杰斯特罗说,开始生气了。
想到我是一个犹太人,此时此地我只相信最坏的可能性。
这不是愤世嫉俗,这是常识。
现在我给你们俩传达一个阿夫兰·拉宾诺维茨托带的口信,医生对娜塔丽说,他说:‘一有可能,就走。
’可是怎么走呢?她几乎对卡斯泰尔诺沃尖叫起来。
难道你以为我不想走吗?杰斯特罗看了看表,对萨切多特全家生硬地说:你们全家像招待自己人一样招待我们。
我热诚地感谢你们。
我们该走了。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