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月微眠作者:明月别枝穿越好痛!整个身子像被辗过一般,浑身酸痛,微一抬手,也似用不上力。
不会吧,难道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鬼压身了?想睁眼,发现上眼皮重得不行。
胖……胖……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像被辗过一般,嘶哑难听。
天,怎么回事?怎么睡了一觉好象丢了大半条命,不会是胖胖趁我睡着之后揍了我一顿吧。
我开始咬牙切齿,胖胖那丫不会是真的想除掉我,成为老爸老妈的独生女吧?还是她怪我把家里新来的宠物狗也取了和她一样的名字?不管怎么样,这种感觉真让人不爽。
怎么我都快死了,身边也没个人关心安慰陪伴什么的,老爸老妈胖胖难道都没发现我今天没起床么?还是现在天还没亮?我拼了命使了吃奶的力气,终于让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好亮,有阳光从窗口射进来。
糟了,太阳都这么大了,我还在床上,看来今天又要迟到了。
等等——OH MY GOD!那个……那个窗户是怎么回事?它居然是雕花的木制框架,貌似用一层浅紫色的纸糊着,从打开的那扇窗口望出去,外面似乎是个公园。
诧异的收回目光环视一下我身处的环境,雕花大木床、紫纱帷帐、紫色丝缎被,红木梳妆台,貌似还有铜镜……啊!我好想尖叫一声,可嘴里出来的却是嘶哑破碎的一声呻吟。
额滴神呐,难道……难道我也穿越了?身体的疼痛掩不住心里的激动,天哪,晋江的姐妹诚不欺我也,这世上真有穿越一事啊,娃哈哈哈……还未等我大笑出声,一个绿色身影冲进门内飞身而来,奇准无比地扑到我的床上,把我压得半死。
好疼啊,还未出口的大笑声立马变成了呻吟,该死的,不会是想谋杀吧!一个颤危危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一张梨花带雨的娇嫩脸庞映入眼帘。
小……小姐,您真的醒了?您真的醒了?奴婢刚到门口,听到小姐的声音还以为听错了呢,555……那个绿色身影又飞身而至门口,开心地朝门外大喊:小姐醒了,小姐醒了!我看着那个又哭又笑的人,楞楞地听她一口一个小姐,额滴神呐,她不会是在称呼我吧?世界如此奇妙,我刚刚还是21世纪纯洁得没谈过恋爱的26岁女白领,下一秒来到这貌似古代却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地方做起了小姐。
小姐?做小姐?怎么想怎么别扭,这事儿要被胖胖知道,不笑死才怪。
五千年的文化真是神奇,同样的一个词,在不同的时代可以赋予截然不同的两种意思。
罢了罢了,好歹是穿越了,那可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啊,这点小事儿偶就忍了吧。
一阵人来人往人仰马翻手忙脚乱之后,我的房间终于归于宁静。
我的身体虽然依旧酸痛无力,其实精神还是不错的。
那个貌似大夫的人不也说了,过两天我便可以康复了。
进进出出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所以不管他们哭啊笑的,我就光用眼睛瞅瞅,一句话也没说,反正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足为怪。
根据先驱们的经验,我目前的情况,装失忆似乎更稳妥一点。
但我心里又更想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好吧,先从那丫头处探探口风,再决定到底要不要装失忆吧。
那个……谁……我对站在一旁依旧红着眼睛抽抽答答的绿衣丫头说道,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我这肉身的丫环吧。
听到我说话,那丫头又想一把扑过来,我差点吓得晕倒。
幸好她扑到一半退了回去,转身走到桌边,倒了满满一杯水,然后把我半扶起身,把水递到我嘴边。
我其实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想问她一些问题而已,谁知她以为我想喝水,也好,这喉咙自打醒来之后就干涩疼痛,发出的声音也像公鸭似的,喝点水滋润滋润吧。
见我乖乖喝完,那丫头又扶我躺好,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突然一把跪在了我的床前,一抬头,又是一脸的眼泪。
额滴神呐,这又是怎么了?我看着她,她却不看我,只顾着自己鼻涕眼泪的,声音哽咽:小姐,翠儿求您,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什么样的难关,翠儿和红儿都会陪在小姐身边,陪小姐一起渡过,只求小姐您别扔下翠儿和红儿,别做这种傻事了。
说完趴在床沿哭得天昏地暗,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看得我也有些心酸。
哎,我这人,就是太怜香惜玉了,见不得美女在我面前受委屈。
她叫翠儿?我做了傻事?不会吧,难道我这肉身是因为自杀翘翘了,所以我才能穿到这里来?看那翠儿似乎真的很伤心的样子,这小姐遇到什么难事了?逼婚?不应该啊,以前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的嘛!不对,如果结婚要这样寻思觅活的,估计那小姐早就有了心上人,说不定还已经私订终身了呢。
难道那所谓的做傻事,就是殉情?555……好感人啊!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么?小姐你别吓翠儿。
翠儿的手慌乱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终于让我回了神。
呃,翠儿,那个……我为什么会做傻事?我不好意思的问,希望她不会因此疑心什么,我好象头晕晕的,有些事记不起来了。
这些事小姐不想记起也是应该的。
想不到那丫头不但不疑心,还顺便替我找了借口,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啊,少爷病了,卧床不起,过两天又是少爷新任宰相的日子,所以老爷要小姐女扮男装替少爷上朝,小姐不肯,就……就跳湖了。
什么?我的脑袋立马死机,只觉得一种不祥的感觉溢满胸口。
那少爷病了就请病假呗,干嘛让这肉身披挂上阵?披挂上阵就披挂上阵呗,再说女子能有机会上朝,多难得啊,这肉身的原主人有必要因此跳湖去么?女扮男装可行么?那个劳什子老爷不担心被人识破满门抄斩啥的么?呀,电视里都怎么演的,我现在该学花木兰(替兄)还是学孟丽君(出仕)啊?利用养身体的这两天,我从善良纯洁的翠儿口中把我想知道的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那丫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以为我受了刺激,不愿想起最伤心难过的记忆,就好心的帮我回忆,于是我也就没必要装柔弱装失忆了。
至于那个从未见过的红儿,翠儿说因没照顾好我这个小姐,她被处以家规——毒打一顿,关柴房三天,而翠儿因为需留下来照顾我,所以逃过一劫。
哎,可怜的孩子,看来哪天我要开溜,得带上她们,不然她们肯定因为我的失踪而双双归西。
唉,在心里深深地叹一口气,我怎么就这么霉呢!前段时间,每天捧着笔记本电脑没日没夜昏天暗地的看穿越文,心中对那些穿来穿去穿出一生幸福的女主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没想到昨天一觉醒来已身在异时空,正想感谢上帝耶稣圣母玛莉亚,让我梦想成真的穿越了一回,谁曾想我这肉身——龙曜国宰相云风的孪生妹妹云月居然是个项上人头随时可能搬家的苦命人。
事情大致如此:云月有个双胞胎哥哥云风,在前不久被龙曜国皇上钦点为宰相。
从四品崇文馆校书郎连升三级,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而且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小破孩,这是一件多么光宗耀祖的好事啊。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走马上任前几天,云风突然莫名得了重病,一时半会儿又好不了,云老头(云月他爹,即翠儿口中的老爷)为了不放弃一家子荣华富贵的大好前景,居然想出了让云月替兄出仕这种馊主意,云月不从,云老头就苦苦相逼,结果逼得云月跳湖,差点就丢了小命。
事实估计是真丢了小命,不然我怎么会来这里?只是这事儿只有天知地知她知我知而已。
可怜的云月,就这么被她老爹逼死了。
不过云月,你放心,以后就由我林浅浅代你受这苦吧,我会帮你教训云老头的,你就安息吧,阿门!对了,如果你问我龙曜国是哪个朝代的哪块土地,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在这里,语言与文字交流都没问题,只是浪费了我以前辛苦学习的历史知识,失去了成为一代先知的机会。
其实我还是应该偷笑的,比起被扔到突厥蒙古语言文字俱不通的地方,这里简直算是天堂了。
我又随随便便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眼前所处的境况,从我跳湖、发高烧,然后第二天醒来,再到今天已经三天了,这云老头一直都没出现过,似乎有什么事忙得不亦乐乎,比我这个女儿的生死更为重要。
想来我这女儿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不然他怎么会执意让女儿去送死。
替兄出仕,欺君大罪,一个弄不好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
看云老头那绝情的样子,除非我想用死亡逃避,不然只能跟他合作。
我是没勇气跳湖的,既然如此,那就积极面对、迎接挑战吧!只是,只是如今我一个千里之外千年之外的灵魂来担当替兄出仕如此伟大的任务,我还是哆嗦了一下,真不知哪天在朝堂上露出马脚,然后就被咔嚓了。
阿弥陀佛,我又不能跟云老头说我不是他女儿,只是一抹异时空的孤魂野鬼,只怕话还没说完,便会被当作妖怪烧死。
听翠儿说,离我上朝的日子还有两天,那就利用这两天时间和云老头好好谈谈,再了解一下身为那个龙曜国宰相必须了解的东东吧。
唉,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适应能力了。
貌似从第一天来到这地方,就没担心害怕惶恐过,看来以前看的穿越文还是挺有作用的。
嘿嘿。
哥哥要见我那爹爹,似乎不太容易。
他似乎比我这个准宰相还忙活,这不,直到晚饭之后,他才终于得空召见我。
也不知是他终于想起了我这个自杀未遂的女儿,还是我之前向云府总管大叔请求的结果。
我实在对他没什么好印象,甚至一想到他为了荣华富贵让自己的女儿身处险境,就有些冷汗淋淋。
想到21世纪的老爸,要是他的话,给他一个地球他都不愿意的。
哎,同样是做父亲的,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咋就这样大捏?东林苑是云家当家人云老头住的,貌似没有女主人,难道云月她娘去了之后云老头就没再续弦或纳妾?这点倒是难得,对孩子冷血的家伙居然对孩子他娘痴情不悔,说出来多少让人有点意外。
跟着总管大叔行至书房门口,他轻叩了叩虚掩的门,示意我进去,然后自己躬身退下。
我推门而入,房间有些暗,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一旁的烛火忽明忽暗,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五官及表情。
但我知道他就是我这身体的父亲,于是微一行礼恭声道:爹。
恩。
坐上之人并未起身,声音低沉,你的身体可好了?这是关心么?怎么声音听着这么冷淡?装冷淡,我也会,哼。
于是我也毫无感情的答道:回爹爹,月儿已无大碍,让爹爹担心了。
那就好。
做过一次傻事学乖了吧?就算不疼惜自己的身体,也该顾顾你哥哥吧!哥哥?关云风什么事?我突然觉得后背有冷汗冒出。
天,这云老头不会是想拿云风来威肋我控制我吧?是,月儿知道了。
低头,貌似诚恳的说,心里却在冷笑: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威胁自己的女儿做随时会丢性命的事,他这父亲,还真是称职哪。
哪天我要是真露馅被咔嚓了,一定也要把他拖上共赴黄泉。
只是月儿有些朝堂之事未明,希望爹爹能抽空替月儿解惑,月儿不想到时出错。
话音刚落,眼前一道阴影闪过,我抬头,吓了一跳,忍住没后退一步。
坐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跟前。
和云月不太像(可能云月长得像母亲),清瘦的中年男子,还算英俊的脸庞,却让人觉得严肃、深沉,以及冷酷。
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惊慌,直觉地不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我低下头,不语,感受到他的目光盯着我,凌厉而冷冽,似能把人看穿般。
好一会儿,冷冷的低沉的声音响起:好,我会安排张德教你,记住,别再做傻事了。
我抬头,他仍盯着我,似打量似琢磨,半晌之后,又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稍缓了一些,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冰冷,缓缓道:罢了,那些事,过段时间再说,你先下去吧。
我忙告退,急步走出房门,大舒了口气。
刚才书房里的气氛太压抑,似乎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即将发生,又因为我的不知道而显得有些诡异。
云老头的态度也很奇怪,除了最后那几秒钟,之前的神情、态度,以及说话的口气,这是一个父亲对一个女儿该有的么?还有他对云月的态度,云风与云月的关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时却也无法理清这些,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接下来的两天,在翠儿的陪同下,我对云府的地理环境与人员关系作了进一步的认识与了解。
云府除了云老头住的东林苑、云风住的南竹苑、我住的西枫苑,还有专供客人宿夜的北梅苑。
各苑配丫环两名、侍卫两名、杂役两名、厨娘浣娘各一名,各苑的丫环仆人住在各苑中,只负责自己苑子里的事务。
加上总管大叔以及直属于总管大叔的几名仆人,与占地几顷的面积比起来,云府的下人算是少的了。
云府内亭台楼阁、湖泊水榭、奇花异木、假山怪石,处处彰显着云家强大的财力。
云府这么有钱,云老头还逼着女儿做那危险的事,人心果然是贪得无厌的。
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下午便听总管大叔张德讲解当今天下形势与当朝形势,熟记一些息息相关的官员的长相、性格、脾气,以及与云家的关系及朝堂上的势力与立场。
这些东西,知道得越多,记得越多,我日后保命的机会就越大,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所以对于这些,我便格外用心,每有疑问,便追根问底,常问得张德一脸的诧异与不敢置信,但我管不了这么多,我的小命,比什么都重要。
这两天除了做这些功课外,其余的时间都用来吃饭睡觉发呆。
不能上网,不能看电视,不能出府溜马路,没有娱乐节目,更没有朋友喝酒聊天,每天晚饭之后我就心慌慌地不知道要干嘛了。
在21世纪,习惯了晚上12点之后才睡,在这破地方,七八点光景我便只能躺在床上滚来滚去无聊叹气了。
唉,这样的日子真难熬啊。
我其实对云风有些好奇,在21世纪我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姐姐,我叫她胖胖,我们两个长得一点也不像。
不知云月与云风像不像,这样子替云风上朝,被人一眼认出来的概率有多少?别人我暂不担心,云风以前是四品崇文馆校书郎,没机会上朝,又整天呆在皇家图书馆里,估计也没多少机会结识大臣。
但他是皇上钦点的宰相,皇上应该认识他的吧,或者还有可能很熟,想到这里,我便有些不安。
我屡次想进云风住的南竹苑,却都被门外的侍卫拦了下来,说是老爷吩咐的,少爷养病期间不允许被打扰。
我郁闷,这是什么理由?明访暗探皆未成功,我只得去找张德。
自从云老头委派张德向我解释介绍了早朝需知及相关注意事项后,我直觉地认为他在云府,以及在云老头跟前的地位皆是不一般,远不似一个普通的总管。
德叔,我想去看看哥哥。
我看到张德微楞的表情,继续道:我知道这是爹爹的意思,可是我明天便要正式上朝,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问哥哥。
我想德叔也不想我到时出差错吧。
许是我的语气过于坚决,又或者我这样的要求其实也不算过份,理由也漂亮,张德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是,公子。
自从我答应替兄出仕之后,府里上上下下开始称我为公子,我也开始以男装示人。
说实话,推门的刹那,我有那么一点紧张。
整个房间都是蓝灰色的,窗帘、床帐、地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我轻轻走过去,立在床前。
床上的人虚弱得似乎没有呼吸,与我一般无二的五官及脸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我转身向跟着进来的丫环挥了挥手,那个丫环乖巧的退下,顺手掩了房门。
哥哥!我轻轻的犹豫的朝床上紧闭双眸的人儿唤道。
月儿!床上的人听到声音蓦地睁开双眼,清澈如水的眸子并没因病痛而黯然,月儿……怎么来了?声音里似有欣喜,他挣扎着想起身,不知是因这动作,还是刚刚说的那话,竟有些喘气,连带的,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红。
我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躺下,然后在床沿坐下,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他,只能坐着,看着他傻笑。
云风与云月,真的很像。
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五官,一模一样的脸型。
可是哪怕躺在床上病殃殃的云风,给我的感觉仍是一个俊秀清雅的翩翩美公子,而云月哪怕穿上男装,仍掩不住柔美纯净的女人气质。
我又偷偷瞄了眼云风被子下的轮廓,貌似他的身子骨也挺瘦弱的啊,脸上的皮肤也挺白滑细嫩,真是奇了怪了。
忘了说,我这肉身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我当初照镜子的时候连自己也看得呆了,回过神来直想狂笑三声半,心里那个美啊。
想想在21世纪,只能算是个小可爱,想不到到了异时空,三十年媳妇熬成婆,圆了一回美人梦。
瞧,肤若凝脂、面若桃花,月弯弯水汪汪的含情目、小而挺的鼻子、不点而朱的性感小嘴,虽称不上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但做红颜祸水的资本还是绰绰有余的。
咳咳,扯远了,扯远了。
月儿,你……答应爹爹的要求了么?云风看着我,似有刹那的失神,然后略有些犹豫的问道。
我微笑着点头,也许是这身体的感应吧,对着与自己这么相似的一个人,其实并没有初见的陌生感,之前的犹豫紧张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儿,是哥哥没用,是哥哥让你今日这般辛苦与危险。
云风霎时黯然,眼里满是担忧、难过、愧疚、自责,以及心疼。
那样真切的感情,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我面前,让我的心渐渐暖了起来,虽然云老头这做爹的不关心我,但看来云风这做哥哥的还是挺关心我的。
哥,又不是你想得病,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我给了云风一个大大的笑容,替兄出仕又不是他想出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云老头才是罪魁祸首呢。
哎,不过看着他眼里的关心与担忧,或许下次我开溜的时候也可以把他带走,让他摆脱那冷酷无情的云老头。
汗!貌似才几天时间,我已经为我日后的开溜找了三个拖油瓶。
对了,还有正事要问呢。
哥哥,那个皇上……对你了解么?这是我目前最大的心患。
月儿,皇上虽与我仅有几面之缘,但你一定要记住,皇上年纪虽轻,却是难得的英明之主,而且识人处事,非常人可以想象。
你一定要格外小心,若被他疑心,云府必遭大难。
月儿,哥哥实在有些担心,无奈爹爹那边,怎么也不肯放弃。
说到最后,云风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紧紧地,指关节都有些泛白,身体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刚刚话说的太多,有些轻颤。
知道啦,哥哥,月儿这么聪明伶俐机智可爱,肯定不会有事啦。
我笑哈哈的安慰道,然后犹豫了一下,终于起身伸出双手,装作替云风掖被子,实则将被子抖上抖下,将被子下云风的身量细打量了一下。
还好还好,云风的身高和我的肉身差不了多少,也是瘦瘦的,我现在的声音又有些低沉,只要用衣领遮住喉结位置,应该不至于被人一眼看穿吧!哎,其实心里也清楚,前面的路,并不好走。
少年得志,本就惹得朝堂同僚的妒忌之心,云府又是新贵,朝中也无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若真有变故,只怕也是孤身作战。
如今又知这皇帝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前途缈缥,祸福未知啊。
我不自在地左右扭了扭脖了,哎,好象这小脑袋越来越不牢靠了。
早朝我人生第一个的日子终于要来临了,我的心情是既紧张又兴奋,既担心又开心。
天蒙蒙亮便被人叫醒,早朝早朝,起早上朝,还真名不虚传。
尽管前一天晚上早早睡下,但不知是由于太紧张,还是太兴奋,好象小时候每一次春游前的那一晚一样,我居然失眠了。
迷迷糊糊的起床、洗漱,任人更衣摆布,又喝了几口稠稠的东西,然后被人扶上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继续我的睡眠。
直到又有人将我唤醒,说是皇宫到了,我才彻底惊醒过来。
没办法,宫廷戏看多了,对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直觉的有些恐惧。
睁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貌似在马车里,四四方方的,空间挺大。
紫色的薄毛地毯,紫色的车帘,四周软塌上放着几只靠枕,中间放了一张小茶几。
我低头又看看自己,深紫色的绣仙鹤官服,袖口处双滚边绣有金线祥云,深紫色绣祥云官靴。
乖乖,这就是我的朝服,挺精致的嘛。
西枫苑在职侍卫现兼职车夫云辉同志掀开车帘,我扶着翠儿的手下车,看到前面已有不少和我一样穿着官服的人进了宫门朝某个方向走去。
这地方我没来过,跟着人走总不会错。
翠儿随着马车已悄悄退下,我跟在前方人流之后,保持着一些距离。
远远地看到一座大殿,殿前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乾清殿。
渐渐走近,看见殿前已有近二十个官员候着,着紫色或石青色朝服,已按着朝服的颜色分成两群,互相聊天。
自古文武相轻,看来在这里,这个现象也很严重啊。
我慢慢地朝紫色的那一群人走去,已有几个人回头朝我点头示意,我也微笑着点头回礼。
今天是云风上任宰相第一天,倒也不用与他们太过热络。
刚走到殿门前, 吱呀一声,乾清殿的大门开了。
一众人等鱼贯而入,文左武右按官阶大小分别在大殿两侧立之。
正三品以上,除在外有公务赶不回的,这个国家的精英人物都在殿上了。
目测一下,约摸二十人。
我缓缓走到左边那列首位,转头向右边一望,心里不由一叹:这大将军也很年轻嘛,比我这肉身大不了几岁的样子。
印象中做到大将军那位上的,不应该都是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么?在这个落后的没有导弹没有原子弹只靠一人一刀一剑的时代,打仗杀人不都是力气活嘛。
而眼前之人眉宇间英气逼人,侧望过去五官英挺俊朗,身上散发出一种阳光而磊落的气息。
这么帅的帅哥没被闪光灯包围,居然跑到战场里手起刀落杀人如麻。
我不禁深深地替他惋惜:兄弟啊,你还真是生不逢时哪。
估计我这么眼睁睁的长时间瞅着人家惹得人家不高兴了,右排首位那个缓缓扭过头,幸好我反应快,目光忙滑过他,朝他身后望去,避免了与他的对视。
往后一看,又一次惊叹:听闻新帝才登基一年,喜用年轻人,果不其然。
满朝文武之中,以我和那将军官阶最大,年龄却是最轻。
正自思索,一道传说中的太监的尖细声音从大殿正前方传来:皇上驾到!群臣俯拜,三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吧!声音不大,似有慵懒状,却让人感到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忙爬起来,说实话,第一次对人下跪,这感觉怎么想怎么怪,也不知那坐在龙椅上的当朝天子是啥模样,他长得帅与不帅,直接与我日后下跪时的心情成正比。
不过,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生生的皇帝呢。
听说很年轻呢,以前电视里演的皇上,大多都是有着胡子的中老年男人,不知道今天坐上那位,长得如何,怎么着也拥有最好最优的遗传基因,该不会太差吧。
我该是看一眼呢?还是一眼都不看?嗯,好矛盾啊。
不过千载难得的穿越一回,不看不是损失了嘛,就偷偷瞄一眼吧,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一下下。
轻轻地抬起眼睛,迅速地朝前方龙椅处瞄去,只一瞬,我便呆了——这龙椅上高高在上的天子,居然也正拿眼看向我。
我心里一阵惨叫,忙不迭地低头垂眼。
唉,今天真是霉啊。
进这乾清殿之前我是打定主意做一只乌龟的,一言不发地不引任何人注意,那样偶的小脑袋也安全点。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刚上朝呢,便与皇上对视了一下,55555,好奇心害死人,我这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有好奇心太有求知欲了,以后这个缺点得好好改改。
阿弥陀佛,拜托那皇上是个近视眼,而且500度以上,最好还有散光,那样刚刚说不定没看清是我,不过回忆一下刚刚那半冷不热的眼神,似乎又不像。
这么多念头在我脑海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接着便有一个声音清晰地传入耳际。
听闻云爱卿前阵子身子抱恙,如今可大好了?啊?云爱卿?好象是在说我嘛!可是他怎么知道我生病了?想起来了,前几天本来是云风任崇文馆校书郎的最后几班岗,结果请了病假,这皇上,还挺关心人的嘛。
我立马向前一步,出列,躬身。
托皇上的福,微臣无已大碍,谢皇上挂心!我不卑不亢地低头说完,这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嘛,嘿嘿。
然后低头转身,回到列队里。
这回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抬头了。
刚刚那一对视,那双眼像两汪深潭,不知深浅,看不出悲喜,只觉得高深莫测。
唉,光顾着看那眼睛,倒是忘了最初的目的——看长相了。
真真是得不偿失啊。
我心里拨着小算盘,全神贯注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压根没听朝堂上其他人的发言。
好在现在是太平岁月,本就没什么大事,我又第一天上朝,搭不上话也正常。
云风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交待我,一定要慎言慎行,我可是记得牢牢的。
耳朵有听没听,眼睛盯着地面发呆,哇,这地面居然是大理石内嵌龙纹的,真是奢侈啊!迷迷糊糊神游太虚昏昏入睡之际,早朝终于要结束了。
我轻轻挪了一下左脚,微微酸胀,又挪挪右脚,一样。
唉,上朝原来也是体力活呢!退朝!那道尖细的声音在我听来仿若天籁,解放啦!正待跪下去跟皇上SAY GOODBYE,突地云爱卿,朕还有事与你商议,你先留下吧。
伴着那声音,我只觉得有道犀利的目光直刺过来,让我顿感头皮发麻。
呃?这是什么情况?大家都放学了,为什么我要留校?难道被发现了?不应该啊,我又没说什么没做什么。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离我远去的人,回头投过来或羡慕、或惊诧、或轻视、或深沉的目光,一脸茫然。
云大人,请随奴才来。
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太监躬声轻唤道,眉清目秀的样子,只是背有些驼,想来在宫中已有不少年头了吧。
我细一打量,左眉稍有颗灰痣,这不是张德提到过的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李福嘛。
劳烦李公公在前领路。
我微笑着欠了欠身。
这宫里,皇上身边的红人可比谁都强。
云大人客气了。
李福忙回一礼,在右前方迈着快步领路。
来不及细看周围的风景,我已被带至一处临水而建的凉亭。
亭身周围满载着桃花,阳春三月,恰是花开时节。
粉红、粉白、紫红、绯红、单瓣、重瓣、半重瓣……花色各异,形态迥然,争奇斗艳,说不出的风情。
亭子的南面延伸着九曲回廊,直通向凉亭前面的湖心。
一抹明黄色身影面向湖心负手背对着我,欣长的身形,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亦能让人感觉那种儒雅中的贵气,温和中的威严。
李福轻轻走到皇上身边,躬身而立。
我忙不迭下跪,朗声道:臣云风参见皇上。
出了云府,我便是云风了。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并未转身,只是淡淡地道:平身吧,过来,陪朕站一会儿!啊?话一出口,我恨不得狠狠地甩自己一个耳光。
原来我也是四肢比头脑更发达的那类人,不过这皇上的开场白也太惊人了吧,汗一记。
冷静冷静,我抬头望向那抹明黄色的身影,一眼瞥见站在皇上三步远的李福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瞬间恢复平静无波。
我收回目光,低头,缓缓起身,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还有些茫然。
都说圣意难测,果然如此,我现在就搞不懂堂堂九五之尊让我站到他身边去想干啥?吹风?还是索性一把掐死我?正愣神,眼前突地出现一张放大的面孔。
我本能地浑身一颤,后退一步,待看清来人后,生生地把一声尖叫压回肚子里,皇上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我的面前。
天哪,如果男人都生的这么漂亮,还要女人干嘛?我心中忿忿不平,虽然早就想到,有着最最优异遗传基因的人中之龙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却没想到是这般的……这般的天姿国色。
呃,对不起,我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词了。
如此的完美,甚至比女人都美,可整个人看起来却是雍容贵气、泛着冷冷笑意的脸,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威慑力,让人不敢正视。
那个,我非常怀疑,我眼前之人,他是靠美色坐上那把龙椅的吧?买单皇……皇上。
绝色美男当前,我咽了咽口水,突然结巴了一下。
云爱卿第一天上朝就似乎有重重心事啊。
早朝的时候盯着地板发呆,刚刚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可是心中有事?龙翔煜——龙曜国当朝天子微眯着他那狭长的凤目,仔细盯着我,似不肯放过我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他说得风清云谈,我心里却惊了一下,忙敛了敛神情,不再沉迷于美色之中,一脸恭敬道:请皇上恕罪,许是臣小病初愈,有些心力不及。
哦?是吗?龙翔煜的双眼半眯着,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呃?我又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镇定,镇定,轻吸口气,微微露出一个笑容:臣怎敢欺瞒皇上。
龙翔煜半眯着眼望着我,那对好看的眉毛几不可见的蹙了蹙,似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而后眼眸深邃,懒懒道:云爱卿,随朕到湖心走走。
李福,别让人来打扰。
说完,他便径直向亭子南面的九曲回廊走去。
我只能一脸无奈的跟上,心里却暗自嘀咕:做皇帝真是好啊,说话做事从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更不用担心别人拒绝。
这样一个思维跳跃喜怒难测的皇帝,看来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555回廊一路宛延,直至湖心。
透过回廊底部木板之间的小小缝隙,可以看到清澈的湖水似乎就在脚下。
凭栏而望,湖对面的竹园和一排排的宫殿让人觉得庄严肃穆又有些清冷。
湖面无风,唯有初春的阳光洒下,落在水面,折射出金色光芒;落在身上,暖洋洋地让人觉得幸福与满足。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皇宫啊,我闭上眼,深深地吸一口气,嘴角浅浅弯起,觉得心里一片宁静。
缓缓抬眼,蓦地看到龙翔煜一脸探究的望着我,眼神高深莫测,又带着一丝疑惑。
我忙尴尬地笑笑,糟糕,差点忘了身边这人背着斧头随时有可能砍了我的小脑袋呢。
他只是看着我,不开口。
我当然不能先开口问他有啥事找我,那不是徒惹人厌嘛。
两人之间一阵静默,各自看着湖水发呆。
良久。
从一个四品崇文馆校书郎直接升至当朝宰相,羡慕了多少人?云爱卿可知朕为何独选中你么?声音慵懒随意,我却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说不出理由,只是直觉。
蒙皇上错爱。
我不敢乱答,怕一个说不好,就丢了小命。
错爱?云爱卿可不能把朕的一番苦心变成错爱啊!似乎有意地,说到错的时候,声音加重了一些。
我一机灵,回想起之前张德的介绍,新帝登基才一年,在此之前,先帝驾崩,皇太子(即现在站在偶身边的那人)与二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内乱了三月有余。
听张德说,皇太子乃先皇后所生,二皇子乃先帝宠妃玉妃娘娘所出。
皇太子六岁那年,先皇后甍。
之后先帝独宠玉妃、独爱二皇子,曾几次欲废太子,另立二皇子,后不知何故,一直未果。
先帝驾崩未留遗诏,由于玉妃和二皇子多年的得宠,前朝势力很大一部分拥护二皇子登基,于是轰轰烈烈的内乱拉开序幕,直至三月之后,皇太子登基,玉妃病逝,二皇子失踪。
说起来只有寥寥几句,但各中争斗,光凭我这不丰富的想象力想象一下,就足够我哆嗦一阵子了。
新帝登基初始,根基未稳,朝中诸多老臣原先多是拥护二皇子一派。
除了半年前老宰相的病退、老将军的归田,其余大臣的变动似乎看起来很合情合理。
新上任的宰相和大将军便是云风和穆清林。
穆家世代忠良,穆清林出身将门,年少时更是皇上的伴读,他的上任比较好理解,那么云风呢?云风非世家大族之后,当时的校书郎闲差也是云老头用金山银山捐出来的官,身为皇上,为何会选年方十八的云风任宰相?除了云风自身的才能外,我想最重要的便是他在朝中没有错综复杂盘根错枝的关系链,他的出身注定不会有强大而复杂的世家背景,所以不会多方受制于他人,而云家新贵,还远不成火候。
在朝堂中,云风似一颗独苗一般,选这样的人,自是最为放心的。
一来他无所依靠,唯有依附自己,二来哪天要除去,拔一颗独苗比砍一片树林,影响要小得多。
帝王们的深谋远虑,自古皆是如此吧。
想到这,我不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狠狠地在心里喝了声采鼓了几下掌。
臣定不会辜负皇上的良苦用心,为皇上效力,万死不辞。
我说的诚恳,心里冷笑,最近,皇上怕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吧。
出了第二道宫门,看到宫门外只剩云府的那辆马车了。
翠儿站在马车边,不停向宫门内张望,面有忧色,看到我出来,似长长舒了口气。
轻扶我上了马车,自己也跳上来,转身示意云辉赶路。
茶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套茶具,白陶的茶杯,温润如玉,清绿的茶叶在杯中摇曳,说不出的清新怡人。
翠儿伸手递过一杯清茶,面色犹豫、欲言又止。
看到这丫头真心实意的为我担心,我若不感动就是冷血动物了,更何况我现在是身在异乡为异客,敏感得一塌糊涂。
于是我轻轻喝了口茶,对她微微一笑:翠儿,我没事。
她似乎一楞,马上回过神来,冲我开心的笑起来,话匣子也打开了,说起话来又快又急:小……公子,没事就好,看到别的大人都出来了,迟迟不见公子,翠儿担心死了,又不能进去。
翠儿,车内可有常服?替我更衣。
抛开刚刚在御花园里的郁闷,一想到马上可以逛街压马路,我便兴奋异常。
期待了好几天的事啊,今天终于可以实现了,怎不让人雀跃万分呢!为了减少出错的机会,不管在云府里还是在云府外,我都一身男装,而且丫环仆人一律称我为公子。
这样其实很方便,想起大家闺秀的三禁五令,以及繁复的穿着打扮,我更乐意现在的处境。
翠儿熟练地替我更衣,一脸的思想斗争,最后终于开口:公子要不还是先回府吧,出门的时候没交待过呢。
见到我一脸凶神恶煞的瞪她,她忙缩了缩脖子,那,让翠儿陪公子一起逛,我们最多只逛半个时辰哦。
我点点头,管它呢,先堵住她的嘴再说,真逛起来,一到半个时辰,她还能把我拖上马车不成,嘿嘿。
停车,就从这里开始逛吧!龙曜国,我来啦。
今天就让我们做一次亲密接触吧!娃哈哈哈。
公子,这是京城最繁华的长安街,今天好象有集市哦。
翠儿一下车,就恢复了小女孩的心性,东张西望的,怎么看都比我兴奋。
我胡乱点点头,根本没细听她在说什么,整个人被眼前眼花缭乱热闹非凡的场景吸引。
干净宽阔的一条大街,似乎长得望不到尽头,两边林立的商铺小贩,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玩的应有尽有。
吆喝声此起彼伏,香味阵阵扑鼻而来,人潮涌动,衣袂翻飞,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我第一次看到这场景,那样自然那样和谐,每个人脸上或开心或幸福或匆忙或谈笑,与以前看的电视剧里群众演员僵硬生涩的表演大不相同。
看来那拽拽的皇帝当得不错,人民群众生活很幸福的样子嘛。
我一时兴奋得说不出一句话,只知道在人群中钻来跑去,顾不得身后的翠儿,到这摊看看,到那店瞧瞧,居然还看到耍杂戏的,不知不觉便跑远了,连与翠儿走散都浑然未觉。
好气派的门面啊,雕花的门楣 ,烫金的门匾,张扬的三个字——邀月楼,挑高的大厅,从二楼垂挂下来的大红灯笼,却不让人觉得庸俗。
客官,一位么?一名小二殷勤地迎上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我跟着入内,果然,触目所及,一片月色汪洋。
月色的帘子、月色的地毯、月色的桌椅、月色的杯盘碟盏,衬得桌上的菜肴色泽鲜艳,更加让人垂涎。
我往身后看看,没见到翠儿:恩,还有空桌么?这里的生意很好,还没到中午呢,就已经宾客满盈了。
哎,刚刚没留意,现在一进这地儿,觉得自己的肚子好饿啊。
早上起来好象只喝了一点粥,忙了一上午,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我这人最禁不住饿,以前上班的时候,肚子一饿便工作出错,满脑子都是饿饿饿吃吃吃。
小二熟练的在大厅里穿梭,终于在最内侧一角找到一张仅有的四人空桌:客官,这边请。
没靠窗的位子,可惜了,抬头望望二楼,貌似都是包厢,那就这位子吧。
我一口气点了五个招牌菜,也不管吃不吃得完。
人饿的时候总是比较容易冲动,看到什么都想吃,而且听说这里的桂花糕乃京城一绝,呆会吃完打包一份,呵呵。
八宝鸭、山珍鸡、百味鱼、锦绣时蔬、三鲜汤。
简洁明了的菜名,个个都是我的最爱。
这里的菜,真的好好吃,色香味俱全,绝不亚于21世纪的五星级大酒店。
我实在太饿了,菜一上来,颇有些狼吞虎咽之势,然后按照惯例,没多久,我便吃饱了。
我总是这样,一饿就吃得急,一吃得急就胃胀,然后胃疼,虽然知道这习惯不好,可就是改不了。
如果细嚼慢咽,其实我的胃口真的挺好的。
吃饱,看着还剩一大半的菜,犹豫了一下,在小二奇怪的眼神中要求打包,外加一份桂花糕。
然后买单,等……等等,买单?刷卡?银子?我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遍,天要亡我啊,我居然没带银子,我居然犯了这种错误,翠儿居然也忘了?亏我之前还看了这么多的穿越文,穿越守则之出门一定要带上银子,这么重要的一点我居然连想也没想起来过。
555,现在怎么办?我能期待像那些老套的电影或小说情节那样,天降贵人来帮我买单么?我左等右等外加左瞄右瞄,没人站出来帮我解围,也没见翠儿进来,哎,看来只有实话实说了。
那……那个,小二哥,我……我忘带荷包了。
我可怜兮兮、结巴巴的道。
好丢人啊,从小到大都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事,5555巧遇什么?那小二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N倍,估计是怎么也没想到我是个吃霸王餐的,毕竟我这身衣裳,虽然简洁素淡,但一看面料和做工,就知不是寻常百姓能买得起的。
小二一叫,周围的人纷纷测目,我的脸更红了。
低下头开始想办法。
这破地方,要是有电话有手机就好了,我随随便便的往云府打个电话,还怕没人来替我买单?小二哥,那个……那个,我回家马上取银子好么?好象没这么便宜的事,如果你不放心,可以随我一道去。
我又开始考虑要不要把相府的名头搬出来,搬出来的话,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小二已经一脸黑线,扔下我跑向柜台,估计是向掌柜的打小报告去了。
我目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与大门的距离,貌似想逃跑是不可能的了。
只能继续低头上下找东西,好象只有怀里揣的那块玉牌值几个钱了。
可是这玉牌是宰相的令牌,前有龙纹云字,后刻仙鹤,是我出入皇宫行使宰相权利的重要凭证,具有非常鲜明的政治色彩,如果拿出来押在这里抵酒菜钱,不知道会不会被那阴险的皇帝双规?眼见着那小二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一个挺着个官僚主义大肚腩的看似掌柜的中年胖男,我心里一阵哀叹:英明神武的美丽皇上啊,您就原谅我吧,我要拿那堪比官印的玉牌应应急了。
闭闭眼,狠狠心,右手正待探入怀中,突然咯的一声,我睁眼看到一锭闪闪发光的金元宝正在我身前的桌上对我微笑。
呃?难道掌柜的识破了我的身份,不但不要我买单,还拿一锭金元宝来行贿?可这行贿的数目也太少了吧,再说人家第一天当官呢,总不好意思第一天就开始贪吧。
不管了,先拿上,然后回云府,取个双倍的银子送回来,也不枉党和国家十多年来的辛勤教育了。
虽然这行贿没诚意,但我还是要感谢一下掌柜的,我一手抄起桌上的金元宝,决定回报他一个特灿烂特真诚特感激的笑容。
抬头,笑容僵在脸上,那……那个,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不是穆清林大将军嘛。
穆……穆……我又结巴了,哎,自从来到这里,我那灵巧的嘴就会时不时的结巴一下。
眼前之人,足足比我高了近一个头,身材让人很有安全感,又不嫌魁梧,一袭青灰色长袍,比起大殿里瞄到的侧面,这正面形象似乎更英俊潇洒,堂堂武将,浑身上下居然泛着风流倜傥的味道,实在有些让人意外。
我离他仅有两米之远,只觉得周围被一股温暖而坚定的男子气息包围。
这小子,才二十出头吧,再过几年,这种气息估计就会让人有强大的压迫感了吧。
他盯着我,站着不动,听着我结结巴巴的也不说话,一脸的面无表情。
清……清林兄大厅广众之下,他又脱了官服,我总不能叫他大将军吧,怪人,也不吱个声,好象我们是两个陌生人一样,那个金元宝是你的?他点点头,表情高深莫测,似在思考着什么,却又让人猜不透。
哼,果然是一起长大的,跟那美人皇帝一个德性。
不过算了,有银子买单脱离现在的困境便好。
我朝他讨好的一笑:这个,是给我的吧?555,我真的碰到贵人了,同僚之间的革命情谊,真是太感人了。
我转身把拿着金元宝的手递到小二面前,摊开了手掌,示意小二买单。
那个,不是给你的。
小二伸过来拿金元宝的手楞在了半空。
啊?我的下巴差点脱臼,不是吧,大哥,整人也不是这样整的,太不厚道了,毕竟咱们以后是要常常碰面的,到时候你不会难为情么?那个,是借给你的。
我差点晕倒。
书里面碰到这样的遭遇,对方不是都很酷的扔了银子就走人,而处在我位子的那个哭爹喊娘的要追着跟着跑着留地址留电话说是要送回银子的嘛,怎么到我这里就全变了,而且我本来也没想白拿你银子嘛,真是的。
我想我刚刚的表情肯定很精彩,不然刚刚还木头一样的人怎么会咧嘴微笑,而且有越笑越大的嫌疑。
直到走出邀月楼的大门,那家伙还是一脸的坏笑。
天哪,我几乎可以肯定,平时磊落的阳刚型男人——龙曜国一品大将军定是个大闷骚,肚子里全是九曲十八弯的小肠子。
什么人哪,全被骗了,每个人都以为他沉着冷静正直阳刚,怎么我看着有点像痞子。
穆清林,你笑够了没?我止步,回身朝他大吼。
俺们的官阶一样,虽然我是新来的,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啊。
既然你都敢这样耍我取笑我了,我还对你客气干嘛。
就算你笑起来整个人突然从成熟男人变回了阳光少年,深得我的喜爱,但不表示我就原谅你刚才的所作所为了。
看你那样子,肯定从我踏入邀月楼就已经看到我了。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边笑边看了下四周,然后喘着气盯着我,两只眼睛又黑又亮:云相,要不我送你回府吧。
天哪,张德怎么会说他成熟稳重精明能干的?瞧他笑的那淫荡样,龙曜国居然还指望他上场打仗,真是太不幸了,看来那国色天香的皇帝看人不怎么准嘛。
哼,谅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哎,翠儿,你家小姐等你等到花儿也谢了,你还是没出现。
那我只能先回府了,你呆会儿自己回去吧。
少了翠儿的一扶,我爬上马车的那姿势,还真有点狼狈。
我可以想象穆清林跟在我后面偷笑的样子,这冷血的动物,一点助人为乐的精神也没有。
好不容易上车,坐定,回头看到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的马车,人家穆同学轻轻一跃就上来了,一眨眼便在我对面坐下。
我懒得理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万分肯定龙曜国官员的马车是统一定做的。
穆大将军的马车与我早上乘的那辆,唯一的区别便是帘子与地毯都是石青色绣麒麟,而我的是紫色绣仙鹤,这是我们朝服的颜色与图案。
其实我是第一天认识穆清林,我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样的,或者他的本性是如何的。
我只知我对面坐的这个穆清林,似乎和别人口中的很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我无从考究。
他总不会和我一样是穿越过来的吧,貌似他近期没生病请假啥的啊。
云相今天似乎很不一样啊!不同于龙翔煜的那种凌厉,穆清林探究的目光有丝兴趣盎然。
啊?我还真真吓了一大跳。
难道我今天的表现很反常么?难道我的演技这么差?难道大家都开始怀疑我了?难道穆清林以前和云风认识?许是我的反应太过于强烈,穆清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以前在崇文殿碰到过云相几次,那时候的云相不苟言笑,还以为是个严肃古板的人。
万没想到云相不仅不严肃不古板,而且连吃饭的样子都这么的……呃,与众不同。
我脸唰的一下子全红了。
果然,刚才在邀月楼里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尽入他眼底了。
这下丢人丢大了,俺的光辉形象啊,全毁了。
可是先不顾吃相不吃相的,他刚刚说什么?以前?不拘言笑?是这样的么?怪不得刚刚皇上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原来是我的性子突然转变了。
可是云府居然没人告诉我,也没人提醒我一下,过份啊。
我狠狠地瞪了穆清林一眼,心中虽忿忿的,但语气却分外轻柔:前段时间卧病在床,突然醒悟,人生苦短又无常,今日不知明日事。
你我皆是红尘俗人,与其为难别人逼迫自己,何不放开心怀享受生活每一天呢。
对面的人明显楞了一下,而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不理他,继续发挥,声音更加缈缥,眼神非常投入的沾染了伤感与哀怨:我以前冷淡,那是因为对自己要求太高,什么事总想做到最好,殊不知这样只是作茧自缚,反而给了自己很大的压力。
要瞎掰,我在行,要博人同情,我更在行。
只是现在女扮男装,生生地不能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不然效果更好,可惜了,其实不仅是自己给的压力,身边的人与事,周围的一切,都给了我无形的压力。
我非出身世家,最初官也是捐的,为人处事亦尚不成熟。
蒙皇上错爱,担宰相之职,其实内心诚惶诚恐,总想着有一番作为,以报皇上知遇之恩,更可以堵住悠悠众口,向世人证明皇上并没看错人。
此种情形,心下总似有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以致前几日在书房晕倒。
养病期间,幸得一高人开导,方明白,身体乃为国效力之根本,而宠辱不惊得失不计乃成大事者必备之心态。
家规口若悬河的讲了一大通,差点连自己也感动了。
而坐在对面的穆清林,只紧紧地盯着我,一双黑眸由暗至亮,归于深邃,又似乎隐隐有火焰在深处跳动。
呵呵。
我故作尴尬的笑笑,继续煽情,此番心境,从未与人说。
今日不知怎地,竟一气说了出来,倒让清林兄见笑了。
一下子就成清林兄了,我鄙视自己,真够虚伪的,哈哈。
谁说文武不能亲如一家,我就不信过了今天,穆清林还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有着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的同僚。
穆清林张了张嘴,许是太激动了,竟没发出一个声音来。
我又适时幽幽地看了穆清林一眼,叹道:云风不敢高攀,素知自己的身份,不能与清林兄相提并论。
但云风无愧,亦可以放肆地说一句,朝堂之上,除了大将军,怕是没有人比云风更忠于皇上了。
如今之际,强国革新是国之首要大事,云风不敢妄称自己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唯愿躬身在前,能替皇上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
皇上早上的表现,肯定是要大改革了,而且似有让我做出头鸟之嫌疑。
不管怎样,无论是穆清林在朝堂上的势力,还是其与皇上的私交,拉拢他,绝对不会错。
先坦白自己的私人秘密,再动之以情晓之以义,这样的攻势谁挡得住?穆清林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来消化,及证明我的诚意。
我当然也没想过三言两语就能忽悠出这样强势的一个同盟军,今天的表现,我对自己已是相当的满意了。
云府已在眼前,我也不再唠叨,下车拿了打包的东东,谢过穆清林,转身向云府走去。
没几步,回头,看到马车已经掉头飞驰,心下偷笑:穆清林虽然没多说话,可心里一定不平静的吧。
呵呵。
不管以前的云风或者云月是怎么样的,从现在开始,我要按我想的做。
既然不管我左睡右睡上睡下睡深睡浅睡,第二天早上醒来都没有回到21世纪,那我就要替自己好好的打算一下。
我慢吞吞地向云府门口挪去,回头看看身后还是没有翠儿和马车的身影,哎,这丫头,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我,就该知道先回府啊。
门口的侍卫看到我皆是一楞,然后忙不迭行礼。
我才没进门没几步,便见张德急步迎了出来。
公子,今日有些晚了。
公子可还习惯?看来是云老头授意张德等着我的,云老头每日里忙得不见踪影,这张德倒成了他的经纪人了。
也好,反正比起云老头,我更愿意看到这个貌似善良许多的总管大叔。
恩,我在外面吃了饭,就耽搁了。
对于我的第一天假冒生活,看来云老头还是有些担心的。
翠儿呢?怎么没和公子一道?我让她办些事,她马上就会回来的。
若是说我和翠儿在逛街的时候走散了,翠儿回来肯定没好果子吃。
说完我便往西枫苑走去,说起来还真有些困了,昨晚没睡好,早上又起得早,我得好好去补充一下睡眠,不然我那好不容易回到十八的娇嫩皮肤可受不了。
把打包来的东东随手往桌上一放,本来想拿给云风的,想想自己吃剩下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一把滚到床上,打起瞌睡。
朦朦胧胧的还没完全入睡,便被一个人推醒,又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只不过这回换了个红衣女子。
红儿,怎么了?你不好好的躺在床上休息,跑过来干什么?我眯着眼睛,有些不知身在何处,难道我又穿越了?可是这人不是红儿嘛。
公子……公子,救救翠儿,她……她被张总管带过去,要处以家规。
什么?为什么?又是家规,第一天来这里就听说什么打三十大板关柴房三天的狗屁家规,对了,受刑的好象是红儿,到现在她的伤还没完全好呢。
可是翠儿怎么了?我一骨碌的爬起来,拉着红儿忙向外跑去。
红儿边跑边喘着气的向我说明:张……张总管……说翠儿……不顾公子安危……让公子……一人独自回府,所以就……出了西枫苑,直直向执事房跑去。
执事房是云府专为做错事的下人处以家规的地方,可以容纳不少人,怕是方便在行家规时让人旁观,以达到杀鸡敬猴的效果。
果然,执事房里已围了不少人,见我进来,人群自动让出了路,我一眼便看见翠儿被按压在地上,两个手拿长木杖的云府执事已站在翠儿两侧。
还好,赶得及,看来还没开始打板子。
住手。
我大喝,翠儿听到我的声音,扭过头来看我,隐忍的泪水在看到我后,一下子流了出来。
见此我更是气急,虽然只有几天的相处时间,但我到这里之后的每一天都是翠儿陪着我,生活上的事也都是她在照料,哪怕你说我矫情,或者说我滥情,我还是要说,我已把翠儿当亲人当朋友了。
如今就为了这乱七八糟的理由,居然要让她一个弱女子杖责三十,我简直快气疯了。
你们都给我出去。
我扭头对围观的人大吼 。
人群马上消失,只留下我、张德、翠儿,红儿,以及两位执事。
怎么,没听到我的话么?我对着那两个依旧拿着大板子的执事冷笑,弯身将翠儿从地上拉了起来,交给一旁的红儿。
那两个人高马大的执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德,最后默默地退下。
德叔,翠儿犯了什么事,要惊动家法?张德向我微行了个礼,到这个时候他依旧是处变不惊,不得不让我有点佩服:公子,翠儿身为公子的贴身侍婢,居然不在公子身边,让公子只身回府,不管是出于何理由,都是犯了云府大忌。
呵,我记得我说过,是我让翠儿替我办些事,所以我先回府,让她办完了直接回府的。
公子,身为主子,身边怎可没人侍候,就算是公子要翠儿去办点事误了公子回府的时间,这马车,必是送公子回府的,怎可把马车留给翠儿。
公子不懂下人们的规矩,可是翠儿不该不知这道理。
怎么?德叔竟没看到我是穆将军的马车送回来的么?还是德叔觉得我应该舍了穆将军的好意,执意要乘自己的马车回府?听到这话,张德的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讶,瞬间又恢复平静:公子,请恕张德没了解情况,错怪了翠儿。
德叔,月儿如今身份尴尬,云府上下皆知,虽然爹爹从未担心云府中人的忠心,但于月儿来说,除了爹爹、哥哥与德叔之外,便只信从小为伴的翠儿与红儿了。
她二人,不仅是月儿的贴身丫环,更是月儿的贴心人,也只有她们在月儿身边,月儿的心才踏实。
希望德叔体谅月儿,红儿与翠儿不懂规矩,德叔尽管训斥,其它的,还望德叔多多照顾。
这番话,真的出自肺腑。
在云府,谁都知道是我替了云风上朝,云府虽说人不多,但也不算少,人多难免口杂,我一直不怎么安心,怕哪一个有心之人说了出去,那便大难临头。
可是如云老头与德叔这般精明厉害的人,似乎都对云府上上下下特别放心,一点也不疑有他,我也只能无奈。
可是对我来说,如果翠儿也受了伤,红儿又未愈,派个我不熟的丫环来照顾我的起居,我一定会疑神疑鬼精神紧张。
我这人向来如此,只相信身边的人,也只关心身边的人。
不是我身边的人,只要离我远远的,那么有些事,虽然偶尔会有担心,但必不会放在心上。
张德似在细细思量我刚才的那番话,最后仿佛下了某种决定般:是张德失虑了,没为公子设想,还望公子恕罪。
翠儿和红儿会一直在公子身边,至于其它的人,公子亦不必过于忧虑,云府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是云府最忠诚的守护者。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张德似乎对我特别的容忍与关照。
还钱翠儿和红儿跟着我回房,看着她们,我心里还真有点内疚。
好象我的一个随意的决定,都能给她们带来未知的灾难,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翠儿,你还没吃饭吧,坐下吃点东西。
翠儿急着找我,肯定没吃东西,我示意她和红儿坐到我旁边。
哪知她们不但不坐,反而扑通一声双双跪在了我跟前。
OH MY GOD!这又是唱的哪出?我不喜欢跪人,更不喜欢被人跪。
起身想把她们扶起,怎知她们执意不肯。
公子,翠儿今天没有照顾好公子,理应受罚,没想到红儿竟跑来求公子。
翠儿与红儿从小服侍公子,公子向来待我们亲厚,但这府里,哪有主子出面替奴才求情的?今日公子当着这么多人面为难了张总管,传到老爷耳里,只怕连累公子惹了老爷生气。
翠儿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还拉着红儿意欲磕头。
我连忙起身闪开,佯怒道:都给我起来,在这苑子里,不许给我动不动下跪磕头的。
还是你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翠儿与红儿以为我真气了,忙爬起来。
别哭了,好好的心情都被你们哭坏了。
红儿你伤未痊愈,身体不适就去我床上趴一会儿。
翠儿你坐下吃点东西,也别麻烦厨娘了,我从邀月楼里打包的几个菜,你若不嫌是我吃剩的,就吃些吧。
那两丫头听我这么说,哭倒是止住了,就是楞楞的没动身。
我狠狠地瞪了她们几眼,她们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听话。
你们两个,一个趴着,一个坐着吃东西,我有话跟你们说,你们听仔细了,而且不管我说什么,别给我激动别给我哭哭啼啼的,知道了么?我看到红儿和翠儿都乖乖的点了点头。
红儿,上回你挨板子,我恰昏迷发烧,我知道你受了苦。
以后,不管是你,还是翠儿,我都不会再让你们受这样的苦。
我又瞪了红儿几眼,终把她想出口的话瞪了回去。
以后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在府外,除非老爷在场,其余时候一些主仆之间的规矩就免了,私底下,我从没把你们当丫环看过,这一点你们应该明白。
以后在我这里,也不必拘礼,若有什么困难,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我,如果你们都不指望我替你们做主,你们还能指望谁去?还有,就像我说的,如今我的境况尴尬,云府说人多不多,说人少不少,除了你们,其他的人我也不能全信,所以平时你们帮我多留意一下身边的人,有什么事,我们也可以及早做防备。
他日真有事发生,我定会先顾你们周全。
以我目前的情况,不得不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咱们苑子里的人,若有不可靠的,你们随便找个事由把人调走,留下来的,必须是信得过的,知道了么?那两丫头睁大了眼,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我这才稍松口气。
无惊无险,我第二次的早朝又安然过关了。
今天那怪怪的皇帝倒没有把我留下来,在朝堂上听着各位大臣例行汇报了几件小事,也没见他吭声。
我自然继续当我的哑巴,反正也没人问到我的意见。
我这宰相,到目前为止好象还是个挂名的,好象也没什么事儿,各地的奏折是直接呈到皇上那儿的,那个比狐狸还难测的皇上自然一手搞定了,我名义上的两名下属左右侍郎更是从没向我汇报过一件事情询问过一个意见,那两个白花花胡子的老头子,据说已经是三朝元老了,看到我这黄毛小儿无功无德的就跑到他们头上去了,自然没好脸色,断断容不得我作威作福了。
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早上在宫门外碰到了穆清林,那家伙对我点了点头,随随便便地扯了个笑容给我,我也回了他一个特灿烂的笑容,让当时在场的几个人狠狠的发了一回楞。
看来我昨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啊,呵呵。
走出乾清殿,那帮人已经三三两两的自发组织小团体边走边聊天了。
穆清林的身边围着四五个人,低着头压着声音不知在讨论些什么,再看穆清林,却是抬头挺胸微笑着不发一言。
切,看他那拽拽的样子,看来是混得很不错了。
穆将军。
我朗声唤道。
听到我的声音,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或扭头或侧身或转身看着我,眼里都带着诧异与探究。
哼,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别看头发一个比一个白,这好奇心也一个比一个重呢。
穆清林见我喊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我挑了挑眉,眼里却泛起了笑意。
云相有事?我故意慢吞吞的向他挪去,他身边的人看到我,都自觉地让开了些,这样一来,群众们的视线顿时开阔了,我与穆清林的一举一动也可以让他们看得更真切。
那个,昨天答应穆将军的,云风不敢忘。
我从怀中掏出一锭闪闪发亮的金元宝,伸手递到了他跟前。
这回穆清林不仅是眼里有笑意,整张脸也如石投湖面般,泛滥开了,嘴角扬起,说不出的风骚。
咳咳,我承认,风骚这个词是带有我强烈个人感情色彩的。
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很明亮,让人看了不由得展了眉头舒了心。
这样的他,实在很难和驰骋沙场的将军联系在一起。
穆清林众目睽睽之下,坦然的收了我的金元宝。
然后我又从袖口摸出一颗碎银,递到了他面前。
这个?这回轮到他诧异了,看了我好一会儿,又皱眉想了一会儿,终于一脸茫然的问我。
我上前走了一步,把银子硬塞到他的手里,在走过他身边时,低低的说一了句:这是利息和车马钱。
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哈哈哈……身后传来穆清林的大笑声,我忍不住回头,看到一个大笑的疯子、一群呆若木鸡的人,好象还有朝清殿侧面拐弯处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明黄色的身影?我又揉揉眼睛仔细看去,什么也没有,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曲苑我似乎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了,除了偶尔有点想念老爸老妈和胖胖,偶尔想念电脑电视和手机,偶尔想念汽车美食和厨卫设备之外,别的倒也真的没啥想法了,反正想啊想的,也想不回去。
不知不觉,我已经上朝十四天了。
我想我大概是龙曜国历史上最最清闲的宰相了,除了每天早朝报到凑数之外,我真的可谓是无所事事,私底下偶尔与穆清林吃饭喝茶聊天外,也没和别的官员有啥来往,毕竟我现在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宰相,要不要奉承拍马一下,大家还在擦亮眼睛观望着呢。
于是,我当宰相的第十五天,迎来了第一个休假日。
说起我现在任职的龙曜国,福利待遇啥的,真的没法和我以前的公司比。
那边是一周双休,这边是一月双休;那边是养老医疗失业外加住房公积金,这边是啥都没有,生了病还得自己掏腰包;那边是工资奖金补贴,这边是死拿工资;那边是提前支付工资,这边是月后五天发工资;那边应酬招待能报销,这边没有业务招待经费……本来这边还能指望皇上赐一个宰相府啥的,结果巴巴的等了N天,居然没啥动静,那个妖孽皇上果然是个白眼狼,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他的如意算盘还打得真好。
在云府的日子倒也轻松,云老头真的很忙,因为忙得几乎不怎么呆在云府,所以云府大事小事一般都是张德在负责。
张德那个中年大叔不错,这么些天下来,没来烦过我,更没找过红儿翠儿的碴。
对我下朝晚回家,半夜逛云府连个不满的神情也没有,凡是我要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也都一一双手奉上,甚至对于我时不时的上南竹苑串门,也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哎,休息天干嘛去捏?云府的花花草草都被我摧残过了,角角落落也被我踩遍了,绣花女红什么的与我现在的身份不符,看书是晚上睡觉前用来催眠的,看来只能出门去逛逛了。
拉上翠儿和红儿,为了让张德放心,让她们也换上男装,还随身带了个侍卫充当马车夫。
跟两个丫头坐在马车里嘀咕商量,最终决定:先去吃饭,吃完饭逛街购物,逛累了喝茶听戏,然后晚上到京城有名的龙泽湖夜船上游湖吃饭赏美景。
说到吃饭,我立马想到了邀月楼,一想到邀月楼,我便想流口水,一流口水,我便觉得肚子饿。
命令翠儿、红儿和侍卫云辉与我坐一桌吃饭,在邀月楼花了一大把银子后,又跑到街上狂采购,反正云家钱多,云老头也没限制我花钱,我把看起来喜欢的东西统统买下,直到另外三个人都拿不下为止。
买了很多饰品,簪子、挂件、坠子、戒指、手链、玉佩等等,鉴于在21世纪的时候资金有银,不能狂买奢侈品,但在这里,既然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就不必压抑自己了,我一向喜欢金银珠宝外加钻石,对一切漂亮美丽的东东都没有免疫力。
虽然以前买来了也不见得会戴,但放在首饰盒里有空的时候拿出来自我欣赏一下,还是很能满足的。
实在逛不动了,把东西放到马车上,我便嚷嚷着要去听戏。
翠儿说曲苑是京城里最好的听戏场所,那里不仅可以听戏,还可以欣赏歌舞表演,反正一个苑子里N个场子都有人表演,你喜欢看啥就看啥。
云辉与马车都在外候着,我与翠儿红儿跟着前面领路的美丽管事左穿右穿,来到一处处表演现场,却都没引起我太多的兴趣。
整个曲苑竟有大半个云府大小,雕梁玉砌,小桥流水,别有一番幽静典雅韵味,丝毫不让人觉得只是一个风月场所。
四个小院分别表演不同的节目,青衣馆的戏、鹂音馆的曲、翩鸿馆的舞、秋水馆的琴。
我对听戏没兴趣, 唱歌一般般、奏乐无所谓,听说今天翩鸿馆会有特别节目演出,那就选择翩鸿馆吧。
翩鸿馆里早已宾客满座,美丽管事硬是在盈门的宾客中给我们找了张空桌,虽然略嫌角落,但我已经心满意足。
瞄瞄隔壁几桌都点了酒和小吃,我也依样点了一些,总好过干坐着吧。
伴着轻柔的音乐,台上十几个女子翩然起舞,清一色的浅绿裙纱,唯有领舞那个一身艳红,薄纱遮颊。
扭腰、旋转、仰首,衣裙翻飞、柔若柳枝、翩若飞蝶,面纱外的星眸顾盼生辉,舞不错,人更美,最重要的气氛清雅,环顾一下四周,客人们也多是富贵风雅之士,总还不算落入俗气。
才说这边环境好,歌舞好,气氛好,客人素质高,就看到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朝我们桌走来,直直地走到红儿面前,吓得红儿站起身,后退了一步。
他想干什么?远远地就闻到了他一身酒气,如今又看他满脸通红,怕已经喝得八九不离十了,长得倒还人模狗样的,可是对于醉酒的人,我一向是没什么好感的。
在我还在思索打量的时候,那醉鬼居然把一只狼爪搭上了红儿的肩,半揽过她,然后摇头晃脑的道:这位公子好生俊俏啊!红儿哪见过这阵仗,推那醉鬼又推不开,吓得小脸惨白,一双眼转向我,急得不行。
我大怒,这臭小子长得什么眼睛,姑奶奶我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坐在那里,居然就这么被忽略了。
同样女扮男装,我堂堂云家大小姐,居然被红儿那丫头比下去了,我狂郁闷。
噌的站起身,几步越过桌子走到那臭小子跟前,一把将那放在红儿肩上的爪子掰掉,然后毫不客气的吐出一个字:滚!心里这才有点好受。
那臭小子后知后觉的转过头来看我,好似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然后突然笑得花枝乱颤的就想把手往我脸上抹,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胡言乱语:啊,还有更俊俏的。
我一把拍掉他伸过来的狼爪,转身拿起桌上的酒壶,打开盖子,干净利落的朝那张看着我一举一动的关公脸泼去,NND,刚刚忽略我,现在又想毛手毛脚,典型的欠揍!好啦好啦,我承认我这样做是有些冲动啦!那一脸的酒水显然让他有些清醒了,他楞楞地看着我,一时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既而大怒,刚才潮红的脸也有些泛青,手颤危危的指着我,连带声音也有些发抖:你……你竟敢拿酒泼我?你不想活了?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怎么?难道你这副德性,还想我拿酒敬你不成?翠儿和红儿显然被眼前的情况吓呆了,皆是傻傻的站在那里,一脸的紧张与害怕,却又动也不敢动话也不敢说。
来人,把那几个给我抓起来。
那臭小子被我的话激得更加的生气,居然还找来了帮凶。
我看到两个貌似高大威武的人朝我们桌走来,原来人家一早便有帮手的,切。
红儿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一把飞过身挡在我跟前,回头对我急急道:公子,你快躲躲,翠儿,你快去叫云辉。
可惜翠儿的脚还未动,那两个大汉已经走到她跟前了。
翠儿回过头一脸惨白的看着我,似乎又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起来。
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顺便把红儿往边上一推,让她跟翠儿做个伴。
这时一曲刚完,音乐停止,舞者谢幕。
由于我们这边的骚动,满场的宾客都转过头来看戏般望向我们这角落。
怎么?醉酒闹事的反抓起受害的来了?是想动用私刑,还是想私设公堂?我就不信大厅广众之下,他还能一手遮天不成?哈哈,你怕了?你知道本公子是谁么?你如果怕了,现在就向本公子赔罪,或许本公子就大人大量原谅你了。
那小子脑袋被酒精烧坏了不成?让我跟他赔罪,做梦吧!哦,是么?那么公子是谁?不妨说出来让我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公子的建议!我对着他能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的笑,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是越生气越温柔。
那小子估计是没想到这时候我还能笑得这么惬意,失神了好一会儿,才撇开脸淡淡的道:家父左侍郎。
救星他话音刚落,我便听到身边整齐划一的抽气声,然后便感到有无数同情的目光从各个方位向我飞来。
靠,原来他是顾文修那老头的儿子,我想起顾老头那花白的胡子花白的头发,再看看眼前那臭小子,父子?我看祖孙还差不多,八成是顾老头中年娶的妾晚年得的子。
怪不得旁观的人都有点同情我了,除了穆清林,扔掉我这有名无实的宰相,名为我属下的左右侍郎顾文修与韩玄祺是真正的大权在握之人,他二人又是三朝元老,那个权势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臭小子,不好意思啦,姑奶奶我不是别人,我是你老爹他新来的挂名领导,就算你老爹再怎么不乐意也得给我几分薄面,更何况是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原来是顾文修家的小子,怪不得了。
众人听到我的话,又是整齐划一的抽气声。
你……你竟敢直呼……直呼家父的名字?那小子又气得手抖嘴抖了,连话都说不连贯。
名字只不过是称呼,本就是为了别人唤而起的,难道起个名字不许别人叫,只自己说给自己听不成?我的语气越来越冷,当官没几天,不仅学了官腔,连那气势也有七八分样子,我对自己是越来越佩服了:就算站在你父亲面前,我都敢这样称呼!你竟倚仗你父亲辛苦一辈子得来的权势名望,做些是非不分的混账事,莫说你只是区区左侍郎之子,即便是当今圣上,行赏论罚,也得凭个理字!那臭小子明显被我唬得一楞,竟讷讷的接不下话来。
念你醉酒在先,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若再不知好歹,我便替顾文修好好管教你这个只知败家败他名声的好儿子!说完我不再理他,转身一手一个拉上翠儿和红儿便想离开。
那两个丫头显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只傻傻地看着我,两只眼睛就这么赤裸裸的带着崇拜的目光死死盯着我。
咳咳,看那两丫头的表情,想来我刚才的表现不错嘛,嘿嘿。
很显然,我有点高兴得太早了。
我的脚还没迈出,一个声音便斜斜的刺来,让人感觉特不舒服。
顾三少今儿是怎么了?竟被一黄毛小子的三言两语给唬住了么?说话的人一身白衣,缓缓的踱到我和顾臭小子的战营,手里的白扇一摇一摇,那表情,那人,怎么看怎么贱。
我又扭头看了看顾小子,从他那强忍的愤怒的表情来看,我明白了两件事:一、那白衣人不是和顾小子一伙的;二、顾小子的道行,还真不是一般的浅啊!看在顾文修那老儿,以及顾小子你刚才不算太坏但现在显然太笨的份上,姑奶奶我就帮你出口气好了。
呵呵,这位公子如此说来,想必是要替顾三少抱不平了?骂我是黄毛小子,看我不给你温柔一刀!白衣贱人依旧是笑得一脸的虚伪,只是看我的眼神,多了丝阴冷:顾三少的不平,哪轮得到韩某人来抱。
韩某人只是眼看着顾三少吃了个闷亏还不自知,心有不忍才好意提醒。
我呸,还好意提醒,怕是唯恐天下不乱吧!韩某人?呵呵,这位公子姓韩,不会和韩玄祺碰巧有什么关系吧?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韩老狐狸,那别怪我日后在朝堂上给你小鞋穿了。
看到白衣贱人那阴晴不定的脸色,我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
又看看顾小子一脸的若有所思,便笑道:顾三爷,刚才之事,你若是忘了,那是最好,若是顾三爷觉得自己亏了,这会儿反正也有韩公子替你出了头。
所以你我二人,该是什么都不亏欠了吧!说罢还对着他眨了眨眼,那小子看着我,眼里渐渐泛起笑意,我想他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白衣贱人,你站在一边闷声不响的看好戏也就算了,居然跳出来想挑拨离间弄些个事情出来,姑奶奶我告诉你,没门,哼!韩某人估计明白自己的奸计已被冰雪聪明的我识破,一时又下不了台,颇有些恼羞成怒: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以为我会和姓顾的一样好说话?公子我今日就治了你,让你日后学得乖些!啧啧,我实在太小看这白衣贱人了。
他的道行,竟然比顾小子的还浅,没两句话,就自觉地把自己最初那虚伪的外表撕了个稀巴烂。
我还在心里惋惜,就见那姓韩的挥了挥手,从他身后走出两个侍卫模样、身材中等的中年人,看起来普通话的要命,但那两双眼睛,却是精光闪闪,怕是个武林高手。
我心里暗叫一声惨了,动真格的了,我怎么没想到,那姓韩的又不知我的身份,看我那面生的模样,料定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所以即便对付了我,估计着也不会担心出什么乱子,那他哪还会跟我客气?看起来还是顾小子善良啊。
眼见着那两个中年男子伸手便要抓住我了,红儿和翠儿拼命的把我护在身后,傻丫头,她们这样有啥用呢?偌大一个翩鸿馆,连个保安也不见,也没出面派个人缓和一下局面,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在这里出事,他们也会一并倒霉么?周围的人更不用说了,看好戏呢,刚才顾小子那会儿也没见有人吭个声,现在这个韩某人,怕是更没人会跳出来触霉头了吧。
就在我闭上眼睛等着挨抓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忙睁开眼,心里那个激动啊,四下里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就差扑上前去拥抱亲吻了。
放肆!依旧是一袭青灰色的长袍,欣长英挺的身影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般,俊秀的脸上不怒而威,让人一眼看到便移不开目光,他的表情明显在生气,眼睛在看到我时却笑着眨了一眨,我看着他犹如保护神般缓缓向我走来,555,好感动啊,危难关头又遇见了他,老天真是待我不薄呢!好象是穆将军啊!人群中有人眼尖,小声的议论着,韩某人在看到来人之后脸上不禁白了几分,顾小子却盯着我,又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我顾不得其它的,趁着中年男人停手的眼下,便喜哈哈的跑到穆清林身边去了。
对着穆清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又冲红儿和翠儿挥挥手,示意她们也一起躲到这安全地带来。
穆清林笑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终于缓了下来。
然后对韩某人沉声道:不知在下的朋友怎么得罪了韩公子,竟让韩公子有治了他的兴致?韩某人的脸色显然更白了,手上的白扇也险些拿不住,想了半天终于颤颤的回道:穆将军,想必是子烨误会了,穆将军的朋友怎么会得罪子烨呢,扰了将军的兴致,还望将军恕子烨鲁莽。
瞧,这话说的,多没骨气啊,这小韩同学,真菜。
于是一场风波就这么被穆清林的出现化解了。
我跟在穆清林的身后絮絮叨叨的不停抱怨:清林,你说我是不是和那些吃喝玩乐享受的地方八字不和啊,怎么每次出门去那些地方,总有麻烦事儿发生。
还好不算倒霉,总有你出现替我解决麻烦……穆清林突然停下,害得我一头撞在他背上,天,鼻子撞得好痛!喂,穆清林,你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不会提前说一声啊,你把我的鼻子撞歪了。
我对他大吼,从现在开始,再也不跟在他后面走了,要走也要并排走,不然我的鼻子非毁了不成。
咳,咳!那小子还装模作样的咳嗽几声。
咳什么咳,我说错了么?你该不会是看到美女就不会走……了……吧……我勉强的把最后两个字说完,看到穆清林前面桌子旁坐的那个悠哉悠哉拿着酒杯浅斟的人,不是那国色天香的狐狸皇帝还有谁?那个……那个……我总不能在这里对他下跪三呼皇上万岁吧,那狐狸皇帝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看着我,眼里居然泛着笑意,嘴角微扬,天哪,这样好象发自内心的笑,让他美得惊心动魄的,长这么大还没看过能美成这样的男人,我顿时有点找不着北的感觉,那个……你也来啦?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恩,坐吧。
他又对我微笑,这笑容,和在皇宫里看到的完全不同,皇宫里看到的,即使脸在笑,嘴在笑,可他的眼睛根本没在笑。
好……好的。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两个拖油瓶,忙转身,对跟着我过来的红儿和翠儿道:你们先和云辉回去吧,德叔问起来,就说晚些时候穆将军会送我回府的。
看着她们退下,我才转身。
一转身便看见美得冒泡的龙翔煜盯着我身后刚刚红儿和翠儿站的地方猛瞧,又抬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我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诡异,让我没来由的心跳停了一下,只一瞬,又拿起酒杯,浅浅地喝起酒来。
这个人,真让人觉得可怕,他的目光,好象会洞悉人心一般。
他不会发现什么了吧?结义我在穆清林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尽可能的远离龙翔煜。
但其实效果不明显,三个人围着一张小圆桌,你说能远到哪去?气氛很有点尴尬,龙翔煜只是喝着酒微笑着一会儿看看穆清林,一会儿又看看我。
我闷不吭声的扮好学生,并且坚定的不喝一口酒,因为我不会喝酒,一喝酒我便会睡觉,在这个地方睡觉,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三个人里面,说话的只有穆清林了。
一个人说话,怎么都会让人觉得怪怪的,穆清林也是。
所以他也只能没话找话的谈起了刚才的事,果然,那个白衣贱人是韩玄祺的三儿子韩子烨,而那个顾小子叫顾墨之。
呵,今儿倒巧,要么不碰见,一碰见就碰两个,还是那两老狐狸的儿子,还都排行老三。
幸好顾小三不贱,而且和韩小三不怎么对盘,不然双贱合并,我还真有点想吐了。
很快,穆清林的独角戏也唱不下去了,外面天色也该不早了,他尴尬的笑了笑,然后问我:云风接下来怎么打算?本来和翠儿她们说好去龙泽湖夜船上游湖吃饭的,现在她们回去了,那我呆会儿也早点回府。
唉,垂涎了半天的夜游龙泽湖计划看来得延期了。
那我们三个一起去吧。
那只狐狸懒懒开口。
他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们。
啊?我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了。
什么时候这狐狸皇帝这么好心了?别不是有什么目的吧?算了,管它呢,能去就行了,我可是盼了好久的。
看在你这么好心的份上,我就搭理搭理你吧。
你们以前去过么?我看看龙翔煜又看看穆清林。
我没有。
清林呢?狐狸又懒懒的开口,瞧他在曲苑这怡然自得如在家里的慵懒模样,不可能吧!我也没有。
穆清林耸耸肩。
邀月楼、曲苑里都见到你穆大将军的踪影,你在京城呆了二十几年,会独独没去过夜船?切,我才不信呢!那个……那我们呆会儿出发会不会太晚?我婉转的表达了自己想马上出发的意思。
一听我说完,穆清林便咧开嘴笑了起来,而那只狐狸居然也轻笑出声,一个笑得阳光明媚,一个笑得风情万种,哎,有两美人陪我夜游龙泽湖,看来我艳福不浅啊。
想到这里,我也低下头贼笑起来。
对了,你别那个那个的叫了,听了别扭。
既然在外面,也不用遵那规矩,不如就叫我……大哥吧,清林嘛,就是你二哥。
狐狸起身,状似随意的说。
为什么?就算你不喜欢我那个来那个去的叫,也不一定要我叫你们大哥二哥的吧?我的脸顿时苦了下来,狐狸不摆明了想占我便宜嘛!为什么?狐狸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好象看一个白痴一样,因为我最年长,你最年幼。
靠,这算什么理由!可是看清林那心甘情愿乐得开心的贱样,这口气我也只能忍了。
清林……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我偏头看看坐在正中位子的龙翔煜,看他眯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我小声的喊坐在我对面的穆清林。
咳……咳……穆清林狠狠的咳嗽了两声。
这白痴,想把那狐狸吵醒么?笨蛋!二……二哥看到他乐得油菜花开的模样,我咬牙切齿道,你和……大哥出来,都不带个侍卫什么的?电视剧里演的,皇上就算微服出宫,也会随身带几个侍卫的吧。
有啊!穆清林笑得贼贼的。
在哪在哪?我左看右看,又拉开车帘子往外看,除了那个车夫,谁也没看到。
真是的,很想见识一下大内高手的风采呢。
不就在你面前嘛!估计我找人的傻模样逗乐了穆清林,他边说边笑得合不拢嘴。
你?我撇撇嘴,很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倒是长得膘肥体壮的,不过估计中看不中用。
哈哈……一阵大笑,我瞄了眼穆清林,他板着一张脸,两只眼睛死盯着我,似能喷出火来。
咦,不是他在笑耶,那是谁在笑?OH MY GOD!我迟疑的往旁边瞄去,果然,那只狐狸刚刚真的是竖着耳朵在装睡呢!一下马车,一看到龙泽湖,一看到龙泽湖畔停泊的夜船,刚刚在马车里被狐狸欺骗的郁闷一骨脑儿全无踪影了。
我走在狐狸皇帝和清林将军的后头,听他们跟老板嘀嘀咕咕了几句,便径直往一艘精致典雅的画舫走去,我跟在他们后面上了船。
说实话,这样的夜,这样的船,这样的湖,让我觉得和以前书中提到的秦淮河很像。
入得船内,前舱很大,四面竟都是大窗户,好象落地窗般,浅绿色的窗纸上缀满各式桃花,许是现在天色不算晚,桃红色的薄纱窗帘被轻轻卷起,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吹动窗帘下缀着的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人感到说不出的清凉惬意。
舱内中间置有小桌,想来可供客人用餐,或者饮酒喝茶,船舱两侧置软塌,皆是浅绿,软塌上随意扔着几个桃红色的靠枕。
再往前有一空地,占整个船舱的三分之一还多些,上面只放了一张长方桌,桌上置了一架古筝,估计是供画舫姑娘们表演用的。
我看着左右各坐一边的狐狸和清林,正待提脚向清林那一边走去,哪知狐狸竟然用手拍了拍他的身边,眼也不看我一下。
我忍,坐得远远的总可以了吧。
很快,两个丫环端着一盘盘看起来无比美味的菜肴进来,放在正中的小桌上。
乖乖,这两丫环长得挺俏的,身着浅绿色衣裳,不过比起咱们家翠儿,还是差了一点。
进进出出几趟之后,桌上已摆了满满一桌,有酒有菜,让我看着看着就想流口水,哎,我饿了。
门帘一掀,我便闻到一股香味,虽然不算太浓,却让我打了个喷嚏。
待得一身桃红的女子入得内来,我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怎么了,三弟?清林凑上前来一脸的关切。
没什么。
我又打了个喷嚏,可能对这香味有些过敏。
其实八成是这香水太劣质了。
啊。
一身桃红的女子轻叫了一声,忙掩口,满脸通红,一脸的无措。
我抬眼看她,眉目如画,肌肤似雪,说实话,桃红是最显女性化的颜色,却也是最难在身上穿出效果的颜色,一个不好,就让人觉得大俗特俗,可这身桃红穿在她的身上,虽不见得完美无暇,倒也衬得她更显娇艳,这样已很难得。
出去!冷冷的声音,和沉沉的声音同时想起。
呃,狐狸什么时候又变回那个冷冰冰的狐狸了?清林的脸色怎么也这么差?那桃红女子显然从没受过这种待遇,双目含水,愈发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我心下不忍,才刚要开口阻拦,又是一个喷嚏。
我苦笑着看着那个女子转身飞奔出去,只能在心里对她说声对不起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三弟还好吧?清林有些尴尬的笑笑:想不到三弟对那玩意过敏。
我嘿嘿的干笑几声:平时也没什么,香气别太浓别靠我太近就行了。
刚刚为了离狐狸远一点,我都快坐到门边上去了,所以门帘打开的时候,与我的距离实在是有些近。
你准备离得这么远看着我们吃饭么?狐狸斜睨了我一眼,准备动筷子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我立马抛下个人成见,几步挪坐到狐狸旁边,一把拿起筷子,开始动嘴。
边吃还边含糊不清道:大哥二哥,要不你们让那姑娘在船舱外弹曲吧,既不扫了你们的兴致,也不至于让那姑娘为难。
隔着门帘,我没关系的。
也好。
夜游吃饱喝足,就有些昏昏欲睡。
我往身后垫了两个靠垫,身子只往软榻上滑。
帘外传来幽扬婉转的古筝声,简直就是催眠曲。
三弟,三弟,你怎么了?穆清林那小子八成是苍蝇投胎的。
睡。
我懒得多说一个字。
吃完就睡,猪也没你这样。
雷达,我需要雷达灭蚊剂。
那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吃完饭血大多往胃里跑,脑就会供血不足,所以就导致人昏昏欲睡。
好吧,姑奶奶好心教你小子一点常识。
你这是什么怪论?书里写的,这是科学知识,经过实验认证的。
安静,奇怪的安静,不过正好,可以让我睡觉。
三弟,你平时最喜欢做什么事?恩,吃,睡。
你就没别的人生理想了?那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恩,人生在世,吃穿两事。
啊,好冷,怎么回事,我掉水里了么?我努力睁开眼睛,没有啊,还是在船上啊。
好冷啊!我茫然的看着穆苍蝇,每次瞌睡或睡醒,我的智商都特别的低。
再看看龙狐狸,那家伙居然一脸鄙夷的看着我,又顺手打开了一扇窗。
你开窗干嘛?想冻死我啊!我怒不可遏。
我说过,昏昏欲睡的时候我是不清楚自已到底在干嘛的。
你说什么?龙狐狸欺身过来,把靠着我这一边的窗户统统打开。
风一下子全灌了进来,一哆嗦,让我人也跟着清醒起来了。
大……大哥。
天哪,我刚刚居然对他大吼大叫!之前我又说了什么?做下属的怎么能在领导面前说这种没志气没斗志没理想的话呢?5555,我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得赶紧拍马屁,那个……我刚刚睡糊涂了。
嘿嘿,大哥真是英明,这风吹得人好舒服,这窗外的风景真美。
为了显示我说话的诚意,我还配合身体动作——把身子趴在了窗口。
随随便便的往窗外一瞅,我便呆了。
天哪,真美!明月皎皎,悬在黑蓝丝绸般的天空中,倒映在波光粼粼的绽蓝色湖面上,沉静中闪着银光;两岸挂满了红灯笼,仿佛两尾红龙盘延到远方,直至红影模糊,直至消失不见;衬着灯笼,可以看到岸边的垂柳已经长满嫩绿的叶子,随风飞舞,阿娜多姿;柳树之间的桃树正是花期,虽然晚上没有桃花盛开,那点点的花芯在一片红光下显得特别的妖艳;湖面上飘着好几艘画舫,灯火阑珊,琴音瑟瑟,歌声浓浓,间或欢声笑语……从没想到,此生还能看到此等美景,繁华却不喧嚣,宁静却不安静。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洞庭花。
面对这梦中般的美景,心不由得柔软起来,连带的迎面吹来的风也变得清新怡人,让我觉得暖暖的。
而嘴里不自觉吟出的,却是杜牧的《泊秦淮》。
呵呵,有些可笑,龙泽湖不是秦淮河,离家的愁也不是亡国的恨,终究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三弟,这是你作的诗?穆苍蝇的声音掩不住的惊喜,估计两只眼睛也在放光。
不是!我没好气的回答,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念了首诗呢?不知是何人做的诗?。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人念过,就记下了。
苍蝇他不是大将军吗?大将军不是应该镇定成熟稳重外加沉默内敛的嘛,怎么话这么多?再说了,我告诉你是杜牧同学写的,你就知道了明白了觉悟了?那真是可惜了。
只是三弟,这诗二哥好象有些地方还没听明白。
诗歌不是让人理解,而是引人共鸣。
他的问题解释起来麻烦一大堆,我索性随口忽悠他两句。
你念的诗新鲜,你的说法更新鲜。
龙狐狸终于也忍不住开口插了进来,一双桃花眼还半眯着盯着我,闪着危险的信息。
我懒得再多想什么,也随便他怎么看我,是不是觉得我可疑。
前几天装啊扮啊,累得我半死,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能不让我做一回自己?现在才明白,工作再辛苦,也没有演戏辛苦,如果我以后每一天都活在演戏中,那么我肯定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别再演云风,别再演云月,就做自己,就当自己换了份宰相的工作,努力做好这份工作便是了,其他的,性格啊喜怒啊什么的,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别让自己太辛苦,至于男装,那是我喜欢的装扮,图个方便。
问我这样之后的结果会如何,我也不想去细想。
一切皆有定数,就如我穿到这里来一样,有其偶然性,也该有其必然性。
所以如果这样的结果是我被发现了,欺君了,被砍头了,说不定也就是我回到21世纪的时候了,祸福相依,谁能知道祸后面就一定不是福呢?杀人不过头点地,说不定对我还是一件好事。
短暂而活得像自己,总比演一辈子的戏强多了。
所以现在,我不想去揣摩龙狐狸话里的含义,眼神里的含义,表情里的含义,以及其他人所有的试探。
不管你们觉得怎样的可疑,拿出证据,我认输,拿不出证据,我继续。
于是我开始笑得坦然,亦笑得真诚:不是么?能让人理解的诗不一定是好诗。
而有些诗,你或许不懂它最初的含义,真正的含义,可就是让你不由自主的认同、惊艳、震撼、共鸣,那样的诗,难道就不是好诗?三弟说得对,二哥敬你一杯。
穆清林双眼闪闪发光,举手便将一杯酒递了过来。
虽然刚刚有刹那的挣扎与犹豫,但既然已经决定做回我自己,心中便豁然开朗,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了,看着穆苍蝇也顺眼许多,毕竟我有危难的时候都是他挺身而出,说实在的,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也喜欢他爽朗不羁的个性。
二哥,虽然我也很想和你干一杯,不过我向来不会喝酒,这一杯下去,便要趴在地上睡觉了,总归不太好,呵呵。
我的酒量真的一点也没有。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穆苍蝇一脸忿忿,摆明了不信我的话。
我发誓!我伸手作发誓状,顺便把狐狸拖下水:要不让大哥陪你喝一杯吧?老二敬的是你,关我什么事?龙狐狸忙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你是大哥我是三弟,尊老爱幼,做哥哥的在弟弟有困难的时候当然得挺身而出了,头可断,血可流,何况区区一杯酒?那我这个大哥有困难的时候呢?龙狐狸好笑的看着我,摇了摇头。
平时大哥罩着我们,关键时候我们保护大哥。
我这人很懂礼貌的,一定是你先罩着我们,然后我们再偶尔回罩一下你,这叫谦让,嘿嘿。
罩?话虽然是狐狸问的,但我看到苍蝇也是一脸的茫然。
哎,人与人的智商也是相差很多的,比如我眼前的两个人和我一比,那区别,是多么的显而易见啊。
就是替我们撑场面,不让别人欺负我们,做我们遮风挡雨的保护伞的意思。
好!狐狸答得干净利落。
好?你说好?大哥的意思是同意平时罩着我们?娃哈哈哈,有皇帝罩着我们,这么强大的靠山,我还怕WHO啊?看到狐狸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嘴巴也快咧到耳朵边上了,忙屁颠屁颠的递给狐狸和苍蝇一人一杯酒,示意他们干杯。
喝了酒,话就多了起来。
聊聊天、吹吹风、赏赏月、游游湖、听听音乐,神仙般的日子啊,然后我盘算着要不要给他们也来一个真心话大冒险这样的游戏,后来想想又作罢,毕竟从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说过要走一条自己的路,不能老跟在前辈们的屁股后面,玩她们玩剩下的事,做人要说话算话的嘛,呵呵。
醉酒还在盘算着玩什么游戏,狐狸已经伸手指指我,命令我弹奏一首曲子。
妈呀,我以前学的是钢琴,最喜欢的是琵琶,其余的都不会啊。
这里没钢琴,总不能让我穿着男装还犹抱琵琶半遮面吧。
我不会。
我干脆坦白。
刚刚喝酒说不会,现在弹琴也不会,鬼才相信呢。
苍蝇又发挥本性,开始恬躁了。
真的不会。
我的表情十二万分的真诚。
他还是宰相呢,怎么什么都不会,大哥你当初怎么选他的?苍蝇很认真的问狐狸,呃,貌似这个问题我也很想听狐狸同学亲口说说。
眼花了吧,我本来以为云家这么有钱,这些个东西,他应该都会的。
花这么多银子捐个官,没想到连个先生都舍不得请,唉!狐狸一脸的婉惜与后悔。
靠,这两个人合着一起欺负我呢,我狂怒。
那个,二林子,你一介武夫难道会吹吹弹弹的?我还真不信呢。
二林子?你叫谁呢?苍蝇气得头发也要竖起来了。
不喜欢?那叫什么?穆穆?清清?林林?小清?小林?小清子?小林子?我话还未说完,苍蝇一个飞身扑过来,幸好狐狸拉着我闪了一下,堪堪避过苍蝇的攻势。
因着穆苍蝇的那一扑,这船不由轻晃了一下,我吓了一跳,呀的一声,险些自动扑进狐狸的怀里。
不许乱叫,叫我二哥。
苍蝇眼看抓不到我,便对着我大吼,声音震得我嗡嗡作响,真是个粗人,哼。
大哥,二林子欺负我。
我对着狐狸撒娇,一时忘了自己现在是云风,还故作泫然欲泣状:大哥说过会罩着我哦。
狐狸明显一楞,继尔大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子,才敛了神情,严肃道:二弟,不许欺负三弟,有什么事,也都依着他点让着他点吧。
苍蝇先是楞楞地看着狐狸大笑,然后听到狐狸的话,一张脸憋得通红,又不敢反抗,差点气得内伤,最后恨恨的看着我,阴阴的对我说道:若是我会吹吹弹弹的,你便喝了那杯酒如何?说完他还对我诡异的一笑,我由于太坚信那武夫不会风雅的东西,一粗心就忽略了那个笑容背后隐藏的阴谋,以至最后一失足成千古恨,成为别人口中永远的把柄,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
好,你若不会,便跳下船绕着这船游一圈再爬上来。
我看着狐狸,他一脸的欲言又止:大哥替我们作证,输了谁都不能赖皮。
于是,在我万分惊讶的目光中,二林子缓缓从袖口掏出一管碧玉箫,对着我深深一笑,在我几欲昏倒之际,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吹得缠绵绯恻让人听了黯然失魂。
5555,这世界是怎么了,他不是大将军嘛,大将军也会这风花雪月的玩意儿?在二林子强硬的气势下,在龙狐狸一脸正气又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下,我一闭眼,将那满满一杯酒吞下了肚子。
好辣,我咳嗽了好一会儿,又喝了一大杯水,喉咙才好了些。
可是脑袋却沉了起来,脚下好象踩着棉花,胃里火热热的像在烧一般,精神却又有些兴奋,到最后思想管不住行为,就有些不知道在干嘛了。
三弟,三弟,你还好吧?好象是狐狸的声音。
我转头看向狐狸,恩,他长的真的好好看,完美的五官,完美的脸庞,乌黑的长发,我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恩,手感好舒服:叫……叫我……浅浅。
说完我咧嘴对着他笑。
浅浅?恩。
乖。
我拍了拍狐狸的头,转身向窗口爬去。
你想干嘛?又是狐狸的声音,他好象还把我抱了起来。
真讨厌。
我使劲的掰他的手,可是怎么也掰不开,只好朝他大吼:你干嘛老跟着我啊,放开我,我要跳下去。
你跳船要干嘛?手好象更紧了。
我……我要学……学游泳。
头好沉啊,好象越来越沉了,身上力气好象也越来越小了。
我们今天不学,下次再学。
乖。
狐狸的脸在我跟前晃成了三个。
那我……那我……我要……头好沉,眼睛也睁不开了,我真的撑不住了,好想睡啊。
公子,公子,快醒醒!别吵。
怎么每次我想睡觉的时候都有人在旁边嗡嗡叫?公子,快起来,再不起来要误了早朝的时辰了。
早朝?早朝?想起来了,只能休息一天,今天好象要早朝的,上班可以迟到,上朝不可以迟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一骨碌儿从床上翻身而起,整个人也清醒起来,虽然头还是很痛很沉,可是谁让自己喝酒了呢?喝酒?宿醉?我想起来了。
对了,翠儿,我怎么回府的?我用自制的牙刷刷了牙,洗了脸,然后伸长手站着让翠儿替我更衣。
所谓的牙刷是我画了21世纪的牙刷样子让张德派人做的,因为没有软毛,所以牙刷前面的软毛部分我用棉布代替,沾点食盐,依靠摩擦清洁牙齿,虽然效果远不如真正的牙刷,但总好过漱口。
哎,到了这里,生活条件实在是落后了点,洗澡倒还行,上洗手间那叫一个不适应啊。
公子,以后不能这么晚回府了,都把翠儿急死了,怎么等怎么看都不见公子,差点就想派侍卫出去找人了。
好不容易看到公子,结果公子还喝醉了酒,拉着穆将军马车的车帘死也不肯下马车,后来……那丫头就是话多,一说起来没完没了,不过说归说,手脚还是一样的干静利索。
后来怎么样了?把他马车的车帘扯坏了?天哪,我就知道喝酒没好事,今天上朝不被那二林子笑死才怪。
翠儿神色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又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道:是啊,穆将军的脸都绿了,公子喝醉酒还真……可怕,翠儿本来想让云辉抱公子回房,后来是那个……那个曲苑里看到的公子把公子抱回房的。
翠儿说完犹豫的看了我一眼,不知想起什么似的身体轻颤了一下:那个公子,眼神好可怕,表情也好吓人。
什么?是那只狐狸把我抱回房的?靠,他居然趁我喝醉酒的时候闯了我的闺房?姑娘家的香闺是他一只狐狸可以随便进来的么?幸好我的房间干净利落,没摆胭脂也没挂女孩子家的东东,不然不是死定了嘛!风起我之前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在第二道宫门外遇到了穆清林,那家伙一脸的偷笑,完全不顾我的横眉冷眼,硬是跟在我身边一同朝乾清殿走去,哎呀,云相今儿怎么脚下生风似的,和昨晚的样子截然不同啊!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快步向前,直想把那家伙甩得远远的。
哎呀,云相,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喝酒啊,听说云相的酒量惊人呐,哈哈!看看他那张笑得花枝乱颤的脸,我又想一巴掌把他拍得没脸出门见人。
哎呀,听说云相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清林久仰……二林子!我对着穆清林甜甜的笑着,一把打断他说了一半的话,满意的看到他听到我那声二林子时整张脸都抽了抽,笑得一折子的脸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二林子,你那张脸笑起来一脸的折子,夹死几只蚊子苍蝇肯定没问题,夏天的时候欢迎你多对我笑笑,可是现在一没苍蝇二没蚊子的,你还是收了那笑吧。
老虎不发威,还以为我是加菲呢。
果然,穆清林听话的敛了笑容,整张脸抽搐起来。
二林子我的话才一半,他突地欺身向前,一瞬间便站在了我跟前,速度快如闪电,我只觉得眼花了一下,根本没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
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出现在我耳畔:三弟,不许再叫我那个鬼称呼!哎呀,二哥你威胁我,欺负我,我要告诉大哥去。
这话我说得楚楚可怜。
穆清林的脸大幅度的抽搐了好几下,突然似想到了什么,又笑得像个花痴一样,还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三弟,有没有人告诉你昨天晚上你都干了些什么?说完他又对着我贱贱的笑起来,那狡猾的表情,跟龙狐狸学了个七八成功力。
不就是扯了你家马车的车帘嘛,那能值几个钱,这点小事也能让你拿来威胁我,那我还是林浅浅么?可是看二林子那一脸的得意与窃笑,难道我还做了更丢脸的事不成?呃?昨天晚上我做了什么?天哪,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你真的想知道?穆清林一张脸又凑了过来,还对着我眨巴了几下眼睛。
这家伙,做起这种可爱的表情居然也帅得没边,上天真是不公平。
可是现在要上朝了,三弟你想知道,要不下了朝我们去喝一杯再慢慢聊?穆清林说完不等我反应,便率先向乾清殿走去。
晕了,穆清林居然也能忽悠我了?能威胁我了?那我以后还怎么混啊?我偷偷打量了一下前面龙椅上那人,真真不一样。
人家表情神态的变化,那叫一个专业,活脱脱一条变色龙嘛。
昨天那个温温的大哥形象消失无踪,又换上了那冷冷的淡淡的深深的莫测的表情了,那调调,慵懒得像只风华绝代的波斯猫,微眯着眼斜斜的打量着殿下的人,又像朵妖艳的罂粟花。
哎,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不管什么表情什么神态,都美得引人犯罪啊。
啪一声,一样东西从前上方的龙椅处飞下来,好巧不巧落在了我的脚跟边,把我的思绪从沉溺在美色中的胡思乱想生生的拉了回来。
呃?我有些不太明白,我不过闪了会儿神,那龙狐狸有必要在大厅广众之下给我这样的脸色看么?我环顾了一周,众人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也没人出来说话,都潜水装王八呢。
我又看了眼穆清林,那家伙也是一脸的茫然,眼里却闪过担忧的神色。
我只能茫然的抬头看前方,想用眼神询问一下龙狐狸他这么做什么意思?才一抬头,便碰到了龙狐狸的目光,原来那家伙也正拿眼看我呢!哼,一早要扔我东西,昨天晚上也没见透个口风,真不够义气。
我稍稍用生气的眼光瞪了他一眼,没料到他的眼里居然泛起了一丝笑意,但声音却万分冰冷的对我说道:云爱卿,看看这奏折里写了什么,说出来让各位爱卿听听!嬷嬷的,难道有人弹颏我?可怜我才当了半个月的宰相,一没贪脏,二没枉法,顶多有些不作为,但天地良心,我这不作为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我总不能从三朝元老花白胡子的老人家手里抢事做吧,要是害得人家提早退休也就罢了,若顺便把人气得胡子一翘撒手那啥了,我以后可是会下十八层地狱滴。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再说吧。
我弯身拾起地上的奏折,一打开便看左下角的署名,我倒要看看哪个王八蛋在背后打我小报告。
顾文修三个字,加上左侍郎那枚大大的鲜红的官印,我差点吐血。
我说顾文修你这老不修也太快了点吧,昨天是你家三儿先欺负姑奶奶我在先,我又好心帮他提防坏人陷阱在后,你倒好,今天一大早就准备了奏折弹颏我,太忘恩负义太恩将仇报太狼心狗肺了吧你。
我估计我的脸扭曲的厉害,因为我真的很生气呢,好,就让我看看你都告发了我哪些罪行,我还不信类。
呃?什么?这个,不是弹颏我的啊。
李予涵,右侍郎韩玄祺的女婿,正三品治粟内史?那个外出公干近一个月,所以我一直没见过的李予涵?5555,顾爷爷,偶刚刚误会你类,真是太不好意思乐!云爱卿,告诉各位爱卿,这奏折上都写了些什么?那懒懒的声音响起,大殿上的人不由都摒住了呼吸。
韩老儿,看来你要倒大霉了,龙狐狸摆明了想收拾你,先拿你女婿开刀嘛。
我一向非常识时务的,牢牢认清狐狸那面旗帜,认准狐狸前进的方向。
再说你那个宝贝儿子昨天居然还想治了我,我不落井下石添油加醋怎么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最最重要的是对得起我自己啊。
嘿嘿,想到这,我立马紧皱眉头,神情忧郁,声音沉痛,外加不置信的摇了摇头:回皇上,此奏折状列了治粟内史李予涵李大人上任五年来所做的有负圣恩有违国法有悖为官之道的……呃……一些事。
我还是很厚道的,用词无比的婉转,毕竟有些事,没调查清楚,是不能盖棺定论的。
那依云爱卿看来,这奏折该如何呢?我敢肯定,那龙狐狸一定在心里乐翻了,因为我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笑意,以及抽搐的嘴角,难道我刚刚的表情太过投入了?哇,这是我以宰相身份上朝半月以来第一次处理政务,不对,是发表政见啊,怎么给自己一个完美而让他人惊艳的第一次呢?好矛盾啊,好激动啊,好没有准备啊。
狐狸要是昨天晚上能通通气,那我现在就不会这么手忙脚乱的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然后故作镇定道:回皇上,依臣之见,此事关系重大,断不能只听片面之词就下定论。
众所周知,李大人乃右侍郎韩大人的乘龙快婿,又是韩大人一手举荐的,虽然此类事情应避亲疏,但韩大人是三朝元老,为人公正,处事严明亦是大家公认的,以韩大人对李大人的了解熟知,再以韩大人多年掌管刑罚的工作经验,实在是调查此事的不二人选。
哈,奏折上条理清楚巨细无遗的写着时间、地点、事件、犯罪性质,韩玄祺,看你怎么徇私枉法?我心里乐得慌,一时没控制自己就扭头去看身后的韩玄祺,果然,脸色黑得可以啊,微低着头,眼低垂,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那双眼肯定对着我能睁多大就睁多大,哼。
云爱卿所言很有道理啊,这事,也只有交给韩爱卿,朕才放心。
韩爱卿以为如何?这狐狸,你都这样说了,人家老韩同志能拒绝么?臣定不负皇上所托,秉公办理,绝不徇私。
老韩同志说完,就向我走了过来。
韩玄祺越走越近,他想干嘛?对了,他不会是想向我拿奏折吧?顾文修,我突然觉得身后顾文修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但并没有敌意。
咳,皇上,臣还有一事。
好吧,顾老同志,看在俺刚刚在心里错怪你的份上,就帮你一次吧。
哦?云爱卿有事但说无妨。
狐狸难得的没用瞌睡的语气说话,貌似稍稍有了点精神。
回皇上,臣以为以韩大人的秉公执法,或正其名,或定其罪,定能给李大人一个最公正的结果。
至于臣手里的这张奏折,就暂时搁在臣这里吧,此等语气激烈的片面之词,还是不要影响韩大人的好!另外在案件调查期间,不如先让李大人安心在家全力配合韩大人调查取证吧,治粟内史一职向来公务繁忙,还望韩大人尽早结案,也好让李大人早日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为国操劳。
既然大家都知道李大人回不来了,不如早点让人接盘。
云爱卿所言甚是,不如这段时间辛苦云爱卿,由云爱卿暂时兼管一下治粟内史的事务,待结案之后,再行商议。
狐狸眼里精光闪闪,我突然觉得自己上当了,虽然知道总有一日要结束这清闲宰相的日子,只是没想到这一天这么突然的就来到了,这个,狐狸不会是早预谋好的吧!涉政于是我开始没日没夜的忙了起来,加班加点成了家常便饭。
没想到那个治粟内史还真是个忙差,掌管着这个国家的粮食与税收,也就掌管了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与国库的空盈。
说实话,这是个大肥差,要是谁能在这岗位上呆个三五年还能两袖清风的,我一定要给他立个龙曜国海瑞的金字牌匾。
当然,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一定事先说服龙狐狸,让他报销制作金匾的所有费用。
我现在的处境,有那么一点的尴尬。
本来治粟内史是直属于右侍郎韩玄祺的,有什么大事有什么想法自己拿不准主意的,就向右侍郎报告,工作有什么安排有什么进度有什么成果,也需定期向右侍郎汇报。
可是如今我是以宰相的身份兼任治粟内史一职,右侍郎又是隶属于宰相的,他的工作本来是需每天向我汇报的(不过韩玄祺那老儿压根没做过这事儿),那么于理,兼任治粟内史的我需向韩玄祺汇报请示,于情,身为宰相的我又怎么可能反而向自己下属汇报工作?只怕我想汇报,那韩老儿也会装腔作势的婉言拒绝吧。
我想龙狐狸做这决定之前肯定已经想到了这种局面,如今他军权已握,现在最想要的,怕是财政大权了吧。
以我的宰相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入韩玄祺集团的中心层,就好比拿了根刺刺进了韩玄祺的心脏,他想拔不敢拔,不拔又必将成为他的致命伤。
他顾忌我,防备我,却又不能明着将我拦在门外,而我受皇命呆在那里,又能牵制他,监视他,甚至收集某些有用的东西,以待有一天将他连根拔起。
哎,狐狸,你的算盘真的打得又响又亮啊。
反正我看韩家老少都不顺眼,就好心帮帮你这狐狸吧。
我白天看晚上看又熬了几个通宵终于将五年来治粟内史的收支账薄看了个遍,恩,虽然看得我眼睛都直了,但无疑,账面是没有问题的。
反正每年的粮食目标和税收目标都不变,如果哪个地方缴纳数额不足,必有灾情或其它合情合理的理由,而在这个国家,有理由就行了。
我不由感叹,龙曜国的官真好当啊!反正好与不好,都是自己一张嘴说出来,貌似也没有监察审计机构,目标每年雷打不动,完不成目标找个理由应付一下,装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你就是众人心中的合格官员了。
至于支出,更简单了,统统写明了缴纳国库。
国库是由韩老儿掌管的。
于是我又婉转的告诉韩老儿,我需要这五年来国库的收支账簿,因为我要核对治粟内史账簿中的充缴国库数与国库收到的金额是否有差异。
韩老儿一脸铁青,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我,所以只能乖乖的交出账薄,供我研究。
我还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的,给直属于治粟内史的官员开会,给他们洗脑,向他们刺探情况,对于几个回答我问题不恭不敬支支吾吾欲说不说甚至连会也不来开的统统当场革职遣回老家,我堂堂一国宰相,百官之首,金印紫绶,你们还真以为有韩老儿保着你们我就不敢动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现在与龙狐狸义结金兰了,他老大现在又想拿韩老儿开刀,所以你们的靠山比起我的靠山,那叫一个弱势啊!开了一批人,自然有另一批人得到升任,我的宰相金印终于重见天光,在官员任免书上盖了一个又一个大印,心里是一阵痛快。
最后我还给各个州一级的知府发去公文,让他们在五日之内将当地近五年的经济状况商业贸易情况以及耕地农收情况写一份详细的数据报告给我,又婉转的表示我已派人赴各州秘密进行实地调查半月有余,希望他们的报告与我派出的调查人员相差不要太大,免得我一时气愤,又冲动的换掉一批官员,弄得整个前朝人心惶惶动荡不安的。
最后我又在公文上盖上了红红的相印,表明这事儿,除非你有皇上的玉玺印,不然还有谁的官印能比这相印来得大,除了皇上,谁还能改变我的决定?说实话,工作虽然辛苦是辛苦了点,但当官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特别是当宰相这样一个大官。
我对权势并没有多大欲望,但这事儿对我来说多新鲜啊,再说我不也是被逼着没办法不是嘛。
除了像韩、顾两老儿这样的大人物之外,其余的一般官员,随便安个藐视朝廷命官或者以下犯上的罪名,豪气万丈的把相印一盖,就可以让一个看不顺眼的人彻底远离我的视线范围,那感觉,跟笑傲江湖相媲美啊。
也不知道以前龙曜国这旯旮的宰相们任免官员是啥样子的,反正我一没打报告二没写总结三没装样子作考核四没跟终极BOSS龙狐狸汇报,就这样将一张张任免书直接扔给了管理官员档案的顾文修,或于公或于私的,他都二话不说给人结了工资让人卷了铺盖走人,事情办得,那是相当的干净利落。
云爱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龙狐狸又把一张奏折扔到了我的脚边。
喂,狐狸,你不会扔出瘾来了吧。
太过份了,这半个月来我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为了你卖命,连万分难得半月一天的休假日都用来加班了,你丫不送我点补品赏我点金银,还又把一张奏折弄得飞来飞去的,你就不能好好的让你家李福走过来拿给我么?抱怨归抱怨,我还是认命的捡起了那张奏折,仔细的看了一下。
乖乖,韩老儿的效率很高嘛,自家女婿的案子一下子就结了,1、2、3、4……列了一条又一条女婿的罪状,居然比顾文修之前的那张小报告只多不少。
看来他还真是个聪明人,知道狐狸走这步棋的意图,一招弃车保帅,已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啧啧,你那女婿,主动交待的真多,这可如何是好?回皇上,臣以为,此事既由韩大人审理,自是由韩大人审判了。
我把烫山芋艿扔回给韩玄祺。
哦?那么韩爱卿,你觉得朕当如何?扑通一声,韩老儿已一把跪在了大殿中央。
哎,年纪一大把的,还要这么折腾,看着还真有些不忍心呢。
皇上,老臣愧对皇上,愧对两位先皇。
才说了一句,居然声音已经哽咽,貌似要痛哭流涕的样子,那逆婿,在老臣面前演戏多年,背地里居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枉老臣当年以为他年轻有为还全力举荐了他,实是有眼无珠,愧对皇上。
此等逆子,按律当诛,老臣所荐非人,有负圣恩,望皇上定罪。
这韩老儿比他女婿还会演戏,一下子就扑倒在地上,似悔恨至极,他那番话更是以退为进,说得满满当当。
果然,狐狸一见此景,忙做出一副想起身扶韩老儿起来的样子,身形略动了下,复又坐下,整张脸显得沉痛而心酸,连带的声音都有些激动:韩爱卿快快请起,韩爱卿一生为我龙曜国鞠躬尽瘁,几十年如一日,满朝尽知。
今日之事,怨不得韩爱卿,实在是李予涵太过阴险狡诈,韩爱卿此番大义灭亲,何过之有?我吐,想不到那狐狸也能做出此等假惺惺之神态,心里明明气得要死,巴不得能将韩氏一派立马削官打入大牢,面子上却又要装出此等心痛模样,唉,狐狸你不去角逐奥斯卡小金人,真是太可惜了。
韩老儿顺势起身,又对着皇上三呼圣明,转身走回列队时,用眼神凌厉而又冷冽的盯了我一眼。
干嘛?又不是我打小报告的,也不是我要治了你韩家,你搞没搞清楚仇人啊。
云爱卿,这事你就看着办吧。
龙狐狸似还沉浸在心痛中,声音乏乏的说道。
这狐狸还在装,真是的。
哎,这烫山芋艿又回到了我手里,怎么办才好呢?韩氏一脉盘根错枝,岂是一朝一夕便可拔去的?再则世人皆知其为三朝元老,看上去对龙曜国忠心耿耿,总不能就凭这么点事让韩老儿提早退休吧?那样的话,以后谁还敢为狐狸卖命啊。
回皇上,以臣之愚见,韩大人三朝元老,为国效忠四十余载,劳苦功高,李予涵虽罪则当诛,但皇上怜韩大人仅有一女,下育幼子,虽此婿不贤,但幼子不可无父,故免李氏死罪,实为仁义明君之所为。
我适时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龙狐狸,他一脸平静的看着我,眼中有丝疑惑,我朝他翻了几下眼珠,继续道: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有法不依,大统何在?皇恩浩荡,李氏虽免死罪,但其所犯之错,亦必须向皇上和天下人有个交待。
所以,臣窃以为,李氏贪污受贿之罪,当将所收之银两悉数缴还国库为赎;李氏草菅人命之罪,当以一命降一品为赎;李氏失职与骄横之罪,当为奴为仆为赎;至于李氏任人唯亲、买卖官员、纵容下属之罪,臣已将那些官员革职遣回老家,就此作罢吧。
银两与人命臣会列清单呈皇上过目,李氏银两与品阶若有不足,当有韩门中人代赎。
看了国库的账本,这龙曜国的国库也不见得多丰盈,偶就再做做好事,替狐狸你收点银子吧。
李氏原为三品,降为平民可抵七条人命,可是李氏手上的人命何止七条,那余下来没赎的,就让韩老儿家里当官的降职为赎吧。
凤簪龙狐狸、二林子,还有我,坐在邀月楼二楼的小包厢里。
龙狐狸一身黑色衣袍,袖口与襟口滚着双边兰花金钱,如墨的长发用黑玉发带高高束起,整个人说不出的清雅高贵、丰神俊朗。
哎,这妖孽,非要打扮得让我连活下去的信心都没有么?人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要是这妖孽就是皇上呢,这国还会不会亡?呸呸,我在瞎想什么啊!再看二林子,天哪,今天吹的什么风?二林子居然穿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衫,他不是一向都是穿青灰色的嘛。
呃,我承认,二林子穿上这身月白色的衣裳,还真不是普通的帅,月白的颜色衬上他本就俊朗的外表,欣长的身形,愈发显得英姿勃发了。
呃,二林子,你今天怎么不穿那青灰色的中老年长袍了?第一次看到他穿如此亮眼的衣服,我还真有些惊艳呢。
好看么?二林子凑到我的跟前,笑得一脸的暧昧。
呃,我想如果大哥穿这身衣服,会更加的好看!看到二林子笑得那白痴相,什么美感都跑光了。
我看看坐在我左侧的龙狐狸,那厮真是帅啊,刚刚第一眼看到他,差点就当场流口水了,想起上回在曲苑看到他时那身绽蓝色衣裳,啧啧,这男人真是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好看,黄色的,蓝色的,黑色的,如果他穿上白色的,估计可以冒充神仙了!我估计我看龙狐狸的样子肯定很花痴,不然龙狐狸怎么笑得一脸的愉悦,好似刚吃了冰淇淋一样,让人心里不由得一甜。
看着这样的帅哥这样开心的笑脸,我能不沉溺其中配合一下么?哼,总比你穿好看。
二林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哼,口气很是不屑。
靠,二林子,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是嫌我的衣服比你白,还是嫌我的身材比你矮?你要是敢嫌后面那个,我永远不原谅你!说起来,我也很有品味呢,除了朝服,我替自己置的男装,统统是白色的,而袖口滚边都绣着祥云,这么纯洁的颜色,这么精致而儒雅的绣边,配上我这么英俊的相貌,活脱脱一个风流倜傥的画中人物嘛,娃哈哈哈,先自我陶醉一下。
酒菜还未上来,我们就只能坐着先喝茶。
唉,同样的茶杯同样的茶,龙狐狸喝起来就是说不出的优雅,一抬手一低头,一动嘴巴,在在显示他绝然的皇室风范。
再看二林子喝茶的样子,虽然很明显的比我差了些,但本来应该也还凑和的,可是他偏偏坐在龙狐狸的身边,两相比较,这距离,真是差太多差太远了。
三弟,李予涵的事你处理得非常好,好得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龙狐狸看着我微笑,笑容里有赞许和欣赏,一只手从环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到了我的跟前,看看,喜欢么?啊?不但得到表场,还有物质奖励么?呵呵,其实我也知道我这件事做得非常漂亮啦,从刚开始给顾文修留了颜面,到最后让李家卖宅卖田把银子统统交到国库,不足部分又让韩老儿吐了出来替李家交,因为李予涵背负的人命不少,韩老儿又牺牲了两个当官的韩家人,少了几个得力助手,而这一切,仅仅换回李予涵这条迟早要还的人命而已。
这个……很值钱么?锦盒里只躺着一支黑玉簪子,簪身通体黑亮,无一丝杂质,簪头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精雕细刻,栩栩如生,最为难得的是,这个凤凰通体鲜红,可是又明明与簪身连成一体,显是同一块玉雕琢出来的。
含血墨玉!二林子一声惊呼,龙狐狸依旧微笑。
看二林子的反应,应该是挺值钱的吧,不然凭他穆家出身又官拜大将军,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怎还会这般大惊小怪?我忙把锦盒关好,又贴身藏了起来,只想着这么好的东东,一定要小心藏好,不能让人发现,却完全忽略了龙狐狸送我的东西,居然是根女人戴的凤簪。
那个……大哥,我替你收了这么多银子,还除了几枚小钉子,你……你就只奖我这个?虽然这根凤簪我真的好喜欢,而且貌似也很值钱,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赏我点房子土地等不动产,做为21世纪的房奴一代,我深刻感受到土地私有及拥有房屋对我具有如何重要的意义。
呀呀呀,你不过做了身为宰相应该做的事,收了那含血墨玉不够,居然还要讨赏?龙狐狸还没开口,二林子就又开始恬躁起来了。
喂,我说二林子,你就不能成熟点吗?你这样子,哪还像大将军啊。
不过既然你自己撞上门来,我岂有不宰之理。
我一把将双手摊到穆苍蝇面前,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二哥,大哥既有精神表场,又有物质奖励,二哥难道一点意思都没有么?说完,我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复又楚楚可怜的低下了头。
那个……这个……其实这一次……你做的真的非常好!二林子被我说的面红耳赤。
最后,在我的威逼下,我又收到了两块玉佩,一块青玉上刻着大大的林字,据说是二林子从小到大不离身的,另一块黄玉上刻着大大的煜字,据说是龙狐狸的贴身之物。
哈哈,这下发了,这下发了!心情好,又面对桌上满满一桌美味佳肴,我不放开肚子吃到撑死绝不罢休。
龙狐狸吃什么都是不紧不慢斯文优雅的,不去理他,二林子反正已经看过我狼吞虎咽的模样了,更不必去理他。
所以我异常专心异常认真的对付起眼前的美食来,再没心思去理除美食之外的任何东东。
从没见过有人吃东西吃得这么专心的。
狐狸的声音。
有时候吃一餐美食,比谈一场恋爱更让人专注。
我低头继续吃,含含糊糊的用加菲的话打发了狐狸。
堂堂龙曜国宰相,瘦成这样,吃东西又那样,说出去,真是有损国颜。
苍蝇的声音。
啪的一声,我重重放下筷子,死苍蝇,我可以忍受你说我吃相难看,但我绝对绝对不容许你嘲笑我的身材。
长成我这样怎么了?你是嫉妒我比你风度翩翩、嫉妒我比你气宇轩昂、嫉妒我比你温柔潇洒、嫉妒我拥有江南才子必备的容貌、身体与气度,这是你这五大三粗像个大猩猩一样的男人梦想一生却又永远得不到的。
你……你说我什么?你……你……再说一遍,谁……谁嫉妒你了?苍蝇的声音有些失真。
怎么?被人揭了短处踩了尾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不承认没有关系,这天下,会有哪个傻子会承认自己比别人傻啊?二林子,今天不把你驯得服服帖帖的,我日后还怎么爬到你头上去作威作福。
你……你说谁傻子?红头苍蝇,哼,最好脸充血脑充血身亡。
你觉得自己比别人傻么?我好心提问。
当然没有。
回答得万分肯定。
哈哈,二弟,这嘴皮子的功夫,你是说不过三弟的,就算了吧,越说你越亏。
狐狸头转向我,轻轻的摇了摇,一脸的无奈,三弟,你说这治粟内史,该由谁来当?啊?这问题跳跃得好快,害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啊,三弟有举荐的人么?二林子难得的反应奇快。
没有。
我在这里最熟的就是你们两个,总不能举荐你们吧,怎么?大哥还想让人举荐个人来任职?不会吧,前车之鉴,他怎么一点也不吸取经验呢?不然三弟以为如何?狐狸估计听出了我话里的不以为然,一脸的兴致盎然。
前车之鉴,大哥不记得了?官员任命举荐制,导致任人唯亲之风盛行,你又不可能详查每个人的能力与秉性,长久以往,终会导致朝纲的庸肿、低效,以及形成千丝万缕的权势团体,个中利害,想必大哥早已明了。
我的这番话显然强烈的吸引了狐狸和苍蝇的兴趣,两个人两双眼睛都闪闪发光的盯着我,好象我是砧板上残留的那滴肉沫,而他们是闻腥飞来的苍蝇。
那依三弟之见,又该当如何?科举啊!我说得理所当然。
科举?两张莫名其妙的脸。
苍蝇的呆相看得多了,没感觉。
可是狐狸的傻傻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看到哦,好可爱啊,娃哈哈哈。
恩,科举。
看在你们这么乖这么听话的份上,还有刚刚送东东的份上,本小姐我就好心做一回你们的老师吧。
所谓科举,是通过考试选拔官吏的一种制度,因分科取士,故名科举。
我适时停了一下,端起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微笑的看着一脸惊喜的苍蝇和双眼闪闪发亮的狐狸,好啦好啦,我承认我不是微笑,我是得意的笑。
科举可三年举行一次,面向全国有学有才之士,不分贵贱。
考试分为乡试、州试、省试、殿试四级,乡试取前三晋州试,州试取前十晋省试,省试取前二十晋殿试,殿式由皇上亲自主持。
殿试之后,由皇上决定登科进士名次,可取前十,除前三甲放黄榜、直接授官之外,其余可视情况,所有进士及第之人统称为天子门生。
我根据龙曜国国情,对科举稍做了修改,整个流程变得简单明了,毕竟对于科举,这个国家和我都没经验,自是越简单越好。
天子门生?狐狸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熠熠生辉,仿若两枚极品黑曜石,衬着那一身黑衣,如星辰般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个……也就是说……他们是你的学生……不姓顾……也不姓韩。
我被狐狸看得失神了好一会儿,咽了好几次口水,才不知所谓的说了一通。
天,脸好烫,我刚才明明没喝酒啊,难道菜里放了酒?狐狸的眼睛好漂亮,皇宫里的幽如深潭,曲苑里的暖若春阳,现在的耀如星辰,它究竟还可以有多少种色彩?我承认我有点花痴,可是我毕竟是女人嘛,我相信面对狐狸这样的人间绝色,身为女人有我这样的反应绝对是再正常不过了,如果有人跳出来反对说自己面对狐狸能神色自若,那个人一定是男的。
那么,你说的分科考试是怎么个分科法?糟啦,糟啦,狐狸的眼睛变颜色啦。
呃,难道我刚刚表现的太过于聪明太过于智慧,引起狐狸的嫉妒了?毕竟人家是天子嘛,一向优势惯了,总觉得什么他都该是天下第一的,现在突然发觉我好象比他更聪明,会不会心里一时不能接受而动了杀念?难说啊,他毕竟才二十出头,大学还没毕业的年纪呢,年轻人多容易冲动啊。
看着他的双眼慢慢的变回深潭,我想我还是含蓄内敛点的好。
那个……我还没想好,正好可以和大哥二哥讨论一下,看看究竟怎么个分科怎么个考核法?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听听大哥的意见,至于二哥的,我想还是算了。
其实我已经想好了,不过为了狐狸,只能装笨了。
什么叫我还是算了?苍蝇果然跳脚。
唉,二林子,你难道就没听出来,我拿你调侃一下,只是为了轻松一下气氛嘛。
怎么?你不服气?论长相,我们三人你只能垫底,论才智,我们三人你也只能垫底。
你跟我的距离,差远了。
你跟大哥的距离,更远到天边去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嘿嘿。
果然,狐狸听了这话,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顺便还一挑眉毛制止了穆苍蝇下一轮苍白的进攻。
苍蝇只能撇撇嘴,用眼神杀了我一回。
没想好,总也想过,这么好的主意,估计也只有三弟才想得出来。
三弟还是先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狐狸果然是狐狸,狡猾得很。
呃,那个,说起来有点混乱。
概括起来就是,人无全才,官有分工。
每个官职所掌管的事务不同,所需要的人才自也是不同。
比如掌兵的需会打仗,掌户的需会算账,掌刑的需懂律法,掌吏的需懂官场,举荐的时候唯亲疏任用,殊不知任用之人可能完全不擅长此职。
既以科举选拔官吏,当以所需官员的职责要求为考核标准,按他们所擅长的授以官命。
以文官来说,四级科考,乡试考国史与文识,州试加考律法、省试加考策论,至于殿试则由皇上亲自决定命题。
文识国史用以保证考生的素质,律法用以坚定考生的道德,策论可以识得考生的胸襟气度与长处,最后决定权归于皇上。
如果是武官,考试方法自又会是不同。
掌兵的需会打仗,掌户的需会算账,掌刑的需懂律法,掌吏的需懂官场?狐狸把我的话轻轻的重复了一遍,看着我,一脸的打量与思索,仿佛今天第一天认识我一般。
呃,不好,一不留神又说了不该说的了,既然说出来了,那就一道给狐狸你说说具有林浅浅特色的没有三省只有六部的官吏制度吧!你问我为什么阴不阴阳不阳的整个没有三省只有六部的官吏制度出来?笨呐,我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啊,没事儿我干嘛找几个人来跟我对着干呢?就算没对着干,有几个人与我并排站着,不用胆子发育就能扯我后腿的,我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人出现,会让这种事发生?那个,是我想到的一个官吏制度。
一国事务,除领兵打仗之外,一切行政事务可分为六部分,分别是吏、户、礼、兵、刑、工。
吏部主管官吏的铨选、考核、封爵和勋赏;户部主管户籍、土地、赋役、仓储和市易;礼部主管科举考试和礼仪、祭祀;兵部主管军队的管理和训练;刑部主管刑狱和财政审计;工部主管国家土木工程和屯田、水利。
六部直属于宰相,其功能相当于现在的左右侍郎,只是两个人管着六个人的事务,权力过于集中,一有动静影响牵连也太大,不利于朝堂的制衡。
不好,狐狸的眼神怎么犀利了起来,二林子的眼神好象也凝重起来,眼角好象还有点抽搐。
在大哥二哥面前,云风习惯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风一直认为,兄弟之间,应坦诚相待的。
呐,如果你们真的介意我讲话这么直白,那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跟你们单独出来,只乖乖做我的清闲宰相好了。
三弟,你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绝妙的想法?二林子已经有些听傻了,连带的看着我的眼睛里闪着小星星。
我说二林子,你一介武夫能听得懂我所说的?呃,没事的时候瞎想的。
我偷偷瞄了瞄狐狸,他正在沉思,看脸上的表情,似乎没有生气,还好还好。
这个科举和官吏制度妙极了,值得一试。
可是执行起来恐怕很不容易吧。
咦,二林子,你一介武夫看来还真的听懂我说的了,难得啊难得。
主意既然都是三弟想出来的,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估计也在三弟的预料中了。
狐狸微笑着看我,脸上是淡淡的笑容,眼里却闪着算计的光芒,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王者的姿态,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中。
这男人,唉。
科举的阻力显然容易解决些,虽是科举,考的是个人的才能与学识,出身世家有着最好教育环境的世家子弟们可比寻常百姓学子考取功名的机会大得多。
而官吏制度的改革,便需要时间了。
所幸从科举推行至殿试结束需要少则三月多则半年的时间,在这段时间,留多少位子给那些新科状元们,就看大哥的决定了。
所以官吏制度的改革才是最难的,将会受到的阻力可想而知,宜循序渐进。
狐狸你不是很想改革么?你不是很想除掉韩、顾两大势力团体么?很想大权在握么?那我好心帮帮你好类,培养一下感情,下回露馅要砍头之前,说不定念念现在的旧情现在的功劳,能留条小命也说不定呢。
浅醉与狐狸和苍蝇又商讨了一会儿关于科举和六部改革的具体细节,以及面对阻力时的对策,最后拍案决定:科举明日便开始推行,至于六部改革,先暗中进行,待科举选出人才之后,再放到朝堂上执行。
浅浅?恩。
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直觉的应了一声。
这名字,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再没听到人喊了,这回听到,还真觉得亲切。
可是……这里有谁知道我叫浅浅?汗……我迟疑地抬头,果然看到狐狸一脸深思的看着我,眼睛是两汪深潭,让我看不清情绪。
糟了,狐狸怎么会知道我叫浅浅?他发现了什么?可是就算他发现我是假扮的云风,或者查到了我的身份,也断不可能知道我这名字啊。
大……大哥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看来我只能扯了,希望狐狸别太精明了闹。
天,看来还真是你的小名啊?我还以为是你喝醉说胡话呢!5555,二林子,我从没像现在这么喜欢你过,从没像现在这样坚定你是我的兄弟过,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你帅过。
5555,二林子,我发誓我以后会少欺负你一些的。
小名?倒是挺有意思的小名。
狐狸嘴巴虽然这样说,可那神情,有着明显的不置信。
唉,狐狸,你不信也没办法啦。
既然我已经知道是我上回喝醉酒泄露了自己原来的名字,而你之前显然只是试探,连浅浅是不是我名字都不敢肯定,那我上回肯定没泄露更多信息了。
我还奇怪呢,说你查出我是云月还有可能,说你知道我是21世纪的林浅浅,那你不成狐狸精了嘛。
这样一想,我的心便一下子镇定了,说起瞎话更加的神色自若:其实也不算小名。
我十岁生日那天给自己取了字,写下来跑去给娘亲看,当时娘亲已经病重,她吃力的看了半天,轻轻地念了声‘浅’,停了一会儿又念了声‘浅’,其实我写的是‘浅醉’两字,可是因为当时年幼,竟把‘醉’字写错了,娘亲不识得那写错的‘醉’字,只念了两声‘浅浅’,便又昏了过去,再也没有醒来过。
我也一直没机会告诉她,其实当时我写在纸上的第二个字,是‘醉’。
我看到二林子一脸的感动与感伤,看着我的眼神里有心疼与难受,再看狐狸,他的眼里竟也有伤感,我的话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了么?每当我想娘亲的时候,便会想起她最后对我说的那两个字,浅浅,轻轻的,好象是娘亲最后在唤我。
所以在我的心里,浅浅,便是娘亲唤我的小名。
浅浅,林浅浅,我想起了爸爸、妈妈、胖胖,以及我的一帮好友,她们过得好么?她们知道我在这里么?那具没有林浅浅灵魂的躯体怎么样了?是死了么?那样的话老爸老妈胖胖肯定会伤心欲绝的。
我好想一觉醒来,便听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唤我浅浅,想到这里,我的眼眶也红了,拼命忍着,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我的表情再真实不过,因为想到了21世纪的父母与姐姐,伤感不已。
狐狸没有再说什么,只怔怔地看着我,眼里有黯然,有伤感,有苦涩,以及了然与不知所措,二林子也是,一脸的欲言又止,我想他是想安慰我又不知该怎么安慰我吧。
出乎意料的,第二天龙翔煜便在京城里贴了黄榜,公布了朝廷推行恩科的决定与科举的细则,再以加急公文形式将黄榜下送到各州知府,限定时间尽快组织乡试与州试。
更出乎意料的是,黄榜里赫然写着恩科的推行乃当朝宰相浅醉公子提议并说服当今圣上施行的,所以第一届科举的主考官是浅醉公子,乡试、州试、省试的考试将统一由浅醉公子出题,省试由浅醉公子阅卷。
我实在没想到狐狸居然也来先斩后奏这一招,还堂而皇之的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不知是想平民学子感激我,还是想世家子弟嫉恨我,更奇怪的是,黄榜里提到我时,居然用了浅醉公子,而非云风,这不合规矩也不合情理,浅醉只是我的字而已,我真的有点不懂他此举是何意了。
满朝大臣知道这事的时候黄榜已经下放,事情已经不能改变。
所以他们在朝堂上的反对、不满、愤怒、争论多少有些苍白,再加上皇上的赞赏信任、我的据理辩论,以及穆清林的全力支持,反对的声音也惭惭地平静下来。
毕竟事实是皇上站在了我这一边,科举的前期事宜也按照步骤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他们明白再怎么反对都不会影响事情的发展,科举是势在必行。
我也明白,他们需要的是因为此事件我的独断独行,而必须给他们一个能顾全维护他们面子的说法而已。
所以我提出一项建议:士家子弟参加科举,直接参加州试;每位正三品以上大臣每次科举可举荐一人,直接参加州试。
这是我的让步,也给了他们下台的台阶,大家心照不宣,也就都默认了科举。
而且听说我在朝堂上对着满朝文武那一句怎么?拥有最好先生最好学习条件的堂堂世家子弟,还怕考不过那些为温饱问题而奔波的平民学子不成?引起了世家大族们的强烈不满,立誓要向我证明,科举其实不过是形式,最终进士及弟的肯定都是世家子弟。
所以世家子弟报名参加科举的热情竟丝毫不逊于平民学子。
这点多少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随着科举的施行,一时间,当朝宰相浅醉公子的名字成了街头巷尾最热的话题,各种传闻纷至沓来,什么样的版本都有。
我对传闻没多大兴趣,只是翠儿和红儿那两个八婆却对这些传闻付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两人轮流走街串巷,不放过任何一个版本,一有收获,便迫不及待的告诉我。
据说我在广大老百姓那里得了贤相的美名,什么礼贤下士、为民请命、文采斐然、忧国忧民的好名目,沾边不沾边的都往我身上推,把她们开心得不行。
我只是笑笑,由于我推行的恩科,不管是生活在底层的穷书生,还是光有闲钱却非士族出身的中层阶级,都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入仕为官的机会,这是他们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也是龙曜国建国几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这样一个为他们谋到机会谋到好处的我,他们怎么会不感激我,不奉承我?只是盛名之下的宰相,人人只道是浅醉公子,知道是云风的倒成了少数。
我变得越来越忙。
一方面,乡试、州试、省试的考题要出,每天还有很多不知名的人送来的书信要看,一般都是报名参加科举的平民学子们写来的感谢信,言辞谦虚恳切,对我多有崇拜敬仰之意,顺便还在信中附上自己的得意之作,大概是希望可以给我留下好的印象吧。
另一方面,我接管治粟内史之初让各州知府汇报当地五年的经济状况商业贸易情况以及耕地农收情况的报告书已经悉数上呈,我需要研究分析,重新制定今年的税收纳粮指标。
还有,因为上次查看了国库的收支账簿发现了些问题,龙狐狸将国库也交予我管理了,我更是忙上加忙。
令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是,据说随着我浅醉公子名气的大增,文人雅士之间居然开始流行替自己取字。
这龙曜国人向来没有取字的习惯,一个人一生就一个名字,不像我们古代文人那么多花头,又是字,又是号的。
而因我的关系,文人雅士之间一改以往直呼名字,以互称对方的字号为荣,文书往来也必以自己的字号落款,替自己取了字号的人,莫不有沾沾自喜之感,到处宣传,巴不得世人皆知。
赐宅不知不觉,我当宰相已快三个半月了。
除了想起老爸老妈胖胖的时候有些伤感难过外,大多数时候我在这里还是挺开心挺滋润的。
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喜欢太过于强求,相信宿命之中有些东西是注定的。
所以我没到处去找回家的方法,事实上了也不知该上哪去找,我想如果真到了回家的时候,说不定一觉醒来就已经回去了,就像当初来这里的时候一样。
我也活得越来越像自己,说出自己的想法,坚定自己的主张。
西枫苑里的众人对我亲近而尊敬,翠儿和红儿实心实眼的对我好,我与云风惭惭熟了起来,张德对我照顾有加,云老头也再没有单独召见我,偶尔碰到,我就恭敬而客气的行礼问候。
哎呀,越说越觉得这小日子过得红火起来了。
在朝堂上,需要我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这也表示我这宰相也越来越有实权。
每个人都可以看出皇上对我的信任,穆清林与我的亲近,虽然我手下没有心腹近臣,还没有自己的朝野势力,但因了这两人的关系,满朝文武对我多了些恭敬与客气,人前人后的都称一声云相。
至于左右侍郎顾文修与韩玄祺,不知是因为上次李予涵的事,还是我在他们面前的谦卑态度,亦或是慑于皇上与穆清林,反正在表面上,他们算是认了我这领导。
我开始步入政事堂,有时旁观左右侍郎及其直系下属们的工作汇报,有时直接参与政事的决策与讨论,发表自己的政见,并下令其执行。
龙狐狸偶尔也会来政事堂旁听我们政事的讨论,对于其他人,这是受宠若惊的一件事,但我知道他这样做无非两个目的,一是来看看,究竟该腾出哪些位子给新科状元们,二是让我在政事堂里的发言更有威信。
科举的州试刚刚结束,只等各州考官阅卷之后定出前十名人选,让他们上京参加省试。
不知是科举的关系,还是我近期越来越有实权的关系,上门拜访我的人,开始络绎不绝。
我吩咐张德,上门拜访的人与礼统统拦在云府大门外,若有事情,书信可留下。
我不想人来礼往的与人拉关系套近乎,又不想得罪人,更不想有外人踏入云府与云府中人接触过多而被发现我的秘密,所以找了个理由,美其名曰:省试将近,不想影响科举的公正公平性!想不到此举又为我赢得了大公无私、廉洁奉公的美名。
一句话:赞誉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
唉,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成十全十美的楷模了。
不行,如果哪天我的名声比那龙狐狸还要好还要得民心,那也便是我自取灭亡的日子了,电视里不都这样放的嘛。
于是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之后,我便让张德帮我处理此事,让他找些人想些办法,让老百姓们知道,我科举的点子虽好,最重要的是皇上肯接受,所以科举的推行其实全因皇上的圣明。
几天之后,当今圣上的贤名也开始传了开来,我这才有点心安。
接下来最重要的是,把韩氏一脉里的哪些人拉下马来。
还有顾文修那里,不知龙狐狸是什么意思?貌似顾文修比韩玄祺忠诚宽厚自制一些。
最近有意无意的打听这两大家族的名声,顾家的名声显然比韩家好得多。
可是想起顾小三同学,想起他在曲苑里醉醺醺想调戏红儿的猪头样,又想想一天24小时严肃认真的顾老儿,哎呀,变异啊,顾小三,你根本就是顾家的次品嘛!我要疯了,我还有没有私人空间啊!每天起早上朝,下了朝还得为你这只狐狸忙进忙出的忙到半夜,这也就算了,拿你银子,替你消灾,本也是应该的,不就比人家多费点神多死点脑细胞嘛,谁让我聪明呢,这我认了。
可是今天是休假日啊,半个月才轮到一次的休假日啊,我上班三个半月来,能正常休息的两个休假日,都和你们耗在一起了,其余四个休假日,加班加点的忙,今天好不容易能偷得浮生一日闲,你们居然一大早把我从云府拎了出来,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555,我好命苦啊。
我坐在马车里,抱着靠垫打瞌睡,从云府出来我就眯着眼睛任人牵着走,我是真的好困好想睡啊。
狐狸与苍蝇分坐两边下棋,唉,这两人的精神真好!可是,为什么他们两个的精神这么好捏?对了,那是因为他们比我空比我闲,平时不动脑子,一有事情,狐狸就光动嘴巴,而忙死忙活不仅出体力还出脑力的都是我,至于那个苍蝇,和平年代的将军整一个吃白饭的。
靠,一想到这,我狂怒。
我立马睁眼,把眼睛能撑多大就撑多大,然后一伸手,把那貌似下得难分难解的一局棋搅了个稀巴烂。
估计我的怒气大得惊人,狐狸与苍蝇只是一脸莫名的看着我,都忘了发飙。
看什么看?你们两个,我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能睡个美容觉,你们这么不识相的一大早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难道就为了让我看你们下棋?这几个月来我累死累活的就剩半条命了,谁像你们这么空啊!我说过,我一生气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更管不了站在我面前的是谁了。
美容觉?狐狸有点不明白了。
充足的睡眠能延缓皮肤的衰老保持皮肤的青春,懂不?别以为你现在长得漂亮,不注重保养过个几年一样变成糟老头,哼!神啊,请原谅我吧,我瞌睡刚醒,大脑迟钝着呢。
狐狸的脸明显的抽了抽,哎,美人就是美人,脸抽筋了也不影响视觉效果。
大……大哥,三……三弟还没……没睡醒,说……说胡话呢。
苍蝇的眼睛睁了又开,开了又睁,我说苍蝇,你是眼睛抽筋了,还是对我抛那传说中的媚眼呢?哦,我还以为三弟是对大哥的长相有意见呢。
狐狸侧过身,一把夺过我怀里的靠枕,随意扔在身后的软塌上,身子便斜斜地靠了过去,声音懒懒的,还斜挑着那双桃花眼看我,那姿势,那神情,竟是说不出的妩媚。
咳咳,我承认妩媚两字是出于我的嫉妒之心,事实是这样的狐狸,呃,说不出的性感!那只狐狸今天竟然穿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袍,襟口袖口滚了银线兰花绣边,头发用月白玉带束住,更衬得他的发丝如墨。
5555,他穿月白色的果然比苍蝇好看。
再看苍蝇,今天穿一袭绛红色长袍,竟是说不出的高贵俊朗。
可是,可是苍蝇,你这人中翘楚呆哪不是呆,非得要呆在狐狸身边,非得要让狐狸把你生生地比下去,非得让自己看起来黯然失色一些?乖,你的光芒不应在狐狸身边被埋没,为了让更多的人见识你的风采,折服于你的魅力,你要离狐狸远点,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知道了不?我不是对大哥的长相有意见,可能是我对大哥的长相有些嫉妒吧。
5555,狐狸,我是真的嫉妒你比我长得漂亮啦。
你看,看到你这斜躺在软榻上的风骚样,要不是你眼角嘴角的挑畔惹了姑奶奶我,不然姑奶奶真的可能一时冲动就扑上来狠狠的咬你一口了。
没有意见就好,没有意见就好!狐狸听了我的话,脸上露出了贱贱的笑容,哦,不对,形容词出错,应该是愉悦的笑容。
大哥二哥,你们一早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有啥事么?总不至于坐在马车里跑一天吧!哪,你们最好有个好理由啊,不然我可能又会冲动的发飙呢!不过说实话,我这胆儿啥时候变这么肥了?呵呵,好事,大好事!二林子笑得一脸的神秘,再看狐狸,闭口不语,只是装酷。
我正考虑要不要严刑拷打逼供苍蝇,让他如实招来,真要逼供,又得用上哪些酷刑,马车便不期然地停了下来。
我撇撇嘴,起身爬下马车,站定,抬头,呆了!浅醉居三个遒劲舒和的大字赫然映入我眼帘。
遇袭那……那个……这个……是给我的?我的嘴巴又开始结巴了,天哪,光看这大门的气势,光看这两边高高的延伸到几里之外的围墙,就知道这里面的宅子有多大了。
狐狸对着我点点头,笑得格外的开心。
他还正常吧?把这么大的院子送给我,怎么他不心疼反而开心得很?再瞄瞄,确定他那笑不是悲及反喜,我的心才坦然些。
就知道你会这副表情,喜欢吧?二林子也笑得一脸灿烂的看着我,对于我的结巴与惊讶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喜欢,当然喜欢啦,哈哈哈!我大笑,天哪,我是有房一族了,我是有钱人了,娃哈哈哈。
那个微眠是谁啊?门上的字是他写的?勉勉强强还算能看嘛,娃哈哈……呜呜……我看到浅醉居下方的落款,正想笑个彻底笑个痛快,二林子突地一步上前,紧紧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死瞪他几眼,可他还是不放手,我只好一口咬了下去,咬死你这苍蝇,看你放不放手,哼!那个字是我写的!狐狸欺身向前,一下子站在了我的身前,距离不超过一米,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我,里面闪满了危险的小星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咬牙切齿。
我死劲挣开二林子捂着我嘴巴的手,大大的吸了一口气,有些诧异道:那个写字的人不是叫微眠么?你写的你干嘛署别人的名字?狐狸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狠狠地盯着我,好象要把我生吞活剥一样,吓得我一个哆嗦。
狐狸你这么生气干嘛,我又不知道这字是你写的,知道是你写的我一定大肆吹捧一番啦。
微眠是大哥新近给自己取的字。
二林子的话轻飘飘的在耳边响起,说完,他还轻叹了口气。
啊?我一个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低着头跟在龙狐狸和穆苍蝇的屁股后面在浅醉居里大致转了一圈,天哪,这院子真大,貌似比云府还大,其精致幽雅程度也不逊于云府。
哎,狐狸,我错了,你出手这么大方,我还惹你生气,真是太不应该了。
还喜欢么?狐狸的声音有些僵僵的,这家伙,还在生气啊。
恩,喜欢喜欢,很喜欢!我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谁会不喜欢这送上门来的大院子啊。
我正想问问狐狸怎么突然这么好心的送我这座宅子,难道是因为看我这段时间这么辛苦努力所以奖励我的?话还没出口,一道黑影突然飞身过来,接着一个白晃晃刺眼的东东便直直向狐狸刺了过去。
我一楞神,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当的一声,狐狸闪身躲开了黑影的进攻,苍蝇不知从哪来的剑已经迎上了那蒙面黑衣人。
哇,刺客啊,太……太……太让我激动太让我兴奋了。
以前在电视里看到这样的场景,每每都为那些帅帅的男猪和靓靓的女主担心受怕,没想到现在身临其境,我竟然一点心慌的感觉也没有,只有激动,只有兴奋。
我看着身前与蒙面黑衣人纠缠成一团的穆苍蝇,眼睛里全是心型的小星星,天哪天哪,金爷爷梁大伯古叔叔诚不欺我也,这世上真有天花乱坠神乎其神的武功啊,5555,这太让人激动太让人兴奋太让人意外太让人觉得这世界美好了!我随着苍蝇的一举一动手舞足蹈呀呀乱叫,SORRY啦,俺太兴奋太激动,一时舌头打结,忘了怎么说话了。
虽然暂时忘了如何用语言表达偶对苍蝇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崇拜与景仰之情,可俺脑子却清醒的咧:真真没想到啊,苍蝇你竟深藏不露身怀绝技,瞧瞧,这灵活的身姿,再与你平时笨笨的脑袋瓜子呆呆的反应一比较,那叫一个意外啊,都可媲美奇迹了,套一句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啊!还有还有,苍蝇你打起架来,还真是帅得一塌糊涂,这样的一个你,一点也不逊色于狐狸。
对了,狐狸?我想起来了,还有狐狸呢,他怎么样了?这样绝佳的表现机会他怎么没发挥一下美人计呢?我正想四下里找找狐狸,那狐狸精不会吓趴下了吧,嘿嘿。
才一扭头,便看到狐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边,气定神闲的看着穆苍蝇与蒙面黑衣人,眼神却冷得似冰。
咦?他没吓得躲起来?既然他没事,那我就继续欣赏苍蝇难得的英俊身姿啦。
眼看着穆苍蝇把蒙面黑衣人逼得步步后退,我正待大声表扬一下苍蝇,不知从哪又闪出四个蒙面黑衣人,举着剑直直地向狐狸刺来。
我一时惊呆,左眼瞄到穆苍蝇被那蒙面黑衣人缠住,右眼瞄到那四把齐刷刷亮堂堂白晃晃的剑,脑海中浮现狐狸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哎,难道这人间绝色,就要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最最重要的是在我面前香消玉陨了?闭闭眼,狠狠心,狐狸,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算我为国捐躯,封我一个烈士称号,给翠儿红儿留点抚恤金啥的啊。
我咬咬牙,闭着眼,一把扑向狐狸。
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的,比如我。
别看我平时不运动,以前读书的时候体育成绩也总在及格边缘徘徊,这一扑,却快如闪电——事实为证:LOOK!我在那四把剑碰到狐狸身体之前,竟先将狐狸扑在了地上,那四把剑就这么生生地刺了个空。
狐狸可能没想到我会扑过来,被扑倒在地上做了我的肉垫之后微楞了一下神,然后一把抱过我就在地上滚了起来。
我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滚了几圈又有些头晕眼花,等狐狸终于停下滚动的动作之后,正想开口骂他没事在地上滚来滚去干嘛,结果睁眼便发现狐狸的脸在距我几厘米的地方,近得我都能看到他脸上的毛孔,听到他的呼吸声,感觉到他呼出来的气息轻轻抚过我的面颊。
我的脸倏地一下全红了,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在狐狸的身下,我不安地扭了扭身,可是狐狸微红着脸纹丝不动,我又扭了几下,狐狸还是不动,只是脸好象更红了,眼里似乎还闪着我不懂的光芒。
我的心扑通扑通一阵狂跳,忙扭过头不敢再看他,只觉得自己连脚趾末头也红透了。
一扭头才看到,不知从哪又跳出来四个黑衣人,正与那刚才的四个蒙面黑衣人纠缠。
晕了,发生内乱了?他们不是一伙的么?怎么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这时候穆清林已经解决掉最早那个蒙面黑衣人,径直向我们这边赶来。
我忙推推狐狸,示意他起来,真是的,他还想一直趴在我身上不成?想到这,我的脸又红了。
狐狸抱着我起身,又伸手帮我掸了掸身后的衣服,理了理我有些凌乱的头发,神色是再自然不过。
我只敢拿眼偷偷瞄他,看他神色坦然的样子,刚刚好象脸红的不是他,再感受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哎,狐狸的道行好象比我高多了。
对了,我害什么羞啊,人家狐狸又不知道我是女的,所以才会这么坦然嘛,我干嘛自己把自己弄得这么紧张。
可是狐狸刚刚好象也有脸红耶,为什么呢?在我失神的这会儿,最后四名黑衣人已经把对手都摞倒了。
我紧张地看着他们走过来,那穆清林站在一边只是奇怪地看着我,这浑蛋,现在这么紧张的时刻你看着我干嘛,看着我难道那四个黑衣人就会自动躺下了?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将狐狸再次扑倒的刹那,那四个黑衣人居然对着我跪了下来。
呃,我承认我有些自作多情。
因为我很快发现那四个黑衣人要跪的人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龙狐狸。
汗一记,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自觉地跑到了龙狐狸的身前,哎,我是不是越来越投入越来越适应这个身份了?他是君我是臣,这样出来遇袭如果他有个什么事,估计我的脑袋也保不住了,再说这回他是因为送我别墅才遇的袭,所以我才一下跑到他前面去,一下又把他扑倒在地的紧张他。
恩,是这样的啦,不然还会有什么原因呢。
我楞楞地看着龙狐狸对着那四个人说了几句话,又楞楞地看着他们转身将那些躺在地上的人搬走,然后又楞楞地看着搬走那些人之后的地面上露出来的大片大片的鲜红的血迹,我眼一黑,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之前,脑中的唯一想法便是:这四个黑衣人居然没有蒙面闹。
断袖我悠悠转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貌似躺在一张大床上,黄色的帐帘上挂着一排看起来就很精致的香囊和玉坠,四个角上分别还缀着一颗大大的珍珠?夜明珠?帐钩貌似24K纯金打造,还有身上的黄被子又轻又暖……这里是哪?怎么周围明黄一片,亮得我都有些找不着北了。
翠儿,翠儿。
我大叫。
两个丫环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撞入我的视线。
晕,这两人我都不认识,我有些心慌起来,又细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房间我也不认识。
55555,难道我又穿越了?上帝耶稣圣母玛莉亚,人家好不容易才在一个地方混熟一点,打下了一些经济基础与人际关系,事业也开始惭入轨道,幸福日子正要开始,你们又把我调到了另一个地方,我就算是救世主,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大人,大人醒了。
两个丫环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月白色的身影飞了进来,一下子就到了我跟前,坐在了我身下大床的床沿上。
大哥,大哥,真的是你么?还是大哥讲义气,跟着我一道穿越到这鸟地方来了,5555一看见来人是龙狐狸,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起身扑进了龙狐狸的怀里,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起来。
我也没细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只是突然发现自己一下子又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转眼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心里是又心酸又温暖,脑子压根失去了思考问题的能力。
龙狐狸就势将我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靠在他温暖的怀里,被他温暖的男性气息包围,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再加上他轻柔地拍着我的背,我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咳咳,其实事实是我哭得太认真太专心太投入太用力,直哭得唏哩哗啦昏天暗地,好死不死头又被狐狸闷在他怀里,差点一口气接不上就哭死了,顿时明白这样下去我的小命八成就丢在这里了,所以我只能试着让自己越哭越小声,一面警告自己,一定要速速脱离狐狸的魔掌。
我一抽一答的抬起头,为了掩饰刚刚的失态,正想没话找话的问问龙狐狸是怎么和我一起穿越到这里来的,这里又是哪里。
可刚从他怀里仰起头,龙狐狸就俯下脸来,嘴唇轻轻地落在了我的眼角。
我的身体立马石化,眼前一片金星,小心肝一下子跳得又快又响,脸又很没用的烫了起来,脑子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由着龙狐狸用唇将我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吻干。
好半晌,我才回过神来,脸红的看着龙狐狸摸摸我的额头,又摸摸我的脸,看着他眼里浓浓的关心与温柔,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又温暖又释然,听到他轻轻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只是有些晕血。
晕血?晕血?我的神智突然一点一点地恢复了过来。
刺客?晕血?大哥,这里是哪啊?我怯怯地问。
晕了,难道我没穿越?难道我仍旧在龙曜国?这里是我的寝宫,你突然晕倒,所以让太医给你瞧瞧,幸好只是晕血,休息一下就没什么事了。
龙狐狸的眼睛又黑又亮,眼里的温柔仿佛能将人化成水般,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不行,不行,林浅浅,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可不能只沉迷于美色之中,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镇定镇定,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东理一下:我昏倒了,龙狐狸不把我送回云府,干嘛把我送到他寝宫里来啊?莫名其妙嘛,他脑子被那刺客吓坏了不成?等等,好象我现在是宰相云风啊,堂堂热血男儿,朝堂上他的左膀右臂,群臣敬佩的上司,百姓崇拜的偶像……可是纵然我再伟大再出众再光环照人,按规矩,我还是不能进皇上寝宫,更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躺到那张貌似龙床的东东上去吧!而且刚刚龙狐狸对我做了什么?他……他刚刚居然亲了我。
一想到这,我噌的一声,从床上一跃而下,手指着龙狐狸颤颤地道:你……你……你刚刚亲我?大……大哥……原来有……断……断袖之癖!怪不得他二十好几,登基也一年多了,一没娶后,二没纳妃,整个皇宫没个女主人,原来他是同性恋,55555,这么漂亮的人居然是同性恋,那女同胞们是没机会了!你说什么?一听我的话,龙狐狸也噌的一声从床沿跳了起来,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糟了,忘了这里是皇宫,我啊你啊只限于在宫外,一到皇宫,他一向都是朕啊朕的自称,而我也必须皇上来皇上去的。
皇……皇上,微臣是男的,皇上也是男的,我们……我们不可以亲亲的。
我看到他也站了起来,忙往后退了好几大步。
云浅醉!龙狐狸一字一字把我的名字说得又重又响,一张俊脸从红转青,又从青转红,突然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长呼了口气。
怎么办?龙狐狸居然是同性恋!坐了没一会儿,又听到脚步声。
难道是龙狐狸回来了?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全身处于戒备状态,一抬头却看到进来的是穆清林。
啊?二林子怎么也来了?他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进了龙狐狸的寝宫?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
龙狐狸不是同性恋嘛,看穆清林和龙狐狸形影不离的样子,以及龙狐狸对穆清林那不一样的态度,穆清林肯定就是龙狐狸的爱人了。
这两个人,从小到大也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互生爱慕之心也很正常嘛,怪不得穆清林老粘在龙狐狸身边,龙狐狸也从来没把穆清林当成一个臣子过。
哎,原来如此啊。
我心里那个百转千回啊,眼睛瞄着穆苍蝇一脸的惋惜与遗憾:唉,这么优秀的两个男人,都没女同胞们的份了,真是可惜啊可惜。
可是穆苍蝇那是什么表情?干嘛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我?眼睛瞪这么大干嘛?还摇头?还不置信?对了,难道他刚才躲在门口看到龙狐狸亲我了?以为是我不知廉耻不讲道义的勾引他心爱的龙狐狸了?不行不行,这误会不能有,破坏兄弟感情事小,影响恋人感情事大,我要马上向他澄清。
那个……二哥,我和大哥之间真的没什么。
我细心观察着穆清林脸上的神情,继续小心翼翼万分诚恳道:大哥可能一时糊涂,把我错看成你了。
你放心,一切都没变,大哥依旧是最爱你的大哥,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都为你不娶后纳妃了,不会这么容易变心的。
我和大哥?娶后纳妃?三弟你在说什么?穆苍蝇一脸的莫名其妙。
还在装还在装,虽然我知道这样的事情被人知道你们会不好意思,但我们是兄弟嘛,被我知道又没什么关系,说不定日后你们私下约会啥的我还能替你们遮掩遮掩。
嘿嘿,你别装啦,我已经知道你和大哥都有断袖之癖了,你们两人是亲密爱人,没关系啦,我们兄弟一场,我断断不会因此歧视你们,更不会将你们的事告诉别人的。
我嘻皮笑脸的说着,尽量将气氛整得轻松愉快点,说完还很仗义的拍拍穆苍蝇的肩,虽然他的肩有些高,但我还是拍到了。
云浅醉!好一会儿穆清林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的朝我大吼,然后一甩衣袖,也跑了出去。
真是的,这两个人的反应还真像,不愧是恋人啊。
偷情接下来的几天,碰到龙狐狸和穆苍蝇,我都用分外暧昧与了然的眼神看着他们。
他们看到我却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没再澄清什么,因为他们看起来很忙。
我想他们八成是在查刺客的事吧。
说起刺客事件,我是后来听穆苍蝇仔细说了之后才发现此事的严重性。
由于先皇只有两个皇子,二皇子又于一年前失踪,也就是说龙曜国姓龙的皇室血脉只有龙翔煜一根独苗苗了。
如果龙翔煜出意外,那么龙曜国的局面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群雄内乱,反正没有姓龙的皇家血脉了,那么谁当皇上,就看谁的本事大了,或者更不幸的,还有可能被邻国吞并;第二种可能,便是二皇子突然出现,以他龙家人的身份,以及龙曜国建国以来历任皇帝都是龙家人的惯例,继承大统也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我直觉地以为,第二种可能性大一些。
因为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的话,掌握兵权的无疑称帝的机会最大,而现在龙曜国掌兵权最大的,就是穆清林和他的整个穆家了,你说穆清林会干掉他的亲密爱人留自个儿孤老终生么?根本不可能嘛!对了,听穆苍蝇说,那四个没蒙面的黑衣人是龙狐狸身边的隐身侍卫,讲得通俗一点也就是暗卫啦。
平时见不到人影,一旦龙狐狸有危险,便会倏地一声出现。
有这种侍卫,把我羡慕得跟什么似的,缠着穆清林问他穆家有没有这样的侍卫保护他,能不能分两个给我,那家伙看着我红着脸,半天没吭声。
唉,这孩子自从被我知道他与龙狐狸的暧昧关系之后,看到我时就经常动不动脸红,眼瞅着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没想到脸皮还这么薄,人家龙狐狸看到我时就镇定多了,也没再红个脸啥的。
与此同时,各州试的前十名已经产生,龙曜国的第一批高考学子们已经踏上了上京赶考之途。
我则暗暗下决心,绝不能让这批学子以及将来N批的国之栋梁成为应试教育的产物,书呆子,那是多么令人发指的称呼啊!出乡试与州试考题时,为了找些关于龙曜国的历史题文学题及律法题,我都快把整个书房拆架了,这回的省试,一定不能再照本宣科的出考题了。
这日上完早朝,我见穆清林鬼鬼祟祟地迟迟不肯走出乾清殿,我一时没忍住好奇心,招呼了顾文修和韩玄祺今日晚些时候再去政事堂,让他们先行讨论工作后,又直直地朝乾清殿走去。
我最近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知是因为知晓了龙狐狸与穆清林的暧昧关系而有些有恃无恐,还是自认为我们仨兄弟的感情已经到了牢不可破的地步,我是打死不相信穆清林会伤害我,面对四下里没人的情况下,与龙狐狸也没再拘泥于君臣之礼,说话行事那叫一个随便啊,反正从一开始我也没把皇帝这种东东太当一回事过。
偷偷摸摸的往门缝里一瞄,哎呀,龙狐狸与穆苍蝇两个大男人正粘在一块儿咬耳根呢,两人的距离那叫一个近啊。
靠,这两人偷情哪里不好偷,非要在这神圣而庄重的乾清殿,要是他们两在这做些浓情蜜意的事,那还叫我以后怎么站在这里向龙狐狸毕恭毕敬的汇报工作发表政见呢?一想到这,我立马觉得自己的形象光辉高大了起来,而龙狐狸与穆苍蝇显然太可耻了一些,龙狐狸这么多后宫庭院不空着嘛,朝东的朝南的朝西的朝北的都给穆苍蝇一座,让他俩爱向哪个方向发展就向哪个方向发展,但绝绝绝对不可以在乾清殿和政事堂这种神圣的地方。
我的手才刚碰到乾清殿的门,才刚想狠狠地一把将门推开,那门居然已经从里打开,只见一道石青色的人影一闪,我已经被人掐住脖子了。
好痛,呼吸困难了。
我刚想挣扎,身后的力量突然消失,我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到地上,在屁股着地之前,身后一双手轻轻地扶了我一把,我跌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抬头想看看那掐我脖子的人是不是该死的穆苍蝇,又见眼前一道黄色身影一闪,我又被人一扯,跌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靠,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一下被人掐脖子,一下又被人扯来扯去,我怒。
我三两下拍掉狐狸揽着我腰的手臂,瞪向狐狸的目光在看到狐狸一脸铁青的神色之后生生地换了楚楚可怜的眼神。
我又扭头去看穆苍蝇,只见他楞楞地盯着我及我身后的那个怀抱,脸有些泛红,眼里有丝受伤的表情一闪而过,又迅速恢复神色的转身将乾清殿的大门关上。
糟了,穆清林不会以为我横刀夺了他心中至爱而开始伤心了吧,那个,是你家龙狐狸把我扯过去的,不是我要扑入那个专属于苍蝇你的怀抱的,5555,怎么办,要赶紧安慰一下穆苍蝇,我不想看到他受伤的表情。
那个……那个……二哥,我不是存心打扰你们的好事的,我只是有些好奇,顺便想过来问问刺客的事调查的怎么样了的,我真的不是存心打扰你们的。
说完我立马跑到穆清林身边,踮起脚尖拉低他的身子凑近他的耳根小声道:刚刚肯定是大哥生气你抱着我,毕竟你的怀抱是专属于他的,所以他也抱了我一下表示他的嫉妒之心,其实大哥还是很爱你的,你放心吧。
话才刚说完,龙狐狸又一把将我扯了过去。
哎,我只不过跟苍蝇说了几句悄悄话,狐狸你的表现还真是小气呐。
好了好了,大不了我以后离你的苍蝇弟弟远一些好啦,说话也保持两米的距离。
我的话果然有了明显的效果,苍蝇的眼里不再有受伤的表情,而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脸越发的红了。
我想这种眼神,应该称之为感激与感动吧。
以后不许再这样鬼鬼祟祟的了。
龙狐狸的表情和声音都是难得的严肃。
我看到龙狐狸还有些铁青的脸色,突然觉得委屈万分。
我又不是故意偷听的,我也没听到什么,狐狸你是怕我听到不该听的,还是你与苍蝇之间有很多事情不愿让我知道?这样很危险,你知道么?要是清林刚刚不是人过来,而是飞把刀过来,你觉得你还有可能站在这里么?以后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就直接推门进来,别在门外闪啊闪的了。
狐狸的表情又恢复成我们独处时的温柔,说完还叹了一口气。
呃,格他说的也很有道理呢。
如果他们真的在商议秘密的事或者在里面偷情啥的,突然察觉到外面有人偷听偷窥,以苍蝇的身手,真的有可能飞把刀过来就把我咔嚓了。
不对不对,苍蝇进宫上朝,难道还会随身带把飞刀不成?不管了,原来狐狸那臭脸色是因为关心我呢,我顿时原谅了他刚才拉啊扯啊的无礼行为,心情也变得大好。
那个刺客的事查清楚了么?你也说了,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好了。
穆苍蝇摇摇头,难得的脸色有些凝重:那五个人当场就死了,没有口供,身上也没什么标记,只能根据交手时他们的武功套路,推测大概是玄冥宫的人。
玄冥宫?名字很拉风啊。
是的,玄冥宫一年前才在江湖上出现,以暗杀闻名,组织与成员非常神秘,无人知其他们的真实身份,也无法得知他们的具体位置和行事方法,只听说要请他们暗杀一个人,价码非常的高,同样暗杀的成功率也非常高。
穆清林越说越神奇,我却越听越心惊:那大哥也是他们暗杀的目标?那大哥不是很危险?还有,他们怎么知道那天我们去浅醉居的?他们一次没成功会不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我一连串的问题,越问觉得越害怕,好象那黑衣人随时会出现在眼前,一剑刺向狐狸一样。
而龙狐狸却轻拍了拍我的头,笑道:他们想杀我,又岂是这么容易的?我不置信的上下打量了龙狐狸一番,这人一身细皮嫩肉的,虽然身边有隐身侍卫保护,但我还是觉得不保险,怎么他自个儿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那么查出是谁要暗杀大哥了么?是那个二皇子么?既然一时半会儿无法端了玄冥宫的老窝,那么查出隐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关键的。
流言两人一阵沉默,然后穆清林摇了摇头:不敢太肯定。
大哥若出事,无疑失踪的二皇子成了最大的受益人,如果他适时出现,加上他在朝中的余留势力,那么取得皇位是顺理成章的事。
韩玄祺从一开始就是二皇子一派的,前段时间我们又处理了他女婿的事,他又怎会不知大哥想除他之心?如此形势之下,他与二皇子狗急跳墙未必不可能,从事件的动机上来说,二皇子与韩玄祺最有可能。
我缓缓分析,看到龙狐狸和二林子都点了点头。
哎,真够捧场的啊,我想到的你们岂会没想到?不管是不是他们干的,他二人终归是颗大刺,不得不拔。
既然如此,我们就让他们彻底断了偷窥皇位的念头吧。
如果不是他们二人干的,那背后的势力更加可怕,因为我们竟毫无查觉,所以就算我们对付了二皇子和韩玄修,亦不可以为此事就此结束,大哥二哥更需加倍小心才是。
我看到龙狐狸和二林子看我的眼里都有了些欣赏之意,呵呵,其实你们心中早有打算,只不过想听听我的意见罢了。
依三弟之见,怎么彻底断了他们的偷窥之念?穆苍蝇的眼里闪着赤裸裸的期待与兴奋之色。
我有些犹豫的望向龙狐狸,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又黑又亮。
狐狸,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啦,这几天没事干的时候我是分析了一下刺客的事,也想到了那失踪的二皇子,最终还顺便替你想了个馊主意,只是这馊主意你听了可能会生气会接受不了呢。
那个,我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不知道大哥会不会同意。
还有听了我的话,大哥不可以生气不可以降罪我的,不然打死我也不说了。
我楚楚可怜的望向龙狐狸,看到他肯定的点头之后,我才缓缓道: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意为人言可畏。
流言,有时候是最坚固的盾,有时又会是最尖锐的矛,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流言成为刺向二皇子的矛。
在所有的流言中,否定二皇子皇室血脉的流言无疑是最最尖锐的矛了。
我言仅于此,聪明如狐狸和苍蝇,自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狐狸一脸的沉思,眼睛却变得深邃,我分明能感觉到他看着我的那双眼里,温度有些冷。
我不禁有些伤感难过,他是在怪我对他弟弟太狠了么?他是怪我不顾及他皇家的颜面么?还是觉得我太心狠手辣?可是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他?如果不是担心他会受到伤害,我又何苦想出如此毒计?他以为我这样做心里会好受,只不过是与二皇子素未谋面才狠得下这心罢了。
我低着头,不再开口,心里是满满的委屈与难过。
不一会儿,我才听到龙狐狸在我头顶上方叹了口气,轻轻将我揽入怀中,我在他怀里呼气吸气,吸气又呼气,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奇异地让我的心变得宁静。
两个人好一阵子没说话。
我突然惊觉他这样的举动很奇怪,也很不合适,我们是两个大男人,怎么他动不动就对我搂搂抱抱的,就算他是同性恋,可是他的爱人是二林子啊,要搂要抱也是搂二林子抱二林子才是。
果然,我从龙狐狸的怀里退出后,就看到了二林子有些幽怨的眼神。
5555,二林子,我对不起你,兄弟妻,不可欺,我保证我以后都和龙狐狸保持距离。
龙狐狸,穆苍蝇与我坐在我第一天上朝被龙狐狸单独留下来训话的那个凉亭,面湖背园,有风自湖面轻轻吹来,虽已是夏天,却不觉得炎热。
我细细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又瞄瞄坐在我身边的两个男人,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经近四个月了,在这近四个月的日子里,我最重要的记忆似乎都与眼前这两个男人有关。
一个是当朝九五至尊,一个是手握兵权的重臣,本以为这样的人,是最难与之交心的。
可是幸运的是,他们似乎与我以往在电视中看到的处于同样位置的人不同,他们对我,不可谓不交心不真诚。
我从未细究过其中的原因,我想人与人之间可能真的有缘份吧,我对他们,何尝不真心不交心?凉亭中的石桌上置满了各式佳肴,我是第一次坐在皇家花园里享用御厨做出来的美食,心中难免有些激动,一边还暗暗感叹,那些御厨们的手艺可真不是盖的啊!狐狸你以后该多请我和二林子吃饭才对,毕竟那么多厨子围着你一个人转,似乎太浪费了点。
在我们享受美食的时候,狐狸神色平静的跟我们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这个皇家的秘密。
原来二皇子的母亲玉妃娘娘在入宫前是韩府里最出色的艺伶,一次先皇在韩府里遇见了玉妃,竟对其一见倾心,一月后,便将她以韩玄祺远房亲戚之女的名义迎入宫中,从此享尽帝王全部的宠爱。
玉妃入宫九月便产下二皇子,众大臣对此颇有微词,无奈先皇却宠爱有加,从不置疑,只道是玉妃体弱早产。
然先皇后查其实情,玉妃在入宫之前已有身孕,却苦无证据证明二皇子非先皇骨肉,后又早逝,遂作罢。
我突然想起张德所言,先帝对玉妃极尽宠爱,玉妃产下二皇子后再无子嗣,先帝由于独宠玉妃一人,未再宠幸其他妃子,故先帝只得二子。
从小到大,先帝对二皇子宠爱有加,曾几欲废立太子另立二皇子,后都未果,直至驾崩。
难道先帝是因为二皇子的早产对二皇子的血统有所顾忌才最终没废龙翔煜的储君身份,不然以龙狐狸早逝的母后及自身的并不得宠,怎么争得过玉妃的枕边风?听完故事,我在心里轻叹口气,环顾四周,这奢侈华丽雄伟不知多少人向往的皇宫,其中的心酸艰辛与残酷又有多少人知?又有多少人明知里面的斗争却还是一心向往?最是无情帝王家,我眼中现在平静而华丽的宫殿、花园,或许只是因为还没有后妃与皇嗣的出现才显得格外的宁静,不然,只怕又是一场勾心斗角腥风血雨了吧。
浅浅,我刚刚不是怪你,而是听了你的主意,不由得想起了过去。
这是狐狸第二次叫我浅浅,第一次是试探的口气,这一次,却叫得又自然又顺耳。
我心里还是喜欢别人叫我浅浅的,毕竟这称呼跟了我二十多年了,而且在这没有亲人相伴的龙曜国,听到有人叫我浅浅,让我感觉特别的亲切与温暖。
呃?等等,狐狸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刚才在乾清殿里低头黯然的所有心思,竟都看在他的眼里,清清楚楚,分分明明?这狐狸还真如云风所说,能看透人不成?不管了,继续我刚才的胡思乱想。
想起我看过的《金枝欲孽》,我不禁替二林子有些担心。
龙狐狸终究要娶妻生子的,就算他再爱你二林子,身为皇帝总不可能没有子嗣继位吧?谁让二林子你不能生孩子呢,哎,二林子,你以后要与多少后宫妃子为敌啊,那些后宫女子的明枪暗箭,料你武功再高强,估计也会没辙。
再加上世俗的力量,若是你与狐狸的事被老百姓知道,你断断是会被人民的口水淹死的,哎,二林子,你的前途堪忧啊。
想到这,我略带同情的看了狐狸一眼,又深深同情的看了苍蝇一眼,伸筷夹了大大的一块九宝鸭,放在苍蝇的碗里,嘴里温柔无比的说道:清林,你多吃点!狐狸一脸的愕然,而二林子,又是一脸的通红。
哎!贤帝关于二皇子非龙家血脉的流言从京城的坊间传了开来,人一旦有了闲时,便都有了八卦的兴趣,再加上这次是宫廷秘闻,对于老百姓来说,关于那个可望而不可及却又神圣万分的皇宫里的流言,不仅比一般的东家长西家短来得神秘而有诱惑,而且竟又多了分庄严与隆重。
所以尽管心怀恐惧,并不敢明着讨论,但私底下,流言却以一传十、十传百的态度漫延了开来。
不消几天,京城百姓已尽知此事。
我有时在想,如果二皇子是货真价实的龙家子孙,那么我这样的主意,多少有些伤阴德。
但一想到若暗杀龙狐狸的背后之人真是二皇子,那么我所做的,又都不算什么了,毕竟这个流言,不至于让你二皇子丢了性命。
与此同时,我又帮龙狐狸出了几个主意,好让他深得民心。
比如龙曜国内七十以上的老人,皆由国家抚养,每位老人每年五两银钱,分年前年中两次由各级地方政府送到老人手中,这笔开支并不算太大,因为我在顾文修那里大致了解到龙曜国的户籍资料,落后的生活条件加上落后的医疗条件,能活到七十岁的老人少之又少,国库为此支出的银两虽少,但得到的民众反响却出奇的好。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龙狐狸的形象顿时变得孝仁圣明起来。
再比如三代单传的子嗣可以免服兵役,咳咳,在这个国家,要想三代单传更不容易,但维护了这极少中的极少的一部分人的利益,却为龙狐狸赢得了爱民的美誉。
每回发黄榜告知朝廷的改革政策,龙狐狸总要求在黄榜中提到此善举是当朝宰相浅醉公子提议并说服圣上的。
就象上次科举事件一样,我还是不明白为啥狐狸每次发这样的黄榜都要拉上我。
但无疑,我在民间的形象愈发贤明高大起来,一时间百姓们提到圣上与贤相,莫不一副感激涕淋的模样,文人雅士的求见更是络绎不绝,我自是让张德一一拦在云府门外。
据说很多人都感叹:若能得浅醉公子一见,此生无憾矣!同时我又在朝堂上建议,整个龙曜国的茶、盐、粮、银,及与领国之间的商贸皆由朝廷出面买断。
所谓的买断与垄断颇为相似,上述商品,将由国家统一定价,若有商号想代理销售,必须向朝廷的特设机构进货,以朝廷规定的价格销售,若发现商号有私自进货或私抬售价的行为,将严惩不怠。
此举不仅可以保证基本的物价,更能为国库带来充足的银两。
此建议不仅龙狐狸当场赞成,连顾文修那老儿竟也连声称赞。
经过四个月的相处,我多多少少能感觉到顾文修对我态度的变化,以及他对龙曜国的忠诚。
顾文修对我的日益恭敬所带来的效果,是我刚开始没料到的,文官一方除了署明了姓韩的那些人之外,其余众人对我都是恭敬信服。
再加上龙狐狸对我的建议一味说好,穆清林的满口称赞,一时间整个朝堂上,凡有大小事务,皆以我之言为准,韩玄祺眼见大势所向,亦不敢明着对我有所抵触。
我在龙曜国越来越有风生水起之感。
将垄断事务暂交给顾文修施行,加上之前我掌管的治粟内史及国库,韩玄祺手中的实权其实只剩刑狱与土地山河水利土木工程了。
于是我又替龙狐狸出了个馊主意,让他将闲置的国有土地的使用权以出租的方式租给寻常百姓做农耕,想承租的百姓将与朝廷签一份为期三年的契约,除每年需缴纳的固定租金外,还需向朝廷上缴一定数量的户粮。
三年之后如果愿意,有优先续签契约权。
这是双赢的大好事,朝廷每年收益有保障,荒地由于年租金的低廉又得到了适时的开恳,若是三年之后成了好的农耕田,还可提高租金。
于民来说,亦是前所未有的好事,租来的地,除上缴租金和户粮外,剩下的都是自己的了,这样谁的积极性不高?谁不把那些秧苗当成心肝宝贝的疼?施肥杀虫,通水光照,每亩地的收成自会提高不少。
龙狐狸听后又是微笑着点头同意,发出的黄榜中又将我浅醉公子的大名写了上去。
我巨晕,狐狸你一不动脑,二不出力,净想着把我的名字写在黄榜上,你丫到底想干嘛啊。
大哥,我最近又是帮你圈银子,又是帮你得民心的,你打算怎么感激我一下啊?我狠狠地咬着嘴里的大虾,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心里却打起了小算盘。
哦?三弟想要什么?龙狐狸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你又要讨赏?你又要讨赏?你出的主意很多大哥都是想到过的。
二林子又露出了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声音也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啪的一声重重的放下筷子,咬牙切齿道:二林子,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聪明啊。
什么叫大哥也想到过?大哥有想到干嘛自己不施行啊?就算大哥真的想到过,反正提出来的人是我,不是你,光这点,我就比你出色多了,你不觉得这么出色的我,大哥是需要狠狠的奖励我一下的么?还有,大哥若赏我东西也是拿他的东西,你又不会少块肉,你丫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小心眼了?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马上一脸贼兮兮的凑近二林子,二林子,难道你还在生气我上次闯进乾清殿坏了你和大哥的好事?二林子的脸立马红了。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逗二林子了,每次只要一说起他和龙狐狸的事,这小子一定脸红,娃哈哈哈,太好玩了,大将军脸红啊。
你……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二林子一副想掐起我又不敢的样子。
二林子你放心啦,我知道你和大哥情深意重,作为兄弟我绝不会做第三者的,再说,我也没那断袖之癖呢。
话才说了一半,二林子噌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只手颤危危的指着我,大声道:谁说我喜欢大哥了?你有没有脑子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二林子这般生气的对我吼,我有些愕然,又有些莫明其妙:二……二哥,你这么激动干嘛?我说过我不会因此看不起你们的,我们仍旧会是好兄弟的。
云浅醉,我喜欢的不是大哥,你不明白就别给我乱说!二林子看我的眼睛里似能冒出火来,还隐隐带着一丝我不明白的无奈与狼狈。
啊?二哥另有爱人了?那大哥怎么办?我一时晕了,在脑海里翻了三遍都没找到二林子的爱人,苍蝇平时不是都跟狐狸形影不离的嘛,他还有时间发展另一段感情?除非那人藏在他的穆府里,那他晚上还是有时间约会的。
可是这样的话,龙狐狸怎么办?那只狐狸不是要伤心死了嘛。
我转身看看龙狐狸,果然,他看我的表情是一脸的无可奈何,这么漂亮的孩子,居然就这么被无情的抛弃了。
我看到狐狸伸出双手,似乎又要将我揽入怀中,这孩子,现在多么的需要安慰啊,我有些替他心疼的想,然后主动的伸手抱住他,顺便在他背后轻轻拍了几下,安慰道:大哥别伤心,虽然二哥不要你了,但以后会有比二哥更帅更好的男子喜欢你的,而且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
我轻轻抱着龙狐狸,感到他听了我的话之后微微一僵,继尔将头埋在我的颈间,身体便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
我一阵心软,狐狸应该是伤心的哭了吧,虽然我的脖子没有感到湿意,但无声又无泪的哭泣,更是让人感到心疼啊。
许久,狐狸才轻轻放开我,抬头之间已恢复神色,而二林子却是用一脸看白痴兼怪物的眼神看我,我当然不去理他,他这样对狐狸,我正替狐狸愤愤不平呢。
那么三弟想要大哥奖赏什么呢?狐狸突然将话题扯回了最初。
呃?你就随随便便赏我一块免死金牌好了!狐狸这么伤心的时候还想着我的话,那我也不好意思大敲他一笔啦,就找个对我来说最有用的,以后被发现女扮男装替兄出仕的时候小命就能保住了,娃哈哈哈。
初疑免死金牌?看到狐狸和苍蝇一脸的问号,敢情龙曜国几百年来都没有生产过免死金牌呢,晕了,那些作古的大臣们,你们在世的时候都干什么去了?怪不得一个一个前仆后继地上天堂去了,原来没替自己找块护身符啊!呃,如果你们都是生老病死的,那就当俺没说啦,嘿嘿!就是打一块皇家金牌,写上免死两字,在百官面前亲赐于人,那人以后万一若犯了死罪,就可以拿金牌出来替了那死罪。
我想应该是这么回事吧。
金牌又大又重,不利于你随身携带,不如我给你道免死圣旨,效果一样,你带着也方便。
狐狸的两只眼睛写满了算计和思索,最后归于平静,笑嘻嘻的建议。
好啊好啊!管它是金牌银牌圣旨还是草稿纸,能免死就行了。
啊,狐狸真是聪明呢,这么实用的主意也想得出。
得到了狐狸的口头承诺,我心情万分愉悦,看来小命是保住了。
于是我重又拿起筷子,对付起眼前的美食来。
难得的休息天啊,熬了半个月才轮到的,又意外得了这么好使的免死圣旨,真该放开怀大吃一顿呢。
回到云府已经傍晚时分,我突然想到了云风,最近忙着和狐狸苍蝇三人行,倒把这正牌哥哥给冷落了。
想到这,我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去南竹苑。
云风还是老样子,病殃殃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明明该病美人模样的,可是看起来却依旧俊秀清朗,加上骨子里的温和气质,每次与他独处,总让我觉得轻松。
月儿,你又在想什么了?云风一脸的无奈与宠溺。
没什么啦,哥,呵呵。
到了这儿之后,有人叫我月儿,有人叫我公子,有人叫我云风,有人叫我云相,有人叫我浅醉,偶尔还有人叫我浅浅,呵呵,我竟也能习惯这一大堆的称呼,在别人唤我的时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让我自己都有点佩服起我自己了。
月儿,听说你的宰相当得深得人心,哥心里很高兴,想不到你竟如此有才,当初哥哥这么担心你倒是小看你了。
云风似松了一口气,脸上有淡淡的却让人觉得温暖的笑容。
哥哥,你听红儿和翠儿瞎说。
还有,哥,你得的到底是什么怪病啊?怎么吃了这么多药看了这么久大夫还不见好?我随口问到,真的很奇怪呢,云风的神智清醒,其实精神也不错,除了貌似浑身无力起不了床做不了事之外,好象没看到其它病症反应,比如嗜睡、病痛、晕厥、咳血等等。
咳血?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脑海一道灵光闪现,我顿觉浑身冰冷,难道?哥哥,你……你是不是中了什么毒?我看到云风眼里的惊讶与慌乱一瞬即逝,快的仿佛从未出现过般,可是我知道我没有看错。
天,不是我敏感,不是我想象力丰富,不是我武侠书中毒,云风同学真的……公子,老爷请您去书房。
张德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适时打断了我的探究、云风的回答。
哥哥,那我先走了。
我对云风轻轻的笑了一下,看到云风的嘴唇微不可见的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又看看站在房门外的张德,没多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门。
我跟在张德身后向云老头的书房走去,这是我四个月以来云老头的第二次召见,上一次是我初来乍到没两天,想起他那时的奇怪样子,这一次他要见我,是想说上次没说的事么?还有云风如果真的是中毒了,这毒和云老头有关系么?你不心疼自己的身体,也要顾顾你大哥啊!云老头的话犹在耳边响起,难道云风的毒真是云老头这做爹的亲自下的?如果是,又是为什么呢?少爷的毒,并不是老爷下的。
张德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轻轻的,却让我听得分外清晰。
啊?我一惊,张德他,听到了我和云风的谈话,看出了我心中的疑问了么?可是云风的毒如果不是云老头下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云老头的忙碌,云风的毒,张德一个管家对天下形势的了若指掌,以及我假冒云风上朝四个月却能只字不泄露的云府上上下下,整个云府,好象超乎我想象的复杂。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去见见我那冷血的父亲再说。
张德依旧掩了门退了出去,我看着坐在书桌后的那人,书房内微有些暗,他身后的窗子却开着,窗外的夕阳在他的身后映出一圈光晕,而他的脸背着光隐在阴影中,让人瞧不真切。
可是这样的一个他,竟让我觉得贵不可言,气势惊人。
我在心里甩了甩头,甩掉自己这种荒谬的想法。
然后向前,躬身道:爹!那人抬了抬头,我依旧看不清他脸上的五官,却清晰的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良久。
月儿,想不到你如此出色,爹以前竟从未发现。
我听不出他说这话究竟是褒是贬,是真心抑或是讽刺,我说过,从第一次听说这个人开始我就对他全无好感,甚至有些敌意,哪怕张德说云风的毒不是他下的,但我却可以肯定与他必有关系,所以,我笑了,笑得有些冷,而声音比笑容更冷:若是月儿不出色,恐怕云家早已被满门抄斩了。
环境逼得月儿成长,爹忙于生意,自是没有发现。
书桌后的那人明显被我的话有些激怒,因为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以及一闪而过的杀气。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自从肯定云风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之后,我几乎同时肯定所谓的替兄出仕不只是简单的贪慕荣华富贵,整件事就是一场阴谋,而我是这阴谋中的一个棋子,任人摆布步步惊险,前进后退不由自己,身在棋局,却不知道下棋之人的目的。
这样的认识,让我有刹那跌入地狱之感,直觉地对眼前这个毫无疑问的主谋充满了恨意与敌意。
呵,我的月儿比风儿强多了,风儿只知一味逃避,我的月儿不仅如此出色,还懂得反抗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觉得他这番话里有赞赏之意。
爹爹谬赞了。
月儿若能学得爹爹的一两成,爹爹也就不必如此牵挂,德叔也不必辛苦的两头忙了。
你虽然忙得顾不及我,可是你的眼线张德还是很尽职的,或许还不止张德一个眼线,说不定整个云府都是你的心腹都是你的眼线。
我的月儿,眼前一晃,我的下巴已被人用手捏住,爹真没想到我的月儿竟是这般的有趣,或许月儿真的可以帮爹完成心愿,以后有月儿继承爹的一切,爹也可以放心了。
韩氏啪的一声,又有一本奏折飞到了我的脚跟边。
我在心里哼了一声,脸上却满是惶恐的捡起了奏折。
狐狸你倒真扔出瘾来了,不过你扔啊扔啊的,俺已经从最初的强烈愤怒及不适应变成了现在的麻木了,不就是弯个腰嘛,谁还真能累着了。
爱卿,你说这奏折,朕该如何?狐狸是越来越懒了,爱卿前面那个云字都懒得说,做人懒到这份上,你还能指望他动脑不成?哎!我随随便便地瞄了下奏折,说实话,因为昨天云老头的事,心情到今天都还是阴转多云之间。
咦,弹颏韩玄祺一党的耶,看看,署名的居然是穆苍蝇,我说小穆同学,你一当兵的什么时候管起这事儿来了?怪不得前阵子忙进忙出的,原来调查老韩同志去了。
恩,这奏折写的比当初顾文修那老儿还有质量,看来证据也尽在你掌握了,有前途啊,小穆同学。
回皇上,此事关系重大,臣愚昧,圣上英明,全凭圣上作主。
我撇撇嘴,故意把愚昧说得极重,而将英明说得极轻。
狐狸,这事儿你和小穆同学策划已久,证据确凿,必早有打算,何必再借我之口呢?姑奶奶我现在心情不佳,懒得理你们。
哦?爱卿乃我朝第一贤相,不必过于谦虚,若爱卿愚昧,我龙曜国岂无人才?狐狸边说边笑,看起来心情不错,不过下一秒,一敛神一皱眉,声音冰冷,不怒而威道:来人哪,将韩玄祺拿下!韩玄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已被冲进大殿的侍卫押了下去,口中还大喊:皇上,老臣犯了何罪?皇上莫听奸臣之言啊……如此突然的变故,殿内众官员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窃窃私语。
韩氏一族的官员更是又惊又惧。
怎么?我学着狐狸那懒懒的调调,各位同僚是想替韩右侍鸣冤求情,还是觉得在这乾清殿里连皇上也不必放在眼里了?众人顿时没了声音,静立垂首,大殿内复又静可闻针落。
龙狐狸微笑着看着我,挑了挑那好看的眉毛,复侧过脸冷声道:韩玄祺串通邻国、密谋造反,即刻打入天牢。
穆将军,你速领兵包围韩府,并将韩氏一族所有门人一并遣至韩府,严加看管,此案由朕亲自审理,在定罪之前,除非有朕亲授令牌,任何人不许靠近韩府。
云爱卿,因此事而搁置的政务就交由爱卿处理。
他的声音不大,却散发出阵阵迫人的气势,那是天生的王者,只字片语之间,任你是权倾朝野的重臣,任你是辅佐三代君王的元老,任你是门生遍野的权臣,在这几句话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狐狸如此突然地在早朝时扣了韩玄祺,又迅速包围韩府,软禁了韩氏一党的所有相关人员,没有一点的风声走漏,迅速而绝决,对方连一丝喘息与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不消几天,狐狸便发出黄榜昭告天下,定韩玄祺一十八条大罪,处满门抄斩之刑。
一时间,京城谈韩色变,那些平时里与韩玄祺交好的官员更是战战兢兢,唯恐受其牵连。
龙狐狸又摆出一副仁君的模样,下旨此案到此结束,不予再深究,政局复又悄悄恢复平静。
我知狐狸目的已达,他亦不想朝堂因此有天翻地覆的变化,毕竟那些与韩氏交好的官员,并不姓韩,他们以往对韩氏的好,不过是官场上的趋炎附势、奉承拍马,就像如今他们明白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是我之后,开始奉承讨好我一样。
这样的人,不足为惧,亦不屑狐狸的一顾。
看着一个大族转眼之间消失不见,看着曾经手遮半边天的权势在皇权面前弱不禁风,只因他们是臣,只因他们没有兵权,所以帝王们从来对他们都是予舍予取,而这舍与取就在一线之间,全看你如何把握为人臣子这个尺度了。
想到这,我又深刻的反省了一下自己。
我可千万不能步韩老贼的后尘啊!我和二林子指挥着一帮人到韩府抄家。
我对着眼前金山银山奇珍异宝两眼发直,只差流口水了,心里无数次幻想韦小宝和多隆抄家那经典的一段,想象着二林子也能像多隆那么识时务,然后我再学着韦小宝的口气对二林子酷酷地说:韩玄祺帐上有记录的家产是多少啊?没有记录的直接送到我家里,再让我看看有没有假银两,以免破坏国家的经济。
无奈我脸皮没小宝同学厚,二林子也是个楞头青,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亮闪闪的珠宝一箱又一箱装好,送往国库。
从早到晚,那些珠宝闪得我眼睛差点失明,可我却楞是没捡到一块碎银,心里很是忿忿不平,对着二林子不由得多瞪了他几眼,外加一脸的哀怨。
可是楞头青就是楞头青,那小子只是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自己的头,转身就又去指挥这个放这在这箱子那个放在那箱子了。
韩玄祺的家产实在太多,我们一大帮人整整抄了一天,待最后一车的金银珠宝运到皇宫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三朝元老,真不是盖的啊。
狐狸看在我们加班加点的份上,良心发现的请我们又享用了一餐御厨们的美妙厨艺。
大哥,真没想到韩玄祺竟是个大贪官,他的家产抵得过五年的国库收入了。
二林子到现在还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错,那是我没当宰相之前。
自从我改革之后,顶多只能抵三年的国库收入。
关于这一点,我是坚信不疑的。
哎,这么多世间珍宝就这么从我的指缝中溜走,我到现在为止还是闷闷的。
其实我也不太贪心,但我东看看西看看的时候喜欢上了其中的几样,比如那面光可鉴人的大金镜,比我家里使的铜镜清晰多了;比如那个晶莹剔透的双龙逐凤雕花紫晶盘,要是用来放水果多好;比如那几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放到我房里,晚上看书就不用点那该死的蜡烛了;再比如……哎,多想无益,多想无益啊。
我随便夹了几口菜,颇有些食不知味。
三弟有些心神不宁啊,累了么?狐狸关切的问,脸上的笑容却有些狡猾。
我摇摇头,觉得眼前的油炸大虾球很像那个夜明珠,哎。
身体不适?我继续摇摇头,觉得眼前的白玉豆腐很像玉镇纸,哎。
菜不合胃口?我还是摇摇头,觉得眼前的十鲜冬瓜蛊像极了韩老儿家的翠玉烛台,哎。
那是对那些珠宝有些念念不忘?我点点头。
听到狐狸和苍蝇的笑声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顿时从脸红到脖子。
这该死的狐狸,果然又阴险又狡猾。
我一筷子夹起一块金乳酥,把它想象成狐狸,一口一口咬得咯蹦响。
国库不是你在管的么?喜欢什么,就自己去挑吧。
狐狸笑得一脸的灿烂,双眼清亮,整个人明媚的有如暖阳。
真……真的?我看着龙狐狸,有些迷失在他的笑容里。
唉,越活越回去了,再帅的帅哥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照理不应该再像花痴一样的啊,真丢脸!还……还有……二哥今天也出了不少力呢。
我好心替二林子讨赏,兄弟之间,有福同享的嘛,虽然狐狸抽走了大头,但哪怕是小头,也是价值连城的呢。
我不要,我不像你!靠,二林子居然不领我的情。
穆苍蝇,你以为我真替你讨赏啊,我不过是看在你人高马大四肢发达武功不赖的份上,让你替我扛点东西顺便护送我回家罢了。
既然你硬的不吃,那我来软的吧。
我楚楚可怜万分期待地望着穆苍蝇,惨兮兮地道:二哥,我……我想你陪我去挑嘛!满意的看到穆苍蝇一楞,脸又微微地泛红。
恩,偶把那些东东藏哪好呢?私房钱耶,搬回云府不成了公家的了嘛,要不藏到浅醉居去,再请几个侍卫守着我的私宅和小宝贝们,娃哈哈。
共享终于又轮到休息了,半月一次的休假是如此的难得,所以更要份外的珍惜。
我很怀疑我是不是和狐狸、苍蝇成三人连体婴了,因为工作日天天见也就算了,休息天他们也从不放过我,整得跟大宝似的。
一想起那句经典广告词:大宝,天天见!我身上一阵恶寒。
我说大哥,二哥,今儿个又有啥事啊?好不容易挨到休息天,大哥你这样,要算我加班的。
我满肚子怨气。
加班?又是两张莫名其妙的脸,你看看,你看看,跟这种智商的人,沟通起来也特累。
就是本来应该休息的时候却用来做公事,那样的话要给做事的人支付双倍的银两。
我的年薪除以工作日,再乘以二,貌似加班一天也没几两银子呢,郁闷,超级不合算。
又是银子,又是银子,你的脑子里怎么净是银子,何况今天我们找你,不是为了谈公事。
苍蝇对着我难得的翻了个白眼。
不是公事?那是什么事?吃喝玩乐?貌似很久没去龙泽湖夜船吹风赏月了啊,要不今天再去一次?我一脸期盼的看着龙狐狸。
好事,你会喜欢的。
狐狸风清云淡的笑笑,居然还卖关子。
既然这样,那我就配合一下你们啦。
我闭上眼,任马车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哼,还能把我卖掉不成!不一会儿,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我一把撩起车帘,异常矫健的跃下马车,哼,看你们两个搞什么东东!啊?这不是我的浅醉居么?门口什么时候多了侍卫?我不解地望向跟着下马车的龙狐狸和穆苍蝇,前两天正想找几个人守着我的小金库,怎么我还没出去找人,人倒自己跑上门来了?门口两侍卫见到龙狐狸和穆苍蝇,躬身行礼,毕恭毕敬道:爷!靠,我说狐狸,我说苍蝇,你们太过份了吧。
这是我的宅子,你们不经过我同意替我找了侍卫我也就原谅你们了,但你们找的侍卫居然只认识你们,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才是这宅子的主人,这实在太太太过份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几个大步冲到那两侍卫面前,大声道:这宅子是我的,我才是这宅子的主人,才是你们的爷!那两呆头鹅侍卫居然一脸的奇怪,一声不吭,两只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狐狸,似乎是在等待狐狸的指示。
在我气得抓狂之前,狐狸懒懒的对那两呆侍卫道:他说的没错,从今往后,他就是你们唯一的主子,不过你们的月俸依旧从我这领。
狐狸话音一落,那两侍卫立马躬身向我行礼,异口同声道:莫闻(莫行)参见主子。
我酷酷地点了点头,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晕了?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这浅醉居人丁这么兴旺了?只见院子里不知何时突然多了很多貌似仆人的人,来来去去的安静而有序,一看就知是有丰富工作经验的仆人。
虽然整个院子没个主人,但这些人还是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打扫院子的打扫院子,收拾花木的收拾花木,还有来来回回不知忙啥的人,一切井然有序。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切,良久都没回神。
回过神来才看到自己的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二十余人,为首的那个中年男子对我恭敬行礼道:主子,小人莫言,是这里的总管。
接着跟在他身后的那一长串人也噼哩啪啦的介绍了一通,我听得晕乎乎的,只知一个个莫来莫去的,敢情这里都可改为莫府了。
我诧异的望向身后的龙狐狸和穆苍蝇,那两人摆着一张上帝的face,一个讪讪道:这些人,是我和二弟一起找来的,这么大的园子,你不在,也得有人看管吧。
另一个嘴角抽搐道:放心,这些人的工钱都由我和大哥出,不用你花一文钱。
这样啊,狐狸说的好象也有道理,毕竟这不是空园子,是放了我私房钱的园子,虽然我的私房钱都藏在密室里,一般人难以发现,但还是有人看管比较保险。
再说苍蝇不是说了嘛,这些人虽然为我所用,却属于他俩编制,由他俩支付工钱,我又何乐而不为?那谢谢大哥二哥啦。
明白自己得了便宜,我立马卖乖,又对着那一帮莫什么莫什么的人道:那个,你们都先下去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众人躬身退下,整齐而有序,哇,这些人也太训练有素了吧!这怎么回事?我指着那块写着微眠别苑的门匾尖叫。
这个小地方,我看着不错,就替自己留下来,万一以后来浅醉居休息留宿什么的,就有专用地了。
我跟下人们交待过了,这微眠别苑,以后除了你们俩之外,别人不可以随便进出的,我不喜欢自己的地方有闲杂人等进进出出的。
狐狸说的理所当然。
小地方?这小地方都占我园子的四分之一了,还小?这是我的园子,什么时候你说归你就归你了?留宿?你不回你的皇宫睡觉,在我这小地方留宿干嘛?我火冒三丈,气得口不择言,管你是不是皇帝,这是我的私人领地,我拥有全部的所有权和使用权的,臭狐狸,你丫不会是后悔把这园子送给我了吧。
其实不止是我,二弟也替自己找了个小地方。
狐狸闲闲的道,根本不把我的怒气当回事。
穆清林!我大叫,原来不止狐狸,还有你这只苍蝇,也敢对着我的所有物指手划脚的。
告诉你们,不管是谁,动了我的奶酪我绝不轻饶。
我大步的穿过小半个园子,赫然又看到一块门匾上写着清林别馆。
我气得浑身发颤,手指着狐狸和苍蝇,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大哥说我们兄弟仨有福同享的,三弟得了这宅子,当然有我们两个哥哥的份了。
所以我也挑了处顺眼的,欢迎三弟以后有空多来串串门。
苍蝇居然跟狐狸一个德性,他们两个肯定是串通好的。
大哥这么讲义气,他的皇宫怎么不分我们两个一半啊?我发誓,我生气的时候会口不择言,大多时候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苍蝇听了我的话,脸色一暗,拼命对着我眨眼睛。
狐狸却一脸的不以为意,依旧微笑道:好啊,三弟喜欢,明儿就搬进皇宫吧,我这么多的后宫,都空着呢。
靠,狐狸,你刚被你的苍蝇弟弟抛弃没多久,这么快就想找我做感情的寄托了?算你狠!滚,都给我滚出去。
我拼命的把龙狐狸和穆苍蝇往外推。
5555,我可怜的私宅,本来你们是如此完整的只属于我一人,如今却被人生生的分成了三份。
是你的主人我没用啊,保护不了你,那两个人,一个是我的老大,这宅子还是他给的呢,另一个是好兄弟,替我给你请了打扫管理的人,还送了好些珍宝来点缀你,他们开口,我实在没办法拒绝啊。
我们滚去哪?苍蝇有些不甘心的往外走,我还以为中饭就在这里吃了呢。
吃吃吃,吃你个头。
去揽才阁吃吧,顺便看看那些赶考来的学子。
后天就是省试了,我原先就打算趁今天休息先去看看龙曜国第一届科举考生的。
揽才阁是集食宿于一体的酒楼,虽然比不上邀月楼那么有名,规模也没邀月楼那么大,但亦不失干净整洁,地处闹市边缘,清静雅致,又不至于偏僻。
由朝廷出银子由我出面,将揽才阁包了二十天,解决从各地赶考来的考生的食宿问题。
当初科举推行的时候既然已经言明不分贵贱皆可参加,当然要替那些穷书生打算一下,万一人家好不容易上京一趟,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买个馒头还要分成三餐吃的话,是会严重影响考生的临场发挥的。
将揽才阁作为集体宿舍,一来解决贫困学生的温饱问题,二来便于考生的管理,大家在一起,老乡对老乡的,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踏进揽才阁的大堂,我示意掌柜的不要对我行礼不要泄露我的身份,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和龙狐狸他们坐了下来,点了几个菜,边吃边看一群学子在大堂中央讨论。
讨论的焦点居然是我,汗一记。
沉谙兄久居京城,才名远播,又是一方富甲,竟也从未见过浅醉公子?一青衣男子眉目清朗,对着他对面白衣男子问道。
那白衣男子摇了摇头,怅然道:慕醉兄有所不知,浅醉公子自任宰相以来,身居高位,却从不与人结势。
所以每日拜访者虽然络绎不绝,但从没有人能进入云府的。
呐,别告诉我那叫慕醉的,是因为仰慕我才取的这名字啊。
被人这样赤裸裸滴崇拜,我这样一个21世纪的新新人类,也会有些不好意思的啦,嘿嘿。
哦,真有此事?那慕醉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确然。
在下曾不止一次登门求见,都被婉拒在了云府门外。
那云府管家只说,有事可留下书函,至于那礼,若是留下,相爷也必是充缴国库的。
那白衣沉谙兄,一边说着一边貌似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脸上净是仰慕、钦佩,以及微微的遗憾。
哎呀,德叔,你错啦,而且是大错特错类。
我是有把那些人家送来的礼都收缴国库,可是我又把其中喜欢的挑了出来送去了浅醉居。
你也知道,我这人对奇珍异宝,一向很博爱的,嘿嘿。
如此说来,浅醉公子真是名符其实的一代贤相了。
慕醉本以为此次入得京来,能见浅醉公子一面,那么即便不能高中,也可此生无憾。
可是依沉谙兄说来,除了京中能上朝的大官,竟是没有多少人识得浅醉公子,看来慕醉这几日要挑灯苦读,进得殿试,入得大殿,方能窥见天颜,最主要的是得见浅醉公子了。
那叫慕醉的一说完,引来周围一片赞同之声,大伙儿豪情万丈,纷纷立志要进殿试,最主要的是要看看我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贤相的尊容。
被人如此仰慕,狠狠的满足了一下我的自信心以及虚荣心。
我心里乐开了花,这帮龙曜国未来的精英,竟觉得见我一面比见龙狐狸一面更值得。
等等,狐狸正坐在我旁边呢,会不会嫉妒我比他受欢迎呢?我拿眼偷瞄了一下,只见狐狸也正微笑着看我,眼里脸上全无不快,我顿时放下心来,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子去了。
岂有当官的不贪?又有哪个皇亲国戚不仗势欺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古皆是如此。
想我家住河州,离京城岂止千里,可区区一个韩姓人家,只因与韩玄祺能攀上远亲,竟连知府大人也敬畏三分,在河州横行多年,无一人能治,若非此次韩玄祺死罪,那一家子人,只怕横行一生,亦无人敢言。
浅醉公子得势时短,贤名天下,可是谁能保证几年之后,云家就不会是另一个韩家!一灰衣男子淡淡说道,看其穿着打扮,显然不是出身富贵。
他的声音不大,却因这调调与刚才的气氛严重不合,引起了全场观众的注意力,这当然包括我了。
哎,小灰同学,虽然你长得不赖,但这话,在我这个当事人面前,还是稍稍不中听了点啊。
这位公子好见识!我微笑着起身,缓缓向大厅中央的人群走去。
众人听见我说话,纷纷将目光从灰衣男子身上移到了我身上,我不经意的环视了一下眼前这十几个人,依旧微笑道:只是敢问公子,公子刚刚所说河州韩姓一家横行乡里,是韩玄祺授意?或是纵容?抑或是韩玄祺根本不知其恶行?灰衣同学显然楞了一楞,细细思索后抱拳道:兄台之问,恕在下无法回答。
呵。
我轻笑了声,继续道:公子既然也知河州离京城何止千里,韩姓那一家与韩玄祺又只是远房亲戚,可知平日里联系必不多,说不定韩玄祺还不知道自己有那一房远亲呢。
为官之人,手中权利乃为朝廷效力为民效劳之凭借,若成为家人纵恶之依靠,不管知情与否,俱已不该。
但这不该,是罪是错,却是有区别的。
官越高,亲眷越多,但凡能在几代之内攀上亲的,少不得来投靠。
这么多人,亲疏不同,远近各异,又岂是一人管得了的?期间有人作恶,若是授意为之,其心可诛,是为大罪;若是闭眼纵容,怒其不管不束,亦为罪;若是不知有其事,是为错;若是根本不知还有其人,不知还有人在千里之外打着他的名号行恶,公子又岂能因此冒冒然定这位官人之罪?公子所言有理,恕在下先前之言鲁莽了。
只是如此一来,畏权纵恶之风岂不更难整治?灰衣同学此时眼里全是恭敬与钦佩,而其余众人,皆是一脸的思索。
其实欲肃此风,关键不在那个大官,不在他的家人,而在于民众与地方父母官。
我稍作一顿,眼光一一扫过身前这帮龙曜国未来的精英,又回身朝狐狸和苍蝇微笑了一下,才不紧不慢道:国有律法,明文规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天子都如此,又是谁给了那些官吏比天子还大的特权?当今圣上赏罚官员,还得凭个理字,有功赏,有罪罚,不能全凭个人喜好,那些仗势作恶之人又有何理由比当今圣上还妄为?其实这一切,皆因人心的欺善怕恶、欺软怕硬,以及身为父母官或畏权势或奉承上级终忘了自己的职责——为民请命替民做主。
国之律法,定国安民之根本,行善为恶皆有法可依,朝廷命官若能克尽职守不畏强权,民众若能齐心协力维护好自己的权利,岂有作恶之人容身之处?若被人欺了,连自身都不努力去讨回个说法,旁人亦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我微笑着看着所有的人陷入了深思之中,很好,看来大家是有些明白我的意思了,虽然我现在给他们输灌众生平等人格独立的思想有些为时尚早,但若多少能有些觉悟,又何乐而不为?今日在座各位,都是龙曜国的青年才俊,此次科举之后,更会有一部分人从此踏入仕途,不管日后你们在朝或在野,区区只希望你们能记得今日这番话。
说完我便飘然回到狐狸和苍蝇的身边,满意的看到狐狸和苍蝇眼里的惊艳。
然后对着他们挑挑眉,示意今日目的已达,我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三人才起身,便见灰衣同学大踏步而来,至我身前,行了一个满满的礼后方道:在下陆程里,冒昧请教公子大名。
陆程里?鹏程万里,名字不错。
在下微眠。
我低头笑笑,不能说云风,不能说浅醉,一时也没时间瞎编,只好借狐狸的字先充充数。
月微眠。
殿试转眼到了省试的日子,我还是没去考场察看。
龙曜国二十个州,各州十名考生,共计两百人赴考。
考试分文史、国史、律法、策论,两天上下午四场考完,加起来一共八百份试卷,好几人高的卷子便统统堆在了我面前,我要在七天之内批改完,定出前二十名人选,因为第八天早朝要将名单上交那只光会动嘴白长一副好皮囊的龙狐狸,第九天,也就是省试第十一天,就是的日子了。
这一个星期,我每天除了上朝,便是昏天暗地的看考卷了。
说起来龙狐狸不知是太懒了,还是太信任我了,对于这二十名人选居然从不过问,光等结果。
幸好我早有先见之明,替自己留了一手,所以除了策论卷之外,其他三份试卷题量实在是不怎么大,批改起来也不慢,出来的成绩列了张统计表,以便最后根据总分取前二十名。
对于策论试卷,但凡字写得差一点,卷面脏一点的,一律扣二十分。
这时代没有电脑,以后有啥事就全靠奏折了,连个字也写不好卷面也无法保持干净整洁的人,我日后岂不遭罪?幸好这样的人少之又少。
熬了N个夜之后,我终于赶在第七天的下午将名单搞定,晚上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朝,便屁颠屁颠的将奋战多日且反复斟酌的名单呈给龙狐狸,心里则长长的舒了口气:上帝耶稣圣母玛莉亚,终于没我啥事了,接下来就看你龙狐狸的了,嘿嘿。
哪知那龙狐狸看也不看名单一眼,只飘过来一句话:明日殿试,云爱卿看着办吧。
届时众爱卿一道参加,仔细瞧瞧我龙曜国第一届科举考试以及第一届科举选出来的人才。
我狂怒,拼命提醒自己这里是乾清殿,现在是早朝时间,才忍住没冲上前去一脚将龙狐狸从龙椅上踢翻在地。
眼睁睁的看着龙狐狸那一脸贱笑,心里暗暗发誓:臭狐狸,明日不整你一整,我就不叫林浅浅,哼。
当当当,殿试的日子终于来临了!早朝结束,满朝文武移步太和殿。
待龙狐狸坐上殿内前首正中的龙椅,各文武大臣随后入席。
与早朝顺序一致,只是早朝时候大伙儿都站着,现在大伙儿都坐着。
左右两排矮几和软榻,我坐在左列首位,隔着大殿正对着穆苍蝇。
见龙狐狸微一点头,我拍了两下手,门外的太监尖声喊道:考生入殿。
时近中秋,天依然有些热,那些考生已在殿外等了近一个时辰,幸好看起来除了脸有些微红之外,并没人晕倒啥的。
二十个人低着头依次入得殿内,并不敢抬头,然后一起跪下,三呼万岁。
都起来吧。
龙狐狸的声音懒洋洋的,然后看着我道:接下来的都交给云爱卿了。
靠,我忍。
我徐徐起身,走至龙狐狸左下边,便有太监搬了张软榻放在我身后。
我诧异的看了一眼,没好意思入坐,只对着殿内站立的众人沉声道:今日参加殿试的,皆是我龙曜国万里挑一的人才。
承蒙圣恩,你们才能站在这太和殿里得见天颜,并接受圣上亲自提点检阅。
所以,不管你们最后及第与否,也不管你们以后是在朝,或在野,你们的身份,不仅是我龙曜国第一届科举学子,是将来无数后辈的榜样,更是天子门生!天子门生,如何使这份荣耀不蒙上一丝灰尘,你们可都清楚明白了?众人皆是一凛,复又跪拜,叩首感谢圣恩,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激动之情。
我又用眼扫过殿内躬身站立的那二十人,除了在揽才阁见到的沉谙、慕醉、陆程里,以及另两个当时在场却不知名字的,眼熟的唯有顾墨之这臭小子了。
想起他写的策论,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人才呢,再回想第一次见他时,他那醉熏熏调戏红儿的样子,我暗暗在心中发誓:顾小三,你丫要是下次再做那种丢脸的事坏了科举学子的名声,我就昭告天下你好男色,让你一辈子没脸出门见人,哼!这些人自入得殿来,一直垂首而立,不敢冒然抬头。
天颜不可冒犯,天威不可触怒,帝王们拥有着绝对的权势与威仪,从来都容不得他人稍有不敬。
在朝堂上,即使身为朝廷重臣,在上朝时亦不敢直视君王,哪怕君王问话,也只能低头回答。
如此看来,我第一天上朝时的那惊鸿一瞥,显得格外的有胆有识及与众不同,嘿嘿。
今日殿试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文试,各位需现场赋一首诗,得诗者当场诵吟,以一柱香为时限,香尽之时便是停止答题之时。
我转身向狐狸微微躬身道:臣斗胆,请皇上赐题。
狐狸,你昨天说让我看着办,又没说一定要我出题啥的。
我都想好了,今天不止你要出题,你还要……嘿嘿,越想心里越得意,嘴角忍笑都忍得抽筋了。
爱卿,狐狸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随即了然的微眯了下他那狭长的凤目,笑得格外的花枝招展,声音也格外的轻柔,想不到爱卿今日第一题是出给朕的啊。
呵,难得有人给朕出题。
既是爱卿的意思,那朕就依了吧。
狐狸说完,笑得愈发的淫荡。
哎,只可惜他那副贱相,除了我之外,没人敢抬头看。
不然那帮臣子看到平日里神圣不可侵犯的皇上居然是这副德性的,不掉眼珠子才怪。
狐狸边笑边环视了低头垂目的一众人等,然后又将目光望移殿门外。
殿门外不远处,赫然是一池的荷花,时近中秋,已是一池的残败。
果然,狐狸微笑着回望我,懒懒道:爱卿以为荷花如何?切,狐狸你真没创意,在你的眼睛瞄向荷花的前一秒,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了啦,做人聪明到我这份上,终于能深刻体会到独孤求败那高处不胜寒的寂寥心情,感觉生活整个的都没了乐趣!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乃花中君子也。
百无聊赖的随便扯了几句,说完才发现整个太和殿里的近百双眼睛都睁大了看着我,神色各异。
惊艳的、欣赏的、讶异的、深思的、不置信的、惊喜的……特别是那日在揽才阁里见过我的考生,尤其是那个慕醉同学,那眼里的热烈,生生的让我抖了一下。
哎,我还是有些不习惯被人如此赤裸裸的崇拜着啊。
云相实乃我朝第一才子。
云相文采,名不虚传啊。
不消一会儿,小声的奉承之言在殿内四周响起,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众人又见狐狸但笑不语,话中恭维之意那是愈发的明显了。
我脸有些微红,实是因为心中有愧,但在他人眼中,估计又成了谦虚的表现,赞美之词更加汹涌而来,大有不把我吹晕誓不罢休之势。
我只得轻咳了咳,主动转换话题:皇上,今日文试是否以咏荷为题?爱卿刚才一番话之后,还有谁敢再在爱卿面前作诗咏荷?罢了,换个吧,就以情为题吧。
狐狸笑看着我,眼里竟有丝宠溺,又轻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今日殿试,太和殿也不似乾清殿,都别太拘礼了,低着头还怎么吟诗?众人闻此言,复又抬头望向龙椅,那些初见天颜的人,个个有些失神。
还有一些大臣,平日里只敢低着头回话的,今日见到狐狸难得的和蔼模样,也都楞了一楞。
哎,狐狸,你还真是十足十的妖孽啊。
点上香,便陆续有人上前一步吟诗,还没待一枝香燃尽,殿内二十考生均已作诗为答。
我细细听来,众人之中,以沉谙、慕醉的诗最为出色,前者婉约、后者豪放,各有千秋。
再观狐狸、苍蝇和顾文修三人表情,他们的想法应和我差不多。
不如爱卿也赋诗一首吧。
爱卿贤名天下,文采斐然,今日便让众爱卿见识一下。
就那一池的败荷如何?狐狸的眼里满是狡猾的星星。
你这只阴险狡诈的狐狸,我本来打算让你赐诗一首的,结果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倒先来陷害我了。
败荷,败荷,你以为败荷就能难倒我了?好,今日姑奶奶我就随便剽窃一首让你好好的傻一下眼。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我故意将这首诗念得又缓又慢,以便造成我当场赋诗的错觉。
我承认我真的很阴暗很无耻啊,不过让我现场赋诗人家真的没那实力嘛,55555皇榜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在静可闻针落的太和殿里响起,终于让失神的众人回了神。
我缓缓向右边望去,果然是穆苍蝇在拍爪子,而且貌似异常激动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站起了身,汗一记!云相的学识、才智、为人、胸襟、气节,不仅让清林佩服不已,怕是放眼六国,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龙曜国得相如此,实乃大幸!苍蝇的眼睛,异常的清亮,又异常的热烈,紧盯着我,直把我吹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快飞上了天。
呃,我说苍蝇,太扯了吧,扯过头就不好玩了。
你说我的学识,那是当仁不让的,咱中华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的渊源文化,哪怕我只学到了九牛一毛,也够唬你们了;至于我的才智,那我也是很有自信心的,特别比较对象是你的时候;为人?这个,马马虎虎啦;胸襟?那个,对淑女说胸襟,不太礼貌的咯,念你不知情,俺就大人大量不计较了;气节?气节素虾米东东啊?可以吃么?真是的,你不会以为我念了两句诗,就真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了吧?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如傲菊般,残都残了还把腰杆挺得直直的吧?我告诉你,我可珍惜我的小命类!皇上,趁今日众人都在,云相诗意又浓,不如请云相再赋诗一首,以贺中秋吧。
不足一旬,便是中秋佳节了。
穆苍蝇深深的凝视了我一眼,转身便向龙狐狸请旨。
呃?我说二林子,你今天是疯了还是着魔了,竟还没完没了了?还是你丫突然皮痒欠揍,希望我乐于助人一下?又或者小样的你的胆子突然发育,敢拿我开涮了?我拼了命瞪向狐狸,眼睛能撑多大就撑多大,以方便狐狸能清晰的看到我眼里乌溜溜黑亮的眼珠子正快速的左右移动,希望狐狸能明白我的意思是NO!不对不对,狐狸听不懂英文,我的意思是不行啦!在我的眼睛眨成抽筋的前一秒,狐狸终于也对我眨巴了几下他那双好看的眼睛,然后才万分慵懒的对众人道:是啊,马上又是中秋了,那爱卿就赋诗一首吧。
靠,龙狐狸,你明明有看懂我的意思的,居然还学白眼狼,你的良心给狗叼了不成?5555,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一个一个,净想着怎么折腾我。
我苦巴着一张脸,随口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二林子,你让我赋诗,我偏念首词来给你听听,怎么样,没听过了吧,惊呆了吧?在我们那旮旯,这可是妇孺皆知的老掉牙了,所以你有多没见识,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拿我开涮,哼。
只是若是知道念了这首词之后没多久,我与狐狸苍蝇他们真的成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那么打死我也不会念这首词的。
这是后话。
接下来的两部分,分别考察那二十人心中的为官之道、对当今天下形势的分析,以及对龙曜国时政的想法与建议。
那二十人真真是精英中的精英,人才中的人才,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的分析与见解。
尤其以顾墨之对刑法、陆程里对水利、沉谙对祭祀礼仪、慕醉对官吏制度的见解最为独到和深刻。
看着他们意气风发却又恭敬谦和的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我便明白,就是他们了,我心中理想的六部之才,只需给他们时间加以磨练,他们必将成为龙曜国坚不可摧的栋梁。
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走出太和殿,众大臣也尾随退下,大殿内只留下龙狐狸、穆清林,我,还有我坚持要他留下的顾文修,由我们四人决定前十名的名次。
说是四人商量讨论,其实最终还是我说了算,没办法,龙狐狸只是笑看着我,不发表任何意见,苍蝇也一样,今天老看着我失神,至于顾文修,对我的话都是点头称是。
我当众表扬了他家小三今天的优异表现,他诚惶诚恐的表示年轻人年少不懂事,才会在殿上大放阙词,污了圣听,但眼里却满是骄傲与自豪。
又想起曲苑里与顾小子的初次见面的情形,这小子没喝酒的时候居然这么明是非辨忠奸,实在让我意外,不过今天他看到我时那仿佛吞了满嘴苍蝇的表情,嘿嘿,还真让我心情舒畅。
第二天京城里便贴出皇榜,昭告天下此次科举的最终结果。
前三甲:状元顾墨之、榜眼柳宇(慕醉)、探花白絮杨(沉谙),陆程里屈居第四。
前十名赐进士出身,后十名赐同进士出身,所有参加殿试考生统称为天子门生。
此外,由于韩氏落马之后,原先韩氏一党手中的政务都堆在我和顾文修手中,科举结束,新的官吏制度适时推行。
科举前四名分别授官,顾墨之任刑部尚书、柳宇任吏部尚书、白絮杨任礼部尚书、陆程里任工部尚书、穆清林兼任兵部尚书、顾文修任户部尚书。
由于四位尚书新上任,没有工作经验,所以我建议龙狐狸给他们一年的试用期,在此试用期期间官阶降为从二品(尚书本应为正二品),他们需尽快适应工作,付出比一般人更多的努力,如果工作中有疑问,可先向顾文修请教。
顾文修官升从一品(以前左侍郎是正二品,龙曜国也历来没有从品),顾文修手中的权利虽然小了不少,但他儿子是新科状元,又授刑部尚书,给足了他面子,他自己官升一级,整个朝堂除了我和穆清林是正一品之外,就以他的官品最高,所以顾老儿对此安排非常满意。
龙曜国开始迅速强大,不仅朝堂之上,整个国家都显得生机勃勃,经济飞速发展,国库逐渐丰盈,老百姓对当今圣上前所未有的拥护和爱戴,民众爱国情绪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偶尔和狐狸他们微服私访,看到的皆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百姓脸上那满足的表情,嘴里由衷的赞美称颂,使得狐狸看我的眼神愈发的温柔。
同时我个人的威望与名声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所以参加殿试的天子门生几乎每个人都入仕为官,只不过官大官小而已。
那二十人中,除了少数几位世家子弟之外,其余皆是平民出身,那些人当初冲着黄榜带着将信将疑的心来参加科举,可是现在他们用他们的境遇告诉世人,只要参加科举,只要你真的有才,那么出人头地,出仕入相,改变自己的一生都是可以实现的。
一时间,孩童的教育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有条件的必给孩子最好的教育,没有条件的也努力创造条件让孩子读书识字。
另外,我在揽才阁的风采,以及在太和殿上随口说的《爱莲说》、《咏荷》和《水调歌头》,经过那些新贵们的宣传,成了京城中妇孺皆知的轶闻,一时间,大街上随便拉个孩童,都能将《水调歌头》倒背如流。
而在朝中,我俨然真正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狐狸对我是毫无根据的信任;武将那边因为苍蝇与我的交好,对我也是恭敬有加;而文官这边,全成了我的心腹。
顾老儿对我愈发恭敬,是打心底里的恭敬,而那帮新来的小子,每天看我的眼神都是赤裸裸的仰慕和崇拜。
人说距离产生美,可是现在我们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说顾小三,陆程里,沉谙,还有那什么慕醉兄,你们就别再拿那种眼神看我了,再这样下去,我要被你们那露骨的眼神给整崩溃了。
色变转眼便是初冬,我来到这里也已大半年了。
自从科举结束六部制推行之后,我又做回了我的清闲宰相。
所不同的,上一回的清闲宰相是手中无权没事可干,这一回的清闲宰相是权倾朝野但已不用我亲自处理朝政,每日里只需听听各部尚书的工作汇报,有问题给个处理意见,最后再盖个相印就行了。
下了朝没事干,便在狐狸和苍蝇这两只跟屁虫的尾随下,在京城里到处瞎晃悠,东南西北的居然走了个遍。
每逢休息天,又是毫无意外的三人行,我很怀疑狐狸和苍蝇,他们怎么就这么空,怎么就这么不需要私人空间呢?狐狸你虽然孤家寡人,没老婆没二奶,但你不是失恋了嘛,失恋的人不是应该躲在角落里喝酒买醉,或者琵琶别抱寻找新的感情依托么?怎么你还是没事人一样,难道你对苍蝇不死心?还有苍蝇,你不是家里有小蜜有新欢了么?你怎么不花点时间陪陪人家,净缠着我干嘛?对于狐狸和苍蝇的不离不弃,我最终有些认命,躲不了也就不躲了,毕竟那两家伙,哪一个都不是我得罪得起的。
狐狸就不用说了,歪一下他的狐狸嘴,我的小命也就那啥了;至于那只苍蝇,人家一介堂堂武夫,不对不对,人家堂堂一介武夫,好象也不对,反正就一当兵的粗人,一巴掌扇来,我八成也就被扇飞了。
所以算了吧,就这么着了吧,我也别给自己找麻烦了!最近碰到休假,前一天下朝之后我便直接去浅醉居,在浅醉居里窝一天,睡两个晚上,第三天天蒙蒙亮再从浅醉居出发上朝。
听起来有点像半月一次的度假,反正云老头和张德没说话,我就顺便把翠儿和红儿也一并带上。
我现在已经习惯那两丫头的伺候了,一日也离不了她们,浅醉居里就缺个贴身贴心的,别的大妈大叔倒是一个也不少。
你问我狐狸和苍蝇?告诉你们,那两家伙也神了,居然也学着我半月一次搬进浅醉居,一个不呆穆府呆在清林别馆里还能说得过去,可是另一个居然两个晚上不睡皇宫睡微眠别苑里,只随身带了李福,第三天早我们一步,也是一辆马车忽啦啦的赶去皇宫早朝。
你说,没爹没娘的孩子,他咋就能这么任性自由捏?睡在浅醉居的头两个晚上,我很是提心吊胆了一下,怕半夜三更突然发现有人穿着睡衣站在我床前,仔细一看竟是狐狸或者苍蝇,然后他们哭天喊地的告诉我失恋之后的日子是多么的寂寞孤独无助彷徨,再顺便向我表个白啥的,后来发现这种情况根本没有发生,我也只好有点悻悻然的心安了。
躺在床上翻来滚去百无聊赖的时候又开始考虑我们三个这样住在一个园子里,算不算得上是同居?如果是,狐狸和苍蝇肯定又会哭天喊地的要我负责,那么我是不是要配合一下,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然后在他们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狂跳以为我要做出最终选择的时候,告诉他们我其实是个女的,那时他们两个会有啥表情,娃哈哈哈,光想想就觉得好笑啊!呃,不行不行,这个秘密不能说不能说啊,要是被狐狸知道我是女的,那不是欺君大罪被那正主儿逮个正着嘛,我这不成自找死路了?另外,当我看到浅醉居里属于我的那丁点地方被人安了一块浅醉小憩的牌匾时,我终于彻底无语了。
看来这宅子,真的是三个人的度假屋了,我一个挂名主人,也只能小憩,和他们的别馆别苑,待遇真是一般无二。
这日,吃完饭我们三个坐在浅醉居醉心湖边的亭子里打发午后无聊时光,我手里捧着一盘点心边啃边看狐狸苍蝇一只野兽一只昆虫进行天书级的围棋大战,正在我有点看明白怎么回事的紧要关头,便见一只黑鸽子远远的飞来,然后扑腾了几下翅膀落在了我的点心盘上。
我顿时有些傻眼,一身黑羽毛的鸽子耶,偶还是第一次看到呢,而且在三人中它居然飞到了我面前,以此偶敢肯定这只鸽子一定是公的,如果是母的,肯定飞到漂亮的狐狸身边去啦。
我与黑鸽子对视了N秒之后,黑鸽子率先避开我的视线,低头安然地啄了几口点心,然后扑腾几下翅膀一溜烟的飞到狐狸那里去了。
我大怒,小样的,敢情你是饿了看中了我的点头,压根不是审美的本能选择啊!正待起身抓住那该死的黑鸽子,好让厨房晚上炖一锅鸽子汤喂苍蝇,却见狐狸抓着小鸽子的爪子一阵捣鼓,就取出了一张纸条——原来小黑鸽是信鸽啊,还是龙狐狸养的。
咦,看来狐狸的小秘密还不少呢,上回的隐身侍卫,这回的小黑信鸽,不知道下次又会出现什么东东。
阿弥陀佛,只要不出现奥特曼就行了!狐狸优雅的用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摊开纸条,只一眼,脸色一变,那沉重与焦虑虽仅一瞬,但却如此明显。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狐狸脸上现出这样的表情,平时他对着别人总是一脸高深莫测的冷笑,对着我和苍蝇,又是一脸的温和。
狐狸将纸条递给苍蝇,苍蝇脸色也是瞬间一变。
我心里万分好奇,这纸条里到底写了什么,让狐狸和苍蝇这两个大人物都现出了这么凝重的表情,可是显然这两家伙并不打算将纸条递给我看,因为苍蝇看完纸条之后,将纸条捏在手心里,不消片刻,摊开手,里面仅剩灰灰的纸末了。
我怒,苍蝇你居然用内力毁尸灭迹,好,你们不愿意让我看,我还不乐意看呢。
初吻我怒气腾腾的起身,将手里的点心盘往棋盘上一搁,便回自己的浅醉小憩睡午觉去了。
浅醉小憩的院子里,有我命人特别打造的吊床,挂在两颗大树之间,初冬的午后有暖暖的阳光洒下来,透过树叶,点点落在吊床上,如精灵般跳跃闪亮。
我吩咐翠儿抱了一袭被子垫在上面,然后拿着本书爬上吊床窝在里面生闷气,盘算着要不要将上上上上个休息日狐狸送我的画,苍蝇送我的八角玲珑灯,撕他个稀巴烂,摔他个粉身碎骨……冬日的太阳特别好闻,晒着太阳我又特别容易犯困,所以盘算着盘算着,书便不知何时跑到了我的脸上,我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因为我在梦里,一身绝世武功,将穆苍蝇打得落花流水,穆苍蝇鼻青脸肿的在我面前发誓再也不敢在我面前耍内功摆酷了,那狼狈的样子,乐得我心里开了花。
我正自得意洋洋,朦朦胧胧中好象感到有人在摸我的头发,轻轻的,柔柔的,让我觉得亲昵而舒服,我无意识的向前凑了凑,便感到有只手轻抚上了我的脸。
那触感温润真实,我一下子惊醒过来,睁眼便看到一张放大的脸,近在咫尺,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忧虑、犹豫,以及深深的眷恋,是狐狸!我心里一慌,猛的想挣扎起身,却忘了狐狸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我一动,嘴巴就这么碰上了他的脸,我还来不及退回,来不及脸红,狐狸的手便穿过我的头发,轻柔而又坚定的抚上我的后脑勺,嘴唇便贴上了我的。
我睁着眼楞楞的看着狐狸,他的眼微合着,长长的弯弯的睫毛似乎极轻极轻地一颤一颤,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忘了该如何反应。
闭上眼,乖。
狐狸的唇畔轻溢出几个字,似带着诱惑,又似有魔力,我竟听话的闭上了我的眼。
我想我大概疯了,因为我竟然没有推开狐狸,我竟然忘了思考,我竟然沉溺在狐狸的吻中。
直到狐狸的唇离开了我的,我还头晕目眩没回过神。
浅浅,我的浅浅!狐狸的声音温柔又似有些无奈,他的一只手依旧抚弄着我的头发,似乎那里有让他着魔的东西。
我根本没明白他的话,只呆呆地望向他的手,看到他手里的我的长发,黑亮顺滑,随意的散落在我的身前。
然后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头发已经散了。
我惊慌起来,看到自己身上的白色儒袍,看到落在白色儒袍上的几片红色落叶,以及那本遮脸的书,抬头看狐狸,他站在吊床的一侧,微弯着身,我看到他清亮的双眸里映出的,我披头散发却清丽无妍的容颜。
我心里一紧,一翻身从吊床的另一侧爬滚下来,然后后退两步站定,还来不及开口,赫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穆清林,在狐狸身后几米处僵立着,脸上有哀伤而心痛的神色,看着我的那双眼,尽管离我有些距离,我却清晰地感受到那里面浓浓的悲伤,落寞,以及绝望。
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有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么?为什么这一刻,我突然分不清穆清林眼里的痛究竟是因为狐狸,还是因为我?为什么我现在会有这种疑惑?他眼里赤裸裸的痛灼伤了我,他就这样悲伤而绝望的看着我,他不是应该爱着狐狸的么?还是我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他,他爱的其实不是狐狸,而是……还有狐狸,我清楚的知道自己长发披散时的模样,每日里我坐在铜镜前等着翠儿替我梳头时,那镜中人的模样,哪怕不施粉黛,哪怕一身男装,却不容置疑的是个女子,欺瞒不了任何人。
只有将一头青丝束起时,再因着云风的关系,才能迷惑一部分人的眼睛。
那么,狐狸刚才的举动,还有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忽略了某些东西?我所做的努力,我那笨拙的演技,真的能迷惑像狐狸这样的人?我觉得一团混乱,不愿去细想,也不敢去细想,此刻更不想面对眼前的这两个人。
我现在只想,只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于是我飞快的朝外跑去,不理会身后的狐狸和苍蝇,一路跑出浅醉小憩,口里喊着翠儿,然后一把爬上马车,吩咐马上回云府。
游说第二天上朝,我一直低着头,不说一句话,也没看狐狸和苍蝇一眼,显得前所未有的安静。
昨天晚上想了一个晚上,差点把我的小脑袋瓜想破了,也没把整件事理顺想明白,徒然多掉了几根头发,外加两个黑眼圈。
早朝结束,按照惯例到政事堂处理政务,没想到除了六部尚书之外,狐狸今天也到了政事堂。
他坐在正上首的相位上,那平日里是我的位子,苍蝇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沉重。
众人正待行礼请安,狐狸摆了摆手道:免了!我心下诧异,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安,结合昨天今天,狐狸苍蝇两人脸上的神色与表现,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么?如果仅仅是男女或者男男感情问题,他们是断不会如此的。
我抬眼,视线飞快地略过狐狸,最后将疑问与询问的眼神落在苍蝇身上。
苍蝇的面色有些凝重,两条粗细适中的剑眉微拧,视线与我交会时,眼里有浓浓的忧虑,然后狐狸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众爱卿皆是我龙曜国之栋梁,也是朕最为信任的人。
如今我龙曜国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朕今日想听听各位爱卿的意见。
前所未有的危机?真的发生大事了?除了狐狸和苍蝇,众人皆是一脸的疑问,我忙躬身道:不知皇上所忧何事?朕近日收到密报,据悉望月国欲联合天青、寒星二国,出兵伐我龙曜。
如今天青、寒星二国还未收到望月国盟书,但望月国欲灭我龙曜已势在必行,快则两月,便会兵临城下。
狐狸的声音不重,众人听了却纷纷倒吸口气,我顿感重石压胸般,一时竟有些缓不过气。
我身处的这个时空,六国并存,按强弱顺序,分别为叶苍国、修若国、望月国、天青国、寒星国,以及龙曜国。
龙曜国无论疆土大小、财力兵力,皆被视为六国中最弱,这样一个国家,若是望月国还联合天青、寒星两国,那么无疑是想让龙曜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想我可能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地地道道的龙曜国人了,因为我一想到龙曜国可能被灭国,我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善良而知足的平民百姓有可能成为亡国奴,甚至死于战乱,还有狐狸这个一国之君可能会有的下场,我心里便难受起来。
唯今之计,只有尽快调集兵马,守住齐、河、豫三州。
首先发言的是顾文修。
齐州以东是天青国;河州以北是望月国,多河脉;豫州以西便是寒星国,多山川。
河州与豫州由于地势之利,显然比齐州易守。
众人又是一阵静默,确然,这时候,除了严以备防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各位爱卿难道没有更好的计策了么?难道我龙曜国只能坐以待毙么?狐狸的声音难得的有些挑高,里面的怒气已隐藏不住。
皇上,顾尚书所言极是。
如今我们需面对的不是望月一国,很有可能是望月、天青、寒星与我相邻的三个国家。
若单是望月,臣必领兵,直捣望月,杀他个措手不及。
但若是三国联手,断容不得我们先动,只能防不能攻啊。
穆清林退至我身边,躬身回话。
狐狸眼里的那丝不甘如此明显又短暂,双眸复又恢复一潭深水,望不见底。
是啊,怎会甘心?如果单对望月,又怎会陷于此种绝境?可是如果到时真的是与龙曜国三面接壤的这三个国家联手,龙曜国只怕想攻攻不了,想守守不住,龙曜国数百年的千秋大业,如果真的毁在狐狸的手里,那他又怎会甘心,怎能甘心?如果二十多年苦心经营,最后得来的却是一个亡国君的名衔,那狐狸会如何自处?我抬眼看向众人,俱是一脸的沉重,略低着头,没人再发言。
其中的四个,不仅年轻,而且新官上任还不足三月,连顾文修这样的三朝老臣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又怎么能期望他们能力挽狂澜?我又看向狐狸,他依旧坐在我的相椅上,眉头微皱,眼神深邃,身上却散发出浓浓的霸气、怒气,以及杀气。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龙曜国的土地被那侵略者踏平,狐狸更是不会让龙曜国断送在自己手里的,我紧紧地盯着狐狸的双眼,直到那双眼从深邃慢慢恢复清澈,我能清晰的看到那眼里的愤怒、不甘、以及坚定。
皇上,臣有一计。
说。
不止是狐狸,我能感受到众人期待的目光。
若皇上觉得臣的计策可行,请皇上准臣担当此任。
真是的,发生了昨天的事,我正担心该怎么面对狐狸和苍蝇两个呢,现在正好有机会让我离开一段日子,好好理理自己的思绪,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顺便也给他们两个清醒忏悔的时间和空间,然后再回来时,又可以和以前一样混吃骗喝,兄弟情深了,嘿嘿。
想到最后,我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或许我这样的表情,在现在这个时候,是多么的不合时宜,狐狸好看的眉毛明显的挑了一挑,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道:爱卿先说是什么计策吧!回皇上,如皇上所言,望月国的盟书还未送到天青、寒星两国国君手里,如此说来,天青、寒星两国还未同意与望月国结盟。
请皇上速修国书秘密送至天青、寒星两国国君手里,务必要快,最迟也要在两国国君对望月国的盟书做出决定之前送到,我国修书亦是盟书,盟书所列结盟利益必须比望月国开出的条件更为诱人。
另外,请皇上遣臣秘密前往天青国说服天青国君以显我国之诚意……狐狸突然一声不行,重重地打断了我说到一半的话。
皇上,容臣说完。
我望向狐狸,这个一向在大臣面前冷淡而深沉的皇上,此刻却是如此的不冷静,他是在担心我此去的安全么?我的嘴角又微微地弯了起来,眼神无比的坚定,狐狸盯着我,好看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皇上,天青与寒星素来联姻亲厚,天青国力又胜于寒星,且齐州远不似河、豫二州易防守,所以天青国的态度尤为重要。
若能说服天青与我结盟,那么寒星想来也应如是,届时望月孤立,局势自会大不相同。
我沉声说完,不意外的看到众人又是一脸的钦佩与叹服,狐狸的双眼亮如星辰,先前的愤怒与不甘已被惊喜与担心替代。
哎,难道我真的天资过人、聪慧异常?还是因为我以前学的历史看的小说在这里特别好使?不过有一点,当初因为要替真正的云风上早朝,所以从张德那里了解的龙曜国当朝形势与当今天下形势,在这时候,真正有了用武之地。
爱卿之计妙极,只是前往天青国之人选,朕会另派他人。
狐狸说得一脸的坚决。
我学着狐狸的样子轻皱了皱眉头,也坚持道:皇上,臣以为,再也没有比臣更合适的人选了。
臣明白此举的重要意义,更有办法说服天青国君,臣相信,若臣前往,不仅可以使我国安然度过此危机,还能借此机会,扩我疆土,使我强大。
皇上,若云相出使天青国,请容臣随同,以护云相周全。
苍蝇的声音响起,听得我脸上五官全皱在了一起,直想扑上去狠狠地扇他两个巴掌。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狐狸和他,一个比一个幼稚?皇上,虽然臣说服天青、寒星国君的机会很大,但为保万全,还得做好两手准备。
齐、河、豫三州还需重兵把守,这种时候,穆将军必留在前方指挥全军。
还有,为定人心,此事除今日各位,不宜再声张,臣的出使游说,以及调军前往三州加派驻守,宜秘密进行。
皇上,时间紧迫,臣需尽早出发。
我坦然的迎视狐狸的目光,他就那样盯着我,眼里有深思,有迟疑,有忧虑,有矛盾,还有许多我不能读懂的讯息,微抿着唇,不发一言,就这样紧紧的盯着我,神情严肃,剑眉轻蹙。
我也这样看着他,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良久。
众爱卿先出去等候,朕有话与云相单独说。
他的表情微微一松,似有无奈,对众人沉声道。
承诺一时间,政事堂里只剩狐狸与我。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我的心不自觉地有些慌了起来,昨日那一幕不期然在脑中浮现,我的脸也热了起来,只觉得这样的气氛诡异又尴尬。
我正待说些什么打破这沉沉的气氛,忽觉眼前人影一闪,狐狸瞬间已站在我跟前,一伸手将我揽入怀中,然后也不知怎么的,身影晃了几下,便又坐回刚刚那椅上,而我,就这么侧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这姿势,让我整个人都热了起来,我觉得不止是我的脸,估计连我的脚趾头也都该红透了。
我不自在地挣扎了几下,狐狸温柔却牢牢地拥着我,我挣不脱,只得别开脸去,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哥……?我本来想叫皇上的,可是我们这样暧昧的姿势,好象实在叫不出口。
其实我和狐狸苍蝇三人独处的时间,比起那有限的早朝时间,要长得多。
而私底下我向来称狐狸为大哥,比起皇上的称呼,心里其实更喜欢叫他大哥。
当然我如果能称他为狐狸,那是最理想化的啦,什么臭狐狸,死狐狸,阴险狡诈的狐狸,得口蹄疫的狐狸等等,高兴时一天换一个,不高兴时也一天换一个,使得本来枯燥的称呼,立马变得生动形象多姿多彩起来,可是我也明白这个是不可能的啦,所以只能在脑海里幻想一下。
咳咳,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狐狸不响,只转过我的身体,将头埋在我的肩窝,半晌,闷闷的声音才从肩窝处传来:太危险,你别去。
呃?我刚刚说的他都没听么?晕了!虽然此去可能估计大概是会有些危险,但总不能因为有些危险就不去了吧。
虽然日后的经历证明狐狸的担心实在太有道理,而我的放心显得格外的天真,但此时此刻,我是没有多少危机意识的。
大哥,你相信我,真的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
而且我刚刚没说,我此去不仅要说服天青、寒星与我们结盟,更有办法趁这个机会,联合他们两国,彻底除去望月国。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望月国你在将别人当午餐肉的时候,也该做好被人当午餐肉的准备。
浅浅。
狐狸突然抬头正对着我,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与认真,这消息是我安在望月国的眼线传回来的,昨天的黑鸽子还记得么?从望月国飞到这里,至少需要几天时间,可能这几天里,望月国的盟书已经送到了天青、寒星二国。
我们此时再送国书,已经晚了,如果你再前去,说不定那时天青与望月已经结盟,那样你不成了自投罗网?我不会让你冒这份险的。
狐狸的话让我感动,他该是真的担心我,不想让我以身涉险的,不然我毛遂自荐的请求去天青国游说,他又何乐而不为?想到这,我的心暖了起来,更是坚定的直视着狐狸,我知道我此时的眼睛有多清亮,以及狡黠:已经结盟了更好。
胜向险中求,我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
狐狸的眼中闪过一道锐光,在他开口前,我继续道:大哥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我自有办法护自己周全,也有把握助龙曜国度过这次危机。
大哥,这个时候,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难道大哥想看着龙曜国万千子民,死在侵略者的马蹄之下,成为亡国奴么?浅浅,狐狸轻叹口气,将手轻抚上我的脸颊,这等大事,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说服人的?我一把拍掉狐狸的手,又开始挣扎起来,真是的,现在这姿势,狐狸这举动,真的好暧昧,再说这里是政事堂,这么庄重神圣的地方,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我越想越觉得自己义正辞严,然后我毫不犹豫地大声对狐狸道:大哥,放我下来,我是男的,你这样被人看到了,人家还以为我也有断袖之癖呢!可是为什么,说着说着我竟觉得越来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说到最后,接近无声了呢?昨晚我也曾想过,是不是狐狸他,已经发现我是女的,才会有昨天的事发生?还是更早以前,我上次晕血在他寝宫那时,他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扑的一声,狐狸竟然笑出了声,在我刚刚勉强算得上严肃认真的申明之后,又用他那爪子摸了摸我的脑袋,黑亮如月夜星辰般的双眸凝视着我,嘴角浅浅一弯,似轻叹口气,声音里却有丝宠溺:浅浅,我一直在等你向我坦白。
呃?狐狸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我要向他坦白?莫明其妙嘛!我一时沦陷在狐狸那似有魔力的眼睛里,没理解狐狸的话,倒是忘了挣扎,依旧侧坐在狐狸的大腿上,用连自己都不察觉的撒娇语气道:大哥,你严肃点。
刚刚我们说到哪了?对了,我不是凭嘴皮子说服人家,而是拿出实实在在的利益去诱惑人家。
所以大哥不仅要马上修盟书送去天青寒星两国,我出发之前,大哥还需替我准备一样东西。
看到狐狸又想拒绝,没办法,我只能使出杀手锏了:大哥不就是担心我此行的安全么?可是如果不能争取到天青、寒星两国的联盟,大哥以为我呆在京城会安全么?到时龙曜国还有安身之所么?趁狐狸陷入沉思之际,我一骨碌地滑下狐狸腿,闪身退开几丈远,看着狐狸一脸的矛盾与犹豫。
哎,原来狐狸还有这副多愁善感犹豫不决的样子,要不是亲眼看到,谁跟我说我都不相信。
许久。
狐狸才缓缓站起身,漆黑清澈的双眸紧紧盯着我,仿佛宣誓般:浅浅,没有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知道么?度过这个难关,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接你回来。
说罢,郑重地在我额头亲了一下。
夜宴我决定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去天青国。
我向慕醉请了病假,狐狸下了命令,六部尚书每日上完朝需轮流去浅醉居向养病的我汇报工作,翠儿留在浅醉居照顾我,这样,除了狐狸、六部尚书、张德、翠儿、红儿、云辉和云耀外,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只是生病休养在别院。
穆苍蝇替我准备了一辆外表普通内在锦绣的马车,最重要的是,据说拉车的马不是普通的马,可日行千里,可我看它们其貌不扬的样子,怎么也没法和我心中应该腿长腰长鬃长、风姿飒爽的千里马对号入座,苍蝇那丫不会暗恨我独自一个跑天青国去,故意牵两头不中用的马来整我的吧?狐狸也将国书派人十万火急地送去了天青、寒星两国,我需要的东西也已帮我准备妥当。
从政事堂出来,我就借口要整理东西安排家事立马溜回了家,将狐狸和苍蝇想要抓狂的脸自动屏蔽掉,然后虚心接受一个白胡子老头四个小年轻的千叮咛万嘱咐以及无比的尊敬与崇拜,他们的表情仿佛我是个顶天立地旷古烁今的大英雄,又仿佛我是一去不复返的壮士,一个个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如果这时代有照相机,咔嚓咔嚓几声,他们肯定会与我合影留念,顺便让我在照片背后签个名啥的。
我在心里翻白眼,脸上却是万分的诚恳与谦虚。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我这次毛遂自荐地要求前往,还有一小半原因是想逃避狐狸苍蝇的感情、理理自己的心事,顺便游山玩水,领略一下异国风情,再顺便帮助龙曜国解决一个麻烦。
我想虽然我此行的目的并不单纯,但顶多也只能算是为国效力,真搞不懂这一老四少为啥要把气氛弄得我要为国捐躯一样。
当然,如果我现在就有先见之明——或者说自知之明——又或者说脑子没有进水的话,我想我会非常乐意接受狐狸的建议另派个人去说服天青国君的,毕竟我龙曜国人才济济,比我出色的人多得是,命比我值钱的却少之又少,对吧。
我简单收拾了东西,其实也就让翠儿帮我收拾几套换洗的衣服,再准备些银子什么的,傍晚时分,带着翠儿、红儿、云辉和云耀,准备赶去浅醉居。
云府里的人只道我又想去我的别院小住,倒没疑心什么。
我只向张德汇报了一下我的行踪,告诉他我要出趟远门,替龙狐狸办个秘密的差事,一两个月就回来,因为是秘密办差,所以对外宣称我是生病在别院养病,又嘱咐他若是云风问起就替我遮掩一下,别让他担心了,至于云老头,估计等我从天青国回来,他都还没想到我呢,我也不稀罕,哼。
有张德在云府帮我兜着,那云府这边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在远行前,到我的浅醉小憩好好的睡上一觉,顺便和那些金银珠宝来个吻别什么的。
哎,要是胖胖在这儿就好了,把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交给胖胖保管,我就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马车才刚出云府大门便停住了,翠儿掀开车帘,我便看到马车前面站着四个人,不是那四个可爱的新科尚书郎还有谁?你们想干嘛?我有些紧张兮兮的问。
这四个人上午不是才在政事堂门口替我送过别嘛,怎么这会儿又跑来了,哎呀,还有完没完啊,我最受不了离别的场面了。
云相,墨之已征得家父同意,请云相将此行的计划详说与我听,由墨之替云相走这一趟吧,墨之定不会辜负云相所托!顾小三一脸的严肃与认真,眼神却有些期盼。
什么?我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这顾小三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云相,还是让慕醉(程里、沉谙)去吧。
那三个小伙子也来凑热闹。
5555,我说那谁,你们这样,我心里还是挺感动的,但这差事,我是坚决不会让给你们的。
于是我轻皱了下眉毛,表情严肃,万分威仪的对他们道:这事皇上与我已经决定了,你们别再想些没用的,龙曜国这边缺不了你们,你们有这份心,替皇上多想想如何鼓舞士气、安抚民心、团结上下、守好这个国家,知道了么?四个人撇撇嘴,神情是明显的不满意。
毕竟是年轻人啊,一脸的情绪化,当了几个月的官,虽然人前能像模像样的摆点官谱,在龙狐狸跟前也恭恭敬敬,就是不知为何到了我的面前,全一个个变幼稚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他们,虽然不及对狐狸和苍蝇那么有深厚的感情,但还是与一般人不一样的。
罢了,你们还没去过浅醉居吧?既然从明日开始你们每日要去那里向我汇报工作,索性现在与我一道过去,先熟悉一下环境吧。
我让翠儿再唤了辆马车来,让他们四人坐上那辆马车,便一路向浅醉居驶去。
到了浅醉居,果然看到狐狸和苍蝇已经命人备了一桌好酒好菜脚翘翘的在那里等我了。
哎,上午借口收拾东西甩掉了他们,晚上怎么可能还逃得过?再说了,我这一去,少则也要两个月,是该和他们好好辞行一下,咱们兄弟一场,我回来还得继续见面的是不,总不能做得太绝吧。
幸好我身后还跟了四条跟屁虫,这样气氛就不会太尴尬啦。
嘿嘿!两人见到我身后跟着的四个人皆是一楞,继尔点头微笑示意。
四人看到坐在浅醉居花园凉亭里的那两个也是一楞,继尔一慌,一阵手忙脚乱的行礼之后,终于七个人围着一桌饭菜坐定。
狐狸坐在我左侧,苍蝇坐在我右侧,555,好不祥的预感啊!狐狸虽然一身便服坐在我旁边,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亲切,但新来的那四个,明显的有些拘谨和不安,所以虽然面对着一桌美食,气氛那叫一个沉闷啊。
只要我不说话,整桌人没一个吭声的,狐狸只是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苍蝇也不甘示弱,将我门前的菜碟堆得又满又高,我左瞪右瞪,瞪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他们两个还毫无知觉。
对面四个新来的,早就看得呆了。
在狐狸和苍蝇都夹着一块乳鸽肉送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不能再忍。
啪的一声,我重重的将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大怒道:你们不知道我最讨厌乳鸽肉的么?狐狸一脸委屈道:你没跟我说过。
苍蝇嘴角抽搐了几下讪讪道:我也没听你提过。
没说过没说过,你们没长心眼么?平时出去吃饭我什么时候点过乳鸽肉?在家吃饭什么时候让厨房准备过乳鸽肉?我承认,他们刚刚拼命替我夹菜的举动惹怒了我,我以前说过,我一生气就管不了那么多了,管你是狐狸还是皇帝,管你是苍蝇还是将军。
当当,筷子纷纷掉桌上的声音,我诧异的寻找声音来源,看到四张下巴脱臼呆若木鸡的脸。
我正想问他们这是怎么了,狐狸轻咳了几下,那四人立马回魂,捡起筷子手忙脚乱的胡乱夹了菜塞到嘴里,边吃还边含糊不清互相点头致意道:好吃,好吃,这个好吃。
我疑惑的将头扭向左脸,看到狐狸对我天香国色的微微一笑,天香国色?对了,我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那天香国色的不正是龙曜国皇上么?而我刚刚正对着他大吼呢。
怪不得类,糟了,今天还有四个新人在场,我不该这么猖狂的,我反省,我忏悔。
呃,那个,大家别光顾着吃菜啊,喝酒,喝酒,大家喝酒。
我拿起自己跟前的酒杯,正想一桌子人来干一杯,缓解一下刚刚因我冲动的言语显得很是怪异的气氛,猛然发现我手里的酒杯居然空空如也。
为什么我的酒杯里没酒?我瞄了瞄左边,又瞄了瞄右边,怪事,怎么他们两人门前的酒杯都是满的?你不能喝酒。
狐狸和苍蝇居然异口同声。
为什么我不能喝酒?你们不是来给我饯行的么?怎么着大家也要敬我一杯,我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就喝一小杯好不好?我讨好的看看狐狸,又看看苍蝇,然后很自觉地将狐狸门前的那杯酒拿过来,倒了一半到自己的酒杯里,又拿过苍蝇门前的酒杯,也倒了一半给自己,这样我就有了满满一杯酒,嘿嘿。
在大家都楞神的时候,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酒杯高高举起,大喊一声:干杯!,然后一仰头,将这一杯酒统统灌进了肚子。
这酒好象比上次在夜船上喝过的好喝呢,肚子和喉咙虽然有些热,但没有上次火辣辣的感觉。
我晃着手中空空的酒杯,又想向狐狸和苍蝇讨酒喝,结果手还没够到狐狸的酒杯,自己手中的酒杯却被苍蝇一把夺下,我回头怒瞪苍蝇,狐狸却开口道:云相明天一早出发,今天要早点休息,各位先请回吧。
我有些莫明其妙的看着狐狸的嘴巴一张一合,一时没听明白狐狸说了些什么,就见那四个新来的忙不迭起身,一边抱拳一边嘴里唠叨请云相多多保重,打扰了这样的话,就准备离席。
靠,难道刚刚狐狸在赶我的客人?慢着,都给我坐下,今天在浅醉居,我最大,我没让你们走,你们谁也不许走。
我伸手拍掉狐狸欲扶我的爪子,摇摇晃晃的起身,挨着一桌子人歪歪扭扭的绕了一圈。
天呐,好多帅哥啊,而且个个没女伴,55555,上天真是待我不薄。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该自我表现一番?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一番表现若能换来帅哥们的青睐或一见钟情啥的,那终身大事不就迎刃而解了?一想到这,我愈发的兴奋起来,嘴角也不由得扯了开来。
那个,我给你们唱一首歌好不好?出行我趔趔趄趄的走到狐狸跟前,满足的打了个酒嗝,拉着狐狸的衣服甩了几下手,对着狐狸咧嘴笑道:你没听过我唱歌吧?我……我唱一首奶茶的歌给你听,我告诉你哦,奶茶的歌都……都可好听啦。
我又扭头转向苍蝇:二……二哥,其实我会弹琵琶,可是我现在是……是男人嘛,所以上回没好意思说,今天……今天我就让你目瞪口呆一下,哈哈不理身后一群人的反应,我转身对不远处候着的翠儿大喊:翠儿,去将我的琵琶取来。
我接过翠儿递过来的琵琶,抱着它摇摇晃晃地走到凉亭临水那一面的栏杆坐下,抬头看到狐狸一脸紧张地站在我的面前,我朝他笑笑,然后拍拍身边的位子道:大哥你是担心我会掉下水么?那大哥坐我身边看着我好了。
我抱着琵琶,望了望那沉静如墨的湖水,看到那湖面上倒映出的模糊的树影灯火,那是因为晚宴摆在凉亭,整个花园都挂满了灯笼,特别是湖四面的那圈灯笼,衬着夜色,衬着湖水,竟颇有龙泽湖夜景的几分韵味。
我抬头望了望夜空,夜幕虽然才刚刚降临,但已有一轮淡淡的月弦在上空,周围零星散着几点星星。
几乎没有风,初冬的夜,凉如水。
好久没唱歌了,现在好有唱歌的心情啊。
呵呵。
我试了一下琵琶的音,音色很正。
然后挪啊挪啊挪到一根柱子边,让自己坐着栏杆靠着柱子,看到狐狸也跟着坐过来,朝他笑了笑,然后抱着琵琶弹了起来。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用沉默埋葬了过去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 才隐居在这沙漠里该隐瞒的事总清晰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喔 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那一个人 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 却换来半生回忆若不是你渴望眼睛 若不是我救赎心情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 喔 原来你也在这里 将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轻轻地唱将出来,珠圆玉润的琵琶声合着我清幽婉转的嗓音,我很清楚我有唱得多好。
清幽婉转?好象是这样啊,可是为什么我的声音听起来好象和平时微有些低沉的不一样?怎么这声音听起来这么像我21世纪的声音啊?可是,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只觉得头好沉,糟了,又想睡觉了。
我摇头晃脑的起身,想将琵琶交给狐狸,让他替我拿着,结果头一晕,整个人连着琵琶都扑了过去,然后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推我,我咬字不清道:翠儿,别吵。
那人转而轻拍我脸颊,似乎试图把我唤醒。
我不耐烦的挥手,想将这扰人清梦的人一巴掌挥到西伯利亚去,结果人没被挥走,我的手却被人抓住了。
那人一手抓住我的手,一手从我身下穿过,一把就将我抱起来,接着我好象被放在了一个硬硬的有些冷冷的东西上,那双手便放开了我。
我身子失去支撑,整个人失重便向前倒去,胸口搁到什么东西,脑袋便沉沉的磕在了一个硬物上。
砰的一声,我连忙抬起头,睁开眼,环视了周围十秒,才反应过来目前的情况。
额头好疼啊,疼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55555,我坐在我房间的凳子上,刚刚头磕到了桌子,而那个抱我下床把我放在这的人不是狐狸还有谁?可是,除了狐狸,居然苍蝇也在场耶。
我苦着脸,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头,天还有些暗,我茫然地问他们:你们怎么在这?后知后觉的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还好,没啥异样。
我们马上要去上朝了。
浅浅,你清醒些,我们有事跟你说。
狐狸又拍了拍我的脸颊,神色凝重,伸手将桌上的一张纸和一块玉牌递给我,继续道:浅浅,这纸上的名单,是我安在天青国的人,你到了那边有事需要人帮忙的,就拿着玉牌去找他们,他们自会按你的要求帮你打点一切。
还有,凡事不可逞强,在外注意言行,一切小心为上,安全第一。
记得,若有危险,就去找他们,他们会护你安全回来。
你一定要完好无缺的活着回来,这是最重要的,记住了么?我睁着无辜的大眼,忙不迭的点头。
狐狸真是大惊小怪,什么活着回来,难道我还会死在天青国不成?先秦时期那些游说诸国的先人们,哪一个不是衣锦还乡的,再不济,碰到个昏君,人家不听你建议不信你说的,大不了灰溜溜的回家,总也不至于丢掉小命吧。
还有,在看到天青国君之前,千万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沿途一切我们会替你打点好的。
苍蝇拿过桌上的一个包袱递给我,然后将一只七彩琉璃镯子套进了我的手腕:包里的东西,你在路上慢慢看,会有用的。
切记,这个手镯一定不要拿下来,危急时刻,在扣环这边吹一下,暗中保护你的人会出来保护你的。
我又睁着大眼,很无辜的点了点头。
眼见着这两个人的脸上又想浮现依依不舍深深眷恋的表情,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在怀里一阵摸索,良久,终于将我要找的东西掏了出来。
大哥二哥,你们平日里送了我不少好东西,我却一件也没送你们过。
如今我要出远门了,没两个月回不来,这两个东西是我亲手编的,你们有空想我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也算是睹物思人吧。
哎,说着说着我都有些伤感了,其实和狐狸苍蝇日日相处,他们待我又好,我哪能没感情?说心里话,就这么要分开几个月,心里也是挺舍不得的,可是舍不得也没办法啊。
我早前也想着送他们什么礼物,只是一直没机会,没法子,这两个人,貌似哪一个都比我有钱啊。
这次刚好拿出来,是我花了不少时间编的,两个都是中国结。
狐狸那个是我用特制的金线编制的,结中央是个龙字,结下面缀了颗通体碧绿清透的翡翠珠子,再加上金色的吊扣和流苏,配上狐狸平日里爱穿的月色衣服,我想一定漂亮极了。
苍蝇的那个是用特制的红线编制的,结中央我两面分别编了平安两字,结下面缀了颗血红玛瑙,再加上红色的吊扣和流苏,苍蝇是将军,我希望平安与胜利永远伴着他。
快走吧,再不走早朝要迟到了。
我站起身将狐狸和苍蝇拉起来,推着他们往外走:我也要早些出发,我不在的时候大哥二哥自己多保重,我也会多加小心的,胜利完成任务我马上回家,你们不要瞎担心了。
推至门口,三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站定,外面的天已经泛出鱼肚白,该马上大亮了吧。
心下的不舍越来越浓,我一把扑进狐狸的怀里,用头蹭了蹭,趁机擦掉泪意,再抬头时已是满脸笑容:大哥,我和二哥都不在你身边,你要加倍小心,吃的穿的用的要小心,出门不出门都要加倍小心,上回的刺客虽然后来都无音信了,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知道么?哎,狐狸长得国色天香的已经危险,还坐拥江山,危险系数更高,再加上他好象不会武功,真真是个让人担心的孩子啊。
还有苍蝇,我又走到苍蝇跟前,伸手抱住他的腰:二哥,你在前线,比我们更危险,你一定要小心,我送你的平安吉祥扣一定要随身带着,它会替我保护你的。
二哥,我一定会说服天青、寒星两国结盟的,到时二哥领兵踏平望月国,我和大哥在除夕夜等着二哥凯旋归来吃团圆饭!我又紧紧抱了抱苍蝇,他这一仗是免不了了,所以苍蝇,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第一卷完)写在卷末第一卷是超级无敌小白文,经不起任何的推敲,好在内容还算轻松,从第二卷开始,会有所改变,但需要时间,需要过程。
我不会写万能型女主,因为能力有限,因为智商有限。
但浅浅必须成长,必须慢慢成熟起来,虽然这成长的过程可能会比较残酷,或者说让人看了比较气愤郁闷,到时还请大家体谅。
合并完章节后,便有些看不出写文的历程了,记录一下,8月15日开的文,至第一卷写完,每天都有更新哦,嘻嘻,速度保证了,质量难免有些疏漏,抱歉抱歉啦。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是什么?我本来以为是浅浅穿越了,然后想吃棉花糖的时候突然发现那旮旯没有棉花糖这东东,可是经过了昨晚和今天上午,我终于明白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了。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其实是看自己的文。
555,我终于明白为啥我的文点击会逐章递减了,那简直是广大群众的血泪史啊。
就像我,昨晚开始看,很艰难的看了第一章,就想点窗口右上角的逃生键了。
咬咬牙忍住,点了下一章,勉强看完,又想点窗口右上角的逃生键了……如此这般,到现在,刚刚看完第一卷,终于明白,逐章递减的点击率,那是人民群众沿路不幸倒下的明证啊。
我一边看,一边怀疑:这文是我写的?真的是我写的么?555,眼高手低啊,写出来的怎么跟我预想的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说?伤心啊!瞅瞅若要修文,好象是个大工程,而且粉有可能还是重写来得快来得轻松,我想重写,我想重写,我想重写,碎碎念。
我只仔仔细细看了前两章,第三章开始,我被雷翻了,被白晕了,所以只是大致的看了几眼,发现问题若干,备写如下,以后修文时可用,阿弥陀佛,我是不可能再看第二遍了。
1、开篇太平淡,不够精彩,不够吸引人。
其实若想大家看了第一章还想看第二章,看了第二章还想看第三章,开篇一定要有个小高潮,情节应该紧张点,让人不自觉的被吸引。
俗话说:故事从改变开始。
这改变,应该扣人心弦。
2、外部景物描写不够细腻,而女主的心理描写又太多了,结构不够严谨,语言又太口语化。
汗,我粗神经惯了,写起东东来也是粗枝大条的,怨念啊。
3、很多情节安排不够合理。
比如云月替兄出仕,云府上下都知道,这个很不明智,也很不保险;比如云月的投湖,如果这样就要投湖,云老头怎么会让这样的她替兄出仕?比如身为宰相上朝可以不发一言?这样的问题太多太多了,无法一一说完。
4、女主形象也不行。
刚开始倒挺冷静的,适应能力也特别强,也能快速摸清形势,怎么到了本应该更小心慎重的朝堂反而小白了?第一天上朝就出状况,第一次与皇帝相处的反应也看得我想吐了,演技也不行,一路而来就是小女人的憨态,哪有宰相之风?这么白的女主,与刚开始的设定与第一二章十分不和谐,而且女主面对皇上和大将军,一点警觉之心都没有。
5、初见大将军一段不行,难道管家没提前说明,不然第一天上朝女主哪来这么多发现和感叹?还有,拿钱还人是正理,可是当了众人的面有些落了人家面子,在应当努力讨好对方,拉拢对方的时候,这样的举动实在不应该。
另外,二林子也流白,我亲爱的清林哥哥啊,大将军啊,怎么看起来也跟浅浅一样小白?心痛。
6、两次酒疯,我雷倒了!不知道当初怎么会写这两个情节的,一次是龙泽湖游夜船,如果只是为了狐狸发现浅浅的身份,如果只是为了增加那三人之间的感情,可以选择另外合理一些的情节,大修大修,一定要大修。
第二次是浅醉居夜宴,我也没脸多说了,也一定要大修。
泪奔!7、曲苑那一幕也是心病,顾小三既然是借酒装疯上来勾搭,又岂会被浅浅几句话说明白道理?要么会更加的趾高气扬,要么被美人勾得没法说话。
而且浅浅与翠儿红儿三人穿男装买大堆首饰,大雷!这一章有很多利害关系的人物出现,可是写得太白了,各人形象也不够鲜明突出,女主轻浮,配角窝囊,男主出场也太平淡。
本来这一章该为接下来的朝廷纷争埋下伏笔的。
8、政治改革,反对势力肯定是空前难应付的,写得太过儿戏了。
对一个稳定的国家,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表现出成效需要时间,岂有几月推行半年见效的理?我果然不擅长写政治,写的实在太小白了,默!9、上帝视角,偶有发现。
还有云老头捏浅浅下巴的举动,我哭!10、男女主角感情的互动。
女主本身的震惊、害怕、抗拒以及这些相处本身被皇帝吸引,又有些情动的慌乱,这些微妙的心理转折没有表现出来,无法形成互动,就缺少了吸引人的张力。
11、色盲,月白是带着浅浅的蓝色的。
12、晕血,这设定很雷,也很不合理,以后大修。
问题大致发现上述这些,当然还有很多细节问题,还有整个的故事情节问题,因为我还是没写大纲,所以也不知道第一卷的情节有没有安排好,汗。
躲墙角画圈圈BS自己,然后反省,然后忏悔,然后灰溜溜的爬去看第二卷,希望不会在中途倒下。
天啊,看自己的文,真是太痛苦了,5555这两张封面是夭夭和娜娜做的,图是网上借来的,那个,图的原主人,您如果看到了,表怪夭夭和娜娜啊,就请原谅俺吧,那俩孩子是无辜的……当然,您也表怪偶啦,偶是一个善良的人,顶锅盖爬走……纵使相逢应不识(一)马车行至第五天傍晚的时候,已经到了齐州与天青国的交界齐青关。
我心里很有些惭愧,之前我以小人之心度苍蝇的君子之腹,以貌取马的对着拉车的那四匹马又是鄙视又是怀疑又是抱怨,可是事实证明,我真的不是伯乐的料,因为那四匹马跑起来身姿那个矫健啊,一点也不比中国速度刘同学逊色,而它们的体力耐力,也不比当年的军霞姐姐差。
整整五天时间,除了吃饭睡觉,我都呆在马车里。
出了京城之后,路况明显下降,马车一路颠啊颠的,我被颠得累了就趴一会儿,趴得累了又起来坐一会儿,趴下坐起往复循环,忙得跟什么似的,直把坐在对面的红儿看得慌起来,一径地让外面驾车的云辉云耀缓些稳些。
哎,真是折腾俺这身细皮嫩肉啊。
京城的马路又宽又平坦,云府、皇宫、浅醉居三点之间的距离也不远,致使我之前错误的以为这马车虽然慢了点,但使起来也还算凑和,连坐五天马车我才终于明白,这玩意儿,整一个慢性酷刑,我怀疑再这样颠啊颠啊的,我颠不到天青国都天州,肯定在半路生生的被颠散架,或者就在前面的马儿前蹄踏上天州这片土地的时候,我却在后面的车厢里被活活的颠死了。
5555,苦啊!我又趴在软塌上,一边拨弄手腕上的七彩琉璃镯,一边想着心事感叹生活的无聊。
为了不招摇,达到秘密、安全到达天青国都天州的目的,我只带了红儿、云辉、云耀出来,那个一脸鼻涕眼泪的翠儿被我扔在了浅醉居。
其实我也满想把翠儿拉出来的,可是谁叫名义上我现在仍在浅醉居养病呢,她这个贴身丫环怎么可能不在浅醉居照顾我?所以我现在面对红儿,显得格外的寂寞与无聊,因为红儿远没有翠儿开朗活泼,更重要的是红儿没有翠儿唠叨,大部分时间我就只能自言自语。
至于云辉和云耀,他们宁愿两个人粘在一块儿驾车,也不愿一个一个轮流到马车里坐坐歇歇,OH NO,我想他们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吧!我利用大把大把闲置的时间,将苍蝇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个包袱翻了个底朝天,乖乖,想不到小穆同学是如此的细心与体贴,这个包袱好比是百宝箱,不仅有救人的良药,也有害人的毒药,有防身的护甲,也有偷袭的匕首,最最让我欣慰的是,居然还有几件价值不菲的宝贝,娃哈哈,知我者,苍蝇也!难为苍蝇还将这些东东的使用说明书写满了好几张纸,也不知这些东东是那天我回云府收拾东西的时候他准备的,还是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酒之后准备的。
为了表达我内心的感动与激动,我将那些东东能穿在身上的绝不戴在身上,能戴在身上的就绝不藏在身上,能藏在身上的就绝不放在包袱里。
接着研究狐狸送我的东西,虽然数量上重量上明显逊于苍蝇的,但质量上却丝毫不含糊。
我明白那张名单的份量有多重,所以将名单仔仔细细研究了个遍,又将号称信物的玉牌¬¬¬挂在了脖子上,藏在衣服里。
如此隆重的一穿一戴一藏,我本来万分敏捷的身姿顿觉有些迟钝,坐在马车里狠狠地不适应了一下,心里则埋怨狐狸,他还真是小气,别的不送点也就算了,怎么也不拿点银票来?我好歹也是出国公干,没见我当时情况紧急走得匆忙,一个不小心忘了在国库里支点银子出来了么?还是你这吝啬的狐狸觉得我这趟出差的花费不应该公款列支?哎呀呀,幸好云府有的是钱,不然我说不定就出师未捷身先死,活活饿死在路上了,小气鬼,哼!对了,名单!这东东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左思右想、苦思冥想、思来想去……反正把N种毁灭这名单的方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想象(为抽象与具象)、对比(分纵向与横向)、琢磨(分客观与主观)、研究(分整体与局部)了三遍,没办法,我实在太无聊了,不在这种小问题上打发一下时间,我怕我真的会被活活憋死。
最后终于万般痛苦的下了一个决定,便朝着车帘大叫起来:云辉,云辉。
红儿见我前一秒还皱眉苦思,一脸的凝重,后一秒便脸红脖子粗的大喊云辉,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慌忙去掀车帘,才掀了一半,云辉便一脸紧张的出现在了眼前,嘴里却恭敬道:公子,出什么事了?我朝他招了招手,你进来,我有事找你。
那小子犹豫了足足有两秒钟,才万般惶恐的坐在了红儿的对面。
他那紧张的神情,活像我是只吃人的老虎,而他就是那传说中可爱的小白兔,我越瞪他,他的表情越紧张,还顺便感染了对面的红儿,让本来就有些慌张的红儿更加慌张了起来,小脸都有些变白了。
唉,真失败啊!想我堂堂龙曜国假冒宰相,敢对正牌皇帝大呼大叫,对当朝大将军更是习惯性的呼来喝去,怎么对着自己的丫头侍卫反倒要小心翼翼了起来?貌似从没在他们面前扯着嗓子说过一句重话,也没板着脸摆摆主子的谱过,所以造成现在这种让我万分郁闷的局面——我刚刚只不过一时兴起大叫了云辉的名字,就引来了两个人的惶恐紧张以及慌张。
呃,也没什么大事。
那个,云辉你今年多大啦?我将声音放到最亲切的位置,眼前两人虽然年轻但显然不够幼稚,对着我总是恭敬中带着点拘束,这一点,完全不能和幼稚的翠儿比啊。
翠儿那丫头,虽然在我面前常常一惊一乍,胆儿又小,还动不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但她要是罗嗦起来,就跟唐僧差不多,而且每当她罗嗦的时候,我瞪她也没用,她没尽情发挥十成功力那是决不罢休的。
回公子,小的今年二十了。
什么?你有二十了?我晕,我还以为他顶多十八,和现在的我一个年纪呢。
我又细细瞧了瞧云辉,那张略有些可爱的娃娃脸还是多么的稚嫩啊,哎,与他一比较,我就显得格外的沧桑。
5555,我也要换一张娃娃脸啦!公子,小的怎会骗公子,再过一个月,就整二十了。
对于我刚才的置疑,云辉显然有些不乐意了,估摸着也知道自己长了张可爱的娃娃脸,他回答这话的时候,神情格外的严肃与认真。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啊,最怕被人小看年龄了。
真的有二十了啊?哎呀,貌似龙曜国在婚嫁这方面不算太落后嘛,我认识的狐狸和苍蝇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可是都还没娶妻,对了对了,他们两个有断袖之癖,是特例,忽略不计。
可是云辉二十了,也没娶亲呢;翠儿和红儿跟我同年,从没向我请个婚假啥的,就更别说产假了;哥哥十八,单身一个;我也十八,一没定亲,貌似云老头短时间内也没有将我嫁掉的打算。
真好啊,想到中国古代十三定亲十六嫁娶的风俗,这龙曜国在这方面显得人性化多了。
那个,云辉是侍卫吧?我的声音更加的亲切,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无邪。
公子,小的十六岁便已经是云府西枫苑的侍卫了。
云辉的表情别提有多怪了,看着我的神情仿佛我是外星人。
是侍卫,应该会武功的吧?我一脸兴奋,这小子以为我失忆啊,我之前的问题只不过是为这个问题所做的铺垫而已,铺垫,懂不?不过,这问题我完全可以直接问的嘛,为什么还要先问几个问题热身?看来我真的很无聊啊。
公子,小的虽然学艺未精,但保护公子万死不辞。
云辉作势欲下跪。
我忙凑过身子,将他跪到一半的动作生生拦下。
哎,在这马车有限的空间里,偏就有人要做无限折腾的事情,还真不嫌累:云辉,别动不动就跪啊磕头啊,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这一路也就我们四人为伴,你们都别拘礼了。
说来也怪,难道龙曜国的大户人家流行自己府里的下人们动不动就向主子下跪磕头不成?我还以为这架式,只有皇宫外加皇亲国戚家里才见得到呢,可是云府明明就是一暴发户嘛,顶多这大半年来因为我完美的演技外加杰出的个人才能,勉强挤身新贵之列,但这下人们的规矩,好象早在之前就是这样有板有眼有模有样的了。
汗一记,反正云老头是个怪胎,像我这种正常人那是肯定无法理解他心里某些阴暗的想法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想他不去理他,把他当透明,忽略不计。
你会武功,那么用内力让这张纸化为灰烬吧。
我伸手将揉成一团的纸递到云辉面前,正是狐狸的那张名单。
纵使相逢应不识(二)云辉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毫不迟疑的将纸团捏在手里,微一敛神,不到两秒钟时间,手一摊,只余一堆灰末。
我立马目瞪口呆。
云辉这动作、这架势、这速度,好象比苍蝇还厉害嘛,难道云辉的武功竟比苍蝇还高不成?可是云辉只是云府西枫苑的一个小小侍卫啊,而且今年才二十岁,他的武功尚且如此,那么云府其他侍卫呢?张德呢?云风呢?还有苍蝇,你堂堂大将军,应该没那么逊,比我家的小侍卫都还菜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估计那天你只是太过愤怒而下意识做的动作,根本没尽全力。
可是就算不能肯定云辉的功夫比苍蝇好,但看云辉刚才的表现,再结合他的年龄,怎么着也算是个一流高手了吧。
我又看向红儿,那丫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云辉,脸上竟也没有出现什么太过惊讶的神情。
乱了乱了,看来这云府,还有很多我未知的秘密啊,而云家,真的只是简单的有钱的生意人家么?我对着云辉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复又趴在软塌上,开始专心致志的想事情,将心中的疑问,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出来:云老头究竟是什么人?他每天在忙些什么?张德为什么对天下之势了如指掌?云风为什么会中毒?云老头为什么不择手段的想有人在朝为官?密不透风的云府,忠心耿耿的下人,以及身怀绝技的侍卫,源源不断的财富,云家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这生意又大到了何种地步?云家到底多有钱?云老头的目的或者说野心又是什么?云家有交好的亲戚朋友么?为什么我竟从未见过有客来访,云府就像是独门独户一般……太多太多的疑问,我一双手根本数不过来。
我将这么多疑问联系起来,明明就感觉里面有个大坑,答案好象也要呼之欲出了,可是最后想得脑袋都疼了,这答案呼来呼去的就是没真正的呼出来。
我甩了甩头,还真是晕啊!红儿一脸关切的看着我,却不敢出声,见我抬头看她,才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快酉时了,公子要不要先用些点心?我摸摸肚子,还没来得及点头,马车便停了下来。
红儿撩开车帘一角,向外看了看,复又放下车帘对我说道:公子,齐青关到了,待守关的将士巡检之后,我们便要离开龙曜国了。
离开龙曜国?真的要离开龙曜国了?这么快?我好象都还没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啊!踏过那道城门,又将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了么?大半年前的穿越,虽然周围的一切是我不熟悉的,我不认识任何人,但这肉身却有亲人有家人,这些人认识我,多少都能替我遮挡一些风雨,后来幸又得苍蝇和狐狸的另眼相待,让我日渐忘却异乡之感。
可是踏过这道城门,真的是两不相熟的世界了,我从未到过天青国,那里也不会有人认识我,如今又肩负重任,直到此刻,我才有一些些的犹豫:在天青国,我还会有龙曜国的那份幸运么?马车复又缓缓行进,并没有人上前对马车里的人进行盘查,这一路走来,每道城门,我们都过得异常轻松,想来是狐狸或苍蝇安排好的。
哎,也不知狐狸和苍蝇现在在干嘛?应该是为了望月国的战事忙得不可开交吧,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抽空想我了呢?貌似这几天来,我一个喷嚏也没打过,耳朵也没痒过,难为我这几天无聊倒没少想他们,这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平啊!我起身掀开车帘,扭头望向身后,我们已经出了城门,城门上齐青关三个大字,在夕阳的余辉下,泛出幽冷而眩目的血色,让我的眼皮狠狠跳了几下。
我复又转身坐下,前面云耀的声音稳稳地传来:公子,前面便是天青国的青州了,我们进城,便会有守城的兵士上车盘问。
我闭目养神,心波微澜:真正的游说之路,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吧。
这条路好走么?我真的能胜利完成使命么?反正这个时候心虚也没用了,即使这条路再难走,我也一定要努力走到终点,因为我的狐狸大哥和苍蝇二哥,包括整个龙曜国,都等着我的好消息。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我们决定在一家名为青云的客栈用餐留宿,听说青云客栈是青州最好的客栈了。
这次出门,大伙儿一致建议我扮成商人模样,而红儿就女扮男装与云辉云耀一起扮成我的随从。
我本来也觉得这主意虽算不得好,但马马虎虎也合格,出门在外,不就图个方便嘛,而且电视里好象也都是这么演的。
可是临出门前,依依不舍地与我上回从国库搬来的金镜话别的时候,我突然发觉这主意大错特错。
哎,这群笨蛋,真真个没眼光,以偶这般清丽脱俗似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容颜,会是那老奸巨滑的商人么?好啦好啦,就算没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但总不至于沧桑到走南闯北的客商那份上吧。
所以我一声令下,大家迅速变装,红儿继续她丫环的本色演出,云辉云耀从侍卫变成跟班小厮兼马车夫,貌似稍稍落魄了些,而我呢,完全本色演出,不就是那传说中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游山玩水有钱人家的少爷嘛!所以当小二一眼看到我时,表情好比这辈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着了财神爷下凡,脸上那个激动啊,飞似地就迎了上来,几次从云辉手里抢马车的缰绳未果之后,终于放弃代客泊车(马车)的打算,冲着我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在前引路,好像这么大的客栈门我们一个也没瞧见般,殷勤地道:客官,这边请,这边请!掌柜的看到我后,忙挤出几个大笑容,惹得脸上的肥肉一阵抖动,五官全抖到一块去了。
额滴神呐,我实在不忍再看那一团肥肉,只得转身对着红儿道:要三个最好的房间,你等会儿云辉他们,再去将行李放妥了,就一道过来吃饭。
我又对着还陪在身侧的小二道:挑个最好的位子,爷自会有赏。
那小二听我这话,两眼放光,态度是越发的恭敬讨好了。
我懒得再理他,只是跟在他身后,用眼角斜斜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群,态度是要多清高有多清高,要多傲然有多傲然,没办法,谁叫姑奶奶我有钱呢,财大气粗,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小二是个鬼灵精,没几下,便在二楼靠窗找了个视线绝佳的位子,既能看窗外的风景,又对周围以及楼下大厅的情况一目了然。
我赏了他一块碎银,让他随便上些招牌菜,他乐得跟什么似的,两三步就回到楼下去帮我点菜了。
我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年少时看多了电视剧,梦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剧中人物一样,一身白衣飘飘,坐在一家古色古香的酒家里,用着精致的菜肴,花着大把的银子,然后遇见不平事,豪气万千的出手相助,最后不等那人言谢,复又翩然离去,绝然而出尘,徒留世人一声惊叹。
如今我这境遇,倒和梦想中的背景差不多,要不是时已入冬,天有些冷,实在不好意思拿把扇子晃啊晃的(其实最主要的是担心晃着晃着就把偶的小脸蛋晃出两颗红咚咚的小冻疮),不然效果更好,嘿嘿。
自从穿到这里之后,忧喜参半。
大半年来,每遇到新鲜事物,心里还是挺兴奋的,忙的时候也乐在其中,与狐狸和苍蝇三人行的时候,心情也很开心。
这里有我视为朋友的人,有让我感到温暖的人,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又特别的想念老爸老妈和胖胖。
只是这种想念,只能埋于心间,不能在人前表露。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穿到这里来,是前世今生的宿命?或是肩负某种使命?如今看来,似皆不是。
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回到21世纪,又或者穷此一生,都再也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心里便酸得难受。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那小二每上一道菜都在我边上唾沫横飞的赞美两分钟,我听得腻烦,对他摆了摆手道:你去看看随我来的那几人,让他们快点过来。
那小二领了命,又飞似地消失了。
我随手夹了几口菜,漫不经心的吃饭,又随意地看着楼下大厅内用餐的各色人群。
哎,还真是无聊啊,外面天已经全黑了,青州不似龙曜国都,晚上大街上除了少数几家客栈酒楼之外,黑漆漆的一片,再看看一楼大厅,其实客人也算不得多。
可是就算再无聊,或者青州再繁华热闹,我也只能乖乖吃完饭回房睡觉啊,我现在身负重任,是一点差错也出不得的。
楼下突然嘈杂了起来,我轻皱了皱眉,看向一楼大厅。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怎么回事?四个大汉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那人也不反抗,半蜷在地上,双手放在胸前,弯着身子似将某样东西护在怀里。
周围一干人等皆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竟没有一人站出来说句话。
其实我也知道这种时候我不应该管闲事,而且我一向都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可是眼见着那四人好似不将人打死不罢手的样子,我终是有些不忍心。
也不知那被打的拼死护在胸前的是什么东西,哎,算了,反正也没啥事,就慈悲一次吧,我好歹也是一国宰相(虽然是假冒滴),再则身边有云耀云辉在,又从未到过青州,应不至于惹什么大麻烦吧。
小子,算你运气好!我拿起桌上的一个盘子,随随便便地往楼下那么一扔,啪的一声,楼下众人先是一楞,然后不敢置信的盯着地上摔碎的盘子,最后都纷纷抬头瞻仰我那天下无双的美貌来,娃哈哈哈,自己先吐一下。
纵使相逢应不识(三)哎,真可惜,我还以为至少能砸到一个猪头呢,这盘子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静静地留给他们初见我时必定惊艳无比的十秒钟后(貌似自恋得欠扁啊,汗),我才缓缓开口道:刚才是谁在楼下吵闹,打扰了爷的好兴致?我那冷冷的声音,我那懒懒的调调,我那高高的姿态,以及我那悠闲的坐姿,跟我脑海里无数次的幻想相重合,雍容华贵、贵气天成,成……可是红儿显然不这么认为,她万分紧张地拉了拉我的衣摆,轻声道:公子,我们别管闲事了。
我正待教育红儿做人一定要有勇气有正气有骨气,不能让恶势力在大厅广众之下逍遥法外,楼下那群呆头鹅终于回过神来了。
哪来的黄毛小子,竟然管起你黄大爷的事来,要命的快点滚下来给你黄大爷磕头赔罪。
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长得一脸的粗糙,说起话来满口黄牙,正是刚才那四人之一。
黄大爷?一听这话我突然来劲了,噌噌噌几下跑到楼下,来到那中年粗糙男人面前,围着他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的转了一圈,啧啧啧,我太震惊了,这人和我想象中的黄世仁百分百的有血缘关系嘛,怎么看都不是好东西,怎么看怎么让人讨厌。
云辉云耀两跟屁虫也跟在我身后转了一圈,那黄世仁亲戚则被我转得一头雾水。
不过人家头晕归头晕,嘴巴还是挺能逞强的:小子,怕了你黄大爷了吧,还不快跪下嗑头!哎,见过没脑子的,没见过这么没脑子的。
我说大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怕了啊?看来得给你配副博士伦了。
我心里一边嘀咕,一边走向刚刚那被围攻的人,不理那黄世仁亲戚。
怎么形容我眼前之人,我有些词穷。
那人一身深青色长袍,看起来衣料不差,衣衫却有不少折皱,长发披散,胡子拉杂,整张脸就变得模糊不清起来,满身酒气,半趴在地上,明明狼狈得要死,却只让人觉得冷傲漠然,见我走过来,他只抬眼看了一下,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然后低头将怀里的酒壶凑至嘴前,仰头大喝了一口酒。
我不禁很有些后悔,这辈子,最讨厌酒鬼了,好死不死,我人生的第一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对象居然就是平生最最讨厌的酒鬼,而刚才他拼死护在怀里的东东居然就是那酒壶。
哎,苍天啊,这让我情何以堪呐。
我用脚轻碰了碰他的脚,憋着气道:喂,你还没死吧?瞧瞧,这情景,与我想象中的见义勇为多么的格格不入啊,死酒鬼,生生的将本是我人生一段美好的回忆演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你还这么歪着眼睛看我,你不知道姑奶奶为了救你这个酒鬼浪费了人生的一个宝贵的第一次的机会嘛。
咦,这眉眼,我怎么觉得有些些眼熟呢?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真是奇了怪了,难道这天青国还能冒出个熟人来不成?臭小子,竟然无视我的话,找死!黄世仁亲戚眼见我一句话也没搭他,就耐不住发疯了。
哎,注定是一个连配角也做不上的跑龙套啊!他的身影才略一动,云辉便欺身挡在了我的前面,而云耀出手快如闪电,只一个手指,便让黄世仁那亲戚石化了——他被点穴了。
这一切犹如电光火石,大伙儿根本没看清云耀是怎么出手的,不禁都有些怔住。
特别是黄世仁亲戚的那三个同伙,本想出手帮兄弟来的,眼见这般,都楞住了没敢再动身。
我回头又看了看那酒鬼,他拿着酒壶,冷冷看着这一切,嘴角居然还来一个冷笑。
我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简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早知他这逼德性,我就继续在我的梦中做我笑傲江湖的大英雄好了。
他怎么得罪你们了?我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酒鬼,转身问那三个人。
他抢了我们的酒。
那回话之人,气势自不能与黄世仁亲戚相比,如果同样是跑龙套的,那黄世仁亲戚便是头号跑龙套,而那三人,只能排在后面了。
哦?拿了你们的酒你们就把人往死里打?我冷笑一声,反正有云辉云耀罩着,那是相当的安全啊,我完全可以想怎么发挥就怎么发挥,至于这么严重么?你们只消往他脸上揍上几拳,让他没脸出来见人,也就没法再抢人酒喝便是了。
若弄出个人命,你们也麻烦不是么?这样吧,这酒钱我出了,你们今天这顿饭我也请了,算是替他给你们赔个不是,你们可还满意?我示意云耀解了黄世仁亲戚的穴,心里自是万分肯定眼前四人是不敢有意见的,事实摆在那,除非他四人嫌命长。
打发走那四人,我又瞥了眼依旧躺在地上的酒鬼,那家伙别说起身鞠躬感谢赔笑什么的了,我这个救命恩人眼见着就要抬脚走人了,人家楞是没抬眼正视一下,那叫一个酷啊。
我气呼呼地准备回房,没走两步,又回身,一屁股坐凳子上,对着小二大喊:给我拿笔和纸,快点!一阵风吹过,又一阵风吹来,笔、纸、墨已经都放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刷刷刷提笔写了一通,然后自己读了一遍,便拿着那张纸走到还坐在地上喝酒的醉鬼旁,用脚踢了他几脚,看他又拿那双通红的兔子眼冷冷的看着我,我也没好气道:刚刚的酒钱和饭钱,共计十二两银子,这是欠条,你签个字画个押吧!我救你小命,可不送你银子,所以你以后发达了有钱了,还是要将银子还给我的。
那双兔子眼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一瞬即逝,复又恢复冰冷,接着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这钱不是我让你付的,凭什么算我欠你?你看你看,天天酗酒醉生梦死的人,声音就跟公鸭似的,难听死了。
还有,他那说的是人话么?从刚才就是,我好心替他解围,他倒像个不相干的人似的,眼神,那叫一个冰冷,笑容,那叫一个讽刺,我越想越气,深呼了几口气后,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不是我好心替你解围,你早被一人一脚踹死了,还有小命在这里喝酒?死了岂不更好!他的声音很轻,似喃喃自语般,眉宇间染上浓浓的悲哀,让他整个人笼罩在绝望而悲痛的阴影中。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清醒着的。
那么刚刚被围攻时,他丝毫不反抗,只是一心想求死么?怪不得,初见他时,明明是狼狈万分的处境,可又丝毫不让人觉得他狼狈,因为他是那样的坦然,那样坦然的一心求死,所以即便是更不堪的境遇,也不会让人觉得狼狈吧。
死?若你想死,世上有一百种一千种一万种默默无闻的死法,你若真想死,可以跳河跳崖跳楼,可以服毒上吊撞墙,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又何必非要在大厅广众之下让别人把你弄死,你是贪着人家陪你一笔丧葬费,还是期望有人替你收尸?我最讨厌想自杀却又把这点破事弄得轰轰烈烈最后自杀未遂的人了,眼前这人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他显然愣了一愣,脸上的神色微有嘲讽,复又自顾自的灌起酒来,似乎不打算再理我。
虽说做了好事要不留名,但如果是被对方以这种方式忽略,我想每个人心中都会愤愤不平的。
这就好比在21世纪,我奋不顾身的起身让座,将自己置于拥挤不堪的人群之中,结果被让之人堂而皇之的一屁股坐上位子,不但不言谢,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甩都不甩你一眼一样,那种滋味,真不是人能忍受的。
我心里的怒火腾的一下全冒了上来,转身对着那群从刚开始就有些呆呆看热闹的人群大喊:小二,去端一大盆冷水来!纵使相逢应不识(四)不消多久,那小二端了满满的一盆水来到我跟前,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我二话不说,接过水盆,朝着那酒鬼的位子,就一骨碌的倒了下去。
啊!众人轻叫出声,那小二已经吓傻了,红儿飞身过来拿着手绢替我擦衣摆,嬷嬷的,刚才倒水的时候忘记叫云辉动手了,我倒了人家一身,也溅了自己一身,不过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推开红儿,一把将那水盆扔在地上,手指着那浑身湿透怔怔失神的酒鬼吼道:你不是想死么?有本事湿着身子在外头呆一夜,看不把你冻死。
若你明儿一早还有气,算你命大,你欠的银子一笔勾销,若你半夜一命呜呼,权当还了我刚才的救命之恩,我自会命人替你好生安葬,少不得替你买口棺材。
我发这么大的火,一半是因为自己难得的仗义相助对方却不领情,另一半是因为,我一直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个人的生命,不是由自己随意决定的,人活在世上,有太多的责任,不应该因着一些挫折和失败就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你的一个想不开,会让爱你的家人痛不欲生,让关心你的朋友伤心难过。
以前看报纸里的新闻,有人为情自杀了,有人因工作失意跳楼了,我都嗤之以鼻,这些人,太懦弱太不负责任。
这样的人,要么早死早干净,要么就好好活着,别要死不死,弄得满城风雨他还安然活在世上的,纯粹就是个垃圾。
其实我也明白这时候的我不应该这样,即便发善心救了人,也应不多说一句话的转身离开,可是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人,我心里的怒火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言行举止也好似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好。
那个从头到脚都混漉漉的酒鬼居然轻轻吐出了这个字。
别躺在这里挡人生意,滚到外面去。
真没见过这么惹人生气的家伙。
那酒鬼竟真听了我的话,趔趄的起身,摇晃晃的朝外走去,随意的在客栈大门台阶一侧躺了下来。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旁看好戏的掌柜见他这模样才慌了起来,一边朝大门急急走去,一边大声嚷嚷道:哎,你不能躺这里,你不能躺这里,要是你晚上死在我客栈门口,我还怎么开门做生意啊?掌柜的踹了酒鬼几脚,见那酒鬼兀自不动,便转身向我求救:客官,您让他挪个地方吧,大门口死个人,您让小店还怎么开门迎客啊!周围的人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红儿云辉云耀一直跟在我身后,却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想了想掌柜的话,好象也有些道理,人家开门做生意的,不就图个吉利嘛。
我噌噌噌的跑到酒鬼身边,又踹了他几脚,哎,貌似我对这人的态度实在不咋滴,他怎么能这么惹我讨厌呢?仿佛感应到踹他的那双脚是我的一般,酒鬼终于又拿他的那双兔子眼正视了我一下,那眼神,依旧是冰冷兼嘲讽。
初冬的夜,有些风,料是我这样站在门外,都觉得有些冷,何况他这湿漉漉的一身,可是他竟似未觉冷一般,并不哆嗦,只牢牢的捏着那酒壶,脸与嘴唇在客栈门外大红灯笼的映衬下,显出奇异的青红色。
我不禁有些泄气,在心里轻叹一声,这么倔强的一个人,执意求死至此,究竟所为何事?掌柜的,再开一间上房,准备一桶热水。
我又对着那酒鬼道:起来吧,别真的冻死了,死只是逃避,只有开心的活下去,才是真正的解脱。
兔子眼只是疑惑与奇怪的看着我,身子却一动不动。
我怒,刚才我是凶了点,但我现在好言好语的劝你,还讲了这么富有哲理富有生命真谛的话,你居然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来你是皮痒了,姑奶奶今日就好心帮帮你,满足你这欠揍的变态要求。
我一把扯过他冷得似冰的头发,在一团混乱的头发中找着了此次的目标——耳朵,然后一把扯过他的耳朵,冲着他的耳朵大吼:你他妈的给我起来,不是大爷我好心,你没被人揍死,也会冻死,所以你的小命现在不是你的,你的小命现在是属于大爷我的,以后多得是你牺牲的机会。
给我起来,去洗澡然后上床睡觉,明儿一早大爷再给你赐个名字,从此你就是大爷的人了,听到了没?明白了没?懂了没?我一把松开手中的耳朵,抢过他手里的酒壶,狠狠地摔在地上,继续吼道:以后不许喝酒,还有,如果你不想自己跟着我走,那么我就叫人抬着你走!说完我便对红儿道:我累了,回房休息!听红儿说,兔子眼酒鬼竟真的乖乖回了房,我稍稍安了心,继续泡在浴桶里让红儿帮我洗澡,想起刚刚小二送水来时的暧昧眼神,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看来他还以为我是个风流少爷,天天拥着美丫环入眠呢,却不知红儿根本不敢爬上我的床,不管我怎么说,她都只卷根被子睡在我的床塌边。
可真是苦了她,在云府的时候,我房里还有专供贴身丫环睡的软塌,出门在外,客栈里哪有这么多规矩,可是古人们的思想有多顽固,我不说你也应该能想到,所以我也只能在心里叹口气,让小二多抱几床被子来,免得红儿感冒。
洗完澡,神清气爽,躺在床上滚了几圈又嫌无聊了,哎,折腾了这么久,也才戌时,九点都不到,就算我到这里大半年惭惭调整了睡眠时间,一般也要到十点之后才能睡得着。
算了,去看看那个酒鬼吧,好歹现在也算是我的人了,去看看他有没有把自己给拾缀利索了。
天哪,黑灯瞎火的,这么早就睡了?不应该啊,他洗澡的速度也太快点了吧,等等,他不会换个地方等死吧!一想到这,我立马抬起一脚,砰的一声将房门踢了开来。
里面黑漆漆的一团,我的眼睛一时有些不能适应,良久之后,才隐约看到一个人坐在地上靠着床沿,披头散发的,果然啊,我还在奇怪这酒鬼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原来他真的只是换个地方等死呢!我气呼呼的将房里的烛火点亮,突来的亮光,刺得他不由伸手轻挡在了眼前,我冲上前一把拍掉他的手,他半眯着眼睛看着我,眼中满是茫然。
我又转身走到浴桶边,伸手去试水温,早冷了,我只好冲到门口大喊:小二,小二,马上换桶热水!看着小二忙进忙出的将冷水撤去,又装了满满一桶热水,最后掩了门退下,我转身看向那人,他一动不动,只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上笼罩着浓浓的哀愁,似在沉思,似在回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用一言一语,就让人觉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
哎,我终究是个女人啊,看到他这副德性,竟有些心软。
他就这样坐在地上,那样哀伤,那样无助(那个,后者好象是我强加的啦),反正他这样,生生的激发了我不多的母爱之心。
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善良,呆会儿回自己床上,好好感动一下!你如果不想自己洗澡,不如我派人来帮你洗吧。
明天还要早起赶路,你别把自己整趴下了。
我伸手轻碰了碰他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我心里慌了一下,忙伸手去触他额头,妈啊,可别真弄出条人命啊,我这花骨朵一般的大好的有为青年,可不能在这鸟地方沦为杀人犯。
还好还好,貌似没发烧。
他依旧不动,两只眼睛奇怪的看着我,我重重的在他的脑门赏了一个爆粟,两只手便开始去扯他的衣服,一边扯他衣服一边又费力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边嘴里还念念叨叨:起来起来,快去洗澡。
跟你说了,你的小命现在是我的了,要是你弄出个发烧感冒什么的,看我不把你卖到有钱的中老年寡妇家里当男妾!呃,我是不是很有当色狼的天赋?好象这酒鬼也没怎么挣扎啊,怎么没两三下他的外袍竟被我扯破了?我连忙松手,将被衣服冻得微僵的手凑到嘴跟前呵了呵气,没办法,我这人特别怕冷。
见酒鬼自己站了起来,我又跑到他身后使劲推他,一直将他推到浴桶跟前,看他用手摸了摸刚刚被我敲爆粟的地方,接着又缓缓动手准备解开里面的衣服,我才突然想起来,人家是男人,我是女的,我不能杵在这里看着美男沐浴,这样毁了人家的清白,人家哭着喊着要我负责怎么办?我去帮你拿套换洗的衣服,你自己先洗。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三两步就跑出了房间,直直朝云辉他们房里冲去。
半路碰上洗完澡出门找我的红儿,我便让她上云耀云辉那里去各取一套他两人的衣服来,然后送到酒鬼那去,也不知道那酒鬼能不能穿合身。
交待完这一切,我便回自己的房里去了,真是的,冲动是魔鬼啊,差点忘了人家现在是淑女了,虽然穿着男装,可是真的是百分百货真价实的大家闺秀哦,所以要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以后可不能动不动踹男人的房门扒男人的衣服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广大男施主们,你们可以安心入睡了!纵使相逢应不识(五)早上起来,让红儿先替我收拾妥当,我便准备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可怜的红儿自然留下来整理包袱,因为我们马上又要赶路了。
天哪,奇迹啊,兔子眼酒鬼居然比我起得还早,我开门的时候,他居然已经在回廊一侧靠站着了。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抬头看我,那双兔子眼虽然还有点红,不过比起昨天晚上好多了,头发还是披散着,身上貌似穿着云耀的衣服,长短合身,却好象太过宽大了。
大白天站着一看,才发现他挺高,而且清瘦,昨晚上他不是趴着就是躺着,竟未看清。
可是,可是:那个,你把胡子刮一刮,把头发梳一下,整个头都乱七八糟的,你不会是想冒充野人吧?他只是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并未动身,也未回话。
我怒,你一大早站在门外等我,不就表明你已接受了自己成为我仆人的事实了嘛,那你现在不恭恭敬敬的答话,还拽不拉叽的干嘛?你以为你这样酷酷的,你以后的待遇就会比云辉他们好了?我告诉你,我这个主子,那是前所未有的公平公正啊,你想搞特殊待遇?一个字:哼!两个字:做梦!三个字:不可能!你是不是懒得梳头发啊?我对着兔子眼酒鬼甜甜的笑着,声音温柔的,连我自己听了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跟我进来吧,我帮你!我又转身进了房间,红儿看到我推门进来楞了一下,刚要开口说什么,我一溜小跑来到她跟前,凑近她的耳朵嘀咕了几句,她就一脸奇怪的走了出去。
我用手指指房里的凳子,再对站在门外还在迟疑的酒鬼招了招手,约摸在我的手招了第五十六下的时候,那酒鬼终于犹豫着进了门,依我的动作坐在了凳子上。
我随手捞了几把头发把玩,哎,头发长,见识短,一个男人长这么长的头发,那见识有多短就可想而知了。
真真可惜了这一头青丝啊,若生在女人身上,该是怎样的千娇百媚啊,活脱脱一个刘德华的梦中情人嘛!我还想再替这一头青丝多惋惜一下,红儿已经一路小跑回来了,气喘吁吁的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我之后,好象才看到房里多了个人般,一手指着酒鬼一手轻捂住自己的嘴巴,两只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的。
我看她受到惊吓的表情颇觉好笑,只得柔声安慰道:你继续收拾东西吧,我们马上要出发了。
说完右手牢牢拿好红儿递过来的剪刀,左手抄起酒鬼的一大撮头发,咔嚓咔嚓的剪了起来,脸上泛着贼笑,心里却在嚎啕:人生第一次替人剪头发啊,死酒鬼,你糟蹋姑奶奶我两个人生的第一次机会了,5555,冤孽啊!才没咔嚓几下,那酒鬼突地站起来,速度之快,力量之大,态度之坚决,差点让我剪了自己的手指。
我怒瞪他,发现那双兔子眼居然也在瞪我,眼里难得的闪出了愤怒的火花。
OH MY GOD!你这死人脸死人眼终于有人性化的反应了?小样,原来你也是个臭美的主儿啊!被踹死被冻死也没见你这么激动过,如今我才动了你几根头发,你居然破天荒的跳脚了,难得啊难得!你干什么?啧啧,声音居然也有丝愤怒。
没干嘛啊,你不是懒得梳头嘛,我好心帮你而已,把头发剪了你以后都不用梳了,一来省事,二来也不会有人说你不修边幅了。
我晃了晃手中亮堂堂的剪刀,继续不怕死地道,还有啊,过了昨晚,你算是重新做人了,一切从头开始听说过没?所以换个发型换个心情也不错啊。
再说了,现在你的小命都是我的了,我只不过动了你几根头发,你犯得着为这么点小事惹火我这主人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咦,死酒鬼的脸居然也会抽筋啊!哈,这话你居然也知道?那你昨天晚上在干嘛啊?命都不要了,还在乎发肤?啧啧,你这不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嘛!我又扯过他一小撮头发,咔嚓了几下,风清云淡地道:坐下吧,都剪了一半了,咱们昨天说好的,不是么?我给你取个名字,换个发型,变个身份,你重新活过。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我拼命按下他的肩膀,见他终于乖乖坐好不再挣扎起身,复轻拍了他肩膀两下,继续道:等我替你剪好头发,你自己把胡子去弄干净,别逼我动手,剪头发还行,修脸刮胡子,除非你想毁容。
你也不用担心,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人家说你头发怪么?再说了,我保证替你剪一个完美符合你自身气质的又帅又酷又新潮的发型,哈哈哈!我手起刀落,想象自己正在替绵羊剪毛,口中哼着小曲儿,忙得不亦乐乎:这是我们在剪羊毛剪羊毛.绵羊你别发抖呀你别害怕,不要担心你的旧皮袄,炎热的夏天你用不到它,秋天你又穿上新皮袄新皮袄.洁白的羊毛像丝绵,锋利的剪子咔嚓响,只要我们大家努力来劳动,幸福生活一定来……呀,天呐!我唱了一半,一声惊呼,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太太太不可思议了,我明明学着理发店里师父们的姿势手法操作的嘛,可是这结果,咋就这么的出人意料呢?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夸我聪明,来了这龙曜国之后,我更坚定自己是天才了,可是这一回咋就这么奇怪呢?555,不止奇怪,简直跟我刚开始设想的完全相反嘛!我一把扔下剪刀,又冲过去扯了扯从我刚开始剪头发到现在都呆若木鸡的红儿,然后飞身跑向门外,一边跑一边大喊:我去看看云辉他们收拾好了没,你们呆会儿收拾好结了账到客栈门口与我们出来会合啊,我们马上出发!额滴神呐,为了偶滴小命,这个时候跑到云辉云耀滴身边才是最安全,有他们两个保护,谅那死酒鬼也不敢拿我咋滴!我坐在马车里,笑得蜷成了一团,红儿也低着头捂嘴偷笑,而长手长脚坐在我们对面的兔子眼酒鬼看似一本正经严肃认真实则幽怨的看着我。
今天开始,又多了一个人陪我去天州,外面的驾座云辉云耀已经够挤了,所以我就让酒鬼上了马车,其实最主要的是,我早上替他理的那个发型,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在外招人眼球引人注意外加遭人耻笑,咳咳,我承认我人生的第一个发型失败了,酒鬼那原本如墨的青丝,现在是坑坑洼洼参差不齐,而且在长头发的世界里,他这一头个性短发显得格外的另类与怪异。
可是头发剪了又安不回去,我也只能在心里说抱歉啦,偶保证下次动手不会再这样类,毕竟有过一次经验了嘛!酒鬼倒比云辉他们听话,让他坐马车,他生生的连装样子婉拒推脱都没有,就直接跳上了马车,好似他才是主人似的,看得我一阵郁闷!马车复又颠啊颠的向天青国都天州行去。
我本以为马车里多了个人,我会有聊些,可是事实证明,新来的那位,除了目前的发型能逗我发笑外,我并没因他多说一句话。
红儿沉默,他比红儿更闷葫芦,天哪,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装酷的木头人?小木?小木?我冲着那木头酒鬼鬼叫。
对面那人眼都不眨一下。
小石?小石?我继续鬼叫。
对面那个还是眼都不抬一下。
小冰?小冰?昨晚这么冷他都没感冒,估计他自个儿也是个冰块。
对面那人几不可见的挑了挑他左眼那条剑眉。
有了,就叫小强好了!我拍拍大腿一脸的兴奋,并且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狠狠的自恋了一把,我真是太有才了!对面那人两条眉毛都挑了起来。
还是不喜欢?没想到你这么挑剔啊,那没办法了,我只有出绝招了,你以后就叫小白吧。
我对他摊摊手,颇为无奈道。
这下不仅是两条眉毛挑了,他的整张脸终于都忍不住的抽搐了起来。
我习惯性的噌一声站起身,忘了身在马车里,头撞在马车顶上,眼睛冒了好长时间的星星,直到红儿扶着我坐下,又替我揉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重新恢复焦距。
我咬牙切齿面目狞狰的对对面那个木头酒鬼大吼:臭小子,主人给你取的名你居然敢嫌弃,这世上哪还有我这样人性化的主人,取个名字也让你选择,碰到我你应该谢天谢地谢菩萨了,再给我挑三拣四的,我就叫你花姑娘!我没有嫌弃。
死人酒鬼的嘴巴略动了动。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石化了三秒钟之后,脑袋恢复运作,我使劲的一拍马车中间的小茶几,你个臭小子,你没嫌弃干嘛那副死人表情?啊?你丫是不是皮痒欠揍啊?在我的一路咋呼中,马车渐渐驶出了青州。
没办法,我太无聊了,对着死人酒鬼大呼小叫,虽然几乎得不到回应,但好歹他不会像红儿那样,一听到我的音量提高,就开始诚惶诚恐瑟瑟发抖外加可怜兮兮的问我她哪里做错了。
所以尽管我这样万分接近于唱独角戏,但还是乐在其中,心情也舒坦了不少。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过了青州,便是徐州;过了徐州,便是幽州;过了幽州,听说便是天青国都天州了。
这一路行来,倒是太平,看来俺滴保密隐蔽工作还是做得很到位的,娃哈哈!只是进了幽州之后,天便开始下起雨来。
这地方很奇怪,平时太阳高照的时候,倒也没有多少冬天的感觉,只是晚上有些冷,但若是一下雨,那叫一个寒啊,我又是特别畏冷的人,所以便趁着雨天,将垂涎已久的白狐披风让红儿取了来,裹在身上。
如此奢侈的东东,我以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再说俺们那旮旯不是还有动物保护者协会这样的组织嘛,再不济也还有环保志愿者瞅着呢,俺没那胆,这回到了这地方,有机会摆炫,俺能不安安心心的摆一回嘛,嘿嘿!根据红儿的描述,外面天是灰蒙蒙加雨蒙蒙的,有些阴冷,路上行人稀少,两旁群山环绕。
我们走的是官道,所以虽是山路,不比城里的平坦,但至少也还宽敞。
云辉云耀穿着蓑衣将马车赶得飞快,这两个臭小子,虽然现在路上人少,但毕竟是山路,绝对绝对不适合飙车啊,云耀好歹也比云辉长了几岁,平时话不多,我还以为他会比云辉稳重一点呢,错觉,完全是错觉啊。
不过我心里嘀咕却也没好意思唠叨,车内坐着三个人,两个都没抱怨,那我总不好意思太标榜自己主子的身份吧。
我将身上的白狐披风裹得更加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人被马车颠啊颠的直往软榻上滑,眼见着就可以彻底躺下呼呼大睡,马车一个巨大的颠簸,将我从软榻上生生的震了下来。
靠,紧急刹车之前也不打声招呼,小辉子小耀子你们不知道车内没装安全带,想把我摔死么?看看红儿也被震得七荤八素的也就算了,那长手长脚依然稳稳坐在软塌上的木头酒鬼居然眼睁睁的看着姑奶奶我掉下来也不英雄救美一下。
养个母鸡生鸡蛋,养条狼狗看大门,我养了木头酒鬼这个大尾巴狼,他可是一点回报也没给我啊,赔本了赔本了,看来这回是赔大本了!我狼狈的爬起来,刚想示意红儿掀开车帘,看看外面发生啥事了,小辉子的脑袋就探了进来,呃,脸上湿漉漉的,脸色好象还有些黑。
公子,碰上几个山贼,公子不必担心,呆会儿我和云耀对付他们的时候,公子先走一步,我们稍后就会跟上,云白,你来驾马车带公子先离开。
云辉急急说完,便退了出去。
各位好汉,我家公子急着赶路,烦请好汉行个方便让个道。
咦,外面小耀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小耀子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大白天的大官道上的我们真遇上抢匪了?不过想想也应该啊,这一路过来,都没遇个惊险刺激的,实在与我此行的目的格格不入啊!云白的嘴角似乎微微的抽了一下,最后面无表情的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你问我云白是谁?呃,难道我没向群众交待过么?糟了糟了,可能是忘了说,云白是我给那死人酒鬼取的名字,如果叫小白,姓小已经够怪的了,这帮古人又不明白小白的真正来历,你说这能有成就感么?偶大人大量给他赐个主人姓,就成了云白,当然我这主人肯定叫他小白啦,嘿嘿。
马车复又缓缓动了起来,耳边却传来刀剑相向的声音。
我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心,凑过身子掀开车帘一角,想看看传说中的山贼是啥模样。
可是好象有些不对劲啊,大白天的,山贼怎么清一身黑衣打扮?手里拿的不是斧头啊菜刀啊,而是整齐划一的剑,还有还有,人数有些少呢,貌似不足十个,我还以为山贼出来都是呼啦啦乱糟糟的几十个人呢!等等,这些人……真的是山贼么?如果只是普通的七八个山贼,需要云耀云辉两个人一起对付么?眼见着他们打斗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我朝云白大喊:小白,回去,他们不是山贼。
红儿一听,也紧张的将头凑了出来,见不停有雨水向我脸上飞扑而来,忙一把将我拉进了马车。
我三两下又将头探出车外,对着云白继续大喊:小白,我让你掉头,快点掉头回去,听到了没有?你要回去帮他们一起对付那些人么?云白的声音不重,却字字清晰的传入我耳里。
我禁不住轻轻一颤,是啊,我回去能做什么?除了分云辉云耀的心帮倒忙之外,无非就是让自己,还有红儿和小白也跟着陷入险境。
这种时候,我们三个不会武功的人,只会拖累他二人。
可是,难道就要这样自顾自的先走一步,万一,我是说万一,云耀云辉没有跟上来呢?掉头回去,别靠太近,离他们远一些,但我必须能看得见他们,能确定他们好与不好。
我不能让云耀云辉有事,如果他们对付不了那些黑衣人,那我正好可以将七彩琉璃镯吹响试试,穆清林说的暗中保护我的人,也不知道有几把刷子。
云白回头看了我一眼,稍一犹豫,便将马车停了下来,掉头,向前赶了几步,停在了路边。
小白,你看云耀云辉他们应付得了么?我尽量往前凑了凑,想看清雨中打斗的人群,黑色的人影与灰色的人影时而交缠时而分开,白晃晃的刀剑在雨中闪得我心惊肉跳,就怕一个不好,云辉他们身上就多出一个大血窟隆。
由于受现代武侠剧的熏陶,如果一对一的单挑,我想我多少能看明白谁高谁低(画外音:吹牛,吹牛!),但这么多人群殴,我连黑衣人到底是几个都还没搞清,更别说谁胜谁负了。
红儿是百分百不靠谱的,我只能问问三人中唯一的壮丁了,希望这个瘦不拉叽的小年青能看出些端倪。
死不了。
云白抬眼向前方看了看,冷冷地道。
啊?小白你说什么?你就看了一眼就看出究竟来了?哎呀,虽然我是女生,但是绝对是智慧型女生,你说我能容得下你用这种调调用这种表情来忽悠我么?还有还有,你的嘴巴,啧啧,那是相当的不厚道啊!仿佛要验证小白的话一般,黑衣人竟然一个接一个争先恐后的倒在了地上。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云耀云辉几个起落,已到了马车跟前。
云白,不是让你先送公子离开的么?云耀责备的声音含着隐隐的怒气,随手拿起置在车辕上的蓑衣,披在身上,一下子跳上了车驾。
是我让他回来的,你别……我才说了一半,一眼瞥见跟在云耀身后的云辉,右手臂处的衣服被割开一大道口子,鲜血汩汩涌了出来,将他灰色的衣服染成了鲜红血色,雨水打下来,在袖口处汇成血水,不停的滴落下来。
云……辉字还来不及出口,我又晕血了。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外面的天好象已经有些暗了下来,红儿趴在床沿,估计累着了。
我本想轻手轻脚的起床,结果还没跳下床,红儿便醒了。
公子,你醒了?还有不舒服么?红儿一边扶我起床,一边紧张的问。
我没事,红儿,云辉呢?云辉他怎么样了?他在哪?我们现在又在哪?我边问边往房门口冲去。
公子,你慢点,云辉在隔壁,我们在客栈……我飞快的出门,一把推开左边厢房的门,呃,怎么只有小白一人?对了对了,右边右边,我又跑到右边那间房,还好还好,云耀云辉都在:云辉,云辉,你……你没事吧?梦里不知身是客(二)我快步朝云辉走去,这小子,受伤了不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光坐在凳子上难道还能养身伤不成?恩,看上去精神面貌不错,也没惨白个脸什么的,我稍稍有些放心。
他二人见我进来,忙不迭起身,一刹那间云耀忽又飞身跃过我,朝外急急掠去,而云辉则一脸凝重的闪身至我前面,一把将我拉至他身后。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外面熟悉的打斗声已经响了起来。
是啊,这声音是如此熟悉,我晕倒前才刚刚听过,现在刚醒来才一小会儿,这声音便又响了起来,真真是一个阴魂不散啊。
公子,我们得赶紧离开这儿。
云辉急急说完,顾不得平日里的规矩,一把抓起我的手,就朝隔壁房间跑去。
红儿与云白听到打斗声,早已跑出了房间,云辉一把将我交给云白:你先带着公子离开,往东走,到了安全地方,让红儿留信号给我们。
说完便纵身一跃,加入到云耀的战斗中去。
又是黑衣人!白天不是刚死过一批么?现在外面天色又暗,我也瞧不清这回来了多少人,只能任由小白拉着我朝马车方向跑去。
可是人家这回显然是有备而来。
还没跑几步,咻咻咻几声破空的声音,前面的云白拉着我的手一使劲,揽着我闪电般一个纵身跃上了一旁的大树。
呃?小白居然会武功?我瞪了他一眼,往树下瞄去。
红儿!我一声尖叫,赫然看到红儿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胸口和左肩膀插着两支剑,我心里一紧,顾不得人还在树上,就向红儿的方向扑去。
云白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一个不备,没拉住我挣扎的身子,我整个人便从树上往地上栽去。
我心心念念是躺在地上的红儿,看到她身上的那两支剑,心痛得不行,刚刚小白拉着我飞的时候,我怎么就忘记红儿跟在我身后了呢?我怎么就没拉她一把呢?我的眼泪没法控制的流了出来,却根本没发现自己就要摔在地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灰色身影飞掠而来,在我着地之前,一个大力将我揽在怀里,又一个旋身,咻,我听到破空之音,嗤,紧接着便是利物刺入身体的声音。
云辉!我看到将我护在怀里的那个人,右手背处那尾部还在轻轻颤动的箭,才突然惊醒般,终于明白眼前的那些人,招招都想要了我们的命,而一个不小心,我们几个便可能会命丧于此。
不可以不可以,我心里万分恐惧,伸手想去拔云辉肩上的箭,哪知他一个闪身,将我一把推向随后而至替我们挡去不少箭的云白,左手拿过右手依然紧握的剑,狠狠地向自己的右肩砍去。
不要!我惊惧的大叫,云辉的右肩齐根而断,飞溅出来的鲜血喷在我的胸前,有几滴落在我的脸上,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身子已经站立不住,只觉得整个人从身到心的冷了下来,我狠狠的用牙咬住自己的下唇,希望那强烈的痛感能让我稍稍清醒一些,让我可以在晕倒前,将左手腕的七彩琉璃镯吹响,可是才将手抬至嘴边,我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红儿!红儿!我尖声大叫,大汗淋漓的从梦里惊醒过来,在梦中,红儿满身是血的躺在我跟前,流着泪对我哭道:公子,红儿不能再服侍公子了,公子自己多保重,如果有来世,红儿一定还要……睁眼看到的却是云白,他站在我的床边,望着我,眼里有红红的血丝,以及淡淡的担忧与同情。
红儿呢?小白,红儿呢?我四下里寻找红儿的身影,外面天似乎已经微亮,这个时候红儿怎么不在我身边侍候我?她走了。
声音很淡很轻。
走了?她去哪?我是她的主子,她不在我的身边照顾我想跑哪去?难道我这主子欺负她惹她委屈了不成?她走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有些急了起来,看不到红儿,我心里一阵发慌。
她死了。
声音更轻更淡。
什么?我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腿一软,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心里像害怕什么似的,浑身轻颤,一时间竟起不了身。
只能手指着云白尖声大骂,眼泪却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你神精病,好好的干嘛咒红儿死啊,她又没得罪你,你个混蛋,没人性,我讨厌你,你给我滚!你记得的,她中了两箭,当场就死了。
我心里又急又怒,一个起身,伸手便向眼前之人的脸甩去,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我一楞,他竟丝毫不躲不避,只是眼睛直直的盯着我,仿佛要证明他并没有说谎般。
我忙避开他的视线,伸手去推他:我不想见你,你走,我要红儿。
我怎么推他都不动,待我推得累了,他才抓住我的肩膀,使劲摇晃了一下:你清醒点。
说完便放开了手。
我一个站不稳,又重重坐在地上,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捂住耳朵,索性大哭起来: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骗我,你骗我!我越哭越大声,他在一旁也不说话。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继尔敲门声响起。
我继续大哭,听到吱呀一声开门声。
公子?是云耀有些犹豫的声音。
我象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般,用衣袖擦掉不断涌出的眼泪,抬头寻找云耀的身影,想问问他红儿在哪,想从他那里确认云白刚才的话全是骗我的。
云耀从门外迟疑着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依旧一身灰衣的云辉,只是他右臂处空荡荡的,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布,一脸的惨白,那厚厚的纱布,甚至还让人感觉到不停的有鲜血往外面涌出。
云辉!我只觉得窒息的难受,仿佛有人掐着我脖子般,喉咙处纠结得生疼,心却霎时冷得似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流着眼泪无比的绝望,昨晚那电光火石般快速却异常血腥恐怖的一幕一幕在我脑海清晰浮现。
红儿,红儿,你都没来不及说一声就真的这么走了?还有云辉,那本来应该插在我身上的箭有毒么?这箭上的毒没法治吗?这箭上的毒非要在你明白的那一刹那断臂自救么?在你挥剑砍下自己的右臂时,你心里有犹豫有痛苦有绝望,有,后悔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拼命告诉自己只是噩梦只是梦境的一切,却都是真的?为什么?红儿她才十八岁,而云辉也才二十岁,他们本不应该这样的,本不会遭受这些,可是因为摊上了我这个主子,因着我的关系,一个在花样年华逝去,一个只能一只左手度过未来的几十年。
我拼命的咬着自己的嘴唇,一直闻到那浓浓的让我眩晕的血腥味,我又将手指甲狠狠的掐进掌心,让那刺骨的疼痛刺激自己,让自己意识清醒。
掐得麻木了,将手松开,换个地方继续掐,我提醒自己不能晕过去,一定要清醒,良久,才低着头哽咽道:我想去看看红儿。
我们没有将她一起带来。
什么?我猛的抬头,却意外的看到云辉惨白的脸,微红的眼,以及额际不停冒出的汗,他的身子似在轻轻摇晃,明明站立不稳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可脸上那坚毅的神情却又让人觉得只要你需要,他永远都不会有倒下的那一刻般。
我心里止不住的悲凄,泪水迅速模糊了视线,想起身扶着他,脚一麻却又跌回地上,只能一声一声哽咽的问,云辉,云辉,你没事吧?你还好吧?突然想到什么,我颤着手,往怀里一阵摸索,最后叮叮当当的掏了好几个瓶子出来,有两个差点掉在地上,我使劲眨了眨眼,用力眨掉眼中的泪水,左手取出其中红色的那个小瓶子,伸向前面,朝着云辉的位置:这个是九转还魂丹,对你的伤有好处,快拿水服了。
公子,使不得!云辉一下子跪在地上,脸色愈发的苍白,额上的汗也越流越多。
使不得?使不得?我突然觉得好笑不已,眼泪又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你们连命都使得了?怎么我的一颗药倒使不得了?梦里不知身是客(三)红儿,红儿……我蜷坐在马车里,双手紧紧围着自己的肩膀,满脑子都想着红儿,想到她孤单一个人躺在那冰冷又陌生的地方,想到她平日里细微的照顾,想到她时常紧张而又有些怯怯的眼神,想到她每夜里抱席被子蜷在我的床下,而我却因为忙于自己逃命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那个地方,她会害怕么?她一定会害怕的,她向来胆小,平时只要转个身没看到我,就开始担心害怕是不是自己没照顾好我……不行,我不能留她独自一人在那里,起码,起码也让我帮她找个好地方安身,来世可以投个好胎,别再做人丫环受人摆布了。
回去,回去,马上回去,去找红儿,我们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我大喊,声音里有满满的慌张,边喊边起身冲向车帘外。
一双手紧紧的拦住了我,生硬的将我扯回软榻上,是云白!放开我,放开我!我恨恨的看向云白,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眼睛一阵涩疼,小白,你让他们掉头回去,我们去找红儿,我不能扔下她一人在那个地方,至少,至少要好生安葬了她啊,小白,求你了。
他不语,只是用力的抓着我,不让我动弹。
我扭头看向云辉,他因为受伤,不能驾车,便破天荒的与我一道坐在马车上。
他脸上亦是满满的哀伤,我挣扎着向云辉那边靠去:云辉,云辉,你让他们回去啊,我们把红儿一道接来再走,好不好?他摇了摇头,只一声公子,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听我的?为什么你们都不听我的话?我用力擦掉自己的眼泪,不理眼睛那异样的疼痛,这个时候,身体的痛虽远及不上心里的痛,但仿佛只有身体的痛,才能让我心里的痛缓些好受些。
我使劲去掰肩上的那双手,掰不动就用手抓、扣、掐,可是那双手竟似毫不察觉般一动不动,我扭头低下用嘴狠狠咬下去,直到嘴里涌入浓浓的血腥味,可那双手依然不动。
眩晕,以及前所未有的绝望,让我开始歇斯底里的捶打牢牢抓住我的那人,又哭又闹,心里是既哀且痛,还有深深的绝望与恐惧。
见我哭累了,打累了,那双抓着我的手才轻轻松开,接着手心传来冷冷的温度,他的手紧紧握着我的,声音依旧冷淡:你冷静点,难道你要更多的人死在那里么?或者你想让云辉的另一只手也丢了?我看着他,眼睛已经没有眼泪可流,心里却在痛哭。
冷静?叫我怎么冷静?当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当我眼睁睁的看着红儿死在我的面前,当我看到云辉亲手砍下自己的手臂,叫我怎么冷静,又如何冷静得下来?从小到大,身边的亲人从未离我远去过,我也从未见过死人,所以我此刻心中的痛,心中的惧,他怎么可能会明白,能体会?那个总在你身边侍候你的人,一眨眼的工夫,已与你天各一方,以如此绝然而残酷的姿势,在我面前瞬间消逝。
甚至,为了自己的安全离开,竟将她一人丢在那个冰凉而陌生的地方。
我怎么能?怎么能如此绝情与狠心,冷酷与漠然?红儿,红儿,会有好心人替你安葬么?会有好心人在你坟前点上一柱香么?红儿,此生既已欠了你一命,至少也要让我替你安了身,送你最后一程啊!可是我现在竟然连这个也没法做到,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这样的没用?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为何之前我竟可笑的以为自己能悠然的生活在这异时空,其实从我来这的第一天,知晓红儿因这身子的跳湖而挨板子关柴房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那貌似平静的生活,只不过是表象,只要一块小石头,就能让平静的镜面支离破碎,将我自欺欺人麻醉自己的宁静吹得烟消云散。
我终究会与这世界相抵触,我的灵魂,我的思想,我的意识,并不属于这里。
我只不过比红儿稍稍幸运一些,这肉身有个主人的身份,平时不仅有人侍候,危险时刻更有人舍命保护,可是,真的有区别么?以一个女子身份,以云府的地位,以名义上的父亲那怎么也掩藏不住的野心,怕最终也难逃利益联姻的宿命。
我的情绪陷入一个从未有过的低谷,仿佛跌入万丈深渊一般,身陷绝境,可却无能为力,无形中好似有张网将我紧紧的包拢,我挣扎,我反抗,结果都会是徒劳,好压抑的感觉。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忽又觉得有些可笑,这些人对我的忠诚,或者说对云府的忠诚,是靠什么来维系的?一纸卖身契?还是一次偶然的相助恩情?单凭单薄的一纸契约或者一次受恩经历,就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交给另外一个人,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挡在前面吗?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这么死心塌地又默默的跟随着我,不问我此行的目的,不问为何会遇到刺客,我只对他们说尽快赶到天州,他们便生死相随。
不,不是生死相随,我死了,他们必定相随,而我活着,他们却有可能已经先走了。
我被一种悲伤而愤然,压抑而绝望的气氛包围,根本没胃口吃饭,马车便也没停下来,一路向天州驶去。
听说这样一路赶去,天黑之前,便可出幽州了,也就是说,天州不远了。
我蜷在马车一角,觉得这天愈发的冷了。
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手里端着一个点心盘,我顺着那双手往上看,是云白,那个总是一脸冰冷而沉默的人。
我轻摇了摇头,根本没有心情吃任何东西。
你知道么?如果不是我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红儿根本不会死,虽然她只是个丫环,却可以开心的再活几十年。
眼前这人好象生来便只有这种冷漠的表情,难得说话也是冷冰冰的,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引起他情绪的波动。
可是我现在这样对着他,却有了倾诉的欲望。
或者我不是想向他倾诉,我只是想自言自语,我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不然我想我会疯掉。
这个时候,我宁愿面对这样一张冷冰冰的脸,也不愿看到其他人关心担忧的神色,因为我不配他们这样对我,我怕面对这样关心我的人,整个人都会忍不住崩溃。
那你为什么急着去天州?他显然有些误解了我的意思。
可是就是应该这样的啊,就是应该误解的啊,会有谁能明白我那话里真正的含义呢?这一路过来,你是第一个问我为什么的人?我嘴边浮起一抹苦笑:翠儿只是哭着要我带上她,红儿因为能跟着我开心不已,我告诉云耀云辉,要尽快赶到天州,我要去天山看入冬的第一场雪,去天湖畔看遍野的花,去看一线之隔,却是冬春之别的美丽风景,他们便马不停蹄的赶路了,甚至遇袭,甚至失臂,甚至丧命,他们从不多问一句,连个询问的眼神都没有。
你说他们这是为什么?因为你是他们的主子。
主子?我又是何德何能,只不过命比他们好些罢了。
我苦笑,抬头看向云白,那么你呢?我是你的主子么?你可会与他们一样?是。
会。
只是稍一犹豫,他便吐出这两个字。
所以你只救我,任由红儿被乱箭射死?我的声音蓦地拔高,变得有些尖锐。
看他当时的身手,应该也是不差的,如果他当时有心救红儿,红儿或许就不会死了。
我知道我根本没立场指责他,可是我止不住因想到这些而心里泛起的悲戚,红儿,她本来或许不会死的啊。
他沉默不语,脸上依旧是平静无波。
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拼命忍着不流泪,却仍有一颗溢了下来,快速的滑过脸颊,落在唇畔,然后消失,只留苦涩的回味:以后,别为我这主人,轻易丢了性命。
一个人的生命,如果连自己都不爱惜,还有谁会疼惜?没有什么,会比自己的生命更珍贵。
我闭上眼,不再看他。
良久,才睁眼对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云辉道:云辉,你们可有将我的行程告与张总管?没有。
云辉面有犹豫,复又道:公子,即便我们不说,张总管也应该知道的。
公子是主子,此次出远门,张总管又岂会只留我和云耀二人在公子身边保护公子。
梦里不知身是客(四)什么?你的意思是张德还有派人暗中保护我?若真如此,见我有难,他们竟见死不救?我突然觉得气愤非常,这些所谓的暗卫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云府若有暗卫跟踪我,怎么见死不救?还有穆清林安排的所谓暗中保护我的人,竟是不听手镯哨响就不出现么?如果穆清林的人还能用军令如山来解释,那么云府的暗卫呢?究竟什么样的情况,他们才会现身?不是。
不过小的也不能确定昨晚公子晕倒后突然出现助我们脱离险境的黑衣人是不是……云辉的话被一声清亢的啸声打断,马车蓦地停了下来。
我有些神经质的紧张起来,并带着莫明其妙的愤怒。
难道又遇到黑衣人了?究竟是谁,竟是这般非置我于死地不可?一想到此,我怒极,正欲起身走出马车看看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身形才略动,云辉便起身跪挡在我前面,我用力一推他,不料双手用力之处正是他右肩处,血色迅速从里渗了出来,又映红了白色的纱布。
饶是这样,云辉跪着的身形一动未动,只是眉头忍不住的轻皱了下。
你忘了云辉的右手是怎么没的了么?竟还这般鲁莽!云白的声音难得的有丝无奈,伸手将我拉向他身侧后,才撩开车帘一角,往外望去。
是了,云辉的右手是因为我才丢的啊,我怎能忘记?当初若不是我见红儿躺在地上,不顾一切的从树上扑下去,云辉又岂会因救我而失了手臂?我的任性、鲁莽与不冷静,已经让身边的人受到了伤害,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还像没事发生般,一如以往任着自己性子行事?云辉,快起来,你的伤,没事吧?我深深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忽视他右臂处渗出来的血色,尽量让自己抵抗那随之而来的晕眩感,尽量让自己的情绪趋于平静。
你又是什么时候招惹修若皇太子了?云白回头凝视着我,双眉微蹙,眼神却依旧清冷。
修若皇太子?这素虾米东东啊,可以吃莫?我的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了。
修若国的皇太子,谁都知道银发红郎李玉彬是他的座上宾。
云白的眉蹙得更深了,你究竟招惹了多少人?昨天白日里袭击我们的黑衣人,昨夜的黑衣人,加上昨晚助我们脱离险境的几个黑衣人,除了第一次碰到的那几个,其余身手皆不是一般的了得。
听他这样一说,我被脑海中一批又一批貌似长得一样却分为ABC三批的黑衣人搞得晕乎乎,正待细细理一下思绪,马车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云公子,我家主人久仰公子贤名,想请云公子移驾府上一聚,望公子莫拒我家主人美意。
苍天有眼啊,终于碰上一个先礼后兵,动手之前先打声招呼的。
而且对方口口声声称我云公子,怕是对我的身份早已了若指掌了吧。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想起最初龙狐狸的断然拒绝,穆苍蝇的护我此行,以及临出发前他们紧张又不安的神色,想起那四个小年轻加顾文修那老不修当时一副送荆轲的场景,我当时还想不明白呢,怎么大伙儿非得把气氛整的像是我要为国捐躯去一样,结合这两天的境遇,才明白,怕是只有我一人,才天真的以为这条游说之路,将会不费我多少力气多少口舌便能达到目的,然后边游山边玩水的慢吞吞回到龙曜国,与狐狸他们过个团圆年。
哈,我虽然还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但至少也明白了一件事:我是多么的天真呵!竟以为我在龙曜国的幸福而平静的生活便是这个世界的全部,以为离了龙狐狸和穆清林的纵容,少了云府的保护,没了宰相的光环,竟还能有那份幸运?清醒一点吧!小白,以你之力,能应付那银发红郎么?心底的凄惶,在此刻却让我格外的冷静与理智。
不相上下。
那自信的神色瞬间消逝,却让我觉得难言的熟悉与安心。
那你随我下车会会他吧。
我转而对云辉道:云辉,你留在这里,待我喊你,你便驾马车来接我,一定要快,知道么?我扶了云白的手下了马车。
既然这一切终需我自己面对,那么再惊惶失措亦只会令自己的处境更糟糕。
红儿与云辉的事虽对我打击不小,但我更明白,只有我好好的活下去,才对得起红儿与云辉的牺牲。
虽然我平时是个懒得思考的人,但这种关键时候,已经有过惨痛教训的我,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付前面未知的所有困难。
云耀早已严阵以待,一脸的凝重。
我抬头,用我前所未有的悠闲态度,凝视着前方十丈远那四匹高头黑马,为首那人,一身红衣,白发飘飘,眉目俊朗,竟是说不出的英姿勃发。
鲜衣怒马,我想亦不过如此了吧。
见我下车,他一个旋身,便已从马上下来,姿势优美,宛若游龙。
竟劳李公子亲自前来,你家主子如此看得起云风,云风实在惶恐。
我对他略微一欠身,神情是谦恭,亦是疏离,自若的微笑道,可惜云风现有要事在身,实在不方便与你家主人一叙,改日定当登门赔罪。
云公子如此拒绝我家主人美意,小人这样回去,怕是很难向我家主人交差啊!声音依旧清亮,不卑不亢,年纪轻轻已是修若国皇太子的座上宾,还有这份涵养,倒也难能可贵,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还望李公子替云风美言几句,你家主人素以宽厚仁慈闻名天下,定能理解云风今日唐突之罪。
云风便在此告辞,他日定当负荆请罪。
说完,我微一施礼,便转身向马车走去。
云公子请留步!银发红郎李玉彬急急唤道,见我站住转身看他,向我抱拳还以一礼,依旧谦恭道,今日云公子若不随小的一同去见我家主人,请恕李某人得罪了。
话音未落,云白一个闪身,已挡在了我身前。
我忙往左侧挪了一小步,意外的看见李玉彬疑惑的盯着云白,稍顷,眼神竟变得轻蔑与不屑。
这不是少宫主么?怎么这身打扮?李某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怎么?少宫主是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还是现实太苦,以这身打扮来掩饰身份李玉彬的语气,和与我说话时完全不同,口气相当的嘲讽与不善。
呃?他在跟小白说话?少宫主?改头换面我听得懂,不就说我剪的头发有个性嘛,可是重新做人现实太苦以及掩饰身份是什么意思?小白,他是谁的少宫主?我轻轻的扯了扯小白的袖口,很是困惑。
在下云白,不明白公子此言何意。
云风的手迅速的握了一下我扯他袖口的手,他的手依旧冰冷,声音也如往常般冷冷的对李玉彬说道。
少宫主,那便是小白在碰到我之前的身份么?他该是不简单的吧,李玉彬以一个江湖中人的身份成为修若皇太子的座上宾,武功定是很不一般,而小白说他与那李玉彬不相上下,再想到在马车里他于我说的话,他不仅一眼识得李玉彬,知晓李玉彬背后的修若皇太子,甚至连之前袭击我们的黑衣人,竟也能看出些端倪。
小白,他之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又是为何,他会在青云客栈有那番求死之心?而他现在,是不是真能抛开过去一切,只单纯的做我的云白?不管怎么样,这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过此关?我虽然还不明白修若皇太子要我过去是何意,但他们既已知我身份,这时节又出现,怕也不是什么好事,避开总没错,再说我要做的事,也实在耽搁不得。
想到此,我便将左手腕上的七彩琉璃镯拿至嘴边,用力一吹,幽扬婉转的哨音响起,我便转身向马车跑去,一边大喊:云辉,云辉!没跑两步,打斗声已响起,我顾不得身后的云耀和云白,也不敢回头去看,只拼了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这个时候,只有我安全了,他们才安全,我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一时冲动,害了身边的人。
云辉听到我的叫声,如箭矢般冲出马车,瞬间便稳坐于车驾上,左手一把将我拉上马车,复又转身,一拉缰绳,直往前面冲去。
云白已与李玉彬纠缠在一起,云耀一人却要对付另三个人,就显得有些吃力了。
眼见着已有一人提着剑飞快地朝马车这边急奔而来,我正担心云辉该如何应对,斜刺里便冒出四个青衣人影,替我们挡住了对方攻势。
是穆清林安排的人!想不到他们来的竟是如此之快,从我吹哨,马上跑回马车,再到现在,并没有几秒钟的时间,这样的速度,倒是我始料未及的,他们在暗中,应该从未远离过我吧。
这里交给他们,小白,云耀,快跟上!我拉开车帘,朝外大喊,马车却不曾停下,一路向前飞驰而去。
四个青衣人马上分开,各自找了目标,几个回合下来,云耀与云白便渐渐抽开身,向我们这边迅速赶来,几个起落,便落坐在前面的马上,我们继续前行。
一波未平一波起(一)公子,过了前面那座山,便是天州了。
公子坐稳了。
云耀的声音稳稳的传来,马车也愈发颠簸得厉害了。
我一只手牢牢的抓住马车的一椽,另一只手轻顺了顺胸口,开始理思绪。
修若皇太子,他怎么找上我来了,而且知道我的身份,那么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不是他们也已知道?这时候他让我过去,有什么目的?难道望月国的战事,修若国从一开始就有份,或者只是单纯的想分杯羹,又或者,他们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被这样的想法狠狠的吓了一跳!一声凄厉的马嘶打断了我的思绪,马车一个急转后,复又动了起来,只是愈发的颠簸起来。
我砰的一下撞在身后的木板上,忙急急的稳住自己,一把撩开车帘想看看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刚才那声马嘶,不会无故而起,而且这个急转,定也有问题。
这两天连遭变故,唯一的好处便是让我现在遇事冷静许多。
咦,云白和云耀什么时候不见了?我忙扭头向后看去——整整齐齐的一排黑衣人,手持弓箭,箭已在弦上,弓也已拉成满月,只等一声令下。
而他们瞄准的方向,正是我所处的位子,随着我马车的移动,弓箭也缓缓移动。
而云白云耀,俨然站在马车的后两侧。
我转身又看前面驾车的云辉,可是前面——停车!在我的尖叫前一秒,云辉已狠狠的拉过马车缰强,马儿又是一声嘶鸣,前腿在空中扑腾了几下,才终于止住身形,最终没有连车带马的掉下去,前面是,悬崖!绝境!竟是绝境!真好笑啊,还没到天州呢,难道就要命丧于此了?这两天逃亡般的日子,最终竟还是躲不过么?哈哈,真是荣幸啊!我索性大方的走出马车,既知躲不过,为何还要苦苦挣扎,徒然让自己折腾而已,想不到区区只是闲来无事,想去那天州的天山天湖,领略一下风花雪月的美丽景致,这一路而来,倒引来追杀无数,莫不是天山天湖容不得外人参观不成?云相真爱开玩笑。
听闻云相公事繁忙,难得此次有闲情来我天青国游山玩水,我家主子久仰云相贤名,特命小人在此等侯云相,让小人务必请云相回去,好让我家主子略尽地主之谊。
为首的中年男子,清瘦而精练,左脸颊有道一寸长的疤痕,虽我与他离得不近,但依旧显而易见,可见当时那伤有多深了。
看来我的身份已经曝光了,这一路而来,瞒了近十天,终还是被发现了。
呵,游说之路,很不好走啊。
再听他讲到天青国时,称为我天青国,那么这些人的身份,我也知道个大概了。
居然以这种方式尽地主之谊,你家主人可不一般啊。
不知你家主子如何称呼?我边说边在脑子里盘算,看那些箭好象不需一秒便能贯穿我身体将我扎成一个马蜂窝,而我唯一的退路便是悬崖,搬救兵需要先将手镯吹响,这个时候轻举妄动实非明智之举,那么我还有何办法呢?我看着自我下马车便护在我两侧的云白云耀,他们真傻,如果箭真射来,他们有事,我又怎么可能一人逃脱?云相爷随小人回去,不就可以看到我家主子了?他看着我,非常不礼貌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
我心里冷笑,从出场的架式,到现在眼里的轻蔑,再结合这些人的身份,在在告诉我,若跟他回去,是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他们的主子究竟是谁,知道我身份又欲在半路将我抓去,看来是对我此行的目的有了八九不离十的推测,那么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这背后的主子已知望月国的联盟计划,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这样做,无非是想促成望月天青寒星三国联盟,灭我龙曜国,而他们抓了我,绝对是送给望月国的最好礼物。
小白,你识得他们么?我轻移到云白身边,小声问他,见他摇摇头,心里更是一沉。
既是如此,容云风上马车收拾一下包袱,便去拜会你家主子。
我朗声对着中年男子说道。
包袱里有穆清林为我准备的类似于烟雾弹的东东,根据他写的使用说明书,只需将那比乒乓球略大的黑色球体握住两端左右各旋180度,再扔出去,便能在漫天大雾中趁乱逃走。
云相且慢,我家主子凡事皆已为云相备妥,云相不需劳烦收拾了。
中年男子高声唤道,语气却甚为不善。
哈哈,你既已知我是云风,也该知道我根本不会武功,如今我不过是去取些贴身贴心的物什,那一头又是悬崖,你莫不是怕我凭空飞走了不成?我嘴角抹起一抹嘲讽的笑,看他那紧张的样子,看来这次他们是势在必得,我是在劫难逃了。
他楞了一下,似没料到我会这样说,略一沉思,便将眼移向我身边的云白云耀。
小白,云耀,你们在这别跟来,云辉,你也到这边来。
我对着三个人眨了下眼,嘴角浮起一抹笑,便径直向马车走去。
我爬上马车,在属于我的两个包袱里翻找穆清林送我的烟雾弹,然后盘算着呆会儿出去,走到小白他们三个身边的时候,怎么在对面之人发现之前迅速的转开烟雾弹的开关,然后一把扔到对方阵营里去,又要如何在被对方射成马蜂窝之前安全逃开,小白他们三个,能领会我刚才眨眼所包含的意思么?能暂时挡住这么多飞来的箭雨么?如果我不幸这样被射死了,那是不是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人家走一趟,再想其他逃脱之法更好一些?我在车里只敢磨蹭了一小会,怕时间太长引起那中午男子的不满,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左肩斜背着一个大包袱,在包袱的掩盖下,将烟雾弹牢牢的捏在左手里,撩开车帘,右手扶着马车的门框,一个潇洒的纵身,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啊!我一声轻叫,脚踝处一阵生疼,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天哪,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
我怎么忘了这里是山上,跳下来的时候右脚明显硌到了什么,扭了一下,好疼啊。
可是还有更糟糕的,由于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哪有防备,左肩的包袱跟着掉在地上也就算了,不知什么时候左手一松,手里的烟雾弹也掉在地上,骨碌碌的向前面滚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看着我,皆是一楞,大概谁也没料到在这种节骨眼上,我还能耍一回宝闹一回笑话,其实我自己也是一楞,吓的,因为我之前还是万分紧张的考虑着要不要试一下烟雾弹的作用,实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
但仅在一瞬间后,众人便都恢复了正常。
我一把扑向烟雾弹,可是脚才刚一用力,右脚踝处传来的痛楚让我又跌坐了回去,眼睁睁的看着烟雾弹越滚越慢,在我前方不远处终于止住。
云白云耀几乎同时飞身到我跟前,云白一个弯身,瞬间已将我紧揽在怀里,云辉紧跟在云耀身后,俯身左手迅速抄起地上的烟雾弹,起身递至我眼前。
放箭,别伤了白衣服的。
中年男子一声令下,数十支利箭飞驰而来。
上述这些,几乎同时发生,我正准备接过云辉递过来的烟雾弹,就看到云辉身后几十箭正以闪电般的速度飞来。
这一幕与昨晚的那一幕如此相似,云辉,云辉他又要受伤了么?不,不行!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雾弹,云白左手揽着我,右手不知何时已多出一把薄如蝉翼泛着幽冷寒光的长剑,剑身修长平滑,从中间至两侧,颜色由青至浅,竟是把双刃剑! 他的右手翻转,长剑抖出一团剑花,青色的光芒瞬间包围在我们身边,断箭纷纷掉在地上。
我凝神向云辉那边望去,云耀早已将云辉护在身后,手一挥,竟将来箭如数捏在手里,扔在地上时,那些箭又早已成了两截!我稍松口气,双手握住烟幕弹两头,一手往左,一手往右,使劲一转,只听咯嗒一声,我便将手里的东西狠狠的向那帮黑衣人扔去。
与此同时,对面已经飞掠过十来条身影,而留下来的人早已将弓满上,看中时机,手一松,箭又飞驰而来。
嗤,烟雾弹在瞬间暴发出大量浓烟,顿时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我已看不清云耀云辉的身影,只得紧紧楼住云白的脖子。
可是高手终究是高手,即使视线模糊,稍倾之后便能依靠听觉找到敌人的位置,我们身边不断有人围了上来。
云白一手揽着我,一手舞着剑,显然有些影响他的发挥,再加上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渐有不敌之势。
我努力搜寻云耀他们的身影,可惜视线范围仅有周围一米多点,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情况,只知周围的打斗声似乎愈发的激烈了。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他们的目标是我,而且从刚刚中年男人的话中听出,他们只负责一定要将我带回去,而且是要活着带回去,并没有接到格杀令。
但显然云白他们三个,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只要挡了他们的行动,他们肯定毫不留情的杀无赦。
一波未平一波起(二)我正想将七彩琉璃镯吹响,料想穆清林安排在我身边暗中保护的人也该不止先前那四人吧,突见有一匹马穿过迷雾,直直朝我这边冲来,马上坐着的,赫然是一个黑衣男子,让我备感眼熟的男子,我敢肯定在哪见过他。
云白揽着我,一边堪堪避过身边两人的攻击,眼见着有人这样冲了过来,正待侧身挥剑迎上,却见那人在快接近我们时,一个倾身,左手伸向我,手中空无一物,似乎想将我拉上马背。
我盯着那人,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近,那张脸的熟悉感也越来越浓,突地脑中一道灵光,是他!我毫不犹豫的伸出自己的手,紧紧握住那人递过来的手。
云白似乎也在瞬间中明白了我的意思,将剑挥向另一边,恰好挡住身边一个黑衣人的攻势,揽着我的手略使力一托,我只觉得身子一轻,那马上黑衣人拉着我也一使劲,我一阵眩晕,身子一转,便已坐在了马上。
我还来不及交待云白他们一声,马儿早已撒开腿飞跑起来,身后的黑衣人将我的身子压低,左手拉着缰强,右手挥着剑挡住一路而来的攻势,我紧紧闭着眼,顾不得初次骑马带来的不舒适感,以及马儿跑动震得我几欲坠马,只双手死死抱着马脖子,告诉自己一定不要掉下去。
耳边的刀剑声离我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呼呼的风声。
良久。
久到我以为自己再也支持不住要摔下马的时候,身下的马儿终于放慢了速度。
我动了动已有些麻的双手,试着坐直身子,睁眼便看到一片地势较为平坦,连绵起伏的山峦,层层叠叠的金黄与酒红,竟是说不出的鲜艳清朗,山峦之间夹着小片小片的草地,初冬时节,又是一片枯黄。
脚下虽是山路,但却没有了先前的崎岖感。
你怎么不在大哥身边保护大哥?待得自己终于缓了口气,我才问道,声音很轻,且有些嘶哑。
这一日来滴水未进,加上不断的遇险,挣扎逃命,已经消耗我太多体力,如今一歇下来,才觉得自己已快脱虚,而右脚踝处传来的疼痛,又让自己忍不住冒了一身冷汗。
刚才太紧张,竟忘了右脚在下马车时扭了一下,现在才感到那椎心的疼,怕已肿得不行了吧。
我心里苦笑不已,不管是在21世纪,还是莫明其妙穿越到这里大半年,何时受过这苦了?如今这形势,又断断容不得我哭疼叫苦。
回主子夫人,是主子让属下保护您的。
主……主……主子夫人?我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死,要不是身后那人及时扶了我一把,我早已经骨碌碌的滚下马去了。
是的,主子是这样吩咐的。
万分恭敬与肯定的语气。
你……你确定你的主子是上回在浅醉居里的那个人?我想不是他要确定,而是我要狠狠的确定一下,55555,狐狸这厮,到底在搞虾米东东啊?是。
你……你确定你是上回在浅醉居里突然冒出来救我们的黑衣人?不,不,这不是真的,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误以为他是上回在浅醉居里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狐狸的暗卫之一,然后他也好死不死的眼花把我错认是他家那劳什子主子的夫人。
是。
当时夫人还奋不顾身的将主子扑倒在地,夫人此举此心,让属下们敬佩不已。
天要亡我啊!怎么会这样?他好象真的是狐狸的暗卫啊!到底哪里出错了,狐狸神经错乱了不成?为什么那厮要告诉他们,我是主子夫人啊?主子夫人,主子是他,那我不成他夫人了么?5555,我堂堂一个黄花大闺女,不对不对,我一个堂堂黄花大闺女,好象也不对,不管啦,反正偶一身的清白、名节、名誉、贞操、幸福,以及其他等等,貌似都要毁在那只阴险狡诈的狐狸爪下了!肚子不饿了,脚也感觉不到疼了,我现在只觉得头晕得快死掉了,我蔫蔫地继续问道:那个,你们跟着我跑到这地方来,谁来保护大哥啊?还有,大……大哥什么时候跟你们说夫人不夫人的事的?他怎么吩咐你们的?回夫人,主子那边,自会有人保护,夫人莫担心。
夫人出发前一晚,主子吩咐我们几个,一路暗中保护夫人,切不可让夫人受伤有事……我不是什么夫人!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便一把打断了他。
天呐,再夫人来夫人去的,我真的要晕倒了。
夫人怎么会不是夫人?身后那家伙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茫然的味道,夫人身上的凤兰玉佩,便是主子夫人的信物啊,见夫人如同见主子,夫人可以用这玉佩,吩咐暗人做任何事。
凤兰玉佩?我在脖子处掏了半天,终于将先前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玉佩掏了出来,怪声问道:你是说这个?狐狸明明只说拿着这玉佩可以找他安在天青国的暗人,让我可以安然脱险,没说别的嘛!而且我当初接过玉佩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貌似也满普通的呀,顶多玉色白暖了点,质地细腻了点,色泽光莹了点,手感温润了点,雕刻精致了点,整个玉佩呈兰花状,一面平滑,另一面上的凤凰栩栩如生了点,除了这些,我真的看不出有什么地方特别了,真的,我发誓。
若这个玉佩就是狐狸给他老婆的信物,那他堂堂一国之君,委实太小气了些吧。
还有还有,他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给了我块玉佩算是定情信物了吧?那我岂不太亏了,我那根本是完全不知情或者说是完全被骗的接受了他的定情信物嘛,这只该死的阴险狡诈的龙狐狸!夫人有所不知,凤兰玉佩与主子的龙兰玉佩皆是用千年和田羊脂白玉雕成,乃天下第一玉工师琉珏大师的封刀之作,但凤兰玉佩与龙兰玉佩的最珍贵之处不在于此,而是雕刻这两块玉佩的千年羊脂白玉夹生在海拔五千米的山岩中,传闻在它的周围常年有兰花盛开,千年下来,这玉石身上便也有了兰花香味,即使落入凡尘,再多波折,此香味也可千年不散。
天哪,这里不仅也有和田玉,还有这么神奇的和田玉?太……太……太扯了吧!我将玉佩凑在鼻子下面仔细的闻了闻,并不觉得有兰花香味啊,看来这传闻不准嘛。
夫人自是闻不出玉佩身上的兰花香味,但主子亲自喂养的暗鸽,即使夫人身在千里之外,暗鸽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夫人的确切位置。
暗鸽?不会是我之前见过的小黑鸽吧?怪不得从望月国到龙曜国,成千上万里的路,人家一只小鸽子扑腾几下翅膀,楞是没迷个路走个失被老鹰叼走什么的,硬是飞到了狐狸的跟前完美的报了个信,原来如此啊。
听起来真像是神话,或者山海经什么的,狐狸那厮竟这么厉害,搞到这么神奇的东东,他该不会是狐狸精变的吧?汗一记!除了暗鸽,暗人,还有什么可供我使唤的?心理阴暗的人,身边的组织也是暗什么暗什么的一群又一群啊。
除了暗人与暗鸽,还有暗卫,暗使,都听凭夫人吩咐。
暗人我懂,不就是狐狸玩的无间道的小把戏嘛,暗鸽,暗卫也见识过了,那么:暗使是什么?你应该是暗卫么?回夫人,暗使负责调查搜集信息。
属下暗卫长夜风,听候夫人差遣。
那家伙说着说着,竟一下子飞身下了马,在前方两米处迅速跪了下来。
我一下子没了依靠,又从没骑马的经验,再加上之前的折腾,以及右脚的疼痛,没两秒,就晃晃悠悠的直往马下跌去。
我终于又坐在了马车上,虽然这马车比不得穆清林先前给我备的那辆,倒也不差。
夜风也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马车,不仅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还顺便搞来了一个PLMM,侍候起人来那叫一个手脚利落,而且人家还是个大夫呢,不仅替我包扎了早已肿成馒头一样的右脚,还逼着我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
我乖乖的不吭一声的任她包扎,然后埋头吃东西,没办法,谁让我一向对美女没有抵抗力呢?再说我对于刚刚的夫人事件还有些头晕眼花,借埋头苦吃的机会,顺便理一下乱乱的思绪。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暗人暗卫暗使暗鸽对于狐狸来说,意味着什么,在他的心里,又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这些由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手培养起来的秘密而绝对效忠于他的组织,他竟然跟他们这样交待,给了我这样一个身份。
此时此刻,我终于确定狐狸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我是女儿身,想起他之前对我的种种,他好象,在很早以前就喜欢我了!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时候演变成这样的?还有清林,他难道也早知道我的身份了?那么之前我误以为他爱上狐狸而不时冒出来的伤心难过黯然绝望,难道全是因为我?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其实也还好啦,自从上次在浅醉居与狐狸那只趁人不备占人便宜的色狼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之后,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觉的,只是这问题太复杂,戳破了又太尴尬,再说国难当头,我也就乐得装傻。
可是依那夜风所说,看来那只狐狸是动了歪念了,幸好啊,我早早逃了出来,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想起之前自己还安慰这个安慰那个忙得不亦乐乎,我就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下去。
想我林浅浅聪明一世,竟做了这等糊涂事,5555,狐狸和苍蝇那两只动物,肯定早在心里笑翻天了,实乃无脸再见江东父老矣!一波未平一波起(三)吃饱了,喝足了,在心里也哀嚎够了。
我把头钻出马车外,可怜兮兮的对夜风道:小夜,我那几个随从没事吧?我这样跟你走了,他们怎么办?反正人家已经知道我是女的了,我还装酷干嘛?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也顺便体验一下娘娘腔的感觉,哈哈。
回夫人,主子有令,从现在开始,就由夜风负责护送夫人,直到夫人回到龙曜国。
夜风一口一个夫人,我听得快晕倒了。
小夜,算是咱们打个商量也好,或者算我命令你也罢,你就别再夫人来夫人去的了,我听着头晕,从现在开始,你就叫我公子吧。
我转头对马车内的PLMM微笑道:灵儿,你也是。
灵儿抿着嘴笑笑,立马甜甜的喊了声公子,可咱们的夜风同学却显然还在挣扎。
咳咳,夜夜?风风?夜儿?风儿?哎,叫一个比较好听呢?我貌似自言自语的嘀咕,声音却不小,盯着夜风的背影,毫不意外的看到他的肩膀轻颤了颤,小样的,对付你这种老顽固,姑奶奶我有的是方法,穆大将军认识不?他那二林子的称呼,可是俺亲赐滴。
公……公子,您还是叫属下夜风吧。
果然啊,小夜同志没挨过两秒,立马识时务的改了口。
好,夜风,你确定云白他们几个会没事?算了,在称呼这种小问题上我也不为难小夜同志了,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我还是挺担心他们三个的,虽然貌似他们个个武艺高强,少了我这个拖油瓶,自保应该没问题的,而且不是还有暗卫帮他们嘛,但没见到他们,心里总有些不安。
公子放心。
属下已经接到暗号,他们都已安全,正迅速赶来。
什么?暗号?小夜同志啥时候接的暗号?貌似也没见大白天的天空中有划过一道烟火,或者有小黑鸽子飞过啊?汗,他们是什么时间交换信息的?我竟浑然不觉,可恶,这太打击我的自信心了。
夜风,既然你这一路都在暗中跟着,那你可有查清这一批又一批的黑衣人的来历?那只狐狸既然要他们暗中保护我,那我遇袭,他们岂有不查清真相之理?毕竟只有找到了敌人,才能更好的保护我,还有,查一下我的身份与行踪是何时暴露的,中间是哪个环节出错了?我若有事,怎么找到暗使和暗鸽?究竟是谁要对我痛下杀手呢?而且貌似他们不是同一批人,我的身份既已暴露,此行的目的怕也不是秘密了。
可是怎么会呢?这消息是什么时候走漏的?好象从我出了龙曜国,有什么就变得不一样了,他们就象能预知一样,在我必经的路上早早等候。
可是知我此次出行的,除了龙狐狸和穆苍蝇,便只有六部尚书了,难道这之中有人泄露了我的行踪?不会的,我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真的不敢往这方面继续想下去。
还有,那天晚上出现助我们脱离险境的是你们么?我忽又想起之前小白说的话,当时帮我们的,应该是他们吧。
是的,公子。
公子想调查的事,今晚就该会有回信。
公子若想找暗使和暗鸽,只需吩咐属下,属下会帮公子办妥的。
我坐在马车近门处,夜风坐在外面,他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字分外清晰的传到我耳里。
灵儿坐在我对面捣鼓几个瓶瓶罐罐,貌似在研究什么。
我难免会有落单的时候,万一你不在我身边,而我又要找你们或者有事找暗使他们,怎么办?小样的,刚才还说我是什么主子夫人,见我如同见主子,什么一切听凭我吩咐,害人家当了真,心里还小小的感动了一下那只狐狸,这会儿,倒好象防备起我什么来了,貌似狐狸将玉佩交给我的时候也没教我怎么找他那些秘密组织,难道臭狐狸真的狗腿的还留了一手?属下自会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公子,公子不必担心。
说了半天,还是不相信我啊,算了算了,我现在也没心情跟你计较,更没法和那山高皇帝远的狐狸沟通,先办正事要紧。
我趴回马车里的软塌上,天色渐晚,算下时间,应该马上快到天州了吧。
进了天州之后,接下来的我该怎么办?这一路过来,已经十天了,时间虽不是太紧张,但也不宽裕,而且我的事,越早办妥越好。
混进皇宫?联络暗人送我进皇宫?还是正大光明的求见?好象都不太可行啊,怎么办才好呢?这还真是个问题啊,怎么我毛遂自荐的时候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伤脑筋死脑细胞的问题发生,更没想过路上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要不是有云府、穆清林和那只狐狸派人保护,我还不跟着红儿一块去了?红儿,一想到红儿,我的眼睛便酸涩了起来。
我怎么会如此凉薄?红儿走了,我也伤心了,然后碰到事情,我便只能顾得上自己了,就像当初我将她一个人扔在那里,来不及替她好好安葬一样,与自身的安危比起来,我终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护自己。
或者是心里早已接受了她死去的事实,所以我才会如此理智,我岂能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让自己与身边的人再次陷入险境,我岂能因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将身上肩负的关系龙曜国数百万生命的大事搁在一边?以前看电视,一个人拼了命的保护另一个人离开,结果看到那个人或死或垂死,那被保护的人就又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重又将自己陷入绝境,而让别人的牺牲显得格外的讽刺与荒谬,看起来他这种举动好像是表明了自己有多重情重意,其实根本就是脑子进水,感情冲昏理智的不冷静表现。
我一向都明白这道理的,如何不让那些因我而去的人枉死,唯有让我自己活得更好,不是么?但是红儿,待夜风他们查出那天晚上的黑衣人的来历,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最为惨重的代价,让他们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我的心渐渐定了下来,夜风的口气如此肯定,怕是在暗中,还有暗卫跟着吧。
而且他不是说小白他们几个,马上也就能跟上来了么?那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不知道夜风究竟有多厉害,但他是狐狸身边的暗卫长,以狐狸的挑剔眼光,肯定实力不凡,加上小白和云耀的武功又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我想有他们保护,我的安全该是有保障的。
公子,看来要委屈一下公子了。
夜风将马车停在一边,掀开车帘恭恭敬敬的向我汇报完,便向灵儿使了个眼色。
我拼了命将身子往外凑,想看看外面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小夜同学将我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楞是一丝东东也没瞄到,灵儿又一手死拉着我,一手在我脸上不知抹了些啥东东,凉凉的,有点点香香的,接着小夜同学放下车帘,转身又驾马车去了。
我睁着无辜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望着灵儿,一脸的茫然。
灵儿眼角含笑的看着我,只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两只手却不时的一会儿帮我理理衣服,一会儿又帮我理理头发。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正待开口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便觉视线一亮,马车的车帘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用手粗鲁的一把撩起,我抓着灵儿的手,就这么完全暴露在马车外那双打量的眼睛下。
一波未平一波起(四)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那人,张着嘴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灵儿这时却一把扑入我的怀里,双手揽着我的腰,一声娇呼:公子!我有些尴尬的拍了拍她的背,将眼光投向那人身后的夜风,他正对着我眨眼睛,还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我脑中灵光一现,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刚刚掀车帘之人不正是下午碰到的要抓我回去见他家主子的中年刀疤男嘛!他竟在天州城门设卡,挨个的检查进入天州境内的人,难道他竟是在此等我不成?看他那初见我时眼里赤裸裸的鄙夷之色,难道刚刚灵儿在我脸上抹来抹去的就是那传说中的易容术?貌似这刀疤男好象完全认不得我了。
我心里一定,便开始自由发挥:我一把回揽过灵儿,在她的小脸蛋上轻轻捏了两下,刻意压低声音轻哄道:莫怕,只不过是官兵巡检。
天山天湖不日便可到了,到时候小娘子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哦!我还特意怪模怪样的笑了几声,哼,恶心死你们。
灵儿也万般配合的,又一次扑进了我的怀里。
刀疤男终于看不下去,一个转身,就检查后面的人去了。
夜风忙放下车帘,马车复又慢慢动了起来,一进了城门,便飞驰起来。
我坐在马车里,不理依旧有些脸红的灵儿,翻箱倒柜的到处找我那面小铜镜,迫切的想看看经灵儿易容后的我是啥模样,不知是否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翻了半天没找到我的包袱,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我跳下马车扭脚的时候那包袱也跟着掉在地上,后来我人是被小白抱了起来,那包袱也不知有没有人帮我捡起,现在它是不是还躺在地上,里面可是有不少银子和我贴身的衣物啊,郁闷!我又替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想透过水面,看看里面映出来的人是啥模样,可是外面的天色愈来愈暗,马车里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这办法根本行不通。
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并不敢碰,怕摸到一张冷冰冰毫无温度的死人脸,对着灵儿道:怎么样?好看不?灵儿又是抿嘴笑笑,好半天才道:公子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啧啧,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的嘴还是挺甜的,有前途,大有前途啊!我就在这种又是忐忑又是期待的心情中,终于等到了下马车住客栈的时刻。
我与镜子里的人大眼瞪小眼,哎,虽然你也长得不赖,可比起我来,还真的逊色多了。
没办法啊,谁叫姑奶奶我太出色太优秀了,所以只好拿你来遮挡一下了咯。
我还在暗自感叹,一声公子轻轻的传来,我恩了一声,便见一个黑影唰的一下出现在了我眼前,我将嘴张成O字型,转头看了看左边的房门——关得好好的啊,又扭头看了看右边的窗——好象也关得好好的啊,而且我刚刚也没听到响动,晕死了,小夜同学是打哪冒出来的啊?你……你从哪冒出来的?你……你不会一早就在这房里偷看我吧?这太惊人了,小夜同学所谓的一天十二个时辰在我身边,不会也包括晚上潜在我房里偷看我睡觉吧?狐狸,你既已知我是MM,该不会下这种傻命令吧?夫人恕罪,未经夫人允许,属下岂敢擅闯夫人房间!夜风一慌,立马跪了下来,连称呼都变回了夫人。
你快起来,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我一下子跳开好远,真是的,好象除了我和狐狸,对了还有苍蝇,别的人这动不动下跪的毛病是怎么也改不了了。
他说得也很有道理啊,貌似我现在好歹挂了个主子夫人的名头,他们这些人该不会这么乱来的吧。
夫人,这是主子给您的信。
夜风将一封信函交到我手里,便躬身在一旁候着。
狐狸的信?我忙拿过来细看,5555,信封上遒劲舒和的浅浅两字,果然是狐狸亲爪写的啊。
看到这熟悉的字体,我的眼眶便热了起来。
大哥,才刚到天州,我便经历了这许多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后面的路怕是只会更加的艰险吧。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何当初我提出要出国游说时,你竟一反向来的冷静深沉,不顾众人在场,便出声断然拒绝,也终于明白你当时的担心与犹豫。
虽然我不知道你最后为何同意了我的要求,但你竟然把你身边的暗卫长也派来保护我,更不用说将凤兰玉佩给了我。
你心里的担心,怕是从一开始到现在,就不曾少过吧。
我将里面的信纸抽出,展开,只十六个字:撇下云府,独与夜往,勿近生人,切记安全。
撇下云府,独与夜往?狐狸的意思是让我撇下云耀云辉,为何?难道他发现云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虽一早觉得云府里面必有大玄机,但于情于理,我都不觉得云府会做出害我之事,更惶论取我性命了。
再者,云耀云辉这一路来并无异常,相反他们的忠心,从云辉断臂便可见一斑,可是狐狸为何执意要我与云府断了联系,难道我的身边,除了夜风皆不可信?还有勿近生人,指的是云白么?我也明白云白身上必有很多过去,但我以心视人,并不觉得他会对我不利,是狐狸太多疑,还是我太天真?这信什么时候到的?我将信放到烛火上,看着青红色的火焰慢慢蔓延开来,待得手指渐觉炙热,火势已靠近我手指捏着的那仅剩的一角,才将信纸扔进一边的茶杯里。
嗤的一声,火焰瞬间消失,仅剩一楼青烟,袅袅而上,直至消散。
回公子,就在属下进来之前。
竟如此之快!云白的事,是你向大哥汇报的?是,公子。
他低着头,回答得很干脆。
夜风,想必我这边一有风吹草动,你便快马加鞭的派人向大哥汇报了吧,不然这信何以来得如此之快?大哥交待你保护我的时候,是不是也顺便交待你监视我,将我的言行一一向他汇报?我心里一冷,从来没想过,狐狸也会有不信任我的一天。
可是为何一想到他不信任我,心里便会一阵阵的抽痛,而该有的愤怒倒显得苍白了许多?公子恕罪。
主子从未如此交待过,主子只让属下好生保护公子,不容公子有所闪失。
是属下觉得云白身份可疑,才冒然将此事派人禀报主子的,请公子降罪。
夜风说的诚恳,复又跪在地上,态度是绝对的恭敬与服从。
云白身份可疑?敢情你是一早便知云白的身份了!你若疑他不轨,又为何迟迟不与我说?以来信的速度,夜风该是一早就认出云白了。
云白他,究竟是谁?夜风将此事汇报给狐狸,为何狐狸回信的时候却又不提及云白的身份,而只让我别再接近他?请公子降罪。
他依旧跪着,低着头,却不再说话。
夜风,你既不愿说,我自不会逼你。
云白的身份我会亲自向他求证,你且记住,不管大哥下了什么命令,你若敢在我确定之前动他一根汗毛,我绝不饶你。
以狐狸的个性,若云白身份有异,绝对不会手软,再看夜风宁愿我降罪也不肯道出云白来历,狐狸肯定是对他特别吩咐过了。
可是云白既是我一手拉扯进这圈子的,若他的身份真对我不利,也该由我来了断此事。
是。
他答得干脆,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犹豫。
你且起来吧。
我在心里轻叹口气,我此次出来,大哥于公于私,自都会派人多加留意,又岂会真的任我为之。
所以有事你尽管汇报,但若关系到我与我身边的人,望你能同时知会我一声。
还有,我与大哥不同,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
其实我一早就明白的,从出来到现在,已经足足十天了,我从未想过要写一封信给狐狸或者清林,又或者是张德,不就坚信我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狐狸、清林,甚至云府的掌控之下么?他们每一个人都多的是眼线,自会有人时时刻刻向他们汇报,所以我也懒得多此一举。
刚才看到狐狸让我防备云府和云白,我太过震惊才会如此多想,好象有些不应该。
欲寄彩笺兼尺素(一)刺客的事有调查清楚了么?夜风肯定有将刺客的事告诉龙狐狸,那么不管我的行踪是被人泄露或被人探知,狐狸自会想办法调查清楚。
如果真的是龙曜国出现了内奸,那么这个人就太不可原谅了。
回公子,除了第一批刺客还未查清是何来历,那日晚上的黑衣人乃望月国使臣身边的死士,今日上午那四人是修若皇太子身边的人,下午的刺客是天青国四皇子派来的人。
望月国使臣?望月国竟也派使臣来了?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我们会派使臣来,望月国更有理由派使臣来了。
修若皇太子打的是哪门子主意,我之前已经想过N种可能性了,那么这个天青国四皇子又是什么的干活?按理这个时候,龙曜国的盟书已经送至天青国君手里,那么望月国的盟书更是早该送到了,四皇子这时候以这种架式请我上门,怕是不怀好意,不欲天青与龙曜国结盟吧!形势一下子好象变得复杂起来,六国之中,四国已经明显有了动静,再加上与天青素来姻联交好的寒星,这一场战事竟已经牵扯五个国家了?那么被公认为国力最强盛的叶苍国,这个时候会动静全无么?我不自在的抚了抚额头,5555,狐狸,偶现在后悔了成不?我趴在桌上,准备给狐狸回一封信,顺便告诉他我这个后知后觉的人的最新发现。
没写两个字,就写不下去了。
反正大事小事夜风肯定会向他汇报,那狐狸稍有点脑子就不用我说也该知道我现在所处的境况和目前六国的形势了,再说狐狸一向脑细胞过剩的,我干嘛花力气白费功夫,这不折腾自己嘛。
于是我重新摊开一张纸,洋洋洒洒写了五个字:我很好,勿念!从小我就习毛笔字,初学颜真卿的楷书,后爱上了柳体,有一段时间还练过唐寅的《落花诗》,所以这一手字到了这里,倒也没污了宰相之名。
写完自己看了看,觉得好象少了什么,便又在左下角用小楷写了一行字:凤兰玉佩的事,回去再找你算账!这行字小到不能再小,我是纯粹属于插科打诨的试试,毕竟人家是皇帝,偶名义上的老板嘛,貌似偶说这样的话有些胆子发育,但不写上一句又不足以平我心愤,光明正大的写又没那胆,最后决定这样做,反正狐狸看到了也能显示我说这话时的小心翼翼诚惶诚恐,没看到也就算了。
会没看到么?白纸上的一行小黑字,肯定会看到的啦,嘿嘿!还有还有,要不要顺便给苍蝇也回一封信呢?虽然他也有眼线安在我周围啦,但毕竟亲自写两句,和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不一样嘛!可是貌似苍蝇没有写信给我啊,那我根本没信可回嘛,算了算了,这光景他也肯定忙晕了,先不去打扰他,到时候我大功告成,就第一个通知他。
我将信交给夜风,有些觉得奇怪的问道:夜风,云辉他们几个怎么还没跟上来?那刀疤男都赶在我们前头守在了城门,怎么小白他们几个还没来?不应该啊。
回公子,今日城门提早关了,他们还来不及入城,便宿在城外。
提早关城门?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连日来的遭遇,让我现在遇事的时候冷静了许多,加上刚才的分析,我不得不更加谨慎起来:夜风,你去打听一下,城门大约什么时候关的?夜风领命,又迅速在我眼前消失,这回我倒是看清了,人家那是从窗口飞出去的,只是速度实在太快,如果这回不是我留了心瞪着眼睛一眨不眨,不然又要以为人家是凭空消失了。
我趴在桌上,盯着眼前一跳一跳的烛火,开始想事情。
城门提早关闭,肯定有事发生,会是因为我么?我回想刀疤男与我在城门处重逢的情形,我变了脸,身边的灵儿又是他之前未见过的,再加上我说话时刻意压低的声音,笑起来的怪模样,再从他当时看我的眼神不难发现,他根本没认出我。
难道就真的这么轻而易举的让我逃了过去?不对,我一下子站起了身,刀疤男没当场认出我来,只不过是因为当时车里的情形外加我的脸给他造成的暂时的迷惑,可是我身上的衣服根本没换过,仍是之前他见过的那身衣裳——我平日里穿的衣服,皆是用丝织成的白衣,连冬衣也是用丝帛织成,而袖口衣摆处的祥云滚边皆是用银钱双面绣成。
这样的衣服,怕是一般的贵族都穿不起,只消一眼,便让人印象深刻。
虽然灵儿扑在我怀里的举动替我遮掩了些,但只要稍一留神,自会发现。
提早关城门,只怕是刀疤男走开之后猛然惊觉,但见我们的马车已经走远,才会做出如此决定吧,他既是四皇子身边的人,这里又是京城,提早关城门只不过一句话的小事而已。
那么他们关了城门之后接下来要做的事呢?我一惊,开门大叫了一声灵儿,她三两步从隔壁房里跑到了我跟前。
灵儿,马上帮我换张脸,再拿身你的衣服来,你也要易容,白日里穿的那身衣裳,连同我所有的衣服,都一并毁掉。
我一把将灵儿拉进门,重重将房门关上,急急道;如果有办法联络夜风,让他马上回来,你也需替他变一下装。
夜风带回来的消息与我之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他们已经派人拿了我的画像四处打听,那画像赫然是我上次易容后的模样。
我心里冷笑,既知我已易过容,难道就没想过我会易第二次第三次么?只怕不是没想到,而是毕竟不敢把我真实的长相,也就是龙曜国宰相本真面目,画在上面,到处问人吧。
如此看来,四皇子你对于我的敌意,又或者说是对龙曜国的敌意,都只敢在暗中表现,而今日的此番行径,怕也只是你私下里的的动作吧。
你如此按耐不住,显然天青国王还在权衡考虑之中,看来我此行成功的机率,也是不小的。
我望着镜中娇滴滴的美人,又看了看身边长相清秀的灵儿,对我们的这番模样非常满意。
四皇子,你如此劳师动众,不就是想抓我么?如今我就这一身女儿装,以最接近我本来面目的方式站在你的人跟前,看他们还认不认得我!夜风,你先将房去退了,付足他一天的银子。
我与灵儿在马车处等你,今晚,我们就住天州最好的客栈。
我轻扶了灵儿的手,缓缓向马车的方向走去,声音清润婉转。
灵儿说我之前有定期服用变声药物的迹像,所幸药物剂量不大,服用也不频繁,所以除了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外,对身体倒无大害。
她给我服了一颗药丸,我的声音就回到了真实模样,和我21世纪的声音很像。
云府有给我服食药物,我竟毫无所觉,怕是此药便下在日常饮食中吧,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而对我声音的变化,身边却从无人提及,别人且不说,难道翠儿和红儿一早也是知道的?我一边暗自思量,一边上了马车。
这客栈是不能呆了,待会若有人拿着通缉画像来问掌柜,我们的行踪铁定暴露,让夜风先去退了房,出了这客栈,让灵儿给他换张脸,我们今晚,就住天翔客栈。
马车在夜的街道飞驰,驾车的夜风已经换了一张憨厚木讷的脸,我身边的灵儿也不看我,又在捣鼓那些瓶瓶罐罐。
我右手一圈一圈转着左手腕上的七彩琉璃镯把玩,心里也跟着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能如此冷静而全面的思考问题了?以前被我忽略的蛛丝马迹也渐渐浮出水面,真的是环境逼着人成长么?我不禁有些苦笑,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偏生要走这一趟,现在有泪,也只能往肚里咽了。
接下来,如何进入皇宫见得圣颜才是关键,该是明着求见,还是先去联系一个狐狸的暗人,让暗人帮忙好一些?总觉得这两个办法都不好,特别是后一个,我实在不太敢相信所谓的暗人,山高水远的,看不见听不到,狐狸拿什么保证他们的忠诚度?我之前就置疑过这时代人的顽固想法,那些所谓的下人,怎么就可以因你是主子而为你的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份忠诚,是靠什么来维系的,难道就是一纸卖身契?或者一次受助的经历?不是我见过、相处过的人,没有近距离的看过他的眼,用自己的心感受他的心,我是不敢随便相信他人的。
灵儿,我之前服食的药物,喝了酒是否会失了药性?我想起出行前那晚,我在浅醉居酒后唱歌时的声音,当时就纳闷,怎么声音一下子变回了女声?只是后来马上睡着了,醒后竟忘了问翠儿这事。
是的,公子。
灵儿头也不抬的回答,继续捣鼓她的宝贝药罐。
原来如此!那岂不是说我上回在夜船时便露了馅?或者因为上回酒太烈我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便睡着了,药力还没有完全失效?回想狐狸与苍蝇之后的表现,只怕狐狸当时便发现了什么,而楞头青苍蝇就有些后知后觉了。
欲寄彩笺兼尺素(二)马车停了下来,我吩咐夜风将马车驾到偏僻些的地方撇下,再来与我们会合。
转身扶了灵儿的手下车,提醒自己现在是女儿身了,纵是出门在外,也该有一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抬眼看那天翔楼,一副金碧辉煌的样子,天州第一楼竟是这般风格,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灵儿的衣服虽算不得差,但与这样的地方比起来,终究是差了一截。
三间上房,需一排相邻。
我冷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不意外的看到小二和掌柜都有些冷的态度。
呵呵,生意人向来精明,但我讨厌太过精明的人。
在这个地方讲服务显然是没用的,看到有钱的赔笑脸,看到叫花的赏白眼,是这里的规矩,所以对于掌柜与小二的冷漠态度,我也只能在心里鄙视一下。
姑娘,我们这里的上房每晚五十两银子。
掌柜的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又往后看看灵儿和跟着进来的夜风,最后视线又落回到我身上,嘴角扯了扯算是微笑道。
原来不瞧见银子,竟是怕我们住霸王店,呵!我的包袱虽然丢在了路上,但随身也是有些银票藏着的,第一次在邀月楼的经验告诉我,出门一定要随身带银子,我一直没忘。
本来也用不着我掏钱,灵儿和夜风身上又岂会少银子,但我实在看不惯掌柜狗眼看人低的态度,便随手从衣袖处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一把拍在桌子上。
说来这鬼地方也满奇怪的,六国之间,不仅语言文字互通,听说我怀里揣着的银月钱庄的银票也是六国通用的,这让我感到很意外啊,没想到在这落后的地方,钱庄倒提早实现了通存通兑。
好象也不是所有的钱庄都可以通存通兑,只是银月钱庄的生意做得太大太漂亮,在六国都有数不清的分庄,所以才有这般待遇,俨然成了金融业的龙头大哥。
那掌柜的见我一出手就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立马如换了人般,喜笑颜开道:姑娘,天字房三间已为姑娘备妥,姑娘是现在就休息了,还是先在大厅内用些晚膳,呆会儿小店会有歌舞表演。
我眼光一转,略扫视了一下大厅内的情形。
这个大厅,真的很大,靠西半边,竟是搭建起来的一丈高的舞台,有近八十平米大小,上方挑空,足有三层高。
离舞台两米开外,才依次放了一排一排的桌椅,弧形摆放,间距开阔,竟也容下了三四十桌。
抬眼看向楼上,二楼三楼皆环形半镂空而建,围着舞台的位置,二楼一排栏杆扶手,三楼却是一整排包厢,只是正对舞台那面,是一排落地的大窗,窗后层层帷帘,既方便客人欣赏歌舞表演,又让客人处于完全隐蔽的位置,免于让人打扰。
整个大厅,放在21世纪,自是不过如此,但在这里,却显得格外的设计巧妙与独具匠心。
饶是我走遍了龙曜国都龙州大大小小的客栈酒家,都忍不住要赞叹一声:天翔客栈,单看外表,名符其实也。
劳烦掌柜在二楼帮我们安排一下位子,时候尚早,我们也想先吃点东西,再看看接下来的表演。
我对着掌柜微笑。
既是躲不过,又何苦藏起来?等会四皇子的人终会来挨个查人,我又何必在房里等着他们上门?倒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坐在大厅里,我倒要看看,我这身打扮,他们还怎么认出我来?再说刚刚在前一个客栈,屁颠屁颠的下了马车直跑房间照镜子,饭也没吃,后来夜风来送信,忙啊忙啊一直忙到现在,根本没记起吃饭这回事,现在一停下来,就觉得肚子饿了,灵儿和夜风也该饿了,索性边吃边等吧。
果然,不消多久,便有人拿着画卷走了进来。
掌柜的看了画卷,摇了摇头,那些人便径直向大厅内走去。
我嘴角泛起笑容,边吃边看着那几人一桌一桌的查过去,为首之人,正在那刀疤男。
能来这里吃饭的,想来都是非富即贵之人,被人如此打扰兴致,那些人却敢怒不敢言,而且更有几人上前讨好的打招呼,显然刀疤男的身份在这里已是人尽皆知。
皇权大如天的时代,又能有几人,敢惹皇子的?很快,刀疤男领着那几人上了二楼。
我微笑着看着他们渐渐走近,灵儿依旧看楼下的表演,夜风低头吃饭,两人都是一脸的泰然自若。
夜风自是不必说的,能近身跟着狐狸的,自然不会是省油的灯,可是看灵儿的表现,那丫头好象也不简单啊,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外加医术,言行举止,沉稳老练而细致,年纪轻轻便如此,也不知她到底什么来历,倒是不容小觑的。
你们有见过画中之人吗?刀疤男身边的一男子将手中的画递到我们跟前,态度颇为不耐的问道。
回官爷,没有见过。
夜风仔细的看了下画中人像,很认真的回答。
我与灵儿也装作认真的看了一眼画像,然后都摇了摇头。
那几人正待挪脚向另一桌走去,刀疤男突然停下来又细细看了我们三个几眼,方开口问道:你们不是天州人?什么时候进城的?我们今天上午进的城。
我对着刀疤男微笑,你下午才到城门口巡栓,我特意说上午来的,你自是没见过我了。
再则我们进城的时候是两男一女,现在是两女一男,其实我若说是下午进的城,你怕也想不到一块儿,只是现在这时候,我还是谨慎些好,吃过亏的人,总会学得乖一点的。
进城来做什么?投亲。
我轻蹙了下眉头,这刀疤男的问题好象多了点。
我也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奇怪,三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勉强还算体面的衣着,却坐在京城最好的客栈里,多少让人觉得有些疑惑。
可是谅你再觉得可疑,也不可能会想到你眼前的女子,就是龙曜国的宰相,你此刻想要找的人,呵呵。
看姑娘的样子,可不像是来投亲的啊。
刀疤男的眼睛紧盯着我,凌厉而阴鸷。
看来吃一堑长一智,有过下午疏忽的经验教训,晚上的你好象变聪明了嘛!投亲只不过是我信手拈来的借口,为的是不与下午游玩的借口相重复,我这人最擅长的就是瞎掰了,演技又好,你以为你这样看着我我就会心慌慌的露了馅?呵呵,你的眼神,比起云老头的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啊,云老头面前我都能泰然自若,更何况是你?我真的是来投亲的。
我故作天真的对刀疤男眨巴了几下眼睛,复又可怜兮兮道:我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出来,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天州,就是来找表哥的。
只要找到表哥就没事了,表哥一定不会让我嫁给那个花花公子的。
大叔,你认识我表哥吗?如果你认识我表哥,你一定要告诉他我住在这里啊,我找了一个下午都没找到表哥,只好先住在这里了。
我越说越可怜,还用筷子重重的拨弄了几下前面盘子里的菜,完全一副没脑袋的千金大小姐模样。
刀疤男见我这言行,终于忍无可忍的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灵儿看着我偷笑,眼睛笑成弯弯的两半月,我对着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对着夜风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待他们出了这客栈,我们就各自回房休息吧,明早起来,再到这城里各处逛逛。
回到房里,躺在床上想事情,下一步该如何,我还没想好,先在天州各处看看,也算不得错。
云耀云辉云白他们宿在城外,就算为避麻烦不夜入天州,明日必也会早早就过来的,想起狐狸的信,我觉得头一阵犯晕。
狐狸既肯定我是女儿身,怕我是云月的身份已经暴露,云府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狐狸是不是查出了什么,才会执意让我撇下云府,独与夜往?他既不明言,我也不好问他,亦不能让夜风派人去查云府的秘密。
云府里的事,怕是只能我自己慢慢去发现了,不然以我云家人的身份,派谁去查,都会以为我有病,我的身份已经够复杂了,不能再惹人起疑。
那么明天见到云耀云辉该怎么办?真的该撇下他们么?这一路来的照顾,这一路来的舍身相救,在我根本没有看到他们有二心的时候,真的要怀疑他们继而避开他们么?还有云白,他也不可信么?我想啊想啊,直想得头晕眼花,最后终于沉沉睡去,倒是一夜无梦。
欲寄彩笺兼尺素(三)翌日一早,灵儿敲开我大门的时候,我正在与我的那头长发奋战。
灵儿的那身衣服倒是不难穿,我一个21世纪新女性与堂堂龙曜国假冒宰相完美结为一体的人,岂能被几块布料难倒?可是这头发真的是个问题啊,我现在的头发,真的好长好长,以前向来由翠儿或红儿帮我梳,再说那时候男装打扮,只要全部扎起来用玉发带夹住就行了,可是现在是女儿身,貌似这里的女孩子头发都梳得说不出的复杂啊,昨天灵儿给我梳时就盘来绕去的,看她动作干净利落的以为挺简单,真自己梳时,我简直就想把头发绕到脖子上,然后左右一拉,直接把自己掐死算了。
公子,让灵儿帮你梳吧。
灵儿笑看着我,走到我身后,就准备拿梳子帮我梳头。
昨天我易容顺便换回女装后,灵儿和夜风呆了N秒,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我怕他们又叫出夫人的字样,就让他们继续唤我公子。
不用,我自已来。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难不成我还真离不了伺候的人不成?我放下头发,晃了晃举得有些酸的手臂,索性三两个替自己扎了个马尾辫,既干净又利索。
在灵儿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脸不红气不喘的走出大门,忽略掉门外候着的夜风看到我时同样目瞪口呆的表情,一个人率先向外走去。
我顶着一头马尾辫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夜风和灵儿跟在我身后。
我怀疑我这样下去有可能得忧思症,脑细胞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强力度考验,因为我在大街上也要边走边想问题。
都说女人不宜操劳,该死的我这一趟下来,该不会未老先衰了吧?夜风没看过狐狸给我的信,看他的样子,应该不知狐狸要我撇下云家的人,那么怎么到现在小白他们仨还没找上门来?不应该啊,难道我易容了他们认不出我来了?可是不是应该有暗卫和他们一道的嘛,暗卫就算不认得我,总也认得夜风吧?等等,貌似夜风也易容了啊!小夜,我家那三个人为啥到现在还没找到我?暗卫有和他们一道么?你确定我们变成这样后他们还找得到我们?我回头看向夜风,又指了指自己的脸,万分困惑道。
夜风正待张嘴说些什么,我视线掠过夜风,一眼瞥见缺胳膊的云辉和短头发的云白正背对着我,向反方向走去。
唉呀,白日里真不能惦念人,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小白,小白,云辉……我大声喊着他们,挥着手向他们跑去。
该死的,这两人听到我喊他们,就只是站住了身子,却并没回头朝我飞奔而来啥的。
哼,莫不是见我昨日抛下他们独自一人逃跑,生气了不成?小心眼!小心!夜风大喝一声,身子如箭般飞向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根本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觉银光一闪,我低头,看到胸前插着一柄短刀,而顺着离开刀柄的手缓缓往上看,我松了口气,嘴角浮起一抹笑,低低自语:幸好,你不是云辉啊!我看着眼前那断臂之人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看到他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那人左脸颊上的那一道长长的刀疤,闭上眼,缓缓向后倒去。
狐狸呵,还有清林,没想到浅醉居一别竟是永别,你们一定要,一定要与龙曜国一起,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呵!身子似乎有腾空之感?难道是灵魂出窍了?我缓缓睁开眼,再看一眼与我有缘无分的这异世界吧。
是幻觉吗?还是我已经到了天堂,我微笑,眼里忽有泪涌出:仙人,你终于来接我回家了!伸手想碰一下眼前之人的脸庞,手抬了一半,终究无力的垂下,我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我被脑海里一下老爸老妈一下狐狸苍蝇交替出现弄得疲惫不堪,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白如雪的世界。
天堂?是了,我已经死了,被那个背影看起来像是云辉的人一刀刺死了。
还好他不是云辉啊,不然我岂能瞑目。
终究还是太大意了,我也终于为自己的草率付出了最为惨重的代价,我曾沾沾自喜的聪明,终究还是输给了那帮古人,不甘心啊,我答应狐狸的事还没有做完,甚至还没来得及与他们告个别。
在我随时准备回家的时候没有这个机会,如今我心里有了牵挂的时候,却突然让我远离了这个世界,就如我当初突然到来一样,是梦么?还是命运又与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你醒了?一声清朗而微有些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侧过头,看到一双清澈澄静若黑宝石般的眼睛,那眼里的笑意犹如水波划过黑宝石,闪闪熠动,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一头如墨的长发只随意的披着,纯净脱俗,超然出尘。
这样的人儿,只应天上有。
我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是那一身衣裳,只不过胸前的刀已不知何时没了踪影,果然是神仙,连丝血迹也没在我衣服上留下。
我挣扎着起身,貌似也没感到吃力,想是到了天堂,凡尘的种种都会抹去,只留最完整而本真的自己了吧。
我对着他甜甜一笑:看来我这世为人,终究是大善修行,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死了之后会下地狱呢!为什么会下地狱?他坐在床畔,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如阳春三月的阳光,让人觉得温暖明媚。
因为我以前看到蚊子从我眼前飞过,都会毫不犹豫的伸手将它拍死,我怕这样杀孽太重,来世可能无法转世为人,投胎成蚊子什么的,呵呵。
我自顾自的笑笑,又歪着脑袋问道,仙人为何不把我直接送回家?上回应该你们某位同事工作失误,才让我一觉醒来已身在异时空的吧?你家在哪里?他依旧看着我微笑,眼睛也变得弯弯的。
啊?仙人还有不知道的事?我很困惑的问他。
仙人不会有不知道的事,可是我不是仙人啊。
他的笑终于泛滥开来,刚刚若只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现在就是完全盛开的鲜花了。
啊?他不是仙人?从我第一眼看到他时就以为他是仙人,也正因为他是仙人,我才对这样的绝色美男以平常心视之,毕竟仙人嘛,本就应该飘飘欲仙帅得没边的,而且容不得俗世中人心生邪念。
可是他说他不是仙人?我骨碌碌的爬下床,身手敏捷的跑到这房间的角角落落检查了一遍,然后又跑到窗口门外将周围环境大致察看了一下,没错啊,这里不正是传说中兼我心目中的天堂么?我噌噌噌跑回到我醒来时就躺着的床上,继续一脸困惑的问道:这里明明是仙境嘛,不会错的。
是仙境,不过是人间仙境。
他看着我跑东跑西,又看着我爬上床继续坐好,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
啊?我真的反应不过来了。
明明就是仙境,为什么又成了人间仙境?呃,我承认我有时候是有点一根筋,特别是自己一早认定的事,突然遭到外界力量的否定,我就会转不过弯来,这个时候,一定要我自己慢慢醒悟领会,如果有外界力量强行介入,我怕我会有抗拒心理的更是会一根筋的转不过弯来。
就像上次一早认定了狐狸和苍蝇是亲密爱人,才会误解了他二人某些怪异的举动,才会让他两人看尽了笑话,才没有及时将他二人暗恋的小苗苗尽早的扼杀在土壤中,最后还因没有丝毫防备之心被狐狸占去了便宜。
5555,难道这回又是我搞错了不成?那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啊?你?你确定?我有些怯怯的问,心里其实已有了答案。
确定。
他的眼睛笑得亮晶晶的,好象小星星一样,不对,是长星星。
那这里是哪里,你又是谁,你把我掳来这里干嘛?我噌的一声从床上跳起,三两下扯掉覆在我头顶的白色轻纱帐,手指着那冒牌仙人,颤危危道。
晕了,都什么时候了,我多忙的一个人啊,有多少人在找我,有多少人因找不着我而担心难过,又有多少人在盼着我回去办正经事呢,这光景他怎么能做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来?欲寄彩笺兼尺素(四)很快,我就坐在床上惭愧的低下了头。
貌似我刚才太激动了,显然从正牌神仙到冒牌仙人的巨大心理落差造成了我短时的头脑短路,才会做出这种傻事。
人家好心好意的救了我,我居然指责人家掳人,真是太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夜风肯定自责担心死了,那个假冒云辉的家伙刺向我的时候,这一变化来得实在太突然太快,他又要忙于应付那个假冒云白的人,让我受了伤,现在又失了踪,他肯定急死了。
其实我倒没受伤,汗一记,那个之前我无聊穿在身上的穆苍蝇送我的天丝软甲真如苍蝇所言刀枪不入,硬是替我挡住了致命的一击,怪不得当时没痛感,但我由于自己也忘了身上穿着护身软甲,倒是生动逼真的演了一出生死大戏,其实什么生啊死啊都是我心中的直觉反应而已,最后的昏倒八成也是吓出来的,不过最后这一点,偶是不会承认的啦,对外我会一概宣称这几天生死逃亡心神绷得太紧而碰巧在那一瞬终于支撑不住累晕了!显然这一切都是精心设好的局,那两个假冒云辉云白的人也是特意安排的。
看来我的这个身份也瞒不住人了,四皇子不简单啊,这么快就觉出不对劲的地方,还利用我与云辉他们三个暂时失去联系的难得机会,使了一计,逼我暴露了身份,差点还顺手取了我的性命。
看来我得重新估计对手的实力了,呵呵,既如此,那就让我全力与你过上几招吧,我还真不信我这个读历史看电视玩电脑的人斗不过你们这帮点蜡烛坐马车烧柴火的古人。
我自是不太担心夜风找我太久的,凤兰玉佩还在我身上,他可以通过暗鸽找到我,应该不用太久就能想办法联系上我吧。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呢?这里又是哪里?我看着那依旧坐在床沿笑得一脸春风的男人,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他说我遇险的时候,他刚好坐在街道一边的某茶馆二楼临街位子喝茶,看到我被人刺了一刀,竟还面带笑容,一时好心救了我。
这么巧,身手又是这么的好,是我路遇贵人,还是这又是一计呢?你不能怪我多心,才刚刚吃过粗心亏的人,如果还学不会多长个心眼,那就只能等死了。
我不想等死。
天曦岚,这里是我家。
他说得坦然。
天曦岚?姓天?国姓?他竟是皇室中人!你是皇子?我知道我这样问很不礼貌,但我还来不及换一种婉转的方式,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是。
他依旧说的风清云淡。
这里是你家?难……难道这里是皇宫?我的嘴巴已经有些结巴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人的嘴巴。
是。
他的嘴巴确定是呈是的嘴型。
天,天哪,我之前还在犹豫着用哪一种方式混进皇宫比较好,又觉得每一种方法都不是最好的,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我已身在皇宫里了。
这,这怎么办才好?这,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的小心肝经不住的狂跳起来,声音是愈发的结巴:你……你确定你没……没有另立门户,娶……娶妻成家?呃,后面五个字好象是多余的问题啊。
听说皇子们成年之后一般都会被赐婚,然后就要搬出皇宫,另找府邸升级为王爷,那么没另立门户还住在皇宫的肯定没娶妻纳妾啦!确定。
他依旧好脾气的微笑着。
我……我可能受了惊吓,身体还很虚弱,我轻抚着胸口,一副小白兔受到惊吓的模样,楚楚可怜的看着他,继续说道,能……能不能让我在这里住几天,养养身体?好啊。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真的?我扑闪着两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真的。
他还顺便点了点头。
天,天哪!我立马一把扑倒在床上,拖过早前被我踢到一边的被子,蜷着身子背对着坐在床沿的假冒仙人,一把盖住自己的脸,就在被子里偷笑起来。
我真是太好运了,啦啦啦。
以这种方式进了皇宫,还有了安身之所,是最最理想的啦。
管他救我接近我是不是计呢,我只要小心防备,然后找准机会一把扑到假冒仙人他爹跟前,然后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请他与龙曜国结盟就OK啦。
后面那句话大家可以忽略不计,这种时候眼泪一文不值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嘿嘿。
我如花蝴蝶般穿梭在花丛中,这鸟地方真不是像我这样从小被输灌科学知识的人能理解的,上回听到凤兰玉佩的来历已经够晕够扯够神的了,这回看到我身处的地方,更是彻底失去思考能力,索性也就不去想它了。
初冬时节,这里竟是姹紫嫣红的开满了整个园子,而且大多是一些我不认识的花,难得有几株认识的,明明不是这季节的花期,却都开得娇艳动人。
我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就这么张着嘴跑过一株又一株的花花草草,顺便尽量远离那个冒牌仙人。
没办法,人家那一身白衣飘飘,加上自身的条件与素质,虽是假货,但显然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再看看俺身上,穿的是灵儿的衣服,而且还是嫩绿色的,整个人像根葱一样,实在不好意思站到冒牌仙人旁边自贬身份充当绿叶,汗啊!那个是天山么?我一声惊叹,捂着嘴巴不敢置信道。
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那高耸入云的雪峰,洁白而神圣,连绵起伏,直至更远处。
那就是天山么?那就是雪山么?上回去云南的时候,骑马上了玉龙雪山,最终却还是没见到雪山,想不到穿越到了这里,终于见到了雪山的美丽。
他也向天山的方向望去,然后转头望向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一直憋着的一口气长长舒出,闭上眼,又深深的吸了口气,感受那似有若无的冰雪气息,心里是满满的感动。
内心再冷漠再坚强的人,在神奇的大自然面前,我想也会变得温暖与柔软的吧。
大自然给予我们的感动,永远超出我们的想象,胜过我们所能给予的。
真没想到,皇宫离天山竟这么近,那天湖也该不远了吧。
这里是整个皇宫最靠近圣山圣湖的地方。
从这里骑马过去,半个时辰就可到圣山了。
圣山圣湖?一个皇子都如此说了,看来在天青国,天山天湖的意义不同寻常呵。
已凉天气未寒时(一)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天了,连根鸽毛都没见过。
哎,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有这么扯的事,凭我身上那块玉佩,再加上只小黑鸽,什么千里之外都不怕我走丢,完全扯谈嘛。
如今我都失踪两天了,也就这丁点大的京城,也没见夜风率领几只鸽子找上门来,这也就算了,云耀云辉云白他们三个居然也一个影儿都不见,弄得我好象脱离了群众脱离了组织,成了光杆司令,虽然我心里万分想验证穆苍蝇所谓的暗中保护我的人这时候还在不在我身边,但在这地方,我又不敢随随便便的吹手镯玩,心里那叫一个不踏实啊,感觉自己好没安全感好弱势。
我偷偷摸摸往小白宫外挪步,真是奇怪啊,不是说这里是皇宫么?怎么我住的小白宫连个人影也没看到?没太监也就算了,怎么能连个宫女也没呢?你问我小白宫是啥东东?就是我住的地方啦,我第一天醒来时身处的那幢小房子,里里外外统统都是白色的,外边又被一个小花园四面环绕,那不是名符其实的小白宫嘛!我探头探脑,又悄悄往外挪了几步,不知小白宫外面会不会正常点?貌似还是没有人啊,怎么会这样?我又回头看了看我的小白宫,原来它叫芷兰宫。
既然如此,我便索性大大方方的到处逛了起来,这里简直就是花的海洋,美得让人窒息,美得如入仙境。
逛累了,随便蹲在一处花丛里,闻着花香,又偷偷将凤兰玉佩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了个遍,唉,难道是因为我身处的地方花太多了,掩盖了它的香味,迷惑了小黑鸽?毕竟我也曾亲眼目睹过那从望月国飞来的小黑鸽带着重大消息不负重任的飞到了狐狸身边,再反观我现在的境遇,这一切未免太奇怪了。
唉,想我以前是一个多么懒得思考的人啊,座右铭是人生在世,吃穿两事,最大的梦想便是混吃骗喝过日子,可是如今呢?自从踏上了天青国这片神奇的土地后,我好象立马变成了好奇宝宝,成了天天开动脑筋的一休哥。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一个这两天来唯一与我有交流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啊?赏花赏花不知不觉的赏到我的小白宫外边来了?我忙起身,很坦然的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衣裳,说得很是无辜,曦岚,这个花园好象比小白宫的花园更大更漂亮啊,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小白宫看这大好的美景呢?一个母妃早逝的皇子,一个自母妃去后一年之中有半年以上时间在外纵情山水的皇子,一个即便回了皇宫也不愿理政事的皇子,一个早已成年却还未被赐婚的皇子,把我拉来他的寝宫,没人过来问话也没人过来伺候。
他的寝宫应该很大,可是下人们却一个也没见,难道是我走得还不够远?早知如此,应该再往外移一千米,看看能不能见着个人影,毕竟一个皇子再不得宠都不可能会是这般境遇。
这皇宫里的花,就属你的小白宫里的最珍稀了。
冒牌仙人也跟着我喊小白宫,并不纠正,用他一贯的微笑与温柔口气说道。
最珍稀的不见得就是人人最喜欢的。
我斜眼瞥了眼旁边那人,觉得他那一身白衣份外的碍眼,又瞄了瞄自己身上的白衣,哎,我还以为自己穿上差不多的衣服也能与他不相上下呢。
可是显然我太自信了,怎么办?我是断断容不得一个男人在长相上超过我的,555,这样太打击我生活的信心了,会令我的世界整个变得黯淡无光的。
先有龙狐狸,后又有冒牌仙人,两个貌似还都是我惹不起,不是看不顺眼就能一时兴起咔嚓掉的,为什么现实总是如此的血淋淋啊。
那你喜欢什么花?他的眸子清亮而澄静,一如他的白衣服,都是一样的纤尘不染。
天底下竟会有如此干净的眼睛,我一直以为,这样纯净的眼神,只有未经世事的婴儿或孩童才会拥有。
没想到在这皇宫高墙之内,还会有人拥有如此清澈的眼睛。
我想起狐狸的眼睛,同样的漂亮,可是除了偶尔的清澈黑亮让人看清楚他的想法外,大多数的时候却是深邃而莫测的,像迷一样难测。
向日葵。
向日葵?是啊,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外表那样明艳而热烈,可心里永远只认准唯一的一个太阳,从初绽到残败,只求仰首能望见它,俯首依然还能感受它的照耀,一生都紧跟它的步伐。
我抬头,天是那样蓝,云是那样白,而且那样低,那层层的洁白好象就在不远处,近得好象爬上梯子便可伸手摘到。
我伸手够了几下,叹道:真像棉花糖啊!真是的,说着说着,口水也要流下来了。
曾经,有那么多的棉花糖摆在我的面前,我嫌东嫌西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以后,才垂涎不已,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你突然想吃某样东西的时候猛然发现这东西在这世界上消失了,那种绝望那种郁闷那种凄惨,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深刻体会。
棉花糖是什么?六哥你回来了也不来找我们,还带了个女人一起回来,不打算替我们介绍一下吗?一个出谷黄鹂的声音响起,把我激动的立马忘记了棉花糖,差点就飞扑向声音的来源。
天哪,我终于听到冒牌仙人以外的人类的声音了,我还以为整个皇宫就剩我和那假冒货两个人了呢。
一袭鹅黄明佩上窄下宽曳地裙,舒广袖,头梳堆髻,饰玉簪珠花,肌肤微丰,合中身材,明眸樱口,一个观之娇俏可亲的女子款款向我和冒牌仙人所站的位置走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约摸二十五六的男子,一袭香色团松鹤织花长袍,身高适中,略显清瘦,五官俊挺,却意外让我觉得有些脂粉气。
六哥?难道是那传说中的公主?唉呀呀,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着了冒牌仙人之外的人,还是个金枝玉叶的主儿。
在龙曜国的时候,虽然也在皇宫里晃荡过几次,但除了丫头嬷嬷,可是一个正经主子都没见过啊,狐狸这孩子也可怜,爹早死,娘早死,N个后妈也没个活得久的,没姐妹,唯一的兄弟又那样,偌大一个皇宫,好象就他一个人似的,怪不得天天和苍蝇形影不离的,后来俺出现了,虽没替苍蝇分忧解难,但至少与他共同承担陪狐狸的责任。
唉,狐狸,苍蝇,我又想你们了,55555喂,我在问你话呢,你发什么楞?估计我刚刚想狐狸的呆样惹冒牌仙人他妹不开心了,人家一反刚刚出谷黄鹂的甜美语气,微有些不高兴的拔尖了音量。
四哥和七妹来之前怎么也不派人先知会一声?冒牌仙人迎上前,对着那脂粉男微弯了弯身,复又对公主MM道,七妹,月姑娘是我的朋友,不得无礼。
月姑娘?哦,对了,月姑娘是我。
冒牌仙人问我名字的时候,我不知怎么的把上回随口编的月微眠说出来充数了。
或许心里潜意识的有些防备吧,就算云风云月说不得,但我甚至都没说我是林浅浅。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天曦岚刚刚叫了声四哥!他是天青国的皇子,那他的四哥就是——不就是那个该死的四皇子了嘛!而且貌似天曦岚排行第六,那公主MM显然排行老七。
我双眼直直的盯着那个四哥,脑中暂时性一片空白。
六哥,她是不是傻子啊,一句话也不说,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六哥你怎么把这种女人带回你宫里?七公主的话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看着四皇子,他也看着我,我们就这样互相打量着,周围寂静无声,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眼里,有惊讶,有了然,有算计,更有危险的光芒。
之前虽不敢肯定他们找人假扮云辉云白是刻意针对恢复女儿身的我,还是撒大网捞鱼,我自个儿晦气撞上的门,但既然我那天自暴了身份,那么四皇子即便不敢肯定堂堂龙曜国宰相就是我这一介女流之辈,但起码可以肯定我与他关系非浅。
已凉天气未寒时(二)我微扬起脸,侧看着身边也正若有所思看着我的天曦岚,脸上是大大的满满的笑容,右手轻轻挽上他的左手臂,亲昵而温柔的道:曦岚,有客人来也不提早告诉我,我一点准备也没有,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不是惹笑话了么?我又稍理了理身上衣裳,方盈盈福身道:民女月微眠,给四皇子、七公主请安,四皇子吉祥,七公主吉祥!我起身,微低着头。
四皇子他如此费尽心机的想除掉我,如今我这样出现在他跟前,他怎会错过机会?他一直未开口,只不过是疑心我与天曦岚的关系与盘算着如何开口罢了。
我心里一阵苦笑,这个时候若说还有谁能护我周全,怕只有眼前这飘然若仙的天曦岚了。
曦岚,对不起了,我竟要利用你,故意让四皇子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他顾忌你,顾忌这层关系,才求得我暂时的安身。
你……你竟敢直呼六哥名讳?七公主似受了惊般,几步冲到了我跟前,脸上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不过人家好歹是一国公主,也是有素质有教养的,虽然貌似有些气愤,但毕竟没有当场甩我一个嘴巴子什么的。
我被电视剧毒害了这么多年,老以为后宫里那些娇贵的主子最爱动不动赏人家掌嘴啊什么的。
回七公主,这称呼是曦岚准了的。
我轻轻回答,依旧微低着头,还装出一副羞怯的样子。
哎呀,好假啊,连我自己都快受不了,要竖汗毛起鸡皮疙瘩了。
不过我这话倒是真的,天曦岚同志貌似为了表示他的平易近人,在前天我皇子来皇子去后来又变成喂来喂去喂了他半天之后,很坚定的告诉我,我们之间要用名字互称。
六弟游山玩水出去了大半年,连父皇都整日里唠叨怎么还不回来,原来是有佳人相伴,乐而忘归啊。
四皇子虽是笑着对天曦岚说话,眼睛却是紧盯着我。
呵,你话里赤裸裸的试探我又岂会不知?曦岚,我出声,轻轻打断天曦岚未出口的话,微蹙了一下眉头,手抚着上次中刀的地方,轻声道,我好象有些不舒服,怕是旧病复发。
好,那我先扶你进去休息会儿。
他晶晶亮的眸子看着我,里面有一丝戏谑,摆明看穿了我的小把戏,然后转身对那两人道:四哥,七妹,我先扶月姑娘进去,失陪一会儿。
说完,也不等他两人说话,便轻扶着我的肩,向我住的小白宫走去。
直到离开那两人的视线范围,感受不到背后那刺人的目光,我才稍松口气,三两下拍掉冒牌仙人虚扶着我肩的手,跳开几步,保持安全距离后,方惨兮兮的道:曦岚……我……我小心翼翼的抬眼瞄向旁边这人,他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悠哉哉的好似正等着我有什么说法。
我立马低下头,心里噼里叭啦的打起了小算盘。
怎么办?坦白从宽,赌他不是与四皇子一伙的?继续瞎掰,直掰得天花乱坠人神共愤?好矛盾啊,真想身边有一个一元硬币,就像在21世纪的时候碰到拿不准主意的事,抛一下硬币,字朝上便这样,花朝上便那样,美其名曰为顺应天意,多么简单省事啊。
曦……六皇子,我结巴了一下,最后决定这个时候还是叫他六皇子比较好,因为这称呼,显得我是多么的弱势啊,说不定能得个同情分什么的,我有事想告诉你,不过容我晚上细细理一下思绪,因为我的事说起来有点复杂,明天一早,我再告诉你好么?我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反正现在是女儿身,纯粹是本色演出啊。
装完了可怜,我又歪着头想了一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巴巴的道:曦岚,四皇子他们这边,就先配合一下,好不?他学着我的样子,歪着头想了一下,忽然万分愉悦道:好啊。
你与四哥从一见面便互看着对方不放,你不会是我未来的四嫂吧?什……什么?我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天曦岚同学,你的想象力与搞笑能力简直就是天马行空级别的啊,这太让人佩服太让人惊讶了!你的四哥巴不得我早早死掉,你还要将我许配给他,而且说不定我还只是一小妾的份,这不明摆着让我自杀嘛!原来你只是貌似聪明啊,我真是误看你了,还以为你长得跟仙人一般,智商好歹也会有仙人一半,想不到你能把我们充满仇恨与愤怒的目光看成是深情款款的对视,I 服了 YOU!我正待赏他几个卫生眼,却意外看到他脸上的揶揄与眼里的浓浓笑意,晕了,我怎么了,竟差点被他忽悠了:曦岚,你那天救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与你四哥不对盘了吧,还讲这种话来堵我。
那你与四哥为何不对盘啊?这才是他想问的问题吧,他救我的时候应该也有看到刀疤男,怎会不知是四皇子派人设计杀我。
那么,他既将我带回宫里,却不许我出小白宫,难道是因为怕我不巧遇上四皇子?曦岚,这些问题你明天就会知道了。
难道明天真的要向这个人坦白我的一切了么?亏我刚才还想着顺着他思路将自己塑造成四皇子的欢喜冤家呢。
好,他微笑的看着我,眼神清亮,还有一丝难得的兴致。
那么外面的人你先应付一下,我先去休息了,明早见。
我撇了撇嘴,一板一眼的说完,口气颇有些领导对属下的味道,也不理他的反应,径直向我的小白宫走去。
哎,其实我就是个欺善怕恶的主,知道天曦岚同学还算善良,而且到目前为止对我也没有恶意的表现,我便又皮痒痒的不打算将他皇子的身份当回事了,反正我是龙曜国的老百姓,他一天青国皇子,其实对我来说也就是个外国人,不是么?再说我现在的身份是客人,客人,那就是上帝啊,自然可以时不时摆一下谱了。
你说救命之恩?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啦,而且我也满欣赏一句话的,说什么来着?对了,有仇必报,有恩就忘,娃哈哈哈!我趴在床上,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向天曦岚同学彻底坦白我的身份。
我想坦白还是要坦白的,如今我孤身一人呆在这皇宫,我要做的事,需要他多大的帮助,就该对他有多坦白。
可是坦白之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在我预料之外的后果呢?眼角突然瞥见有一团黑黑的东西火速向我飞来,我尖叫一声,连忙用被子将人整个的捂住。
什么东东?吓死我了!且不说狐狸的皇宫,仅是云府与浅醉居的治安,也比这里强了不止百倍。
你说要是大半夜的来了个传说中的采花大盗,我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睁睁的被摧残?外边半天没响动,没人依靠的情况下,我只得偷偷掀开被子一角,往外一瞄,便与一双很奇怪的小眼睛对视了一下,我一惊,一把掀开被子,那小眼睛的主人站在我的床上,看好戏般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模样,那,那不是传说中狐狸的暗鸽嘛!555,亲人哪,终于把你给盼来了,看来凤兰玉佩的事,很有新闻价值,很值得关注值得期待值得跟踪报道啊。
我赔着笑脸对着小黑鸽招了招手,那鸟类踱了几个鸟步硬是不往我方向靠,我怒极,一抄手,就将小黑鸽牢牢抓在手里,拎着它的鸟爪捣鼓了半天,终于将那纸条抽了出来。
浅浅:事情比预想中更复杂,不可任性,若没把握,全身而退,切记!狐狸的字写的很小,我睁大眼睛对着夜明珠瞅了半天。
你说我傻不傻,以前在云府,我咋就没想到用夜明珠照明呢?还巴巴的点着蜡烛,这与我向来智慧的形象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啊。
而且狐狸和苍蝇貌似在浅醉居的时候也没有这种觉悟,两个大男人的脑袋加起来也就和我一个人同一个档次,狐狸苍蝇,你们真真是太逊了。
已凉天气未寒时(三)我推算了一下日子,狐狸写这封信的时候该还不晓得我遇袭的事,那他说的事情比预想中复杂什么意思?难道他又收到他的暗人们的消息了?狐狸他既已同意我出来,为何又总是这么的不放心,而且看他的口气,似乎我灰溜溜的回老家他也不担心的样子,很奇怪,难道他不紧张自己要做亡国君了?还是除了我这步棋外,他还另有打算?我找来纸、笔、墨,细想了一下,然后给狐狸回信:开弓岂有回头箭?已在皇宫,静待我的好消息。
如今这样一人的处境,我倒是宽了些心。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只要牢牢保住自己的小命,不必担心再背负周围人的性命,这让我的心里,好受很多。
我自会多加小心防备,更不可能中途放弃,既然决定了,就一定要走到最后,岂有做了一半回到起点之理?若我这样回去,那么红儿和云辉的牺牲又算什么?我向外看了看,暗鸽出现了,却没有看到夜风,心里微有些不安。
可是在这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旮旯,信息滞后是我目前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学着狐狸的样子,将纸条卷起来,绑在小黑鸽的脚上,然后还很好心的拿了点糕点喂它。
那鸽子饱餐了一顿,然后扑腾了几下翅膀就飞走了,连个感激的眼神都没回馈给我,真没良心,哼!一夜无梦。
我边打着哈欠边往外走,赫然看到站在门口冲我微笑的天曦岚。
糟了,昨天好象跟人约好是一早要谈事情的啊,我这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知道人家等多久了,我本来是要博他同情取他信任拍他马屁的,可我一个贪睡,貌似要把事情给搞砸了啊。
哎呀,坏事了坏事了。
我忙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嘴巴归位之后,傻傻的赔笑道:曦岚,这么早啊!他不说话,只点了点头,看着我,眼睛净若琉璃,里面有盈盈笑意。
这人怎么这样?永远都是那种温吞吞好脾气的纯洁样子,哪天知道我骗他,会不会一时想不开抹脖子那啥了?曦岚,我与他坐在花园的小木凳上,深深深呼吸,豁出去了,死就死吧!不过冒牌仙人,我的小命既是你救的,我想你不会辛辛苦苦救了来再杀掉,做出这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糗事吧?曦岚,有些事我想坦诚的告诉你。
我看着他,仔细观察他的面部表情,决定若有什么不对劲,立马住嘴,人不能有蛮劲啊!好。
他笑看着我。
唉,冒牌仙人,你别光顾着傻笑啊,你这样我根本无法准确判断出你心里的真实想法,这不利于我正确的分析判断形势呢。
曦岚应该知道望月国使臣此行的目的吧?听说望月国使臣已经到了,曦岚虽然年初外出游山玩水直到前两天才回来,虽然他几乎不理政事,但这么大的事,以他一个皇子的身份又岂会不知,我,是龙曜国人。
然后呢?他依旧一脸的笑容,并不因我的话而感到一丝惊讶或了然什么的,好似一早便知道了我的来历般。
我不禁有些些心慌,他的表现太镇定太坦然,好象一早看穿了我,而我却根本不知他的打算。
我真的可以彻底坦白,赌他不是四皇子一伙,甚至可能与四皇子不对盘么?曦岚,我从未想过要去害人,我只是不想我的国家血流成河。
曦岚若觉得我身份不便,就请带我出宫吧,救命之恩,微眠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定当犬马为报。
你一女子,如何力挽狂澜,救国家于危难之中?他似乎不担心我的身份问题,相比起来,他更好奇我一女子,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妄图改变天下形势。
曦岚好奇么?那就拭目以待吧。
我对着他微微一笑,眼里有狡黠,然后正色继续道,曦岚,我要做的事,需要等到望月国使臣顺利完成使命如愿离开天青国,这此之前我只能按兵不动。
在这段时间里,你若留我在宫里,能答应我护我安全么?不然,请你送我出宫吧!我直直的迎视他的眼睛,这三天来的观察与思量,我相信你不会害我,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他的目光晶亮,欣赏与恍然之色一瞬即逝,好象已经明白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一般,眼神复又恢复平时的笑意盈盈,温和的道:微眠怎知我一定会帮你?我的命是你救的,若真注定它会葬送在天青国,由你收回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我也微笑,心里一松,曦岚他这样,算是默认了我的请求了吧。
本来就没想过以龙曜国使者的身份正大光明的求见天青王,我所需要的结盟,亦只能在暗中进行,如今有了曦岚的帮助能呆在皇宫里,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大好事。
至于他是真心帮助,或者只是互相利用,现在还不是我考虑计较的时候。
我心里明白,昨日里偷溜出小白宫意外碰见了四皇子,就不可能再过上舒舒服服的安稳日子。
其实我也没有太自责,就像七公主一听说天曦岚带了个女人回宫,就巴巴的过来想看个究竟一样,我迟早还是会与四皇子见面的。
若是刀疤男一早就认出了救我的是六皇子,四皇子怕是更会借机找上门来了。
曦岚,你觉得这样可以么?我一袭对襟束高腰白色长裙,随意挽了个高髻,一支碧玉珍珠簪,未施粉黛,走出房间,问等在外面的天曦岚。
七公主派人来传话,说是淑妃娘娘容妃娘娘在御花园景观台赏花,念叨着曦岚出去大半年,回来几天了也没见着他面,所以特意请曦岚过去,顺便吩咐我也一道。
淑妃娘娘?当初张德在讲到天下形势之天青国形势时,特意提及四皇子,言他的母妃是寒星国当今圣上的胞妹淑仪公主,该不会就是这个淑妃娘娘吧!无妨,随意便好!他仍是一身白衣,笑看着我,似乎对这趟请安有些漫不经心。
或者是跟他坦白了我的一半身份,又或者是因着之前的约定,我与天曦岚之间,竟有了些心照不宣的味道。
既然他不担心,我又何必太紧张。
我走在天曦岚的右边,仿佛置身于花的海洋。
天青国的皇宫与狐狸的那一亩三分地很不一样。
大概人家有圣山罩着,有圣湖润着,所以那土地就格外的肥沃,大冬天的,人家那旮旯,姹紫嫣红的竟开满了整个皇宫,像个世外桃源,美不胜收。
天曦岚同学在旁边耐心的为我一一介绍,我眼神涣散的看着他,心里无限暇想:冬天就美成这样,那到了春天怎么办?要是这么美的地方,统统属于我一人,那该多好啊!一路不停的有太监宫女行礼,我也没空理会,两只眼睛依旧不停的左看右看,顺便在心里默记周围环境。
不一会儿,景观台便到了。
所谓的景观台,是御花园里的一处致高点,拾级而上,鲜花环绕,中有玉桌玉凳,三面轻纱飘飞。
我尾随着天曦岚,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上面呼啦啦的围着一大帮人,而且都是女人,除居中坐着的两位外,其余皆站着。
这阵势,好不祥的预感啊!儿臣曦岚,给淑妃娘娘、容妃娘娘请安。
待我走近,天曦岚便拉着我一起下跪行礼。
那传说中的天青国皇帝的后宫女人之二?呵,这还是我穿越到这里来第一次见到后宫女子,之前在龙曜国,龙狐狸一个女人也没有,以他皇帝的身份,也难怪我将他当做同性爱好者了。
我脑海里无数念头晃过,嘴里却恭恭敬敬的道:民女月微眠,给淑妃娘娘、容妃娘娘请安,淑妃娘娘吉祥,容妃娘娘吉祥。
快起来吧,曦岚你都回来几天了,竟忙得不见影,今儿个若不是我们叫你来,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来请安呢。
一个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响起。
娘娘恕罪,本打算明天一早就过去请安的,偏生娘娘今日早了一步,是曦岚不是。
天曦岚微笑着赔不是,语气里是一贯的温润。
罢了。
你就是七丫头从昨天念到今天的那姑娘?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从昨天念到今天?以昨天七公主对我的态度,怕是说了不少坏话吧,我心里哀叹一声,慢腾腾的抬头,神色却是再温顺恭敬不过,嘴角扬起一抹极浅极浅的微笑。
已凉天气未寒时(四)正中坐着两个衣着华美神情雍容的女子,玉凳上皆铺着薄薄的一层毛毯。
左边一个挽着高髻,饰玉蝶花钿簪、鸾凤金步摇,远山眉,点绛唇,藕色夹袄外罩了一袭莲红色对襟织锦长裳,上有银线绣成的点点落梅图,说不出的端庄淑雅;右边一个梳着繁复的百花髻,满头珠钗,一袭蜜合色长裳,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口,即便这样坐着,也分明让人感到她的扶柳之姿、似水温柔。
刚才说话之人,该是右边那位吧,想来她便是容妃了。
围着她二人的,除了我认识的七公主,还有七八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削肩细腰,高挑身材,眉眼俊飞,让人见之忘俗,另一个年龄尚小,娇小稚气,她二人穿着皆与七公主相似,舒广袖,上窄下宽曳地裙,一个一身丁香紫,另一个一身杏黄,该也是公主吧。
而其余五六个女子,虽也明艳动人,但看其穿着打扮,应是贴身大丫头之角。
长得倒是不错,怪不得曦岚将你带回了宫。
容妃的声音依旧温柔,脸上的笑容却有些清冷,看着我的眼神闪过一丝凌厉,不过你既已跟了曦岚,需得一心一意,就别作他想了。
什么?跟了曦岚?娘娘,月姑娘是曦岚的朋友,并非如娘娘所想。
天曦岚躬身回话,微笑着澄清事实真相。
我终于明白了,敢情大家都把我当成天曦岚的小蜜了啊!这没名没份,我也没啥出身来历,她们也不挑刺,这倒是难得。
可是一心一意别作他想是什么意思啊?曦岚,昕嵘今日一早便来央求本宫将月姑娘许了他,本宫自是狠狠训斥了他,断了他这念想。
也不知他着了什么魔,你们两兄弟向来亲厚,可别为了一个女子伤了感情,若让你父皇知道,还不定会气成怎样呢!坐在左边的淑妃终于开了口,声如其人,端庄圆润。
昕嵘?莫非是四皇子?我就说嘛,那打不死的小强怎会让我安生过日子。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显然打错了,皇宫中最多的就是女人,最不值钱的也是女人,尊贵如公主也只不过是用来利益联姻的筹码,皇室里又岂容得了两皇子为抢一个女人而闹得不欢?可是如果他央求的时候已经预知这结果了呢?我心里冷笑,四皇子,你是想将我推向风口浪尖,以这种不讨人喜欢的方式么?是,曦岚谨遵娘娘教诲。
姐姐,曦岚也不小了,晗峄、昕嵘他们哪个不是早早成家,哪有这年纪还成天在外游山玩水没个定性的?姐姐向来视曦岚若已出,何不作个主求了皇上,替他办了喜事,这姑娘虽非官宦人家出身,长得倒清秀可人,我看曦岚也是真心喜欢才会将她带回宫的,是侍妾是侧妃都依了曦岚,他成了家,端妃姐姐泉下有知,也该含笑了。
容妃亲昵的拉了淑妃的手,脸上的笑容一如她的声音水般温柔,说到最后,却又盈盈欲泣,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天哪,她们是在说我么?她们不会三两句话将我的终身大事也给顺便解决了吧?虽然我好象是个26岁的大姑娘了,可这身体才18岁啊,貌似都还没完全发育成熟呢。
还侍妾?还侧妃?她们怎么能这样污辱人呢?回两位娘娘,民女自知身份卑贱,高攀不起六皇子,所以斗胆请娘娘收回成命吧!我一把扑跪在地上,言辞恳切,态度恭敬。
我也知道这样冒犯不是明智之举,但这种时候再装傻充楞,我真的会在敲锣打鼓声中被人扭送进洞房的。
我不要,我死也不要。
你!容妃手指着我,才说了一个字,见曦岚也一把跪在了我身边,一时楞住没了声音。
容妃娘娘,曦岚虽对月姑娘有爱慕之心,但月姑娘既还没接受曦岚,曦岚亦不想强迫了她。
曦岚相信终有一天月姑娘会敞开心扉接受儿臣,到时再劳烦娘娘为曦岚主持婚事,望娘娘成全。
月姑娘不懂宫里规矩,刚才冲撞之罪,娘娘大量,就饶了她吧。
曦岚他?我呆呆的盯着身边的人,这小子,演起戏来表情恁的真实,再加上这么帅的外表,若生在我们那旮旯,奥斯卡小金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妹妹,既是曦岚求情,这次就算了吧。
至于他俩的事,曦岚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勉强不来,就随他意吧。
淑妃的眼神从我身上一扫而过,然后看着我旁边的人,温柔道,她早晚是你的人,宫里的规矩也该好好学学了,你找个嬷嬷教她,免得到时出错。
这宫里头,不是人人都像容妃娘娘这么疼你又好说话的。
曦岚拉着我一起谢了恩,然后扶我起身,引着我一一介绍一直围在淑妃、容妃身边的女子。
我之前猜得没错,除七公主樱璃外,那长身修立之人是三公主槿瑜,年幼的是八公主梓珞,另五人分别是她五人的贴身丫环宝莲、玉芙、素菁、碧萼、兰芳。
我一一向她们行礼,她们又向我身边的曦岚行礼,好一阵忙活。
四哥,四哥。
七公主欢快的冲拾级而上的男子喊道。
四哥?天昕嵘?我顿时石化。
儿臣给母妃、容妃娘娘请安。
四皇子行完礼起身,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行礼。
想不到六弟和月姑娘也在啊!天昕嵘话虽说给曦岚听,眼睛却毫不客气的停留在我身上。
我假假的赔了个笑脸,顺便用期盼的眼神瞅了瞅天曦岚,他对我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对四皇子道:是啊,不过刚巧准备要走的。
说完就拉着我,径直走到淑妃、容妃跟前,微一行礼:淑妃娘娘、容妃娘娘,曦岚有事先行告退,改日再向娘娘请安。
我才来,六弟便急着要走,就算有事,现在也该是用膳时间,今日难得大家都在,何不一道陪母妃用膳,好好热闹热闹。
两个皇妃还没说话,四皇子便先一步来挽留了。
四皇子你应该还没想到我就是云风吧,早上才去求你老妈被训话,这时候又要跳出来惹是非么?你这么急切的究竟打着什么坏主意?四哥,改日吧,今日真的有事要办。
天曦岚不急不恼,依旧好脾气的微笑道。
母妃,明晚父皇设宴款待望月国使臣一行,不如请月姑娘也参加。
月姑娘才艺过人,明晚若能献艺一曲,给父皇留下好印象,想来日后定不会为难六弟与月姑娘。
母妃以为如何?天哪,做儿子的这么客气恭敬的向做娘的请示,只怕是后妈都会忍不住点不同意,更何况人家是亲妈。
果然,淑妃略一沉思,便对自己的儿子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眼睛看向天曦岚道:也好,我做个主,曦岚你明晚就携月姑娘一起出席晚宴吧。
一旁的容妃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估计还没原谅我刚才的冲撞之罪,假意笑道:月姑娘回去好好准备准备,这身打扮在明晚是不合规矩的,曦岚你在一边看着点,到时莫出了差错,惹你父皇生气。
曦岚与我谢恩领命,然后退下。
我走在天曦岚身边碎碎念:曦岚,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明天晚上我可不可以称病不去啊?女人就是麻烦啊。
一下子给我乱拉红线,一下子又要让我登台表演,还说要找个嬷嬷教我宫里规矩,要是来个容嬷嬷类型的,那我不被活活折磨死才怪呢!5555,想我在龙曜国的时候,哪有这般收敛乖巧的?狐狸可从没埋怨我没规矩过,还是狐狸好啊,我好想他,好怀念在龙曜国的自在日子。
微眠,你若不愿意去就别去了。
他站住,看着我微笑。
我忽然有一瞬间的迷惑。
觉得天曦岚这样微笑的时候其实是最难让人读懂的,因为他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笑容里,让人分不清他真实的想法,或许这样的一张笑脸,才是他隐藏自己的最佳假面吧。
我仔细盯着他的眼睛,幸好,他的眼睛还是清澈的,眼里有笑意,也有认真。
我相信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一)算了,去就去吧,我也想去凑凑热闹,就是要表演节目有些麻烦,要是只是光坐着吃美食就好了。
我讪讪的自我调侃。
微眠真的想去?是啊,我可不想再被那些娘娘说不懂规矩了。
再说了,四皇子执意让我过去,就算我逃过了这一次,他又会盘算其它的,我又怎么可能逃得去?与其躲避,不如面对。
虽然我心里百分百肯定四皇子要我参加晚宴绝对没安好心,明晚好象是去赴一场鸿门宴一样,但他如此算计于我,又怎知不是给了我一次接近天青国王的大好机会呢?微眠不用太担心,我们有约在先的。
他的话有安慰的意思,还对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微笑,他都这样说了,我能不相信他么?不管日后怎么样,起码这一刻,我是幸运的。
曦岚,你说我表演什么节目好呢?既打定主意要去了,那就好好迎接挑战吧!你说要是我明晚趁献艺的机会告诉天青国王我就是龙曜国宰相兼谈判大使,他会不会当场吓晕?嘿嘿!微眠想表演什么呢?最擅长的又是什么?天曦岚微笑,眼睛却有丝好奇与期待。
歌?舞?琴?我总不能说单口相声吧!要是广大群众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崭新的艺术形式而冷场,那就尴尬了,其实我最擅长的是吃和睡。
我讪讪的笑笑,这是大实话啦。
结果天曦岚同学却只盯着我,N秒之后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我楞楞的看着他笑得春光灿烂的模样,然后撇撇嘴径直向前走去,真是的,我还以为这人只会假笑呢。
微眠,微眠,你总不能表演吃和睡吧?他急走几步跟上我,脸上却仍是那欠揍的笑容。
曦岚,我想好了,不过需要你帮我准备一些东西,明晚之前备妥,有问题么?我停下脚步,回头对他能多温柔有多温柔的笑,小样的,看我不整你一回!好。
大概被我脸上阴转晴的快速变化吓到了,他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
那你随我来吧,我把我需要的东西一样一样说给你听,明晚之前搞定,你一个皇子说到做到,可别出差错了哦。
我转身低头贼笑着向我的小白宫方向走去。
天曦岚同学,敢笑我,你就折腾去吧,哼!灯影婆娑,夜如昼。
我终于明白,所谓的我也参加晚宴是什么意思了,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啊,平民百姓!怎么可能在这种宴会上占有一席之地,莫说现在与天曦岚没亲没眷的,就算真跟他那啥了,也非得过五关斩六将还得留着小命爬上正王妃的宝座,才可能和那些王公贵族金枝玉叶一桌吃饭。
这所谓的参加晚宴,其实也就是让我登台表演个节目,感觉就跟一唱戏的差不多,汗一记。
曦岚,你快走吧,大家都入席了,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了,快走快走。
记得等下散席了来接我就是了。
我使劲将天曦岚往外推。
我还是留在这里陪你吧。
他往我身后看了看,脸上有丝不放心。
你问我身后有啥?几口大箱子,一间小厢房呗。
我现在只能呆在这里做好表演准备,然后轮到我时我就傻兮兮的跑出去献一回艺。
这待遇,悲哀啊!滚!我怒火攻心,口不择言的坏毛病又犯了。
天曦岚同学可能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楞了几秒钟之后,摸了摸他那挺直的鼻子,终于灰溜溜的走了。
我把箱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一一放好,发了一小会呆,然后掩了厢房的门,开始梳妆。
外面鼎沸的人声与歌舞声远远传来,看着铜镜里费力盘着高髻的自己,恍若隔世的感觉。
越是在这里过得小心翼翼,越怀念在龙曜国大大咧咧的日子,心里也越发想念龙狐狸和穆清林。
思来想去,有时候觉得那些日子好近,仿佛就是昨天,有时候又觉得那些日子好遥远,好象再也回不去的感觉。
我握着那块凤兰玉佩,狐狸也不知现在在干嘛?可有忧思难眠,可有想我,可有坚信我一定会将好消息带回龙曜国?谁?厢房的门吱呀一声,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又反身掩门。
我大惊,起身后退,将一直带在身边的清林替我备的小匕首紧紧攥在手里。
好熟悉的背影!可是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会是谁呢?主子。
那人转身正对着我,陌生的一张脸,却是云白的声音。
小白!我惊呼一声,正欲飞身扑过去,忽又想起了什么,身形略动了下,终究还是止住了。
我迟疑的开口,你真的是小白么?是。
他的眼神有丝疑惑,却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我略一思索,走过去,伸手拉住他的手。
那熟悉的冷冷的温度,他真的是小白,这一回我没有认错人了。
视线顿时模糊起来,声音也有些哽咽:小白,真的是你啊,你还好吗?你怎么这身打扮这副模样?你怎么会在这里?云耀云辉他们呢?他们还好吗?他们住在客栈,等你的命令。
你怎么到皇宫里来了,你到底想做什么?这臭小子的口气永远这么差,倒像是他才是我主子似的。
可是这时候听到他臭屁的调调,我却破涕为笑,觉得好亲切:小白,我这样你也认得出来?你不奇怪我原来是女的?怕只有你一人才觉得自己扮男装能瞒得了人。
靠,好几天没见,这死小子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就不能不惹我生气么?算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问,就不和你计较了:小白,你扮成这样想干嘛?你也易容了?还套假发?我假扮望月国使者的随从才找到你。
这小子永远只挑他感兴趣的问题回答。
望月国使者的随从?小白的脑细胞也很丰富活跃啊,他肯定是顺着刀疤男这条线一路摸索过来的,四皇子和望月国果然有猫腻。
我左右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就快轮到我登台了,我一把拉过小白,轻声交待道:小白你在这里就好,能混入望月国使臣身边更好。
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多说,你晚上到曦岚宫里芷兰宫的小白屋来找我,我有事跟你说。
最好我们之间再定个暗号什么的,方便联络。
我一会儿要出去献艺,你快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这衣服是你穿的?小白好象没听我说话,反而欺身走到我平铺在箱子上的裙子前,那是我昨天画下来扔给天曦岚让他搞定的东西之一,我还以为他会很为难呢,没想到人家二话不说就接了差事,第二天也准时送货上门,丝毫不差。
是啊。
你呆会也在宴上吧?便宜你了,可以看到我跳舞。
我将他往外推,真是的,连狐狸都没看过我跳舞呢,倒便宜了外面那帮人,悔啊,亏啊。
他站在门口,怪异的看了我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一转身就不见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时间差不多了,我赶紧换衣服,刚将裙子穿妥坐下,门又吱呀一声,吓得我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小白!我大怒,臭小子这样不请自来,万一我衣服刚换了一半呢,岂不被他看光了?公子,是属下。
一个黑影瞬间跪在我身前。
夜……夜风,是你呀!我一时呆住,怎么是夜风,但立刻我就清醒过来了,一把上前揪起他,小夜,你不是说一天十二个时辰在我身边的么?这都几天了?暗鸽都找上我了,你到现在才出现,你是不是光顾着照顾灵儿把我给忘了啊?又是一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这么多天都没来找我,害我以为自己真成光杆司令了,想找人办点差事也没个叫得应的,又不知道上哪找他们,我这名义上的主子当得真叫一个窝囊,貌似只有他们主动找上我,不然我根本找不到他们。
公子恕罪,属下没保护好公子,让公子受委屈了。
只是公子之前住的芷兰宫,有层层护卫把守,属下怕连累公子不敢硬闯,等到现在才有机会,属下该死!夜风说着,又一把跪了下去。
芷兰宫有层层护卫把守,而且以夜风的身手竟无法轻松避开这些人?夜风,先不管这些,若我出了芷兰宫,有事找你们,怎样才能找到你?这凤兰玉佩说是信物,难道就不能像这个镯子一样吹一下你们就知道我找你们?回公子,不是不行,而是这凤兰玉佩的凤吟声,需有内力之人才能吹响,玉佩六朵兰瓣顶端的六音小孔,公子不谙武功的人是吹不响的。
靠,这是什么意思?怪不得狐狸将这东东交给我的时候光说是信物,只说拿了它可以去找暗人,没说其它的,夜风出现的时候我还奇怪呢!臭狐狸,敢情你的梦中情人还是个武林奇女子呢,哼!夜风,你先帮我搜集天青国太子、四皇子、六皇子从小到大一切能搜集到的资料,尽快交到我手里。
同时派人密切监视四皇子府上的一举一动,最好搜集一些他与望月国使臣关系过份密切的的证据,若发现有异常,即刻通知我。
我想了一下,又道,至于你说的没法进芷兰宫,我会想办法出来的。
现在我要出去了,你也快走吧。
顺便告诉大哥,我在这里很好,让他不用担心。
公子,你要的资料属下已经备妥。
夜风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恭敬递上。
啊?小夜同学这么有效率?看来这几天也没偷懒嘛!我将纸接过,没时间细看,将它与凤兰玉佩一道,贴身藏了起来,便径直走了出去。
我盘着高髻,髻上直直一枝雀冠簪,一袭白色低胸半露背曳地长裙,上身紧窄,胸前有银线绣成的孔雀开屏图,下裙宽宽展开,外边一层薄纱呈半透明,上用各色丝缎线夹金银钱绣成一圈一圈雀羽,远远望去,仿若开屏之雀尾。
整个舞台天曦岚已经按我的要求准备完毕,我站在中央的圆形小舞台上,周围一圈鸡蛋大小的夜明珠,衬得小舞台亮如白昼,好比21世纪的一盏聚光灯,始终打在舞台的主角身上,衣服上的金线银线丝缎线闪出隐隐华彩。
小舞台四周是潋潋的水波,不时有叮咚的水声,那是我特意让曦岚安排人隐在一边往水中扔小玉珠。
水波外围弧形的一幕水蓝色轻纱帐,那是我的舞台背景,如梦如幻。
轻纱帐后坐着一排乐手,观众只闻其音,却见不到人。
我右手拖着长长的裙摆向右后侧随意舒展到后背高度,左手食指拇指尖相贴,其余三指依次向后伸翘,长长的指甲上,沾满了我剪得细细碎碎的银线末,算是做了个简单的美甲,将左手高举过头顶,便是一个经典的雀头造型。
我用眼角余光扫视人群,满意的看到众人早已惊艳的失却了反应,我微笑,这样一个舞台,这样一身装扮,这样一个出场的姿势,以及接下来我要跳的舞,将会给在场的所有人怎样的视觉冲击,带来多少震撼,我心里了然,从没像这一刻这么自信过。
天冷么?习惯了,以前元旦文艺汇演的时候,哪一次不是穿成这样?那时的天气,比今天更冷。
音乐轻轻响起,是我昨天用琵琶给曦岚演奏的雀之灵,我将我心中的要求一一说与他听,让他找人演奏此曲,用什么乐器,多少人合奏全凭他作主,我只要这曲中的韵味与意境。
很好,这小型乐队演奏出来的效果超出我想象的好。
我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心里再无杂念,眼里再没有旁人,只有我,只有音乐,只有这舞台。
舞者的命运就是热爱,舞者的律动就是灵魂。
迎风挺立、跳跃旋转、展翅飞翔,时而漫步,时而追逐嬉戏,抖翅、拖翅、登枝、开屏、栖息……是高傲绝艳的孔雀,更是误落凡尘的仙子,举手投足,都是倾心倾情的灵魂舞动,寂寞的身体里,也似有了展翅逐浪的声音。
最后的旋转美的极致,美的让人窒息,那是孔雀高飞前的徘徊,那是舞者落幕前的依恋,漫天飞花撒下,如精灵般的女子在飘飞的花雨中渐渐归于宁静,回到最初的造型,站在百花丛中的孔雀,绚烂过后依旧高贵傲然的挺立。
直到我弯身谢幕,众人才似梦醒般,叫好声,喝采声,掌声如雷响起。
曦岚不顾大厅广众,从座位上起身,径直走到舞台前,一个轻功便飞到我跟前,揽着我腰轻轻跃过舞台边的小水池,接过一边丫环递过来的白狐毛镶领披风,将我严严实实的裹好,便携了我手,朝宴会正中上方的主位走去。
我一手轻提了裙子,怕裙子太长拌跤,跟着天曦岚向前走。
宴会呈门字型,前面正中主位坐的是天青国国王,坐在他左右两边的女子应是其得宠的后宫妃子。
宴席左侧是望月国使臣一行,右侧是天青国皇子大臣一众人等。
曦岚走得很慢,不时侧过脸来看我,眼里有满满的笑意。
我低着头,任由他牵着我的手,脸有些烫,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不知天青国的鬼皇帝长什么模样,万一跟那四皇子一个德性,那我岂不惨死。
一路走来清晰而强烈的感受到两侧人群投来的各式目光,以及小声的议论声,我自顾不暇,当然无法再理会这些人。
我含首垂睑,跟着天曦岚下跪行礼,然后起身,亦不敢抬头。
皇上,月姑娘不仅长得标致,没想到才艺更是了得,刚才那支舞,臣妾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绝艺,曦岚的眼光果然独到。
听声音,该是淑妃。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沉稳而威仪的声音,并不露丝毫情绪。
我缓缓抬起头,正坐于前方龙椅上的中年男子,一袭明黄龙袍,衣纹云龙,玉冠束发,浓眉方脸,神情肃然,双目不怒而威,薄唇微抿,不拘言笑,却让人觉得他天生就该这样般,深沉而阴冷。
他的眼睛冷冷审视着我,甚至连初见时眼里那一瞬即逝的惊艳也是冰冷的。
坐在他左边的果然是淑妃,那么右边的容妃也是意料中的事了。
我展颜,嘴角微扬,天青国王,我们终究见面了。
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如何不丢性命的找个好机会表明身份成功说服你与龙曜国联盟了。
舞很不错,赏!话音刚落,便有太监领命双手捧着金边大托盘走了过来,托盘铺底的暗红绸缎上,俨然是一串指圈般大小的珍珠项链。
颗颗圆润光泽,大小一般,在夜灯下,泛出流光异彩。
民女月微眠,叩谢皇上赏赐。
我跪拜谢恩。
天青王,本使特奉我王之命,诚意与贵国结盟联手共谋大业,没想到在这欢迎宴上皇上竟派龙曜国女子献舞,还赞赏有加,不知皇上此举是何用意?说话之人坐于左侧首座,年约三十,身材魁梧,国字脸,剑眉星目,眉宇之间桀骜不驯、霸气十足。
他起身只是向天青王鞠躬行礼,语气颇有些不满。
山雨欲来风满楼(三)龙曜国女子?天青王轻轻重复了一句,眼睛紧盯着我,闪过一丝凌厉。
我依旧坦然的微笑,四皇子,这便是你今天执意让我参加晚宴表演节目的把戏与目的么?听闻这孔雀舞,乃龙曜国云相府上的女眷研习创造,美艳无比,从不外传且不跳与云相之外的人看,今日竟在此见识此舞风采,惊艳之余,料想刚才献舞之人必是云相府上女眷了。
他说的有板有眼,似乎真有此一说。
我笑得更开心。
如此造谣,不就坚信这个时候以望月国使臣的身份说出这番话,必是没人敢反驳的。
四皇子,你的把戏终究小了点。
果真如此?我分明感到天青王问话时眼中的怒气。
回皇上,民女月微眠,确乃龙曜国人氏,此舞乃民女自小拜师习之,民女并不知我国云相府中也有女眷会此舞。
我娓娓道来,不卑不亢。
放肆!你居然敢隐埋身份利用皇子混入皇宫。
来人哪,还不快将她拿下!天青国王还未开口,一边的容妃已经忍不住大声喝叱起来。
慢着!我抬头看着天曦岚,他朝我安慰的一笑,方躬身行礼道,父皇,儿臣一早便知微眠是龙曜国人,她是儿臣带回宫的,就住在儿臣的芷兰宫里。
芷兰宫?我清晰的看到连天青王在内的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夜风说芷兰宫有层层护卫把守,我却一个人影也不见,再看众人脸上的表情,这芷兰宫里究竟有什么玄机?那么六弟又知不知道月姑娘这张脸是刻意隐瞒易容过的呢?四皇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想让我背一个欺君的罪名,置我于死地么?我的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四皇子,你今晚会有哪些小把戏我昨天早一一思量了个遍。
父皇,微眠的确易过容,而且还是儿臣亲自动手的。
微眠初来天青国,水土不服,外加花粉过敏,脸上有红疹,儿臣一来怕她忍不住痒用手抓脸破了皮留了疤,二来今日晚宴怕惊了贵宾,就将她易了容。
微眠绝非有心欺君,望父皇明鉴。
天曦岚依旧微笑着解释,那是我们今天一早想好的说辞。
四皇子显然没料到我们早有准备,眼光扫过我和天曦岚,方对正上位的天青王恭敬道:父皇,儿臣以为,以目前的境况,还是小心为上。
月姑娘虽然是六弟带入宫中,但她的身份确有可疑之处,儿臣担心有人利用六弟的善良,欲探我国之机密,请父皇三思。
我抬眼直视天青王,他不发一言,脸色深沉,眼神冷厉,我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四皇子这么急欲杀我而后快是因为天青王收到了龙狐狸的国书而犹豫不决,那么天青王一早就该明白,且莫说他现在还未同意与望月国结盟,就算他最后真选择与望月国结盟,这个时候,龙曜国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讨好天青都来不及,更别说得罪了。
为何他自听到我是龙曜国人开始,那眼里的狂怒与杀气如此明显。
难道天青国王从未收到龙狐狸的国书,难道四皇子欲杀我而后快不是担心天青王被我说服,而是担心天青王知道龙曜国也有结盟之心?我被心中的想法吓了狠狠一大跳!皇上,就算要定民女的罪,也请容许民女放肆一回,为自己申回冤,不然民女死不瞑目。
我伏跪在地上,先前的认知让我明白这个时候我一定要努力自救,皇上圣明,定能还民女一个清白。
替自己申冤?你想怎么替自己申冤?或许我的说法新鲜,或许我的表现镇定,天青王竟意外的顺了我意。
民女斗胆,敢问四皇子觉得民女刚才的舞艺如何?惊为天人。
四皇子看着我,迟疑了一下,终究如实说出评价,然后又忙补充道,但你的舞艺并不能说明你的问题。
民女谢四皇子对民女舞艺的肯定。
叶苍国的宝马、修若国的丝绸、望月国的美酒、寒星国的佳人、龙曜国的玉器,民女斗胆,敢问皇上享用过多少?敢问皇上享用这些的时候,有想过它们并非来自天青国这片土地,并非出自天青国的能工巧匠之手么?民女献舞亦如此,为博众人一笑,更为赢皇上一句赞赏,并无二心,请皇上明鉴。
天青国王看着我,我依旧跪着,坦然而无惧的迎视他的目光,继续道:皇上,民女听闻天青赫赫,近十年来更是鼎盛强大,不仅对外来子民与本国国民同心相待,经济文化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民女愚昧,不懂治国之道,但想天青国的发展,若不是皇上博大的心胸,海纳百川的气度,不是皇上对外来事物的包容、宽厚和兼容并蓄,定不至如此发展飞速。
今日民女献拙,重在此舞,这舞精彩,民女相信皇上又岂会执着于跳舞之人是老是少是贵是贫,家住东边或来自西方?我看到天青王的眼里有一抹激赏之色,继续娓娓道:六皇子于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报恩未及,更惶论有伤害六皇子、伤害天青国之心了。
今日献舞,心中至诚,易容面圣,非因欺君,相反恰恰是怕惊了圣驾,皇上圣明,定不会仅因民女是龙曜国人,就定民女大罪。
我说完,躬身跪拜。
四周寂静无声,一时间无人说话。
依使者看,朕当如何?聪明的人总会在这种时候将问题扔给对方。
回天青王,本使以为,此女之言虽有理,但此事关系重大,不如先将她关押,待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作定夺。
那使者看着我,眼里有得意,又似有些惋惜。
就这么办吧。
来人呐,先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天青国王对我一摆手,便有侍卫过来欲动手。
我自己能走。
我起身,优雅的用手轻掸了下披风,对着天青国王微一行礼,然后径直走到天曦岚跟前,轻道:曦岚,将我放在更衣小厢房的天丝软甲和七彩琉璃镯拿回来。
不再理会众人,我跟在侍卫身后,微笑着走出宴会现场,双手紧了紧披风,轻触到我贴身藏着的玉佩和匕首,笑容更深。
狐狸,不是我要将自己置于险地惹你担心,而是我的女儿身,注定只能以此种方式接近天青国王,总好过献身吧!我坐在室内唯一的一件摆设——木板床上,将脸埋在披风领口的白狐毛中,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裙摆那层层围绕的雀羽刺绣,比起小燕子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的那间牢房,我这间牢房倒是干净整洁多了,除了简陋了点,倒没有不干不净的蚂蚁鼠虫,而且貌似独门独户,牢门外一段不长的走廊尽头,又是一道牢门。
来到这里,该去的都去了,不该去的也去了,独缺了青楼,下回一定要拉着狐狸和苍蝇去逛逛,全当报个到凑个数。
很晚了,曦岚应该有找到天丝软甲和琉璃镯了吧,还有小白,他也在晚宴上,应该看到了我的处境,不会再巴巴的赶去芷兰宫了吧!曦岚?烛火一摇,有人影一闪而过。
我跑向牢门处,那是一排铁栅栏,可将我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山雨欲来风满楼(四)月姑娘对六弟真是情深意重啊,可惜六弟眼看着月姑娘被押入大牢,连向父皇求情的勇气也没有,看来月姑娘是错付了芳心啊。
脂粉男的声音。
没想到这么晚了四皇子还挂念着微眠,微眠心里好生感动。
我微笑着复又坐回那张木床,四皇子,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呢。
月姑娘若真感动,何不忘了云相跟了本王呢,姑娘的舞艺,本王心醉不已。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语气轻薄。
呵,真是好主意!我轻笑出声,装作万分愉悦道,天青国的皇子,寒星王的亲外甥,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会甘于人下?怪不得四皇子如此迫切的要与望月国修好了,只是若微眠跟了四皇子,待得四皇子大业功成之际,又能许微眠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呢?月姑娘真是个聪明人。
他站在牢门外,烛火映得他的脸庞忽明忽暗,竟有妖异之感。
我自顾自的浅笑着,毫不退缩的迎视他慑人的目光,可是聪明又不懂得适时沉默的人往往短命,这道理月姑娘早该明白的吧!四皇子这么晚巴巴的跑来,不会是为了告诉微眠这个道理吧?我笑得愈发的坦然,心里暗忖:曦岚这个时候应该来了吧?只要月姑娘肯告诉本王云相的行踪,本王不仅可以让月姑娘即刻离开这牢房,更有说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月姑娘。
咦,微眠不就是四皇子苦苦寻找欲除之后快的云相么?四皇子你用荣华富贵来作交换条件,摆明了将我当成小白,我岂能不配合你一下?反正我说实话你也会自觉的将它归为假话,我又何必担心。
四皇子盯着我,也不动怒,只是脸色在烛火的映衬下,愈发的阴狠起来:月姑娘若再耍嘴皮子,知道本王会如何对付你么?如果皇上知道四皇子将龙曜国的盟书擅自拦了下来,四皇子你说皇上他又会如何呢?我巧笑嫣嫣的看着他,状似漫不经心的扔出一颗炸弹。
哈哈哈!他怒极反笑,有趣有趣,没想到月姑娘比我预计的还要聪明,真是可惜了,这么聪明又这么擅长跳舞的美人竟要亲手毁去,本王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呢!月姑娘可是要再好好考虑一下?曦岚,你来了。
我望向自走廊处悠然踱步进来的天曦岚,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六弟怎么来了?四皇子的脸上一抹狠戾一瞬即逝,转身望向天曦岚时,脸上早已恢复谦和自若的兄长模样。
不止是我,其实父皇也来了,不过父皇与我刚才在门外听得四哥与微眠聊得开心,就没进来打扰。
天曦岚微笑着走近,将这几句说得格外的风清云淡。
什么?四皇子的脸色大变,声音也有些不稳,父皇散了席便与母妃一道去休息了,六弟你莫不是和四哥开玩笑的吧,父皇若在,怎的不与你一道进来?父皇的脸色不太好,就先回去了,四哥你要去瞧瞧父皇么?天曦岚边说边开了牢门的锁,微笑的看着傻傻的坐在板床上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我,一个弯身将我拦腰抱了起来,不理一边脸色阴晴不定的四皇子,大步走出了牢房。
皇上真的有来么?吹着冷风,我终于有些恢复正常,望着这张近在咫尺英俊无比的脸庞,有些迟疑的开口。
恩。
他轻声应道,脚步不曾犹豫。
是曦岚将皇上请来的么?虽是问他,但我的心里早有了答案。
我一早就料到今天的晚宴四皇子不会放过我,一早就料到四皇子会拿我的身份作文章,一早就料到在今晚这样重要的场合,只要四皇子置疑了我的身份,凭我一人之力是避免不了这场牢狱之灾的。
所以我一早也与曦岚约定,最后一定要由着我,坐实了这场牢狱之灾,然后他再出手相救。
我想试探天青王的态度与反应,也料定我若真入了牢,四皇子肯定会出现,所以我借口让曦岚替我取东西,是想他撞见我与四皇子的对话,是想他与那个一心只想与望月国结盟的四皇子彻底的对立。
我承认我有设计他之心,从他将我从四皇子的人手下救下算准他与四皇子不对盘,想让他更坚定的与我结盟与四皇子敌对,想将他拉进这个局,可是我没想到曦岚他竟将皇上也请了来,这么晚从淑妃的宫中请了来,曦岚他,难道一早就看出了我心中的打算?还是他,一早就看出了四皇子的打算?我去向父皇求请放了你,想不到父皇对你也有丝好奇,便与我一道过来了。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温和清润,脸上的笑容不减。
是这样么?我垂下眼睑,喃喃自语。
微眠,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语气似无奈,又似叹息。
那么曦岚可以告诉我芷兰宫的秘密么?有层层护卫把守我却一个也不见的芷兰宫,没丫环没太监除了我与天曦岚从未见其他人进来的芷兰宫,有整个皇宫最珍稀花草树木的芷兰宫,整个皇宫离天山天湖最近的芷兰宫,众人听闻我住在那儿脸色皆是一变的芷兰宫,它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曦岚他,为何将我带回了芷兰宫?我站在那张白玉床前,迟迟不敢躺上去。
从我来到天青皇宫的第一天起,我就住在芷兰宫里,晚上便睡在这张床上,真没想到这床以前竟是曦岚他娘睡的,不止曦岚他娘,还有那皇帝,那是人家的恩爱床。
我越想越别扭,不知道的时候也没感觉,趴在上面滚来滚去还想着这床又大又好,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曾躺在上面的女同学已经撒手那啥了,而曾躺在上面的男同学也人老珠黄迈入中老年人行列,而且俺今晚还见过,俺就实在无法越过心里那道坎了。
我跑出芷兰宫,径直朝天曦岚的寝宫走去。
我要去找天曦岚同学,告诉他,要不给我换个旮旯,要不提供几床被子让我打个地铺啥的。
我虽然对他晚上的表现略有些意见,但现在既然用得着人家,我的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坚决采取抛开一切暂时遗忘既往不咎的原则。
咦,这么晚了,天曦岚同学的房间门居然是开的。
我奇怪的探了探脑袋,正犹豫着是直接走进去还是礼貌的敲一下门,天曦岚的声音已经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吧。
曦岚知道我会来?这太奇怪了,肯定有鬼。
我想微眠听了我说的故事,可能会不适应那张床。
他微笑着继续搅拌碟子里的东东。
那曦岚为什么这么晚了也不睡觉?这碟子里的是什么?被人看穿的感觉真不好受,就像自己没穿衣服一样。
既然大家都知道微眠是易了容的,索性微眠就恢复本来模样吧,水土不服花粉过敏也该是痊愈的时候了。
他用手指粘了点碟子里的东西,轻轻一揉,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然后对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神情竟似大孩子般开心,眼睛看着我,闪着我不懂的兴奋光芒。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啊?曦岚你懂易容术?你确定这碟子里的东东不会让我毁容什么的?我以为他懂易容术只是随口说说的呢,如果他真懂易容术,他会不会一早就知道我是易容的了呢?那我下午还巴巴的跟他交待说我有易容啥的,糗死了!刚好略懂皮毛,这药是照方子配的,我也从来没用过,不知道好不好使。
他盯着我的脸左看右看,又打量了一下手里的碟子。
拿我做试验?你当我是小白鼠啊!我怒,这人自己长得欠揍,还不知道疼惜一下别人的脸,怪不得刚才这么兴奋,真可恶,曦岚,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易容了?比微眠坦白的时候再早一些吧。
他将碟子里的东东往我脸上抹,神情就好比是刚偷着蜜糖的大白鼠。
怎么会这样的?我那打遍天下无敌手,情场杀得鬼见愁的傲人的聪明才智,还有可以角逐奥斯卡小金人的完美演技,怎么到了这里,特别是碰到这人,好象失灵了一样?我撇了撇嘴,觉得万分郁闷。
微眠为什么要易容?他边忙碌边与我聊天,也算是劳逸结合了。
长得太美,倾城倾国,怕真面目示人,不仅会使道路堵塞,惹来狂蜂浪蝶无数,更怕男人见了抛妻弃子,女人见了失去活下去的信心。
我随口瞎扯,谁让姑奶奶我现在心情不好呢。
再说你不是聪明嘛,你就自个儿猜去吧。
糟糕,呆会儿我也被微眠迷倒了怎么办?他半开玩笑的说道。
那你注定失恋,一边哭去吧。
我白了他一眼,居然敢拿我开涮?虽然我长得是漂亮了点,也有同时在不自觉的状态下成功勾引过一国之君与一国之帅的经历,但是曦岚还是算了吧。
论相貌比不过人家,论气质那也差了一大截,论背景人家那是皇家贵胄,论我最最引以为傲的聪明才智,好象也有些心虚啊,就算比可爱,他那双眼睛眨巴起来的时候,好象也满让人心慌慌的,如果连冒牌仙人也能被偶迷倒,那我真要怀疑我与那祸国殃民的妲巳同学有啥前世今生的关联了。
洗一下脸,就可以了。
天曦岚起身将早在一边准备好的两盆水端过来,一盆自己洗了手,另一盆放在我跟前。
我二话不说,彻彻底底的洗了一把脸,这几天它不见天日,真是受委屈了。
微眠果然很漂亮。
他看着我,声音清润温和,嘴角上扬,眼睛一闪一闪,好象比平时更明亮清澈。
别人表扬我能接受,曦岚的就免了吧。
被一个天仙一般的人物,以如此赤裸裸滴方式赞美表扬,我居然一点高兴的感觉也没有,我八成是秀逗了。
想起穆清林那家伙,除了在夜船那次吹笛子之外,平时的表现跟他一介武夫的身份严重吻合完全相称,我这么优秀的人就这么生生的被他忽略了,大半年时间,他硬是连句赞美或者仰慕甚至是钦慕爱慕的话都没有;至于龙狐狸,虽说物质奖励是不少,但精神上,哎,就别提了,他那种自恋狂,哪舍得表扬别人啊,要知道,在自恋狂的心里,表扬别人等于贬低自己,所以我这苦命人,便宜都被他占去了,他也从没夸我一句漂亮啦可爱啦美丽啦迷人啦倾城倾国啦。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与差别,总是如此的显而易见!曦岚,我刚想问他皇上那边听了我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却见他已一个飞身跃向门外。
狐狸的暗鸽!我陡的一惊,忙跑向手抓着暗鸽的天曦岚。
该死的,这个时候暗鸽怎么出现了?是找你的吧。
他将手里的小黑鸽递到我跟前,脸上是一贯的微笑。
我迟疑的接过暗鸽,抬头偷瞄了一下天曦岚。
为什么他仍是这般平静?难道他上次有看到暗鸽飞来找我,还是隐藏在这张笑脸下的心其实是不平静的?我低头抽出狐狸绑在小黑鸽脚上的纸条,与其张口否认让曦岚看到狐狸不知写了些什么的字条,还不如我亲自看好再想办法或掩饰或解释。
摊开,只两句话:不许离了夜风单独行动,乖乖等我过来。
我的心狠狠一颤,写这封信的时候狐狸该是知道我遇袭的事了,那等他过来是什么意思?他也要来天青国么?他这样跑出来龙曜国没事么?这个笨蛋,他过来想要干嘛?我拼命的眨了眨眼睛,想眨掉眼里的泪意,抬起头,对着天曦岚灿烂一笑:曦岚有什么想要问的么?他为什么会让微眠以身涉险?天曦岚任由我将纸条撕得粉碎,扔到水盆里,浸湿,墨迹淡淡化开,淡淡问道。
是啊,为什么?这个问题明明已经在我心里盘旋了好几日,可是终究不敢细想,不敢拿出来自问。
就算狐狸没料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似乎已经牵扯到六国的每一个国家,但该有的危险与困难他一早就料想到了。
狐狸他,为何最终还是答应了我出国游说,既答应了,又为何总是念叨我的安全,要我一切以安全为重,游说成功与否倒好似变得不太重要了。
曦岚知道他是谁?我甩甩头,将心中的疑问暂且放下。
这几日来,倒也有些习惯了他的洞悉先知能力,如果他现在告诉我从一开始出手相救,就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想我也不会太过吃惊了吧。
曾听说过这鸽子的来历。
他直直的看着我,我眼里有强颜的笑,他眼里有隐隐的忧。
那么曦岚是不是也猜出我的身份了?我低下头,这个问题从我来到这皇宫的第一天起,便一直存在我心中,只是因为之前的易容,再加上对天曦岚莫名的有些防备,所以一直没问出口。
先去休息吧,再不去天都亮了。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看着我微笑道,别想太多,芷兰宫现在是你的寝宫,你便是它的主人。
母妃是这世上,最善良最温柔最美丽的人,你不用怕,我送你回去。
我沉默,既然他不想回答,我也不能打破砂窝问到底。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眼前人的背影,那一身白衣好似一层迷雾,我终究看不清他心里所想,我也从未真正的认识了解过他,我们的心也从来没有真正的贴近过。
夜已经很深,我也顾不得再计较这床,只觉得好累,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睡前梦中只有一个念头:狐狸他说让我乖乖等他过来,那我这几天是不是可以安静的住在这里,什么也不要想?醒来已是中午。
我看着跑进跑出端水递衣服过来侍候我起床的几个丫环,又看了看貌似一晚上都赖在我床上没飞走的小黑鸽,有些找不着北。
这芷兰宫,不是一向都只有我一个人的么?顶多天曦岚同学会偶尔晃荡过来瞄瞄。
谁让你们过来的?我任由她们替我更衣梳头,怎么都觉得不太可能是天曦岚派她们来的,只能开口问人。
回姑娘,是杨公公亲点了奴婢几个,让奴婢们好生伺候姑娘的。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为年长的开口答话。
杨公公?虾米东东,可以吃莫?我现在只知道自己好饿啊!回姑娘,杨公公是内宫总管大太监,专事皇上的寝居、饮食。
哦,原来是太监啊,而且是个跟龙狐狸身边李福差不多角色的太监。
看来这些丫头片子都是皇上派来的了,来监视我的?不应该啊,真怀疑我居心不良,直接咔嚓就是了,天下美女多得是,总不至于他一当爹的杀个女人还得看天曦岚这儿子脸色吧?姑娘,都收拾妥当了,六皇子还在外厅等着姑娘一起用膳呢。
好。
我忙向外面冲去,再不吃点东西,我估计就饿晕了。
冲到门口,我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问道,那个,你们几个怎么称呼?回姑娘,奴婢紫苏。
说话之人就是那个看起来最为年长的。
奴婢辛荑。
这个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奴婢香芹。
这个是骨感美人。
我点点头,在心里记下,便去找吃的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二)曦岚,皇上他怎么突然派了人来服侍我,是因为昨天的事么?一堆东西下肚,我终于有了力气和间隙说话。
微眠是不是有些担心?他好象没吃什么东西,只一径看着我,不知是已经偷偷吃过了,还是天生胃口小得像猫,放心吧,没事的。
真的没事吗?我很迷惑的看着天曦岚。
龙狐狸虽然也像谜一样难测,很多时候我也猜不透他心里所想,但至少他的喜怒,我总能轻而易举的感受到。
而眼前的天曦岚,他永远是那张微笑的脸,我猜不透他,更无法探知他的喜悲。
吃饱喝足,我跑到公园爬坐上花架,天曦岚尾随着我。
所谓的花架,是我前天让天曦岚准备舞蹈所需道具时,顺便让他一起准备的,其实就是一个秋千,挂在两颗树之间,整个秋千绕满了鲜花,很美,我一身白衣飘飘,坐在上面,幻想自己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难得的一刻,久违的宁静,真想就依狐狸的话,抛开一切,乖乖的等他来,然后所有的烦恼,都扔还给他让他去解决。
可是也只是想想,走到这一步,问题没解决却要让我放弃,根本不可能。
我只是暂时累了,所以才会特别希望能放下一切好好放松休息。
微眠弹首曲子唱首歌,放松一下吧。
天曦岚不知何时已取了琵琶,将它递到我跟前,微笑着建议道。
他总是这样,我虽看不透他,他却好象总能轻而易举的看透我。
就像之前我告诉他我是龙曜国人,告诉他我易了容,告诉他我接下来要做的事,都没显出一丝诧异的神色,好象他一早就已经知道一般。
算了,暂时就不想这些了,好久没唱歌了,那就唱一首,放松一下心情吧。
我接过琵琶,心情不好的时候应该唱一首气势磅礴大气洒脱而且最好是男人唱的歌,这样心情也会随着歌声激扬起来。
霑叔,又要委屈你了,你听到女声版的《沧海一声笑》可别在九泉之下气得跳脚啊!一扬手,一串音符如月华流泄,如果我手里的是古筝或笛子就更好了。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才唱了一段,便听到有古筝声合着响起。
我诧异的抬头,看到天曦岚不知何时已置了一架古筝,坐在不远处的木凳上,左手吟按,右手拨弦,手指修长,一袭白衣,高贵优雅,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这时代的人对音乐的领悟能力竟如此之高,以前看小说是一回事,如今亲眼见到,心里的惊叹又是另一番感觉。
我不理他,继续笑着唱我的歌,想起林青霞演的东方不败,幻想着狐狸也一身红衣手拿绣花针的模样,唱得更开心。
筝音突然停了下来,我抬头看向天曦岚,呃,这小子不弹古筝正对着一人鞠躬行礼呢。
民女月微眠,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看清来人,我忙不迭的从花架上跳下来,匆忙中抱着琵琶就行了个礼。
起吧,看来朕打扰你们的好兴致了。
看不见神情,声音倒是满平静的,貌似对我恢复了真面目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好象我天生就该长成这样似的。
从这一点看,他和天曦岚是父子肯定没错。
没想到皇上会来,微眠的疯样,让皇上见笑了。
我低头起身,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只是坐在秋千上弹琵琶唱《沧海一声笑》,如果是唱《给我一个吻》这样惊世骇俗的,估计就要我爱洗澡,乌龟跌倒了。
歌有点意思,不过你一弱女子从龙州到天州,竟能吸引他人全部的注意力,倒让真正的龙曜国云相避开了众人视线,想来也已经安全到达天州,这更有意思。
他的眼睛仿佛能透视般,让人无处可躲,不能逼视。
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从天青王的话中我确定了两件事:一、天昕嵘同学向他家老头招供了坦白了;二、我之前一直担心龙曜国里有人故意泄露我的行踪,现在可以基本确定那天在浅醉居替我送行的也是我平时最信任的几个都排除了嫌疑,因为那天晚上我酒后唱歌,他们几个岂会猜不到我其实是个女子,若是他们背叛了龙曜国,天青王和四皇子怎么可能还会因我是女子而根本没将我和云相等同起来。
九死一生,有民女的运气,更有别人的鲜血与生命。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更何况这个明人是一国之君,更容不得我装傻充楞。
这份胆识与胆魄,倒是少见,曦岚的眼光果然不错。
他的话听起来明明有赞赏之意,可是为何他的眼神却是冷厉而充满算计的?民女谢皇上赞赏。
我恭敬的行礼,心里却万分不情愿,不明白为什么这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将我与天曦岚凑成一对,难道因为我是他带回宫的,又好巧不巧他安排我住在他母妃生前住的芷兰宫里?朕见你琵琶倒弹得不错,谢赏这些就不必了,不如弹奏一首曲子让朕听听吧。
你的舞新鲜,歌也新鲜,想必弹的曲子也应该很新鲜吧。
他边说边径直走到曦岚方才坐的那木桌木凳处,随意的坐了下来,天曦岚尾随着他一起坐下。
这里曾拥有他们最温暖的回忆吧?曦岚与狐狸一样,都是早年丧母,父亲又有太多的女人,所不同的是,狐狸留在宫里争取自己应得的一切,而曦岚选择了寄情山水游玩人生。
想到狐狸,我的心不禁有些柔软,本欲弹奏一首《十面埋伏》,从指尖流泄出来的音符却顺从心意,变成了《春江花月夜》。
我坐在花架上,一曲终了,抬头看向天青王与曦岚,曦岚眼神复杂,天青王却有些神情恍惚。
不过也仅一瞬间,他二人已经恢复如常神色。
曦岚率先开口,声音清雅温和:微眠,这曲子叫什么名?竟从未听过。
天青王看了看说话的天曦岚,又打量了我一下,眼中有精光略过。
这曲名叫《春江花月夜》。
我总觉得天青王似乎在谋算着什么,而且他昨天还将我关入大牢说要严加看管,加上牢门外听到的对话,以及四皇子的坦白,难道仅因曦岚的求情,竟什么都不予追究了?三日之后老四的双喜宴,你也一道来吧,算是解了你们之前的误会。
天青王状似随意的说完,也不理我和曦岚的反应,便起身走出了芷兰宫。
双喜宴?我也参加?还要消除我与四皇子之间的误会?曦岚,皇上他刚刚说什么,我没听错吧?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曦岚,你家老豆他还正常吧?微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非同类之间的对话大概就跟现在的情况差不多,我问天曦岚同学这问题,结果天曦岚同学十万八千里的扯了个别的问题反过来问我,我只得假装不明白的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皇上他都说让我赴宴了,那我也只能恭喜四皇子了。
父皇已经同意与望月国结盟,微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紧紧盯着我,不让我有闪躲的机会,眼神与表情俱是认真,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曦岚脸上卸下了一贯温润的微笑。
天青王果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与望月国结盟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些,我还以为他知道龙曜国也有结盟之心,虽然没看到盟书,会稍稍好奇犹豫一下呢。
我上回说过,我要做的事,必须等到天青与望月结盟,望月使臣如愿返京。
现在还加一条,我要做的事,不能让四皇子知道。
若天青真与龙曜国结盟,这种大事不让四皇子知道很难,我不仅需要曦岚的帮助,而且似乎我想出宫扮回男装正大光明的求见天青王这一步棋也基本可以否定了。
微眠想天青阵前倒戈?我一惊,看向天曦岚的神色有惊疑,或者还有些防备。
曦岚他是什么时候看穿了我心中所有的打算,包括我的真实身份,他是不是也早已知道只是没戳穿而已。
这件事,若是曦岚不愿意站在我这一边,龙曜国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若不愿帮你,又何苦救你,你知道你做的事有多危险么?他轻叹口气,看着我的脸,仔仔细细的瞧了个遍,方有些怅然道,微眠从一开始,就对我有防备之心,即使现在,也没有全然的信任吧。
他的眼里有一抹受伤的神色,脸上的微笑也显得有些自嘲。
从什么时候开始,曦岚竟卸下了假面如此真实的表现自己的情感?还是我从一开始便错想了他。
树欲静而风不止(三)曦岚于我有救命之恩,哪怕有一天曦岚要将这命取回去,我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我也从未想过要伤害曦岚。
我敛神,认真的回答。
那是报恩。
他走过来,将我一直抱着的琵琶接过,转身轻放在木桌上那架古筝的旁边。
呃?好象是这样啊。
可是我真的没想过,除了身边早已熟悉的人外,在这异国他乡,还能全然的相信一个人,将自己的一切毫不犹豫的交给对方,而且这个人还是一国的皇子,看起来很不简单处境却又有些奇怪的皇子。
曦岚你也有所保留不是么?这芷兰宫的秘密,还有曦岚为什么要帮我,都是曦岚不愿让我知道的,我心里有疑问,又怎敢尽信于你。
若芷兰宫只是单纯的曦岚母妃生前住的寝宫,哪致这般?夜风调查的众皇子资料,也显示天曦岚并不简单。
微眠,那我们就互相坦白吧,心里有结,过不了眼前这关。
他转身正对着我,从未有过的认真。
眼前这关?想起天青王算计的眼神,三天后四皇子的双喜宴不简单吧!天青王所谓的让我和四皇子消除误会究竟意味着什么?5555,狐狸,偶真的有想在这芷兰宫窝几天消停几天,然后巴巴的等你过来啦,可是有麻烦找上门来,俺也不能光吃不想扮傻子吧!我随着天曦岚一路往北,穿过芷兰宫的小花园,直至到了最北那面花墙再无路可走。
我奇怪的抬头看了看天曦岚,这小子说要坦白,一句话也不说,带我来这里干嘛?这花墙美则美矣,但毕竟只是一堵墙,前几日我也有蹲在这里研究问题琢磨事情,这会子你不会要拉着我一起撞墙吧?曦岚?这小子站在花墙前面,两眼只顾盯着那爬满墙面竞相绽放的各色花朵,神情那是相当的可疑。
我有些不安的轻扯了扯他衣袖的一角,手还来不及缩回,却被他反手牢牢握住。
我低头愣愣的看了看被他握在手里的我的手,又抬头诧异的看向天曦岚,这小子看也不看我,只握着我的手将手伸到花墙处,他修长的手覆在我的手上,引着我的食指向前按压下去。
感觉手指下方轻陷进去,花墙竟一分为二悄无声息的左右移开,露出一条一米宽的通道,有柔和的光从里面折射出来,我睁大眼睛,来不及开口,天曦岚便拉了我的手走了进去,似有感应般,花墙又在瞬间合上。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曦岚不知何时松了我的手,没走几步,通道豁然开朗,四四方方的,又高又宽又直又长,两边墙上镶满了夜明珠,衬得整个通道明亮而柔和。
我的视线被左侧那堵墙紧紧吸引,越往里走,心里越慌,墙上画满了一个女子的生活百态:或立于百花丛中,或静坐花湖之畔,一颦一笑,静如皎月,灿若星辰,从最初少女的天真羞涩 ,到花嫁之后的妩媚动人,从初为人母的欣喜满足,到相夫教子的娴静幸福……我站定,摒住呼吸,这一定就是曦岚的母妃了,那么这绘画之人,必是天青王!这里意味着什么?这便是芷兰宫的秘密了么?我的心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心跳声大得好象能在这通道内产生回音。
天曦岚将貌似神情呆滞其实是若有所思的我拉回我们进来的入口处,我任由他转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向右侧那面墙。
抬头,依旧是那女子,只不过线条的笨拙,显示出作画之人的生涩。
慢慢看过去,好似随着这作画之人的成长,笔下的女子渐渐鲜活起来,浅条流畅,神态逼真,那眼角眉梢的神韵,包含着执笔之人的所有感情。
这该是曦岚画的吧!与左侧墙上的那些画一样,画中女子皆是快乐、幸福、温婉的。
可是这一张是怎么回事?我身前的这一幅画像,画中女子微笑着,眼里却有泪,还有深深的眷恋与不舍,那泪仿佛能灼伤人般,我慌忙向前走去,可是前面没有画了。
我站在空白的墙前怔怔出神,刚才那张画,是曦岚记忆中关于母妃的最后影像么?曦岚依旧不发一言,只牵了我的手,又径直朝前走了几大步,复又站定,轻转过我身子。
我茫然抬头,心狠狠一抽,映入眼帘的,竟是那日在揽才阁与陆程里辩论的我!不止这一幅,我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挪向前,前面满满的都是,被假云辉刺中一刀时的脸带微笑却眼角噙泪的我、那日醒来时对他甜笑的样子、歪着头困惑的问他问题时的样子、手指着他大声质问的样子、低头惭愧的样子、偷笑的样子、装可怜博同情的样子、在花园里花痴一样傻笑的样子、看到天山神往的样子、蹲在花丛里背对着人的样子、抬头看天幻想棉花糖时垂涎的样子、狡黠的样子、自信的样子、整他时阴谋得逞窃笑的样子、说滚字时生气的样子、跳舞的样子、旋转的样子……最后一幅,是昨晚看到狐狸说要过来的纸条时那拼命眨掉眼泪对他灿烂一笑的样子。
从第一幅到最后一幅画,都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那些本应该是易容过的容颜,全被曦岚还原成了最真实的模样。
我怔在当场,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有惊、有痛、有苦、有涩,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曦岚,难道我从一开始便误会他了么?难道早在揽才阁的时候他便见过我,知道我是谁了么?月微眠,月微眠,那日我在揽才阁说的也是这名字呵,怪不得他好象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难道救我的那天,我便已认出我来了么?父皇母妃第一次带我来这里的时候,父皇便告诉我:岚儿,这左边的墙上,画着父皇心中最爱最最重要的女子,岚儿长大后,也将自己最爱最最重要的人画在这右边的墙上,可好?他的声音依旧温润,脸上又浮现了那抹温和的微笑,只是眼神,却是飘向未知名的远方,我还记得父皇说这话时,母妃脸上的笑容,那样的幸福与满足。
于是我从四岁读书识字学画开始,每每有空,便跑来这里,站在凳子上将母妃画在右边的墙上,每画完一幅,便将父皇母妃拉来献宝,母妃看了之后总抱着我说:岚儿,这墙上要画的是岚儿一生之中最爱的人,是会陪着岚儿不离不弃一起变老的另一半,不是母妃,她会是另一个女子,岚儿长大后遇上然后爱上的人。
他突然正视着我,眼里有哀绝的痛,脸上有黯然的伤,低着头,目光紧紧锁着我的,像个受伤的大孩子般,声音也有些不平静:母妃不是父皇最爱最重要的人么?为何父皇任由那个害死母妃的女人风光平安的活在这世上许多年?为何他不好好保护自己最爱的人,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我知道他此刻并不是在问我,从夜风调查来的资料显示,害死端妃娘娘的人该是那四皇子的母妃淑妃娘娘——寒星王胞妹,淑仪公主。
曦岚他现在又岂会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怪不得他从母妃去世后便纵情山水,一年之中大半日子都离了皇宫,因为他根本不愿意面对他那父皇。
曦岚。
我轻轻的唤他。
好象从刚才开始,有些东西便不一样了。
刚刚在外面那个认真说要互相坦白的曦岚,现在毫无保留的表露他一贯隐藏在温和笑容之下伤痛的曦岚,他平日里不理政事的云淡风清是因为年少时便被这政事权谋所伤么?可是曦岚他,为何要将我画在这面墙上呢?他不语,只伸手一把将我揽在怀里。
我努力想挣脱,他不理,只是圈着我的双手愈发的紧了。
好半晌,头顶上方才传来他显然已经平静的声音:微眠,他将你置于险境,那从现在开始,就由我来保护你吧。
我也不理他,继续挣扎。
但是等……等等,wait a moment please,卡,倒带,退回去,假冒仙人你刚刚说啥?你所谓的他难道指的是狐狸,你刚刚那话别告诉我就是那传说中的表白啊?555,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我又挣扎了几次,终于从天曦岚的圈禁中挣扎出来,忙用手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清醒冷静一些,然后一把拉了天曦岚,将他带到他老妈那张微笑含泪的肖像前,给他五秒钟的时间仔细观察体会,又拉他到我那张微笑含泪易了容的画像前,同样给了他五秒钟的时间仔细比较体会,方问道:看清了么?什么?天曦岚难得不明所以的问我。
曦岚,你好象有恋母情结,你看这两副画中的人儿,神情实在太过相近,所以你才将我当成了你母妃的替身。
其实我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啦,这次我也不怪你,下次你不要再搞错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以后别把我往这墙上画了。
说完我立马飞似的往出口跑去。
好险啊,虽然狐狸只让我保护好小命,也没说不能泡GG什么的,但我回去,若是身后还跟着天曦岚这个拖油瓶,又或者我索性留在天青国不回去了,那丫肯定会指挥一帮小黑鸽找上门来将我挫骨扬灰的。
555,我好可怜,貌似狐狸也从没向我表白啥的,我干嘛这么自觉的将自己挂在他名下啊,八成这凤兰玉佩有邪性,影响了我的智商。
树欲静而风不止(四)自从我与天曦岚同学互相坦白之后,心里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可能是壁画的后遗症,反正从下午到晚上我是寸步不出小白屋,天曦岚同学倒也识趣的没主动找上门。
出了花墙后的秘密天地,我还是满老实满诚恳的向天曦岚同学交待了一些我的事,比如我是替兄出仕的云月,不过终究没告诉他我是林浅浅穿越的那回事。
既然大家都互相坦白了,我瞄了瞄在我房间呆了一天等着我回信的小黑鸽子,终于放心提笔给狐狸回信,之前我一直担心我若回信,小黑鸽刚飞出芷兰宫就会被天曦岚同学抓个正着啥的。
天青已与望月结盟,望月使者三日后返程。
不必担心我,别冲动别紧张,千万别来天青,太危险。
昨天收到狐狸的信,说是要到天青国来,希望我这封信送到时,狐狸还没出发,不过就算他已经在路上了,小黑鸽也能找到他,他应该能收到我的信,能明白我的意思。
在这里沟通联络的时间差,常让我掰着手指头数得极度郁闷。
你说狐狸要是真来了天青国,被那四皇子知道了,他一中看不中用的皇帝,还会有小命么?我将三个丫头支了出去,然后写完小纸条绑在小黑鸽脚上,瞅了瞅里里外外都没人,便放它去找龙狐狸。
一早醒来,发现跑进跑出侍候我的丫头又多了三个。
而且她们给我穿的衣服好奇怪,上窄下宽银月色曳地长裙,舒广袖,长裙膝盖以下绣满百花孔雀,腰带绣有飞凤图案,竟是公主的装扮!几个人很快将我收拾妥当,紫苏扶了还在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出了小白屋,小白屋外赫然跪着六个太监,紫苏与另五个跟着出来的丫环也一并跪在他们边上,本躬身站着的一中年太监此刻将手里的一卷圣旨展开,郎声读了一阵后,也跟着跪下,众人一致高声道:恭喜汐月公主,贺喜汐月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呆呆的看着地下跪着行礼的众人,又将茫然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站着的天曦岚,顾不得昨日的尴尬,提了裙摆便小跑过去,紧张道:曦岚,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汐月公主,这芷兰宫里怎么又冒出这么多人?到底哪里出问题了?父皇今日不顾众人反对,执意下了道圣旨,封你为汐月公主。
曦岚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替我高兴之意,相反神色还略有些沉重。
都先起来吧。
我转身对众人道,接过那中年太监递过来的圣旨,微弯了弯身,复又道,你们该忙什么就先去忙吧。
奴才恭喜公主,恭喜六皇子。
那中年太监又福了福身子,公主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老奴。
有劳杨公公亲自跑一趟。
天曦岚微点了点,我跟着他也福了福身,这中年太监竟就是天青王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杨公公!众人皆安静的退下,我将天曦岚拉至小花园的花架处,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之后,方轻声问道:曦岚,怎么会这样?皇上他为何要这样做?怎么睡了一觉我就成公主了?微眠,我现在是你六哥了,而且父皇将你赐名天汐月,你以后就是天青国汐月公主天汐月了。
估计我刚才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可笑,曦岚说这话的时候,终于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与微笑,眼眸清亮,倒也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有个脸红害臊啥的。
皇上真将我收为义女了?我还以为会是义妹呢,那样四皇子不得称我一声姑姑了嘛。
天汐月,他还顺便替我改了名,你说我穿越一回,这都有多少名字了啊,我容易嘛我,自己先晕一下。
微眠高兴么?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然后万分神秘的轻声道:我有不祥的预感。
天上掉下来个亲爹云老头已经是这样的了,地上冒出来一个干爹也不和蔼可亲,这什么世界啊,看来父爱什么的,我是甭想在这异时空感受到了。
哦?为什么会有不祥的感觉?你不是也有这种感觉么?我白了他一眼,刚才我跑过来问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可不是该有的替我开心替我高兴啥的,曦岚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么?我只觉得这不会是件好事,天青王这样做也绝对不是因为喜欢我欣赏我或其它好的原因,想起他几次算计而危险的眼神,他这样做,将我一个普通的龙曜国女子抬到公主的高度,必有什么阴谋。
只是会是什么阴谋呢?这是我一时之间无法得知的。
自我入得皇宫,牵扯关联最大的便是天曦岚了,难道天青王这样做是因为曦岚?父皇这样必有原因,只是这原因我现在也不敢肯定。
我仔细的观察天曦岚的表情与眼神,确定他并没有隐瞒,方问道:曦岚,若哪天你发现害我的是你的父皇,你还会帮我么?若害我的是四皇子,我多少有些信心。
可是若算计我的是天青王,那我可没把握了。
微眠,你住在芷兰宫里,谁都有可能害你,但是我和父皇不会。
他说得万分肯定。
我悄悄的白了他一眼,他既这样说,我也不好再扯着这问题不放啦,但我有被设计的直觉,那是绝对不会错的。
天曦岚同学有一点倒说的没错。
我还以为我封了公主,三姑六婆的会有一大堆人排队来恭喜我呢,心里还担心个半死,结果一个人影也没见,礼倒是不少的。
这芷兰宫的禁令真的还没撤销,除非我出去,不然除了天曦岚和天青王,能进来的貌似只有新来的那六丫环六太监了。
俺那突然冒出来的干爹,下了圣旨封了俺公主头衔之后,既不见人影,也没听说要替偶举办个隆重的册封大典认祖归宗祭祖仪式啥的,足见他下圣旨的时候有多犹豫、矛盾和不甘。
今儿晚上又飞来一只小黑鸽,算时间应该是我来到天青国皇宫后第一只暗鸽找到我,我跟狐狸说我在皇宫的回信。
狐狸大概从夜风的小报告知道恢复女儿身的我脱离组织一个人跑到了皇宫,夜风又联络不上我,神经受了点小打击,写出来的话也与以往不同:勿泄身份,千万不可任性,尽量少说话少走动,绝不可喝酒,想办法联络上暗人,安全离开皇宫。
整得好象我是个惹祸精,他有多了解我似的,却一点也没透露自己的行踪,害我白高兴一场。
狐狸,要是你知道我现在已经是天青国汐月公主,你那张好看的狐狸FACE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发青?第二日一早醒来,边由丫环们梳洗,边想着明晚便是四皇子的双喜宴了,宴后望月国使臣便会带着盟书回国,今天我最好能与夜风小白碰上一面。
或许借这个机会是不是可以和曦岚商量一下护卫的事,最好能让夜风呆在我身边。
走出小白屋,赫然发现天青王坐在花园木凳上,望着花架怔怔失神。
民女……汐月给父皇请安。
差点忘了,我现在是他干女儿了,真恶啊,这还是自昨天被封公主后第一次看见他呢。
坐吧。
他也不看我,眼睛随意的掠过这花园里的一草一木,却分明让我感觉那眼里与平时冷厉不同的一抹温情。
他应该很爱曦岚的母妃吧,生前欲封她为后,死后又不许他人涉足芷兰宫,这个地方,就像是他们一家三口不欲他人染指的圣地一样,那么如今我又算什么呢?难道他真要将我当成亲生女儿捧在手心里宝贝着不成?切,做梦!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个人一阵静默。
那日晚上,朕已经就寝了,岚儿跑来找朕,求朕放了你。
他有多少年没有主动找朕说话了?他兀自说着,并不理会我,那平静的神情,却让我觉得有些诡异,这是岚儿第二次求朕。
我也平静的听着,眼睛看向一侧开得娇艳的芷兰花,并不作声。
你不好奇岚儿第一次求朕是因为谁?他终于看向我,略有些好奇的打量了我一下。
是为了他母妃端妃娘娘。
我轻轻答道。
那你可知所为何事?汐月不知。
我低头回答。
真的不想去猜测,也不想知道这些秘密,知道的越多,以后脱身就越难,我不要这样,我终究是要离开天青国的。
你是个聪明人,怎会猜不到?他嘴角浮起一抹笑,而且是一抹冷笑。
可是为了端妃娘娘的突然病故?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怕是躲不过了,即便我不说,他也会逼着我听吧。
哈哈,果然聪明。
他大笑两声,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无比,好象能将人吞噬般,看来朕是没看错人了,希望你不会让朕失望。
说完他便起身,径直出了芷兰宫。
玉颜不及寒鸦色(一)静下心细想天青王今日的一番话,再结合夜风的调查,曦岚的自我坦白,我这两日受到的待遇,整个事件渐渐清晰起来。
天青王的算计与阴谋,显然在在针对曦岚,而我,只不过是他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天青王不可能会想伤害曦岚,那么他的阴谋又是什么?答案已在心底,我倒要看看明日的晚宴,究竟会发生些什么事!貌似我天生与那些腐败场合不对盘,哎,惟有一声叹息啊。
我就这么一直傻坐着,直到天曦岚同学坐在我对面跟我打了声招呼,我才从神游太虚中醒过来。
曦岚,天曦宫最西面那间小屋子能腾给我么?夜风或小白都没法进芷兰宫,我又需要与他们保持联络,有些事也只能吩咐他们去做。
以夜风的身手,似乎除了芷兰宫,进出皇宫其他地方都还算方便,我既已向天曦岚坦白一切,那么在他的宫里找个地方专门与夜风或小白联络也未尝不可。
好。
他也不多问,就答应了。
或许他不用问也已经猜到我的想法了。
当晚我便与夜风取得了联系,我交待了一些事,然后从他口中得知,灵儿已易容混进了四王爷府。
灵儿在四王爷府,而且夜风也知道我明天会去四王爷府赴宴,再加上明晚望月国使臣一行也会参加,小白肯定也在其中,我的心稍定了些。
过了明晚,望月国使臣一行回国,也就是我说服天青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或者说是临阵倒戈大计的时候了。
今天是我出行第十七天,龙狐狸说最快两个月望月国便会兵临城下,那么我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成功说服天青王,出兵行军自不是我担心的范围,但我需要空出足够的时候让天青王修书寒星国君,然后再由两国国君分别修书给前方将军,告知作战计划。
所以我的时间也不多了,十三天之内,我必须成功说明天青王。
如果狐狸真的巴巴的赶来了,我希望那时候我已经胜利完成任务,然后便可以跟着狐狸一起回龙曜国去了。
所谓的双喜宴,其实就是四皇子被封王爷以及他儿子满月双喜临门宴。
天青国的风俗,皇子成家便会赐府搬出皇宫,然后得子满月正式册封为王爷。
四皇子去年大婚,前一个月得子,这次便被册封为嵘王爷。
双喜宴就摆在四王爷府里,自是热闹非凡。
我自是与天曦岚一道过去。
你说避嫌?算了吧,咱们现在是干哥哥干妹妹,纯洁着哩,再说了,我的芷兰宫就在他的曦岚宫里,再装就太假了。
要是我早个十年住进芷兰宫,那他的曦岚宫就是芷兰宫的一个小旮旯啦!早十年住进芷兰宫?那我不成了天青王的妃子之一了嘛,呸呸,我在想什么啊!想起我上次参加晚宴,这一次我以汐月公主的身份该可以坐上位置了吧。
虽然这回貌似同样要表演节目,但起码也是可以享用美食的,算不得大亏。
我与曦岚到的时候,四王爷府早已灯火辉煌宾客满盈了。
我扶了紫苏的手,随着天曦岚走进去,一路上不停的有人请安,统统由天曦岚应付,我乐得轻松。
见过我的人其实少之又少,毕竟就算宴请望月国使臣那一次以及之前,我的脸都是易了容的,恢复本来面目之后,好象只有曦岚宫芷兰宫以及天青王见过,但我这身衣裳是准公主行头,又与天曦岚一道出现,身份也算不难猜。
我随着领路的丫环入坐,竟是与天青王一桌。
坐在他右边的依次是淑妃、德妃(报告:这素天曦岚同学悄悄告诉我的)、容妃、三公主、七公主、八公主,坐在他左边的是太子,我与曦岚最后两个入坐,曦岚坐在太子左边,而我的位子居然是天青王左边第一个,比太子还靠前,我狂晕,顿有如坐针毡之感。
都怪该死的天曦岚,临出门了才想起没准备贺礼,又耽搁了不少时间,这肯定是天青王对于我第一次正式亮相居然迟到的惩罚。
我低着头坐下,清晰的感到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身上,哎,看来一个人太优秀太出色太漂亮,想保持低调那也是相当的不容易滴。
四皇子,不对,现在该改口称四王爷了,自与其夫人家眷一桌,置于我们这一桌的左下首,右下首是望月国使臣一桌,下首还有一桌,应是高官重臣,一眼望去,白花花一片,平均年龄明显嫌老。
这四桌摆放在一幽静的小花园内,与外边嘈杂的人群隔开,竟连人声都闻听不到,显见隔音之效。
天青国的风俗倒也不至于太迂腐,君臣同堂,而且这种场合,后妃公主竟然也用不着回避,倒让我心生些好感。
只是天青王确定在这种场合还要我表演一个节目?这让我又心生哀怨有了卖艺人生的苍凉感。
今日主角,除了天昕嵘与他的儿子外,还有便是我了。
安排我坐这个位置,天青王果然别有用心,开宴之初,他便向与席众人隆重介绍了我,说隆重,是因为像我这种小人物,他竟然亲自开金口介绍,引用原文如下:朕既封了汐月为公主,汐月便是你们的亲人了,从今往后,你们要好好相处,汐月若有不懂规矩的地方,需耐着性子多让着她点。
然后他转头看向他身边的那三个小老婆,你们三个选个黄道吉日,册封祭祖之事切不可马虎了。
说完他又扭过头对着我貌似慈爱的扯了扯嘴角,我抖了几抖之后也硬扯出一抹笑容,听到三大妃子齐声应答,那看向我时故作温婉的神情,让我愈发的冷了。
棘手啊,我向来最没办法的就是应付中年人了,这里一眼望去,就有一半中年人(太子哥哥,对不起鸟,你应该也快三十了吧,委屈一下咯)。
气氛很快热络了起来,其余两桌人纷纷起身向天昕嵘敬酒,我们这桌由于特殊性,倒是天昕嵘拿着酒盏先走了过来。
依次敬下来,很快便轮到我了。
由于我是半路冒出来的公主,所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的已有排序我是怎么也挤不进了,过早撒手离开人世的是老二和老五,我比老六曦岚小,又比老七樱璃大,所以比我大的就叫我汐月,比我小的就叫我皇姐,听起来到底比他们六哥来七妹去的生份了些。
汐月,之前四哥与你的误会,干了这杯酒就一并忘了吧。
不知是天昕嵘今儿个心情是特别的好,还是因为我被封了公主的缘故,他的态度、神情,以及说话时的熟络程度,仿佛他真已经做了我十八年的兄长般。
四哥客气了,汐月就以茶代酒,以贺四哥芝楣启瑞之喜。
呐,我不是有意的啊,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四字从我嘴里发出来竟有些走调,听起来粉像死,可是天地良心,你亲爹也就是俺干爹就坐在旁边,借偶十个熊胆偶也不敢故意这样说的。
父皇,您来评评理,今日这杯酒,汐月怎能以茶相代?天昕嵘的脸已经有些泛红,兴致颇高,倒没计较理会俺刚来死来死去的。
呃?怎么可以硬逼我喝酒,你知道我喝酒之后会怎样么?真是的!父皇,汐月不谙酒性,若是在这场合醉了酒,岂不失了仪态。
我巧笑着向一边的天青王说道,撒娇卖乖我最拿手了,谁让我以前是家里最小的呢?酒是万万沾不得的,特别是在这旯旮,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所以天昕嵘同学,对不住啦,你可能要失望了,谁让你亲爹现在用得着我呢。
既如此,老四你也别为难了汐月。
她喝了这杯茶,再给朕的小皇孙取个好名字,也就扯平了。
天青王状似随意的说道,可是众人听了皆是一惊。
我也一惊。
天青国的风俗,皇子皇孙满月的时候,也是皇上赐名的时候,历来如此,即便有皇后太后赐名的先例,但也断断没有公主赐名的前科。
更何况我还是个草根公主。
玉颜不及寒鸦色(二)我敬了茶,放下茶杯,众人的视线便聚集在了我身上。
等着我取名么?有多少人的眼神是兴灾乐祸的,又有多少人的眼里是隐有妒意的,还有一些喜怒难测不可捉摸的,我统统将他们摒除在外,只躬身对着天青王微一行礼道:汐月不才,第一次取名,鎏麟,美金谓之鎏,祥麟呈瑞麟,请父皇指正。
本想取个毓麟、瑞麟啥的,不用动脑,又贴合今日主题,后来想想算了,若是偷懒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妙极!天青王第一个赞道,老四,还不把鎏麟抱出来让大家瞧瞧。
自有人领命下去,不消一会儿,奶娘便抱着尚在襁褓的小婴儿过来,四王妃李氏接过小婴儿,还没走至天青王跟前,未料到小婴儿便哭闹起来。
一时间李氏颇有些尴尬,楞在当场只顾着哄怀里的小婴儿,天昕嵘的脸色也有些微沉,我用眼角轻瞄了瞄天青王,他不看李氏,也不看小婴儿,盯着跟前的酒杯,神色自若,并无异常。
来,麟儿,让皇姑姑好生瞧瞧。
我看了一眼淑妃有些不悦的脸色,又看了看众人皆有些尴尬的神情,微笑着走向李氏,她感激的看了我一眼,将手中的婴儿小心的交到我手里,我接过,一边极轻极轻摇晃着,一边走向天青王,笑道,父皇,您听这小家伙哭声又响又亮,以后定能声震天下,呵呵。
是啊,皇上,麟儿倒是不怕,他父王当年可没他这胆,在皇上面前还能哭得这么尽兴。
淑妃忙接口,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脸上是淑婉而愉悦的笑,对着身边的天青王温柔的说道。
众人一扫刚才的安静,忙不迭出声附和。
我用手指腹轻轻的碰了碰小家伙粉嫩的脸,他张着嘴,乌溜溜的眼睛睁大了看着我,眼里并没有泪珠,只有满满的新奇,呵,敢情小家伙刚才是干哭呢!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手指顺势轻轻伸进裹着他的棉缎,挠他的小脖子,小家伙依旧睁大了眼看着我,突然咧了嘴笑了起来。
我忙将他抱到天青王跟前,转正他身子,让他正对着天青王,轻声道:麟儿乖,这是你皇爷爷,快笑一个给你皇爷爷看。
小家伙很配合的继续咧着嘴笑,头却似乎费力的循着声音的来源,想转向我这边,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哈哈哈,好,好,还是汐月有办法。
天青王似乎很开心的大笑了几声,真的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也会大笑,然后转身看向我,对我满意的点了点头,声音有赞许,眼神却是锐利的,才艺双绝,又有母仪天下风范,真是深得朕心啊。
母仪天下的风范?我晕!天青王你也太扯了吧!虽然心里早有些准备,但听到这番话,我还是吓了一大跳,差点将手里的小家伙失手掉在地上。
我猜到天青王希望天曦岚继承他的大统,也猜测他想利用我留住天曦岚常年出行的脚步,但没想到天青王会以这种方式将我推向风口浪尖,他看清曦岚的心,利用他的心意,想逼着他主动去争取么?众人一时间也失去了反应,无人说话,寂静无声,只是将视线投注在我身上。
那里面有愤怒,有嫉妒,有恨意,还有许多不知名的东西。
我将眼角余光瞥向曦岚的方向,他正巧也朝我这边看来,神情依旧,只是脸上的笑容有些清冷,眼睛看着我,却有安慰的温暖。
我一手轻轻用劲,透过棉缎捏了捏怀里的小家伙,小家伙顿时又哭了起来,我一边哄着他,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对天青王道,父皇,您刚刚笑得这么大声,把麟儿都吓哭了。
我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小家伙,然后转身走向李氏,她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伸手接过。
我心里苦笑,虽然我极力装作没听到天青王那句话的样子,但怕是在场的所有人,从这一刻开始,心里都会有不同的算计与想法了吧。
该死的天青王,太子是有太子妃的,你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我,你这样做,难道是因为曦岚他,已经明言拒绝了你的心意了么?你给我公主的身份,是为了我有成为皇子追逐的筹码,夸我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是暗示太子和四王爷,若想继承大统,必先赢得我么?你想以此,逼曦岚走入你设好的局么?做了干爹不够,还要亲上加亲做公公,我岂能让自己向小燕子看齐?我坐在马车里,看着坐在对面的天曦岚,在外人眼里,芷兰宫只是被皇上禁令的禁宫,那里曾住过皇上最宠爱的差点成为皇后的妃子,那花墙后的秘密是不为人知的,除了天青王。
曦岚将我带到芷兰宫,那里面的意义,怕是也只有天青王最了解。
我一个来历不明的龙曜国女子,在这皇宫里的安稳每一天,难道从一开始都是天青王默许的?他冷眼旁观,掂量着我在天曦岚心中的份量,或许中间还有对天曦岚的拭探,然后才有了今日的这着棋?世间最尊贵的那把椅子,曦岚真的不愿意坐在上面么?最尊贵的东西不见得就是人人最喜欢的。
他看着我,用我以前说过的话回答,笑得风清云淡,那是真的对权势无所欲求。
好象从互相坦白的那一刻起,他便在我面前卸下了一贯温润的表象,虽是同样的笑容,但至少我能看清笑容背后的情绪。
那现在怎么办?曦岚的父皇好象不死心呐!我半开玩笑的说道,我还是喜欢叫他曦岚,他也依然称我微眠。
不用担心,我说过会保护你的。
做完你要做的事,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
他的眼里有坚定,嘴角有微笑,好象事情会如他说的发展一样。
我笑笑,不理他,兀自在马车里不雅的伸了个懒腰,告诉自己,晚上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就去折腾天青王去,他给了我公主的身份,不用白不用。
你这样利用我,咱好歹也得利用一回你给的身份,来而不往非礼也,偶一向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玉颜不及寒鸦色(三)我轻扶了紫苏,候在天御殿外面,等着天青王下朝回来。
杨公公不在,下边的宫女太监有些举棋不定,没天青王旨意不敢妄自请我进去,又听说我近来因献一舞甚为得宠,怕怠慢了我,跑进跑去一次次去探报,回来又小心翼翼的告诉我还需再等一会儿。
天御殿是天青王下朝之后集书房与卧室于一体的地方,又与平日早朝的天和殿相连,没天青王旨意,便是太子,也需在外先行通报。
听说当年只有端妃娘娘可以随意入内,便连先皇后也没这待遇。
没多一会儿,杨公公便急步走了出来,对着我边行礼边道:皇上请公主入内。
紫苏自在外等候,我便随了杨公公进去。
天青王坐在一处软塌上,一手搭在身前的矮几上,一手随意的放在身侧,姿势舒展,却让人觉得不容逼视的冷睿与霸气。
看来又是一个有野心的主,十年的强盛,更多的怕是为了日后的拓疆吧,这样一来,淑妃的境遇便可以理解了。
汐月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
杨公公悄声退下,我向天青王行礼请安。
你来得真是时候,知道今日早朝,又有多少人向朕谏言了么?他随意的拿起桌上一个精巧的龙形玉镇纸把玩,漫不经心的问道。
又?看来上回下旨封我为公主的时候已经有人进谏了。
昨晚才说我有母仪天下的风范,今早就有人进谏,速度倒是挺快的。
父皇,您收汐月为义女,那是家事,封汐月为公主,那是国事,可是不管家事还是国事,还不都是父皇说了算?若是哪天汐月惹父皇不开心了,父皇再将汐月贬了就是。
这么些事,哪有搬上朝堂,惹父皇烦的理?有野心的人,外表再如何,骨子里终究是有些自大,或者说是骄傲自满的吧。
说贬就贬,你心里就不会有怨?他将玉镇纸放在桌上,又看了看依旧跪着的我,并没有让我起身的意思。
父皇给了汐月世人羡慕的机会,若真有那么一天,便是汐月活该,不懂珍惜,要怨人,也只能怨自己了。
你倒真的有点意思。
今日找朕,可是有事?他又看了看我,方道,起来回话吧。
我依旧跪着,将袖中暗藏的出行前让龙狐狸替我准备的盟书取了出来,双手举过头顶,正色道:得父皇宠爱,今日汐月特向父皇献上一礼。
哦?拿过来吧。
倒像是一早便料到我会有这一出似的,又像是看穿了我实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也没提防我使坏。
我起身,将手中的盟书恭敬的递至天青王跟前,他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下,便将盟书随意的扔在矮几上,微眯着眼,打量着我:看来老四还是低估你了!汐月的雕虫小技,怎瞒得了父皇。
我微笑以答,天青王,当四皇子向你坦白关于我的事之后,你又岂会不将我的来历彻底调查一翻?起码你能查出我是云相府中的人,却还将我留在皇宫,收义女封公主,这其中固然有天曦岚的原因,又何尝没有你并吞天下的野心呢?这便是你献的礼?你不知朕已经答应与望月结盟了么?他将矮几上的盟书摊开,状似不经意的又看了看。
望月的实力不容小觑,父皇不觉得这时候再与龙曜结盟,才是上上之选么?若战事告捷,父皇的收获不仅翻倍,天青的国力,即便是叶苍与修若,也得忌惮三分。
那份盟书上,不仅有三分望月之约定,更有结盟成功胜利消灭望月后,龙曜愿在分得的城池中,由天青随意挑选三座城池,无条件献给天青,加上原可分得的十座城池,天青国的实力,就不仅仅是代替望月成为第三强国家这么简单了。
你是想朕背信弃义?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嘴角却有一抹冷笑。
胜为王,败为寇,历史永远只记住强者。
他日世人明白此举并非父皇背信,而是从一开始便是父皇的谋略大计,谁人不服父皇的雄才大略!我细细观察天青王的神色,他只顾望着那份盟书,并没有看我,我虽看不清他眼里有什么,但至少,他有在听我说话,便肯定会在心里盘算,六国历来修好,和平共处几百年,如今望月仗势欺小,无故起兵,必为天下人不齿。
望月王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又岂会因龙曜的亡国而止了杀戮索地扩疆的步伐?六国平衡既被打破,到时群雄割据,必以国力相对较弱的寒星天青为先,若是望月故计重演,又与叶苍修若联盟,龙曜便是寒星天青的前车之鉴!望月国强,天青稍弱,若比结盟之诚意,怎能与龙曜相比?天青此番若与望月结盟,那是共事侵略,名不正言不顺,遂了望月王的野心,却失了天下人的民心;天青若助龙曜过此难关,是伸正义,更是共患难。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龙曜定与天青百年修好,成为天青坚不可摧的盟军。
他终于抬头看我,眼里有一丝惊疑闪过,我忙继续道,汐月虽是龙曜国出生,但蒙父皇怜爱,封为天青国的公主,关于结盟事宜,若之前是临危授命的话,汐月如今是实实在在以我天青国出发,一切以天青国的利益为考虑根本。
相比与望月结盟,灭了龙曜国,不如留下龙曜国,趁此机会一举灭了望月,于我国更为有利。
龙曜的实力公认为六国垫底,他的存在非但对天青不构成威胁,更能吸引大国贪婪的目光,可以让天青在较长时间里处于相对安全的境地。
而且汐月愚见,父皇此际已与望月结盟,寒星想必也是,望月国君定不疑有他,到时三军会和,如果天青寒星阵前倒戈,以我有备之军,攻其相亲之兵,必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拿下。
同时,趁望月国内兵力最弱之际,三国各派大军分三路进攻,直捣都城,定能将望月国如愿拿下,此千载难逢之机,相信父皇定不会轻易错过。
想得倒是周全,可朕封你为公主,望月国的使臣已知你是龙曜国人,你又怎能保证他不疑心?他的眼里有老鹰搜寻猎物时的犀利与阴厉,眼瞳竟是深褐色的,那是在浊世中沉浮太久,沾染的人间烟火。
汐月有难,幸得在外游山玩水的六皇子相助,六皇子宅心仁厚,怜汐月孤苦无依,又见汐月懂些歌舞琴棋,便带回了宫。
汐月虽才艺不精,幸而唱的歌、跳的舞、弹的曲子都算新鲜,又擅讲故事,懂事乖巧会看人脸色能哄人高兴,父皇不过是因着这些才疼惜汐月,一时高兴收了汐月为义女,图的就是皇宫里热闹一些,又怎能牵扯到前朝政事。
我低头,声音略轻了些,父皇每日里总会抽空叫汐月来唱唱小曲,说会儿话解解闷气,望月国使臣即便现在有些疑虑,听了这些传言,定会再无所顾忌!心思慎密,竟不输男儿,朕倒是小瞧了你!他忽的起身,站在我的跟前,并不算太高,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与他对站着,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慑人气息,但此事关系重大,朕怎能因着你的三言两语,便轻易答应了呢?父皇英明,结盟事宜自会比汐月权衡更多,考虑得也更周全妥贴,汐月亦会好好表现以示诚意。
只求一事,若是父皇不介意,可否先将此事当作父皇、曦岚和汐月三人之间的小秘密?如果我猜的没错,天青王多少有些心动,他需要的,只是细细考虑整件事,以保证万无一失。
还有,便是如何趁此机会让我好好替他卖命了。
三人之间的小秘密?曦岚竟也知道这事了?他轻轻的重复了我的话,嘴角轻扯了扯,便毫不犹豫的答应道:好!绝对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神色中竟有欣喜的味道,是因为曦岚么?是因为他与曦岚之间多年之后又有了小秘密,还是因为一向不理政事的曦岚这回竟也牵扯了进来?看来众皇子中,从始至终都是曦岚的份量最重。
玉颜不及寒鸦色(四)我刚出天御殿,便见紫苏急急迎上来,搀了我的手,小声道:公主,太子妃派人来请公主过去。
太子妃?听说近段时间身体抱恙,一直未曾谋面,今日请我过去,怕是听闻了昨晚的事,有些按耐不住了。
前面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丫环候着,看起来倒利索,见我出来,忙福了福身子行了个礼。
公主吉祥,奴婢菡萏宫画萝,奉太子妃娘娘之命,特请公主移驾菡萏宫一叙。
紫苏,你去将前几日父皇赏赐的凝神香露和嫣柔胭脂取了来,送到菡萏宫,顺便告诉六皇子,说我晚些时候回去。
说完,我便随了画萝向菡萏宫慢慢走去。
汐月给皇嫂请安,这么多日都没来请安,望皇嫂莫怪汐月不懂规矩。
我行完礼起身,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面容端庄秀丽, 天然一双妙目,脸如莲萼,唇似樱桃,大雅之美,只除了胭脂也掩不了的苍白面色。
妹妹别太多礼,你是父皇亲许了不用守这些规矩的,妹妹住在芷兰宫,平日里也见不着,姐姐听闻妹妹风采,又着实好奇得紧,今日才将妹妹请了来,妹妹快些坐吧。
画萝扶着她,她又亲昵的想过来拉我的手,脚步却有些浮。
我忙上前,先扶了她坐下,又自己找了一处就坐,声音温和道,皇嫂身子虚,就别客气了。
如果妹妹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她对着画萝轻摆了摆手,画萝奉了茶悄声退下,她才轻声说道。
说实话,初见太子妃,我并不讨厌,相反,对着这样一个温婉娇柔的美人,我甚至有点想喜欢。
可是因着心里的忖度,终究不敢掉以轻心,如今她又急欲拉近关系,让我心里的警觉更胜三分。
汐月不敢。
汐月出身贫寒,得父皇喜爱才能留在皇宫里,本就不懂规矩,比不得正经在皇宫大家里长大的,若还这么不知好歹,岂不真叫人笑话了去。
嫂子与姐姐,若放在21世纪,哪有这么多讲究,可是在这个时空不同,这里又是皇宫,加上昨晚的事,嫂子便只能是嫂子,我若真称她为姐姐,只怕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闹出许多是非来。
妹妹太谦虚了。
妹妹能住在芷兰宫里,便是这皇宫里身份最尊贵的女人。
她声音温婉,神情却有些落寞,脸上的那抹笑容也有些恍惚。
话说一半,稍一停顿,我正待出声相问,未料她却一把跪在了我跟前,我一惊,忙起身避开,走至她身边,欲扶她起来,她却一把拉了我的手,脸色异常苍白,眼睛却坚定的望着我,没有泪,声音却透着浓浓悲戚道,不瞒妹妹,姐姐已是时日无多之人,今日姐姐冒昧请了妹妹来,实是有求于妹妹,望妹妹怜灏儿年幼无依,替姐姐照顾他,姐姐走前唯一心愿,便是灏儿能平安健康的长大成人。
皇嫂,你何必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快些起来吧。
我想搀她起来,可是她一径跪着,我一时竟扶她不起。
妹妹,容姐姐把话说完吧。
她用力抓着我的手,明明紧紧的抓着,指关节都有些泛白,可是我的手并没多少痛感。
我心里大惊,直觉得想逃离这里,不想听她将那些本不该由我来听的故事告诉我,心里只念着曦岚听到紫苏的传话快些赶过来。
妹妹是个聪明人,一定能明白这后宫里的是与非,明白后宫女人并非单纯的只为自己而活。
她的神情端庄,眼神却飘向不知名的地方,似陷入回忆一般,眼中突的迸发出一种异彩,将她整个人点亮,美得令人窒息,但也仅一瞬间,异彩消失,复又回到那个苍白而又有些黯淡的影像,对我来说,不必再背负家族的重任,不必亦步亦趋小心提防算计的过日子,可以随性而至随心而往,死于我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只除了灏儿,我放不下他。
我一时哑然,望着眼前美得这么雅致端丽的人,这金碧辉煌的皇宫,还有世间女子艳慕的太子妃头衔,她也觉得这一切都是束缚心灵挡住阳光禁锢自由的金丝牢笼么?我不禁重新打量起眼前之人,她的心里,肯定有许多的故事与秘密,关于在这皇宫之外的天空下发生的故事与秘密吧?皇嫂放不下孩子,父皇与太子殿下自会好好守护,皇嫂不必担心,宽了心好生养身体才是。
妹妹还要在姐姐跟前装糊涂么?她凄婉一笑,继续道,殿下到时或许自身难保,怎还顾得了灏儿?妹妹,你住在芷兰宫,又深得父皇喜爱,不管将来谁继承了父皇的大统,妹妹都会是入主中宫之人……皇嫂!我大惊,出声阻止了她未完的话。
太子妃她,为何对整件事有这么清楚的认识?什么又叫做我会是入主中宫之人,难道天青王他不只是单纯的利用我,也有真想让我做天青国未来皇后的打算?OH MY GOD,我没这么衰吧!妹妹莫急!就算妹妹现在真不明白姐姐今日这番话,日后妹妹定会明白姐姐这话不虚。
芷兰宫,是宫中所有人的禁忌,端妃娘娘去了之后,父皇的后宫便再没纳过新妃,皇宫里也再没添过皇子公主。
当年的惠妃,曾是端妃娘娘生前的好姐妹,端妃娘娘去了之后,父皇甚是宠她,只因有一次她欲进芷兰宫,父皇二话不说便将她打入了冷宫,再也没有出来过。
妹妹是六弟带回芷兰宫的,父皇知晓后非但不怪罪,还收为义女封了公主,妹妹是个聪明人,又怎会不知父皇此举的心意。
姐姐不求别的,只求妹妹允了姐姐日后好好照顾灏儿,不管他在皇宫里,便是出了这是非地,只要好好活着,姐姐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汐月妹妹,姐姐自知与你素无交情,今日唐突的找妹妹来,实是姐姐时间不多,放不下这心事,赖着脸只有求了妹妹答应,姐姐才能放心的离开人世。
她一口气说完,伏在地上跪拜喘气,我跪在她身边,一边费力的想将她扶起,一边想着她刚才的那番话,她竟看清了这所有的一切,连天青王的心思也揣摩得清清楚楚了么?这么聪慧、美丽、端庄的女子,真要在花般年华凋谢了?她今日的这番话可有跟太子提过,我该怎么拒绝她的请求?皇嫂,你快起来吧,你的身子受不了这罪。
我扶着她的手明显感到她身子轻颤,喘气得愈发厉害了。
妹妹……可是答应……姐姐了?她忽的抬头,用欣喜而又期盼的眼神看着我,眼睛又闪又亮,好似会说话般。
对不起。
我轻声说道,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因为我根本不属于这里,我只是一个过客,做完我要做的事,不管是明着还是暗着,我都会离开这让我倍感劳神累心异常复杂惊险的地方,所以我根本不能答应别人自己无法做到的事,哪怕是善意的欺骗,我也不愿意。
妹妹……她的眼睛霎时黯然,只唤了一句,便大声的咳了起来,丝绢捂着嘴,喘气之间,赫然有红色的鲜血映在丝绢上。
画萝,画萝!我拼命想将她抱上一旁的软塌,一边朝门外大喊。
门外即刻有脚步声传来,是一身白衣的天曦岚,还有跟在她身后的画萝与紫苏!曦岚,皇嫂她……看到天曦岚,我一下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跟着放下。
他一边将太子妃平放在软塌上,一边对着画萝道:快去找御医!然后回身挽了我的手,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声音清雅,仿佛有宁静之功效:别担心,皇嫂不会有事的,我先送你回芷兰宫,让紫苏先留在这里照应。
说罢,便牵了我的手向外走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微眠是在担心进了皇宫,便出不去了么?他依旧牵着我的手,依旧微笑着,声音依旧清润,只是这笑里,却有点揶揄的味道。
我点了点头,刚才太子妃的话,的确让我有点担心这问题,真的会如曦岚之前说得办完我想办的事就离开这里这么简单么?也就没多少天的时间,不太可能将太子四王爷一起拉下马,何况曦岚也不是真的要抢那位子,那么到时会怎么样?我和他两人倏的不见了,天青王会不会恼羞成怒又反过来攻打龙曜国啥的?微眠还真不愿意相信人,我之前可有骗过你?他终于有些忍不住的摇了摇头,看着我,见我也摇了摇头,方继续道,你现在想怎么做只管去做,不必担心,父皇会答应结盟的,到时你若想离开这里,我便带你出宫,我既可以将你带来这里,便也可以安然带你离开。
我对着他眨了眨眼,这小子,应该说得出做得到的吧,毕竟他将我带来这里的时候,也没发生啥鸡飞狗跳的事。
可是他这样随性而为,凭什么啊?难道就凭他老爹心里宠他?别想太多了,父皇说会过来一道用午膳,你先去见见找你的人,晚了就该撞上父皇了。
他拉着我,进了曦岚宫,向最西边挪给我的那间房子走去。
有人找我?还找到皇宫里来了?难道是夜风?不该啊,小夜同学来无踪去无影的,一般不劳天曦岚同学大驾,难道是狐狸?不会吧,狐狸那丫怎么可能进得了皇宫?还在盘算是谁找我,便见一人站在屋外,听到脚步声转身看向我来的方向,那一头短发格外的显眼。
小白!我朝他挥了挥手,迈开步子想跑过去,身形一动,才发现天曦岚还牵着我的手。
我只好停住,回过身甩了甩我的手,示意天曦岚放开。
真是的,貌似在不知不觉中,被天曦岚同学拉了好几回手,而且不知为何,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我被他拉了手却楞是没红个脸心跳加个快啥的,害的每次被他拉手都没及时发觉反省,白白被占了便宜去。
哪知那小子却不松手,依旧牵着我向前走,脸上还是一贯的微笑,神情格外的坦然,却让我觉得气氛有些些怪异。
呃,小白,你的衣服咋破了?随着越走越近,很快我的视线与注意力都被小白胸前与袖子上的两道口子所吸引。
他却不理我,两眼只死死盯着我手的方向,那冷冷的眼神,好似能变成两根冰棱将我的手刺穿一样。
我突然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正待甩一下手,天曦岚却适时松了我手,在我还来不及弄明白怎么回事之前,揽着我腰一个闪身,堪堪避过了小白的一次进攻。
住手!我大怒,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摆明了欺负我不会武功嘛!我三两下拍掉天曦岚揽着我腰的爪子,看他们刚才熟门熟路的过招架式,敢情云白同学刚才是大白天的想硬闯芷兰宫,结果才到曦岚宫八成就被天曦岚发现了,衣服上那几道口子估计也是天曦岚同学的杰作,看来小岚的武功竟比小白还好!我白了天曦岚一眼,凉凉的道:没旁人发现小白吧?你先出去吧。
这回他倒是听话了,只用他那对黑宝石般的眼睛冲着我眨巴了几下,然后趁我闪神的当下,也学着我刚才的口气,凉凉的扔下一句别让父皇久等了,便转身飘然离去。
我一肚子的火没地儿撒,只得冲着留下来的那个倒霉蛋大吼:小白,你秀逗啦,大白天的居然硬闯皇宫!没救了,小白居然是这么个没脑子的人,亏我以前还以为他虽然脸色臭了点,倒像是个聪明人,真是看走眼了啊!今日一早,望月国使臣起程回国了。
他依旧言间意骇外加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脸色却不似以往那般冰冷,有些臭臭的。
呃,差点忘了,小白你不能跟他们走。
虽然我也满想玩一把无间道,但把小白置于险境偶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对了,小白,望月国使臣有对我的身份起疑么?只道你以色事人攀富贵,太过贪富虚荣,可惜了一身好舞艺!小白说这话的口气有些怪异。
该死的望月国,居然这样污辱人!我咬牙切齿的咒骂着,忽而瞥见小白的眉毛居然极轻极不容易发现的挑了挑,我顿时半眯着眼睛,笑得格外开心,声音格外轻柔道,小白,莫不是你也这样看我?他的眉毛大幅度的抽了抽,最后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微红,憋出一句:那种衣服你竟然也穿出去见人!我差点晕倒,想不到平日里死人脸扮酷的小白原也是这么保守的一个人,造物主真是神奇啊。
小白,你猜到我的身分了么?我突然认真无比的直视云白,虽然一早便答应夜风要亲自弄清云白的身份,但阴差阳错,直到现在我才有了时间与机会。
他面有豫色,似不能肯定,又似不敢肯定,嘴角几不可见的动了一下,许久之后才说道: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都是我的主子。
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从云白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我心里怎还能平静无波?之前对他的身份做过N种猜测,夜风能一眼认出他并第一时间向狐狸汇报,狐狸的回信,他这一路来的表现,小白的身份渐渐清晰,只差我亲自求证他亲口承认而已。
小白,我曾说过,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不问你过往的一切,你既跟了我,从此只有一个名字一个身份:云白!可是如今我这处境,我要做的事,容不得一丝差错,你若不解了心中的疑惑,不能彻底抛下过去,今日我们便分道扬镖两不相欠。
你还有一次慎重考虑选择的机会,小白,关于你非皇室血脉的流言,是我出主意找人散播出去的。
我直直的无惧的盯着眼前之人,我一早就该认出他来的啊,那眉宇间的熟悉感,不正是因着和狐狸有神似之处么?是初见时他那落魄的样子让我太深刻,才让我根本无法将他和龙曜国失踪的二皇子联系起来啊!他眼里闪过的那一抹恨意如此强烈,好似就要出手将我挫骨扬灰般,下一秒,眼里却又俱是悲恸,脸上是一如往常的冰冷,可是我却清晰的感受到那冰冷之下的波涛汹涌。
我的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云白,我终究是狠狠的伤害了他,在我还不认识他的时候。
那初见时他一心求死的不堪模样又浮现在眼前,我为了保障狐狸的利益,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伤害别人,用一个是谎言的流言,将他逼入绝境。
他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我只不过忽悠了做他的主子,他便生死相随,冒险假扮望月国使者护卫,冒险闯入皇宫,他有多受他的父皇宠爱,便有多爱他的家人,我便有伤他多深。
你,走吧,我欠你的,待我回国之后定会还你清白,对不起!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有眼泪滴到银票上,很快晕染开来,我低着头,将银票递到他跟前,我知道钱是最没心的东西,只是你出去,身上有它方便点。
从此这世上,便再没有云白了。
说完,我将银票塞到他手里,转身便向外快步走去。
身后没有脚步声,我的眼泪落得愈发厉害,脚步也越来越快,最后已是小跑。
好象有什么挡住了前面的路,我一下子撞了上去,周身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围,我用手擦了擦眼泪,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怀抱里,抬头,是曦岚,他一如往常温和的微笑着,清亮的黑眸却满是心疼,手指将我眼角的泪轻轻拭去,既不开口问话,也不出言安慰。
他的怀抱与狐狸不同,狐狸身上有淡淡龙涎香的味道,而曦岚身上,是干净清爽就像是淡淡阳光温暖的味道。
我不着痕迹的退开一步,忍住心底泛起的酸意,脸上挂上笑容,对天曦岚道:曦岚帮我送他安全出宫吧,父皇该来了,我先去候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曦岚还没回来,芷兰宫花园木桌边只坐了天青王与我两个人,桌上只有几道精致的菜肴,身边一干人等早已退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芷兰宫里的天青王比平时总少却一份威仪与阴冷,虽仍是不拘言笑,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慑人的危险气息淡了不少。
曦岚迟迟未回,我有些担心。
桌上的菜肴都是芷兰宫小厨房备的我平日爱吃的那几道,可现在我却有些食不知味。
天青王不紧不慢的吃着,似也没有等曦岚的意思,或者对于曦岚会否出现一道用膳,他还是有些没底的,毕竟之前他也说过,曦岚连主动找他说话都不愿意,更别说两人一道用膳了。
可是不抱希望不表示心里不期望。
父皇,汐月去瞧瞧曦岚来了没有。
气氛实在有些沉闷,天青王从开始到现在一言未发,只能由我没话找话了。
不必了,由着他吧,他若不愿来谁也勉强不了他。
再强势的人终有他弱的一面,就像现在的天青王,言语神情间一瞬即逝的落寞,让人见了总有些慨然。
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常神色,好似刚才的一切皆是幻象般,听不清情绪的说道,按理,你现在该称他为六哥了。
啊?不是吧,天青王的思维着实跳跃了点啊,而且貌似偶来了这旮旯之后哥哥已经挺多的了,正牌的、冒牌的、亲的、干的、心甘情愿的、被迫强加的……虽然按规矩我好象是得称天曦岚为六哥,可是我实在叫不出口啊,我还是习惯曦岚来曦岚去的,这样多平等。
父皇,我怯怯的叫了一声,盘算着是不是该撒个娇讨个巧什么的,貌似我现在正是最得宠的时候,商量称呼这种小事应该没问题的吧,心定了定,嘴角扯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巴巴的道,父皇,我好象有些叫习惯了,也觉得叫曦岚比较亲切,而且曦岚也愿意我直呼他姓名,不如就这样了吧,呵呵。
他抬头看着我,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眼神,似惊奇似新鲜似不敢置信又似有些尴尬,我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我怎忘了眼前这人强势惯了阴冷惯了深沉惯了,貌似那些个妃子公主的也没人敢跟他用这种调调打着商量谈条件,在他面前全一副小绵羊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我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嘛。
我苦巴着脸,正费力想着怎么插科打诨忽悠过去,只见天青王嘴角抽了几下,明明也算不得是笑容,却让我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他微有些怪怪的声音响起:就由着你们吧。
谢谢父皇!我轻拍了拍胸口,满脸堆笑的谢过。
天哪,虽然马屁要拍,关系要拉,但下回可得悠着点,别一下子让人接受不了那就有副作用了!刚才见过菡萏了?他又恢复了平日威仪而冷然的模样。
是的,父皇。
我也恭恭敬敬的答道。
她都与你说了些什么?他随意夹了一口菜,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她求我答应她,好好照顾灏儿。
我用眼角余光瞥了下门口,还是没见到曦岚出现。
你答应了?汐月不敢!哦?为何不敢?他的眼里有赞赏,更有一丝期待。
回父皇,灏儿有皇爷爷在,有父王在,又怎有我这皇姑姑揽事的份?皇嫂若真不幸先去了,灏儿有皇爷爷的照顾,便也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那汐月说说,接下来又该如何?他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看着我,眼瞳复又变成深褐色,幽深而难测。
我在心里苦笑,在天青王这样的人面前,是不能有丝毫大意的,我现在是女儿身,如今我们讨论的话题虽两人早已心知肚明,但事情太过敏感,所以从未言明,这时候我若讲得太直白,怕只会招来防备与杀意。
父皇,汐月哪懂这许多,汐月只听过一句话,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我微笑答道。
其实只需稍加提及,天青王又怎会不明白我话中之意?然后呢?他的神色稍缓,眼神却依旧犀利。
捧得高了,便会有人得意忘形,去做一些高估自己的事,到时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风清云淡的说道,好似在说丝毫不相干的事。
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紧紧盯着我,仿佛能将人看穿般,轻道,望月与龙曜的战事,汐月怎的不建议朕也来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父皇,您这是寻汐月开心呢。
我巧笑嫣然的夹了一道菜,置于身前的菜碟里,坦然笑道,父皇怎会没想到‘螂螳捕蝉、黄雀在后’这理儿?若天青寒星真想待到望月龙曜一国灭亡一国兵疲之际再动手,怕最后反给了叶苍修国两国机会,结果得不偿失。
若不是借此次良机能攻望月一个措手不及,怕谁也不敢冒然拿他国练兵,居于相对弱势的国家,若想举兵,三国结盟已是底线。
望月此次若亡国,便只能怪自己太轻敌,窃以为龙曜国小人少,便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天青寒星龙曜若能不费太多兵力完取望月,料想叶苍与修若两国也不敢冒然想分杯羹。
哈哈哈,朕早前听闻龙曜国云相政绩斐然、贤名天下,深得百姓爱戴,朕看朕的汐月也很不简单,若能上得朝堂,必能巾帼不让须眉做出一番大事业。
他大笑,可是那笑意却没漫上双眼。
呵,刚才果然是试探啊,天青王,他开始怀疑我便是云风了么?我笑得愈发开心,不置可否道:父皇,若汐月真上朝堂,那些个满肚子学问满脑子迂腐思想的老古董还不气得吹胡子瞪子,直接拿女诫女德女容女礼那些个书将汐月砸出朝堂,说不定还到处说事儿,拿汐月做反面教材,到时候,即便汐月是堂堂一国公主,怕也没人敢娶了。
谁说汐月没人敢娶?一个声音斜斜传来,不是那一身白衣假仙天曦岚同学还有谁?这小子终于出现了,我激动得差点就飞扑了过去。
这一餐饭,吃得我叫一个郁闷啊,都快消化不良了,想我一生信奉人生在世,吃穿两事,可见吃饭对我来说是多大多隆重多享受的一件事,和天青王一共吃过两回饭,没一次太平的,看来以后但凡吃饭要离他远一些,免得伤胃伤身。
曦岚你终于来啦,快坐下吃饭,快坐下吃饭。
我没骨气的献媚道,巴望着他这一来,天青王会结束刚才那没完没了的话题,然后我能安心吃个饭啥的。
天曦岚也不说话,只对着天青王微一行礼,便坦然入坐,微笑的望了望我刚才一筷子夹来放在菜碟中的菜,语气份外温和道:看来汐月已经吃饱了啊,既如此,不如就先弹奏一曲吧。
我顿时皱眉,小岚假仙,俺还没吃几口哩,你那老爹刚才尽问话,我一张嘴回话也来不及,哪有时间吃东西啊。
我摸摸还瘪瘪的肚子,正待张口维护一下自己的权益,哪知天青王看也不看我一眼,只闲闲的飘来一句:是啊,今早汐月不是还说朕每日里都要听你唱唱小曲解解闷的,这时候正好。
我怨恨的白了一眼天曦岚,蔫蔫道:是,父皇。
然后蔫蔫的起身,蔫蔫的走回小白宫去抱我的琵琶,又蔫蔫的走回来爬上花架,歪着头搜肠刮肚的想有什么曲子是影响胃口不利消化的,最后右手一个轮拂,《十面埋伏》便倾泄而出。
我弹得异常怨怒,所以这曲子听起来便也格外的气势恢弘,一曲终了,天青王与天曦岚已有些楞在当场。
呃,莫不是在这旮旯,琵琶历来只弹些抒情柔美的文曲?汗一记!汐月,这曲子又是什么名?好半天,天曦岚才回过神,难得的有些呆呆的问道,许是刚才太震惊,所以脸上那抹假笑也忘了挂上。
十个馒头!我没好气的回答。
天哪,我要饿死了!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小白走了。
曦岚说小白好象不肯走,似有话要说的样子,无奈我下了逐客令,他便硬将小白请了出去。
想起小白,心里既苦又涩。
我扭头跑开的时候,小白他并没有追上来,我以为他这样,是表示不原谅我,便也不会再是我的云白了。
我并不后悔将最糟却也是最真的事实告诉他,真相终有大白的一天,我不愿意连这最后的主动坦白的机会也失去。
小白他,可会明白我心里无限的愧疚与难过,可是真的还愿意对着我说话?哪怕这话里是绝情是怒骂!整个下午都窝在芷兰宫里,曦岚也没有出现。
我不知曦岚平时不见影的时候都在忙什么,或许之前是在花墙秘道里画我的画像,可是那日之后,他应不会再继续这样做了吧。
晚上竟意外收到狐狸的暗鸽传书,言他明日一早便到天州。
我的心有些紧张又有些雀跃激动,将小黑鸽一把揣在怀里便往曦岚宫西面小屋跑去,夜风果然早已在屋里等候。
夜风,大哥真的过来了?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喘吁吁的问道。
是的,夫人。
夜风一身黑衣,恭敬的回答。
我不是让他别来的么?他怎么不听?我也顾不得纠正夜风的称呼了,狐狸这孩子,怎么这么任性?夫人,主子让您明早去见他。
夜风也懒得理我的问题,毕竟我的问题简直跟废话没两样。
啊?我一时楞住,5555,明天真的可以看到狐狸这妖孽了?我又低头瞅了瞅身上这袭月色曳地长裙,怎么办?我该是男装出现,还是女装出现?狐狸他知道我现在成了天青国公主,会不会骂我笨蛋?可是夜风,你能将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皇宫么?不等夜风回答,我便摆了摆手,不对不对,我现在这身份,你若将我偷偷带出宫,怕不闹得鸡飞狗跳人人皆知。
芷兰宫里有丫环太监,我若玩失踪,她们还不把整个皇宫找遍弄得人尽皆知?再则,我也得防着天青王随时过来找我。
看来明天只能明着出宫了,自来了这皇宫,还没出去过,如今我这公主的身份,怕又得拉上天曦岚,才可能顺顺利利不惹人起疑的出得宫去。
一夜翻来覆去,为着明日男装现身还是女装现身纠结不已,结果天亮了都没个决定。
迷迷糊糊起床,索性一句话也不说,任由紫苏替我梳洗打扮。
那丫头倒机灵,言我今日出宫,方便起见特意替我备了一身男装,结果困扰了我一夜的问题便这么轻而易举的被紫苏一句话解决了。
我站着,由着紫苏手脚利落的将那一身白色长袍套我身上,恍惚间感觉好象身边的人是翠儿,我又赶着去上早朝。
才出芷兰宫,便见容妃的贴身大丫头玉芙站在宫门外,不时朝里张望,见我出来,忙对着我行礼道:奴婢玉芙给汐月公主请安,公主吉祥。
起吧,有什么事?我看了她一眼,径直朝前走去。
回禀公主,容妃娘娘今日在景观台设宴,邀请各宫娘娘和公主赏脸参加,特命奴婢来请公主。
玉芙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慌忙说道。
知道了,下去吧。
我继续朝天曦岚住的寝宫走去。
公主!伴着这一声公主,似还有人跪地的声音。
还有什么事?我无奈的转过身,果然,玉芙已跪在了地上。
汐月公主,容妃娘娘今日在景观台设宴,邀请各宫娘娘和公主赏脸参加,特命奴婢来请公主。
她低着头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什么时辰?我耐着性子问道。
回公主,是巳时。
替我转告容妃娘娘,今日不巧,汐月有事没法赴宴,预祝大家尽兴,汐月改日再登门赔罪。
说完我不再理她,转身便走。
汐月公主!身后的玉芙急急的唤了声。
我心火腾的一下全冒了出来,正待转身好好发一回飙,却听天曦岚的声音自前方不远处传来,随着声音出现的还有他一如往常的白色身影。
玉芙你在宫里白呆了这么些年么?这么不识好歹,真要惹怒了汐月公主取了你小命,你才会长些记性,明白这宫里的规矩?求公主饶命,玉芙该死。
天曦岚还未说完,玉芙便磕头求饶。
我们走吧。
曦岚眼角含笑的看了我这身装扮,只管牵了我的手朝外走去,再不去理身后的玉芙。
马车顺利出了皇宫,便在天州的大街上飞驰。
我昨日只缠着曦岚说要去圣山圣湖看看,并没告知实情,我想狐狸的行踪,多一人知道,便是多一份危险的可能,所以我终是决定不告诉曦岚,他也没有多问,只由着我任性,答应带我出宫。
微眠,那曲儿,真叫《十个馒头》么?天曦岚仔细的打量着我的脸,认真的问道。
恩。
我心不在焉的应道。
说实话,现在对着曦岚,想到呆会儿要借口将他支开,心里有些忐忑,有些不安,更有愧疚。
我这样做,是不是会像伤害小白一样,狠狠的伤害到曦岚?明知而故犯,即便有天大的理由,是不是也不可以原谅,不可饶恕?如此大气悲壮、激扬豪迈的曲子,竟取了这样一个名,真是可惜了。
天曦岚边说边摇了摇头,还低头轻叹了口气。
见他这模样,又想起昨日天青王和天曦岚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样子,我不由起了捉弄的念头,硬是忍住笑意,分外严肃认真的说道:怎么可惜了?这首曲子讲得是十个馒头为了争一个包子互相大打出手,结果打得头破血流,九死一伤,可是到头来那包子却嫌那仅剩的一个馒头是个伤残人士,眼也不看一下跟着馅饼走了,那伤残包子悔恨自杀的故事,完全与这曲子的风格相符啊。
可是那十个馒头为何要争一个包子?天曦岚像个虚心求知的好学生般认真的问道。
笨哪,十个馒头是男的,只有那包子是女的嘛!说完,我终于忍不住的大笑出声,真没想到天曦岚同学也有这犯傻被耍的时候啊,看来假仙就只能是假仙了,呵呵。
他也微笑,看着我,眼里有融融暖意,仿若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的让人没来由的感动,声音有丝欣喜道:微眠终于笑了。
我一下子止住笑声,看向对面的曦岚,却意外的望进他的眼里,看到了他的心。
心里霎时是浓浓的说不出的苦涩滋味,曦岚他为何要对我这般的好?我,根本不值得他这样的啊。
马上便可以看到圣山圣湖了,怎么反而苦起脸来?他微笑自若,声音有轻快的味道。
呵呵,怎么会呢,我都盼了好久了。
我忙扯出一个笑容,顺便还配合的掀开车帘往外瞄了瞄。
他笑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也冲着他微笑,心里却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微眠,我们到了,下车吧。
曦岚一个纵身跃下马车,转身一手继续撩着车帘,一手伸向我。
我略一犹豫,便将手放在曦岚手中,跟着下了马车。
天山赫然便在眼前,纯净而神圣,不远处是天湖,澄净靛蓝,周围是一大片草地,这时候依旧碧绿,遍野的各色小花朵,好象每一株草上都有花盛开。
曦岚。
我转身看他,却见他手里拿着一件白披风,走近,然后将披风围在我身上,在锁骨处打了个结。
我的眼睛泛起一层薄雾,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用天冷打发他回去替我取衣,可是曦岚他已先备妥了。
曦岚。
我又开口,才只说了两个字,便见他看着我,突然开心的笑起来,声音却依旧清雅温润道,是不是饿了?你一早起来还没吃东西吧,幸好我准备了你爱吃的点心,你等一下,我去拿过来。
我怔怔的看着他转身,又上了马车取点心,怔怔的看他手捧着点心下车走近,那些点心好象还冒着热气,为何我刚刚在马车里竟没发现?我还想着取衣不成,便嚷嚷肚子饿,让他回去替我拿吃的。
曦岚。
我望着手中的那盘点心,心有些揪疼,视线有些模糊,最终狠了心还是开了口,听说这天山上常年有雪莲盛开。
恩,微眠喜欢么?我带你去看。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也不敢猜他此时是何表情,只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道:喜欢,可我怕冷,曦岚可以摘一些下来送我么?好,只要微眠喜欢,我便去摘了来。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转身却对身后候着的马车夫道,你先回去吧,我们呆会儿自己回宫。
马车夫领命,自驾了马车离开。
我听到马蹄声渐渐远去,抬头看曦岚,他也看着我,脸上明明是一贯温暖的笑容,此刻却让我觉得有些苦涩,平日里清亮的黑眼有一闪而过令人心颤的失落与悲伤。
我去采雪莲,微眠留在这里,记得要小心些。
他轻轻说完,一个飞身,便向前面的天山掠去,几下子便不见了身影。
有湿湿的东西滑过脸颊。
曦岚他,是不是从一开始便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了?人生若只如初见(四)浅浅。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明明也不过二十天没见而已,这声音却好似等了半世之久。
我不应,不说话,也不转身,依旧这样站着,眼泪却流得更凶。
不应该是这样的呵,虽然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但再见的时候我该是讨好的别让那只狐狸生气,或者干脆痛骂他一顿将他骂回老家去。
可是想起这一路来的遭遇,想起刚刚曦岚的样子,我的眼泪便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
浅浅?身后人的声音有些焦虑,只一瞬,便已闪身至我跟前,有些紧张的抬起我的脸,看到那满脸的泪水时,眼里明显闪过一丝痛色。
大哥!我再也忍不住,哭着扑进眼前人的怀里,明知自己这样宣泄情绪,只会让他更不安,可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所受到的惊吓、恐惧、无措、自责、内疚、不安,以及努力让自己冷静、理智、思考、分析、利用、欺瞒、算计……等等等等,就让我在此刻好好的放松一下发泄一下吧。
他只是紧紧抱着我,一只手一下一下轻抚着我的背,一声一声轻喃:浅浅,浅浅。
哭累了,哭够了,我往狐狸胸前蹭了蹭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抬头。
他也看着我,那双曾让我万分迷惑的深幽黑眸此刻却盛满了温柔与心疼,一个低头,他的唇便落在了我的眼畔。
我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头晕目眩的,顿时失了思考能力,直到狐狸的手轻抚上我的脸颊,我才回过神。
眼前之人,真的是那只色狐狸啊,好象在做梦一样,我还以为不回到龙曜国根本不可能再见到他。
我也小心的伸出右手,轻抚上狐狸的脸,是微冷的触感,却让我的心一下子跳得好快好快,我弯起嘴角,这是第一次主动碰触狐狸,整个人被幸福感充斥,四周好象有人在唱歌,那草地上的花儿也似在对我微笑,这一路过来,那样艰难,几度与死神擦肩而过,我不想再逃避自己心里的感情,眼前这人,是我不知什么时候便喜欢上的呵。
大哥!我咧着嘴甜甜的唤他,一时忘了在马车上还想着将他骂回龙曜国的。
没想到浅浅这么迫不及待的想与大哥亲近啊,只是这儿有外人,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吧。
他的眼里闪着戏谑而又炙热的光芒,眼眸却蓦的变得深邃,一手抓住我在他脸上揩油不够,顺势往下在他脖子胸膛揩油并有继续往下摸索之势的手,另一手拦腰抱过我,便向不远处不知啥时出现看了多久好戏的夜风方向走去。
我犯花痴的大脑终于被吓醒了,在狐狸的怀里折腾了几下未果,便开始嚷嚷:大哥,你快放我下来,你要带我去哪,我不去我不去!天哪,狐狸不会真发春了吧,5555,偶只不过一不小心隔着衣服随随便便的摸了他几下而已嘛!狐狸假装没听见,抱着我依旧往前走,夜风那小子明明一直睁眼看着我们,但表情又似乎极力想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可是演技太差装得很假,羞得我直想头撞豆腐演一出红颜美人多薄命!浅浅,在我张牙舞爪誓死悍卫贞操的攻势下,狐狸终于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却依旧不松手,只看着我挑了挑他那两道好看的眉毛,半眯着狭长的桃花眼道这里是御用赏景园,天山以南天湖以北这一大片地都是专供天青国皇家人参观游玩的,你真要留在这里等人发现天青国的汐月公主与人私会么?啊?御用赏景园?虾米东东啊?我疑惑的看向狐狸,那家伙不仅一脸油菜花开的贱笑,眼里也像笑开了花般闪闪发亮,我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死死的紧紧的看起来像抱住其实是掐住狐狸的脖子,催促道,快走快走!怪不得一个人也不见,天曦岚同学还真能挑地方,太险了!出得那所谓的御用赏景园,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狐狸将我放了下来,我脚一着地,忙原地转了个圈,发现周围确实连只鸟都没有,这才有些放心。
大哥,我不是让你别来的嘛,你怎么还是过来了?难道你没收到小黑鸽的信?我终于将一早想好的开场白说了出来。
浅浅。
他紧紧拥着我,一手扶了我的后脑,将我的头用力按在他的胸口,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以及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让我不由弯起了嘴角。
狐狸他,该不会是因为担心我,就傻傻的跑来了吧?良久,他才松开我,那双黑眸盯着我,星辰般耀眼,嘴角微微勾起,声音慵懒似能蛊惑人般,轻道:浅浅随我回家好么?好……才怪!靠,狐狸居然以色诱人,若在以前,我肯定被卖了还在替他数钱,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偶啥大风大浪没见过,怎能被区区美色迷倒,于是我立马义正词严的说道,大哥,你搞什么啊?我这边的事还没搞定,怎么跟你回去?还有二哥怎么样了?清林现在驻守齐青关。
浅浅,你以汐月公主的身份留在天青皇宫你知道有多凶险么?他的脸上与眼里都有担忧之色,如此直白的表现自己的情绪,只有上次收到战讯的时候才有过。
大哥,再危险我也得留下来。
不然我一走了之,这烂摊子怎么办?我对着狐狸安慰的笑笑。
一切都比预计中更加复杂,狐狸他本以为我以龙曜国使臣身份出使天青国,有云府侍卫随行,有苍蝇和他安排的人在暗中保护,不管游说成不成功,但至少小命还是有保障的。
怎料我阴差阳错女儿身入了天青皇宫,连最后那张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免死金牌都丢了,才会如此担心吧!自有替身在这里应付一切,浅浅,你在这里,我根本放不下心。
他说的认真,声音却异常的温柔。
没办法,狐狸都这样说了,我只能浪费口水将我目前的现状大概的交待了一遍,包括天青王对结盟的心动,以及四皇子的野心与阴谋,最后总结道:大哥,事情已有转机,我需要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天青王不是一般的人,若冒冒然让人替了我,被他识破,那么后果会如何,不用我说大哥也该知道。
当初大哥既同意了我走这一趟,这时又怎么可以让我半途而废?再说龙曜国的危机根本还没得到解决,难不成大哥还有更好的办法不成?我说得口干舌躁,问得义正词严,结果狐狸那妖孽却一句话也不说,只随意的坐到草地上,姿势优雅,勾着嘴角笑得一脸的诡异,眼里闪着危险的光芒,突的伸长了手一把将我半转过身背对着他,拉着我坐在他怀里,将自己的下巴磕在我的肩窝,腻了一会儿,直到他呼出的气搔得我耳朵发痒,我受不了的缩了缩脖子,他才懒洋洋的开口道,听说浅浅一舞惊四座,将天青王迷得又收义女又封公主,宠得不得了,让我很不放心啊。
啊?这事儿夜风同学也向狐狸汇报了?我慌忙扭头想瞧瞧狐狸,结果狐狸窝在我肩窝的头丝毫不挪位,我怎么也转不过去,正待伸手将他的狐狸头拍开,结果狐狸快我一步,一手更用力的紧搂了我,另一手却奇准无比的覆在我胸前,正是那风兰玉佩的位置。
大……大哥……我脸红的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
该死的色狐狸,你的爪子放在哪了啊?浅浅该明白这凤兰玉佩的意义吧,你若不能完好无缺的回来,便现在抽身与我一道回去。
他终于转过我的身子,却是将唇极轻极轻的印在我的额头,手轻轻覆在我的心口上,又在我耳侧下咒般轻喃道,浅浅的心,可不能丢在这里啊。
我的心禁不住轻颤了下,良久才宁神静思狐狸方才的那些话,终于将心中一早就有的疑问问了出来:既如此,当初大哥为何会答应我走这一趟?狐狸他根本不是出尔反尔前后不一的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我龙曜国的云相贤名天下,才艺双绝,这点小问题应该难不倒的吧。
他也不回答,只用他那修长有力的手轻柔的将我额际散落的几根发丝捋到一侧,夹在耳后,似漫不经心道,你说是不是,我的小月儿。
小月儿?难道狐狸他趁着这机会支开我彻查了云府?心中一早便有的那些个关于云府的疑问,因着这段时间的种种而暂时被我摒除在脑海之外,如今又一一浮现在脑海中,早该想到的啊,狐狸当时的那句舍下云府,独与夜往,便该是他查清了云府底细才会说出的话吧。
那么是不是早在任命云风为宰相之前,狐狸便对云府有所怀疑警觉了?云府有什么秘密?我低下头,垂下眼,心揪紧了疼,声音涩然,大哥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他轻叹口气,拥着我微僵的身子,无奈道:明明是个聪明人,却总有犯迷糊的时候。
你是这凤兰玉佩的主人,我怎会怀疑我心中认定的人。
狐狸他不是怀疑我,那么他同意我出使,是想支开我彻查云府,弄个明白究竟?在这样的时候,难道狐狸他是怀疑云府会与望月国有牵扯?彻查的结果呢?两者会有关系么?大哥,云府现在,还好吗?其实我想问的是,云府到底有什么秘密?可是我又怕这样问,会引起狐狸的怀疑。
暂时无妨。
他将我揽向身侧,与他并肩坐在草地上,这一处偏僻小地位于天山北面,介于两座雪山之间,可草地上却依旧绿幽幽的开满了各色小花,我想这天青国的自然风景,我是不可能弄明白想清楚了。
有些冷,可我还没来得及缩缩脖子搓搓手,狐狸便已转身将我的披风裹紧了些,然后两只狐狸眼眼带桃花的看着我,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妖孽感,我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便听他闲闲的道:浅浅可是想明白整件事了?我乖乖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虽想明白你当初为何同意我出使,但我还没想明白云府这旯旮倒底有啥惊天大秘密。
看来云风的话一点也不假啊。
狐狸那遗憾的口气,很是让我郁闷了一下。
云风?你见过哥哥了?我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了,狐狸和云风趁我不在的时候私相授受过了?敢情狐狸还跑到云府里头去过了。
浅浅想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想!虽然狐狸的眼睛闪满了狡猾的小星星,可是我还是很勇敢很坚定的上钩了。
一来,我可以借此机会测试一下狐狸的智商,他肯定不知道我来自21世纪,所以我也就可以得出狐狸智商不高的结果;二来,知道云月的身份,不是可以顺便知道云老头的身份了嘛,这云老头以后是需要我小心应付的,这信息貌似有点价值。
哎!可是我之前答应云风,关于云府的一切,由他亲口跟你说清楚!他佯装可惜的深叹了口气,眼里却满是小人得志的得意,我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闷死过去,只想一巴掌将这妖孽扇飞!我当然不敢动手了,微服的狐狸也是皇帝啊,所以我只能白了他一眼,奇怪的道:大哥,你这样子跑出来,二哥也不在,朝堂不会大乱?皇帝宰相大将军一个一个跑没影了,狐狸他还真是放心呐。
你挑的那些人除了罗嗦烦人了些,其它可是一样不差。
他一手紧紧揽过我腰,忽的在我耳侧低低道,不管浅浅日后听到什么,都不要当真,不要胡思乱想,记得保护好自己,乖乖等我接你回去。
还有这耳环,是云风托我交给你的,他让你戴着别摘。
他边说边抱着我起身,一边替我理了理身上衣服,一边又将一对耳环戴在我耳朵上,忽而神色一变,眼里闪着危险的气息,又隐有抓狂怒气,明明声音温柔得能让人醉倒,却不容人置疑的霸道的说道,浅浅若又想在人前穿那种衣服跳舞,我会很高兴的让夜风绑了你送到我跟前,让你有尽情展现的机会。
我正待张嘴替自己鸣一下冤,便奇怪的看到狐狸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放大,然后唇上一暖,我不由轻轻的合上了眼。
与上一次的轻浅不同,狐狸这一次吻得热烈而霸道,让人窒息。
脸上发烫,心跳加速,我双眼迷蒙的望着狐狸,他的眼睛幽深如潭,让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手指轻描过我的双唇,好似带了电般让我禁不住轻颤不已,声音温柔的似能融化人般,魅惑道:浅浅,总有一日,你会在我面前换下这身男装,那时,凤冠霞帔,我会亲手为你换上。
我还来不及想明白狐狸话里的含义,便听周围似有异动。
扭头一看,果然,除了夜风,不知何时又冒出来三个黑衣人,夜风一个闪身至我们前面不远处,另三人又稍离了远一些,一排站定,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迅速的朝这边飞掠而来,我心一惊,是天曦岚!住手!我大喝,急欲挣脱狐狸揽着我的手,却反被他搂得更紧。
曦岚和狐狸,不可以在这时候起冲突啊。
不知夜风是听了我的话,还是顾念着我与天曦岚目前的关系,与那三人只是不让天曦岚更靠近我与狐狸一步,一时倒也没有动手。
在离我与狐狸约二十米处,天曦岚终于停住身形,眼神急切的望向我,在看到我安然之后,整个人似释然的放松了下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极像白菜的东西,只是菜叶子却是紫色的,他的身上,好象还夹带着冰雪的气息。
微眠,我采了雪莲,我们该回宫了。
曦岚也不再走近,站在那里,望向我这边,可是视线并不是投注在我身上,而是紧紧盯着我身边的龙狐狸,脸带微笑,声音清润,一如往常的温和坦然。
我虽看不清曦岚的眼里有些什么,但我知道曦岚他已经知道我身边的人是谁了。
微眠?狐狸的手又紧了紧,低下头在我耳边轻轻的重复了一遍。
是啊,他叫你呢,你要不要跟他回去?我白了狐狸一眼,边说边去掰他搂着我腰不放的爪子。
这时候我该如何,其实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就算我再不舍狐狸,或者狐狸再不放心我,我都只能微笑着离了狐狸与曦岚一道回去。
狐狸的手纹丝不动,却揽着我怡然自得的一步一步走向天曦岚,行至黑衣人身边时,伸出他那爪子状似风情万种的轻轻一挥,其中三个黑衣人便倏的不见,只留下夜风依旧在前侧方紧紧相随。
大哥,放手,我该回去了。
我低声对狐狸道,心里怕极了眼前这两人会动起手来,当然,真动手,狐狸那丫肯定会让夜风代劳的。
狐狸不语,只用他那对桃花眼状似慵懒随意的看向天曦岚,我偷偷瞄了瞄天曦岚,他也望着狐狸,一个一身白衣飘飘,出尘若仙,一个一袭月色长袍,雍容贵气。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打量着,显然都已经知道对方是谁,却又都一句话也不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但是让我觉得很怪异的味道。
微眠,我们走吧。
良久,天曦岚终于先开了口,无比自然的朝我这边走来,面带微笑,眼神澄亮,伸出手,便欲牵我的手。
狐狸也微笑,眼睛却微眯起来,眼眸深邃,伸出手,早一步牵了我的手,懒懒的道:大哥在微眠别苑等你早日回家,年初大哥替你订下的亲事,人家也催得急呢,知道了么?狐狸说完,小心眼的用手指狠狠掐了一下我的手掌心,我疼得拿眼怒瞪他,结果他却松了手,转身便与夜风离去。
弦弦掩抑声声思(一)我有些胆怯又很是垂涎的看着眼前那匹毛亮鬃长的高头白马,不用更多的言语形容,只一句话,便可生动形象的道出此马风姿——马中天曦岚!其实我根本不用胆怯,因为这马中天曦岚和人中天曦岚一样温和,曦岚扶我坐上这马的时候,它一点反抗不满的情绪都没有,不过我的紧张是出于对骑马的恐惧,我紧紧抓着马鬃(SORRY,没有缰绳啦),怎么都没有安全感,直到天曦岚同学稳稳坐于我身后,我才稍稍定了定心。
白马跑得并不快,或许是上面坐了两个人,或许是天曦岚故意让它放慢了脚步,在刚开始的不适应之后,我渐渐习惯了这节奏,也不似刚开始那么恐惧,思绪也慢慢恢复如常。
曦岚,对不起。
我低头看看手中那颗白菜一样的紫雪莲,轻轻道歉。
我不该欺瞒曦岚在前,不顾曦岚担心在后,就算曦岚猜出我今日出宫的目的,但不表示他下山没看到我后不会担心。
身后的这个人,注定是会亏欠他太多太多的。
喜欢雪莲么?曦岚不答反问。
其实心里有些失望,呵呵。
我讪讪的笑道,曦岚他总是这样,不愿意我有负疚感,我本还以为天山雪莲,该是晶莹剔透玲珑至极,没想到是这样,乍看之下,有点像大白菜,呵呵。
大白菜?曦岚轻轻重复了一遍,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和微眠在一起,总是能让人觉得开心。
没办法啊,谁让我傻呢,看人犯傻,总会让自己快乐的,呵呵。
心若明镜,偶有犯傻,也是因为不想面对,不想受到困扰而已。
他低低道来。
我却一震,曦岚竟如此看透于我了么?又或者我们其实是有些相似的,不想面对的问题,我直觉的会犯迷糊装糊涂,那样便可以少些烦恼,活得轻松开心一点,而曦岚呢,是不是就会直觉的露出那种温和淡然的微笑,然后寄情山水,逃避那些不想面对或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一阵静默,马儿依旧载着我们往前走。
我想着狐狸与曦岚今日的言行,盘算着回宫之后如何让天青王尽快修好盟书。
大军即将出发,今日四哥会在早朝请旨领军出征。
什么?我大惊,险些从马上跌下来,急急道,曦岚,我们快些回宫。
他一手将我扶正,忙安慰道:微眠别急,父皇不会答应的。
曦岚怎么知道?我的心依旧很不安,若是真是四皇子领兵出征,怕是到最后,又生变故。
即便天青王料到四皇子野心,又一心想让曦岚继位,但在朝堂之上,怕也很难一口拒绝吧。
微眠不信?信!我忙应道,心终是放下了些。
我为何总是置疑一个一心帮我从未伤害过我的人?曦岚就好象是我在天青皇宫里的保护伞,我却总在不经意间一再伤他。
呆会儿,我与微眠一道去见父皇吧。
求见天青王之前,需先回芷兰宫更衣,才到曦岚宫,却见玉芙竟还跪在地上,脸色惨白,似乎随时都有晕厥的可能。
她不是翠儿,也不是红儿,甚至不是紫苏,我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但终也看不得她死耗在这里,便无奈道:你这是干什么?回公主,容妃娘娘一早嘱咐奴婢定要请了公主赴宴,奴婢没办好差事,不敢回去覆命。
她的声音已有些嘶哑,说完便又磕头仆地。
这时辰都过了,你便再怕容妃娘娘责骂,也该回去了。
我冷冷道。
怎的好象容妃娘娘一请,我便要屁颠屁颠跑过去不成?回公主,容妃娘娘知道公主白日里没时间,特将宴会时间改在了酉时。
她低着声回话。
所以你便跪在这里,我若不答应,你便继续跪下去,直到我答应了为止?我忍住心头怒气,问得格外的温柔。
公主恕罪,奴婢不敢!她慌忙磕头赔罪。
且随你去,你若执意还要跪下去,便跪到曦岚宫外边去。
我说完,便不再理她,径直向芷兰宫走去。
小小一个玉芙,便如此放肆,竟像是以下跪来威胁我定要去赴宴似的,若不是得容妃娘娘授意,一个区区宫女,又岂敢如此!那么容妃娘娘为何执意让我参加她设的宴会?换完衣服,已是午饭时间,我因心里有事惦着,也顾不得饿,便与曦岚一道向天御殿走去,曦岚走在我旁边,也不说话。
殿门外的太监见是我与天曦岚求见,忙进去通报,稍顷,便见杨公公亲来传话,我与天曦岚一道进去,杨公公自与那太监掩了门躬身退下。
殿内一侧置了满满一桌菜,桌上备有三人份餐具,天青王正坐于首位,好象一早便料到了我们会在这时候过来。
汐月(曦岚)给父皇请安。
两人一道行礼请安。
坐吧。
天青王看着我,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道,汐月今日出宫了?回父皇,今日缠着曦岚一道去看了圣山圣湖,汐月此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色,仿佛置身仙境。
我一副还沉浸在其中不可自拔的样子,转念又万分严肃认真道,只有一件,曦岚摘来送我的那个什么紫雪莲,长得跟大白菜一样,让汐月心里很失望。
天青王终于忍不住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没当场笑喷,我还是很佩服他的定力与涵养的。
呵呵,不过父皇好生厉害,怎的就料到我们会在这时候来请安呢?我对着天青王眨巴了几下眼,状似崇拜加好奇的问道。
原来汐月就只是来请安,朕还以为你是为了老四请旨领兵出征这事才来找朕的呢!天青王似笑非笑的说道。
一语便被人揭穿了心事,让我连装天真扮可爱的机会也没有,哎,那就老老实实的挑明了谈正事吧。
父皇,在我开口之前,天曦岚却早我一步开了口,昨日父皇让曦岚查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这么快,好!天青王满意的看着天曦岚,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愉悦。
那么昨日的约定,还请父皇遵守。
天曦岚不卑不亢的说道,脸上的笑容却有些疏离飘忽。
我看着天青王,又看看天曦岚,他二人之间什么时候有了约定?为何我一无所知。
明日早朝,朕会命戴存仁为西征大将军,率二十万大军,三日后出发。
天青王看着我,眼里不仅有算计,有阴谋,更有一切尽在掌握的狂狷。
我一时竟无法言语。
曦岚所谓的约定便是指这个么?怪不得他这么肯定今日早朝天青王不会应了四皇子的请旨,那么曦岚以什么为交换条件呢?至于盟书,汐月你看朕什么时候给你才好?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我心中大惊,难道盟书也是约定条件之一么?脸上却是截然相反的从容淡笑,半认真半撒娇道:父皇,您都认汐月为义女了,怎的还将汐月往龙曜国推?这龙曜国的盟书虽是汐月带来的,可如今却没有汐月送回去的理了。
有多少人争着抢着,只求父皇给他们一次效忠立功表现的机会,父皇却尽想着让汐月跑这趟差,一点也不心疼汐月。
哈哈,既然汐月不愿替朕分忧,朕便只能另派他人快马加鞭的将盟书送去了。
他话虽如此说,神情与眼神却都是满意与高兴的。
我果然猜的没错,天青王岂会真将盟书交给我,然后放我离开这里!不过乍听到天青王已同意结盟,这让我心里雀跃不已。
若是狐狸和清林知道了这消息,还不知会开心成什么样呢。
特别是清林,我曾对自己说过,如果天青王同意结盟,我便将这消息第一个告诉他。
我极力压抑住心里的喜悦,脸上是一如平常的微笑,抬头看到曦岚,他也正望着我微笑。
我心一恸,只顾着欢喜天青王同意结盟,怎的就忘了曦岚?天青王看了看微笑的曦岚,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状似随意的说道:今日一早容妃便差了人来请你赴宴?是的,父皇。
听说那丫头现在还在那跪着。
父皇,只不过是一个丫环,便敢对汐月如此无礼放肆,儿臣已差人将她送至内事府领罚去了。
我诧异的看向天曦岚,出来时没见到玉芙,我还以为她终于想明白走了呢,没想到竟是曦岚差人将她送到内事府去了。
天青王却不看曦岚,反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我,那眼神,好象我是他选中的猎物一般。
都是一家人了,有时间在一起,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好的。
他突然面露慈祥的对我说道。
汐月谨遵父皇教诲,回去便差人去容妃娘娘那回话。
我恭声回话。
容妃娘娘竟因我将宴会时间推至晚上,再看玉芙的表现,以及天青王刚才状似无心的这番话,这场好象非我不可的晚宴,究竟包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弦弦掩抑声声思(二)曦岚,你答应父皇什么了?你拿什么跟他做了这么大的交易?我一直拉着曦岚进屋,将一干人等统统摒退,掩了门便冲那依旧微笑的人急急问道。
只是小事,微眠别担心。
他拉着我走至软榻边,将我按坐在软榻上,方温和道,一早起来也没停过,昨夜看似也没睡好,晚上又要赴宴,趁现在歇一会儿吧。
绝不会是小事,曦岚,别为了我陷在政治旋涡中抽身不得,你一向不喜这些的。
一想起曦岚为我做的一切,我的心便又疼又涩,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我竟一再故作不知的利用曦岚对我的感情,什么时候我竟成了这样一个可耻的人了?我只是暂时顺了父皇的意,好让他答应结盟,我便可以早日带你离开这里,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皇宫。
他拉过一边的薄衾,盖在我的身上,示意我在软塌上小憩会儿。
曦岚,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这样付出,根本得不到一丝回报,只会让自己更受伤,曦岚,不要为了我,让自己更加受伤。
我流着泪,却不知这泪是为曦岚而流,还是为自己而流,只觉得心里好难受。
我多么希望曦岚他是因为与四皇子有仇,欲除之后快,才与我互相利用合作,就像我最初想的那样,可是我又明明知道他不是,他不是因为这样才救我,才帮我,才在这宫里保护我,才去做那些他本不愿意做的事。
我只是想保护微眠,不想让微眠受伤,所以不要有负疚感,这是我想做的事,愿意做的事。
他一手扶了我肩,一手轻轻替我拭去眼泪,脸上那贯常的微笑消失,声音却格外轻柔道,当年的我太小,没有能力保护好母妃,所以现在,我不会让微眠受一丝伤害。
曦岚,你越对我好,越会被父皇算计得死死的……才说一半,我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我真是个笨蛋,如果曦岚不这样做,我又岂能在这皇宫有安身之所?曦岚,曦岚,如果我的心从未曾迷失,从未有牵挂,那么此刻,我心里的内疚与心痛或许就不会如此强烈。
睡吧,别想太多了。
我闭上眼,心里却翻江倒海,曦岚,他为我做了这么多,那么我有什么可以为他做的呢?容羽宫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我轻扶紫苏的手缓缓入内,眼前一片衣香云鬓缭绕,除容妃、淑妃、德妃、三公主、七公主、八公主外,太子妃竟也在席。
一阵行礼请安之后,终于落座。
算不得是太正规的宴会,所以规矩倒也没有这许多,太子妃拉着我坐在她身边,我的另一边是七公主。
见到太子妃我有些尴尬,昨日我拒绝了她的跪求,可她倒好象并不介意,脸色在灯火映衬下依旧显得苍白,拉着我的手,亲昵的称我为妹妹。
倒是七公主,自我被封公主之后,除了四皇子双喜宴那次,今日是第一次这么面对面的碰面,她不情不愿的叫了我一声皇姐之后,便憋着脸不再与我说话。
皇嫂的身子可好些了?基于礼貌,我还是得问候一声的。
妹妹挂心了,姐姐这身病已经习惯了,妹妹别见怪才好。
她温婉的笑笑。
即便有了昨日的事,我还是不讨厌眼前这人,但也不会去喜欢去讨好。
事实上,如果可以,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除了曦岚,我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跟任何人有交集。
我低着头不说话,随意的吃了几口东西,尽量的不惹人注意。
身边的太子妃突然掩着嘴轻咳了几声,众人一时停了交谈都看向我们这边,太子妃扶着桌起身,对坐在对面的容妃轻道:容妃娘娘,菡萏身子抱恙,扰了各位娘娘和姐妹的兴致,便早些回去了。
什么话,菡萏能来,便是给足了本宫面子,本宫得闲就是图个热闹,最怕的是请了人也不来。
容妃宫样盛装,缨络垂旒,百花裥裙,声音如水温柔,却听得我心里一阵苦笑。
娘娘别起身了,各位也莫相送,画萝便候在外面,太子妃说完,转身看向我,虚弱的笑笑道,就有劳汐月妹妹扶我一把了。
我忙起身,对着容妃微弯了弯身,便扶了太子妃的手,向外走去。
行至花厅处,画萝便在厅外候着,太子妃突的停下脚步,右手紧抓了我扶着她的手,轻声道:妹妹今日切记小心,寻个借口尽快离开这儿。
我蓦的抬头看向太子妃,她却不看我,只对着厅门处唤了声画萝,画萝应声急急进来,她扶了画萝的手,才看向我,对我温婉的谢道:有劳妹妹了,妹妹快回吧,容妃娘娘该等急了。
我看着太子妃与画萝走出花厅,边往回走边想着太子妃刚才的话。
这宴会果然有鬼,可是太子妃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少了太子妃,宴会对我来说愈见冷清。
我一向不喜这种场合,在座各位除了我之外,个个都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我当然不觉得自己有啥低人一等的,但估计在座之人,显然觉得她们流的汗也比我的血更值钱,在没天青王与曦岚在场的这会儿,脸上的神情,看我的眼神,总带着些轻蔑,却同时又有些嫉妒。
听说汐月今日一早换身男装出宫了?淑妃率先开了口,打量着我的眼里有不屑,有轻视,声音却透着严厉道,虽说皇上一早允了你可以不守规矩,但你现在毕竟是公主了,不日也将祭祖归宗,皇室的颜面可丢不得。
汐月谨遵娘娘教诲。
不过汐月今日出宫,是与曦岚一道,去的是御用赏景园,中午与父皇一道用膳的时候父皇还说汐月不懂天青风土人情,有时间可以多出去走走,只需注意安全便是了。
我恭敬的回答,心里却有些担心,淑妃在人前一向端庄淑雅,怎的刚才说话的语气与眼神,竟连贯来的伪装也卸下了?皇上可真是疼汐月啊,七丫头也天天嚷着要出宫玩去,皇上可没一次答应的。
容妃看了看我身边的七公主樱璃,又看了看我,颇有些酸味道。
容妃只育有一女,便是七公主樱璃。
娘娘,樱璃在宫里长大,身娇体贵,哪是汐月能比的,父皇只不过看汐月从小便也是在外面长大的,索性睁一眼闭一眼,哪能放心樱璃出宫啊。
我笑着回答,复又看看身边的樱璃道,樱璃如果真想出去瞧瞧,下回汐月出宫的时候,若娘娘放心,汐月便叫上樱璃一块儿出去。
真的,你真的能带我一起出宫?不待容妃说话,一边的七公主已兴奋的叫了起来。
真的。
我微笑回答,心里却又加了一句:才怪!你母妃会放心你与我一道出去才怪!母妃,母妃,那下次我便与皇姐一道出宫去。
听到我的保证,七公主开心的起身跑到容妃身边撒娇。
胡闹!即使母妃同意,你父皇也不会同意的。
容妃佯装斥责七公主,语气却满是宠溺。
皇姐!果然,七公主抬头向我这边求救。
只要樱璃求了娘娘同意,父皇那边,皇姐去说。
我说得风清云淡,今日宴会这么奇怪,我便是要表明自己在天青王跟前的不同,希望她们能因此顾忌些,但我这样说,更重要的是为了后面这句话,呀,说起父皇,中午答应了他这时候过去,竟差点忘了。
我佯装惊慌的起身,便欲向容妃娘娘请罪告辞,怎料她却早我一步开口:再急,也得吃完饭吧,若皇上怪罪下来,汐月便说是本宫留了你,料想皇上也不会因此生气吧。
我无奈,只得又坐下,心里却越来越不安。
弦弦掩抑声声思(三)我低着头吃饭,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倒是因为刚才答应带她出宫的七公主,突然一改往日态度,皇姐长皇姐短的叫得我汗毛直竖。
撤了太子妃的位子,另一边便是三公主。
她依旧沉默,偶尔往我这边看一眼,即没恶意也没笑意。
三公主与四皇子同岁,听说天青王前年曾订下亲事,哪知三公主性子刚烈,竟誓死不嫁,最后天青王也没法,只得作罢,到如今都没再提过成亲一事。
对于能反抗天青王并能取得最终胜利的人,我倒很有些佩服,看来这三公主也不简单啊。
正想着这些,却听身边一声轻呼,然后怒斥声、求饶声、哭泣声一时都响起,我看着身边跪着的那个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磕头求饶的丫环,又低头看看自己,只不过是不小心将汤水洒在了我身上而已,因为冬衣有些厚,我甚至还没觉得烫呢。
不小心?我心霎时一凉,怕是故意的吧,这宴会究竟有何玄机,终于要揭开秘密了么?起吧,只不过弄脏些衣服,不碍事的。
我对着那个还在不住磕头的丫环道。
还不滚下去,没用的东西,自己去内事府领罚!容妃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前,对着那个丫环大声喝斥道,继而又扬声道,来人哪,还不扶了汐月公主去更衣!娘娘,我忙出声,直觉的便想拒绝她的好意,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汐月就此告辞,回去换身衣裳还得去父皇那,汐月谢过娘娘的款待,改日再来向娘娘请安。
这怎么行?汐月这样回去,不是让人笑话了我容羽宫么?容羽宫虽比不得芷兰宫,但也不是没规矩的地儿,莫不是汐月嫌弃容羽宫的衣裳不够好?汐月不敢。
我心里一阵苦笑,终究躲不过么?随着两个丫环穿过重重树影灯火,直到一处雕栏玉砌的建筑物前,两丫环并未带我入正门,而是走到左边,在一处门前停下。
我站在那门前,停住脚步,没想到容妃的寝宫竟是这般的富丽堂皇。
公主请进。
其中一个丫环推开了门,转身对我说道。
我依旧不动,心里却盘算着怎样才能脱身?我即便能甩开这两个丫环,想出容羽宫也必得从大门出,怎么办?公主,奴婢扶公主进去吧。
另一个丫环走至我身侧,一手扶了我,一边往前走去。
我轻挣了下,竟挣不脱,只能跟着她进去。
才一进房,那两丫环便利落的闪身退下,顺手关了门,我忙回身去开门,却发现门已被反锁了。
我心一惊,将一早贴身藏着的清林送的小匕首握在手里,转身,背靠着门,打量房内的摆设。
四周置了夜明珠,桌上点着熏香,一侧是个古董架,另一侧是一张软塌。
正前方墙上却是一幅巨大的画像,画中人物真人般大小,翩翩起舞,正是容妃!吱呀一声,我顺着声音定睛看去,那个古董架竟旋转九十度,露出后面幽黑的密室,以及从密室里缓缓踱步而出的——四王爷天昕嵘。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尖,拼命告诫自己镇定。
古董架又转回原位,我不死心的用背顶了顶靠着的门,还是关得死死的,退路已被封死,那么只有面对了。
是四哥走错门了?还是汐月跑错地方了?我将匕首放回身上,向前走了两小步,笑着问道。
都没错,四哥在这里,可等了汐月妹妹好些时候了。
他也笑着走向我,可是这笑容,却充满了诡异。
四哥这话便生份了,如今我们是兄妹,四哥想见汐月,还不随时可见,哪有巴巴的跑到容羽宫等的理?我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我,轻轻一个闪身,不着痕迹的向另一边走去。
汐月妹妹好象很喜欢躲着四哥啊!他见我这般,倒也不再靠近我,站在那里,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脸上似笑非笑,眼里却有戏弄的味道。
我走到桌子一侧,与他隔着桌子,隔着一小段距离,打量着他,也不说话,心里却猜测着天昕嵘这时候出现究竟有什么样的阴谋。
桌上的熏香味悠悠的飘过来,灵光一现,背上一寒,这熏香点在这里恁的怪异!我忙手一挥,将整个香熏炉扫到地下,一手扶了头,便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汐月妹妹果然聪明,才这么点时间便发现这熏香不对劲了,可是,他突地几步走至我跟前,一手托起我的下巴,冷笑道,终究是晚了一点啊,这迷情香,只需闻一下,一个时辰之内不享受一下鱼水之欢,可是会丢小命的。
果然啊,这情节还真他嬷嬷的老套!我禁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该死的我这一身的清白,死都不要毁在你这脂粉男手里!四哥这样做,不怕父皇知道了生气?我越说越小声,四王爷、淑妃、容妃还没傻到这地步吧,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汐月妹妹不用担心,父皇不会知道的。
他看着我笑得无比开心。
为什么?四哥。
我半眯着眼,声音低哑,唇角浮起一抹微笑。
汐月妹妹这样子真勾人!他忽的伸手抱住我腰,一个旋身便将我放在他身后的软塌上,转身对着古董架拍了两下手。
古董架又吱呀一声转了起来,这回出来的,却是一个与我长得一般模样的人,不仅脸像身材像,连发型都一样!四哥这计真妙。
我笑着赞道,敢情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只是凭借一身色艺被天青王宠上天的平民公主而已。
可是,以天青王的精明,再加上我与天青王之间不为外人知道的秘密,又岂是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可以冒充得了的?他们想出这计,我能不叫好么?不让他们依计行事,岂不辜负了天青王今日中午特特意意表示关心的那番话,让淑妃与天昕嵘错过了犯错的机会?你出去吧,小心些,别让父皇看出端倪了!天昕嵘对着那假汐月摆了摆手,她便领命走到门前敲了三下,门从外打开,复又关上,屋里又只剩我与天昕嵘。
四哥打算怎么处置汐月?我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如果刚才还是装晕的话,现在人好象真的开始有些犯晕了,再看天昕嵘,好象还没什么犯晕的反应。
汐月妹妹真让四哥不舍啊。
他回身坐到软塌边,一手抚上我的脸,眼里跳动着热烈的火焰。
我忍住心头泛起的恶心感,眼神故作迷离,声音暗哑的问道:四哥明明也闻了迷情香,怎的好似没事人一样?这迷情香没有解药,四哥为了你,可是心甘情愿受这苦啊。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狂乱,一个俯身便压在我身上。
我一边依旧媚笑,一边快速的抽出匕首刺向天昕嵘,该死的,我的头好象越来越晕了,身上好象也越来越没力。
天青王光想着拿我做饵,难道就没想到天昕嵘会来这一手,或者他根本就不打算顾及我的死活了?还有曦岚,他应该知道今晚宴会有异吧,又或者昨日里天青王让他查的事和今晚的事也有关。
刺出去的匕首却被天昕嵘一手格开,他一下子起身,站在软榻前两米处,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左手袖口处有血漫漫渗出。
看来还是太早出手了,如果他的迷情香能比我早发作,就不只是划破一道口子这么简单了。
可是不趁着现在还有些力气的时候动手,更没机会了。
我紧紧攥住匕首,也坐起了身。
弦弦掩抑声声思(四)他看着我冷笑,眼神却开始有些狂乱炙热,想必他身上的迷情香也开始慢慢发挥效力了。
我已经有些坐不住,身上一阵阵发热,握着匕首的手也有些虚浮。
汐月妹妹何必忍得如此辛苦,四哥可是很乐意帮忙的。
他的笑里有残酷,也不着急左手上的那道口子,只隔着这小小的距离看着我。
他是在等待我忍不住迷情香的效力求他委身于他的这一刻,慢慢欣赏我此刻的狼狈,享受报复的快感。
我与他之间的梁子,并不会因我身份的改变而消失,相反,这一桩一件的事,只会让我们之间的梁子越结越大。
思绪越来越难集中,没想到这传说中的春药真能让人心猿意马圣女变淫娃,我总不能眼睁睁着等人来救吧!与其被你羞辱,不如死了干净!说完,我便伸手,将匕首指向自己,狠狠朝胸前刺去。
天昕嵘明显一惊,既而大怒,两步走到我跟前,一把扯了我的头发,甩手就给我一个巴掌。
迷情香终究发挥了作用,不仅影响了天昕嵘的行动力,连那巴掌的力道也小了很多。
我笑看着他,他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然后松了手,后退一步,低头看自己。
我浑身散了架般伏在软榻上,转头看天昕嵘,虽从没像此刻这样怨自己没有武功过,但天昕嵘好象也没武功的样子,我的筹码便是贴身穿着的清林送我的天丝软甲,刚才匕首只是没入我的衣服,止于天丝软甲,天昕嵘显然未料到我留有这一手,只恨我竟选择了自杀,却没想到我反手便将匕首送进了他的胸膛。
可是,糟糕,我刺中的怎么是右边?而且看匕首柄露在外面的程度看,似乎刺得不够深。
果然比本王想象中更难驯服,他的脸已泛起潮红,声音也有些嘶哑,斜看了趴在软榻上的我一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这便成全了你!说完,他对着古董架拍了两下手,这回出来的却是那个中年刀疤男。
我在心里哀叹一声,看来这回凶多吉少了!他们既已找了替身,又怎会留我活口?只不过天昕嵘不甘心我这么轻易的死去,还想好好的与我玩些游戏罢了。
可是现在的我连站立的力气都好象没有了,更别说跑路了。
刀疤男手脚利落的点了我的穴道,便一把将我拎进密室,随意的把我扔在地上,转身便替随后进来的天昕嵘包扎去了。
密室空间挺大,而且另一边有通道宛延曲折,明显通向皇宫的某一处。
天昕嵘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任由刀疤男替他解了衣服上药包扎。
我狼狈的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心像有万千只蚂蚁在爬一般,痒的难受,身体发烫,紧咬着牙根,贴着冷冷的地面,才让我暂时神智清醒。
伤口果然不深,三两下便包扎完毕,天昕嵘坐在椅子上,依旧敞着衣服,密室里不算太冷,但也不至于暖和到能光着胸膛,想来他身上的迷情香也完全发挥作用了。
好象有一股清香飘来,我无法扭头细看,其实也不用着急,因为很快我便看见一个女子从我身侧经过,长发披散着,身上紧紧裹着一袭狐皮大衣,五官端美,神情妩媚,是个美人,而且是我之前未曾见过的美人。
她径直走到天昕嵘身前,也不理一边还有我和刀疤男两人在,便一下跨坐到天昕嵘身上,主动将腰际的衣带一拉,整件衣袍顺势滑下,胴体尽现,里面竟未着寸缕。
天昕嵘一手握住美人的乳房,一偏头,又含住另一边的花蕾,一边吸吮,一边用手揉捏抚弄,惹得身上的美人一阵娇吟。
他们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正对着我上演激情戏,我忙垂下眼睑,牙齿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却听百忙之中的天昕嵘声音低沉暗哑,透着浓浓情欲道:汐月妹妹若受不了,可以求四哥帮你,即便四哥这会儿没空,也会找个人帮你的。
刘隐,让她好好看着学着,别让她咬舌了。
咬舌?我若这样咬舌不是便宜你这脂粉男了嘛?去死吧,不管是纵欲死还是得艾滋死,早死早投胎!我在心里狠狠咒骂天昕嵘,却对眼前的情况素手无策。
刀疤男领命,一把扯过我的头发,逼着我看那对正干柴烈火的男女。
嘴里尝到浓浓的血腥味,我知道那是我将自己的下嘴唇咬破了,想起云辉,想起这一路来的经历,我早已不是那个会晕血的林浅浅了。
天昕嵘,你越想以此羞辱我,看着我软弱、狼狈、难堪,我便越不会让你如意。
我直直的看着眼前那早已纠缠在一起密不可分的两人,其实眼神涣散,根本没将焦距落在他二人身上,只是耳边不停传来的喘息声和呻吟声却总是将我拼了命静下的心思又撩乱,我咬着嘴唇,借着痛感拼命想之前与狐狸清林在一起的时光,想到清林,嘴角不由浮笑,那个总是被我三言两语气得跳脚的清林,穿上大将军的战袍,不知会是何等威风模样!我想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我这样的人了。
或许是由于被点了穴,或许是从小到大发呆出神自己念念叨叨天马行空想心事的习惯太深刻,我一被下了迷情香的人,在激情戏面前,竟硬是面带微笑的忍住没发春。
身体的躁热与战粟,以及心里奇怪的纠结难忍,那是本能反应,可我的神智,直到这一刻却还是清晰无比的。
这样的我显然惹怒了天昕嵘,他一边由着身上的美人扭动摆弄,一边哑着声喘着气道:刘隐,解开她的穴道。
我终于将视线移到天昕嵘身上,心惊的发现他虽然与身上的美人做着情欲欢爱事,眼睛却一刻也不曾从我身上移开。
刀疤男一直站在我旁边,此时俯身手一点,面无表情的解了我身上的穴。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明白中了迷香有多难熬,手脚一但恢复行动力,我便不由自主的想朝天昕嵘的位子爬过去。
那美人光滑白皙曲线玲珑的身体侧对着我,我能看到天昕嵘裸露的上半身,他的衣服滑落在腰际,那美人的大腿紧紧缠绕在他的腰上,看着这一幕明明恶心得要死,身体却出卖灵魂,脸红心跳的想爬过去。
我拼命握紧拳头,直至手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那椎心的疼痛终于让我恢复了些理智。
脱了她衣服。
天昕嵘直直盯着我,一双手却不停抚弄着身上人的双乳。
不要,不要,难道真的逃不过了么?我宁愿死了,也不愿意被天昕嵘这样污辱,我不是那么放得开的人,被强奸了然后安慰自己只不过被狗咬了一口,如果我失身在这里,这比任何事任何不幸更能彻底的击垮我,如果缺胳膊少腿我还能重拾生活的信心,那么被天昕嵘奸污,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站起来,又该如何面对周围的那些人?刀疤男刘隐过来扯我的衣服,我本就已经浑身无力,再如何躲着逃着,根本无济于事,身边也没一件防身的武器,看着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离自己而去,刘隐还在继续粗暴的扯着那仅有的衣服,恐惧终于将我彻底淹灭,我流着泪,边哭边喊:不要,不要,大哥救我,曦岚救我!狐狸他根本不知道我在这里受罪,他根本没法过来救我。
可是曦岚,曦岚,你有发现天昕嵘他们的阴谋了么,你知道我在这里么,你能找到这里跑来救我么?弦弦掩抑声声思(五)天丝软甲!刀疤男一声轻呼,一时停了手。
我的衣服一件一件被刀疤男扯下,贴身穿着的软甲终于藏不住,露在了外面,软甲是清林送的,软甲里面,还有狐狸送我的凤兰玉佩,我为了安全起见,将玉佩挂在脖子上,护在软甲里。
我的心里,第一次泛起了一抹绝望。
你究竟是谁?身上怎会有这宝物?天昕嵘同学不知是太好奇我的身份了,还是身上的迷情香经过刚才的运动已经解了,居然披了衣裳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四哥,我是汐月啊。
我睨了他一眼,讥笑道,心里却有些嘀咕:怎么苍蝇送的软甲还有什么玄机不成?天呐,如果真这样,一道闪电将我劈死算了,这本就不聪明的脑袋可再也理不清这些乱七八糟的东东了!他弯身,一手狠狠捏住我的下巴,怒道:这个时候再不说实话,可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
真好啊,虽然疼得让人忍不住掉眼泪,但至少可以让我暂时忘了身体的躁动。
四哥在替汐月找替身的时候,没彻底调查过汐月的来历么?四哥你这样太鲁莽了,父皇在认汐月做义女的时候,可将汐月的身份来历查得清清楚楚的!下嘴唇的伤口似乎不再流血,可是说话的时候却一阵一阵的疼。
刘隐,本王将她赏给你,看她嘴巴能硬到什么时候!天昕嵘起身,坐回方才的椅子,一边的美人忙腻到他身上,却被他一手推开。
我看着这一切,突然大笑,虽然身上没力气,声音也有些嘶哑,但还是毫不意外的吸引了天昕嵘的注意,刀疤男也一时没敢动手:这种贱民,连替本公主提鞋都不配,还敢妄动本公主一根手指?天昕嵘,你父皇是个什么样的厉害角色,你比我更清楚,你莫不是天真的以为你父皇仅凭我的舞艺便收了我这异国平民女子为女,还封为公主,宠爱有加吧?我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握紧拳头用指甲一处一处掐手心,以保持神智。
你什么意思?天昕嵘虽然身形未动,但我明显感到他有些犹豫和惊诧,一边的刀疤男更是不敢动手。
我苦笑,再不来个人救我,索性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脂粉男说一个时辰里不那啥,就会没小命的,到现在时间也应该过半了吧,看来这回真的是誓死悍卫贞操了。
可是如果有人来救我,那我身上的迷情香怎么办?让谁来替我解呢?什么意思?我有气无力的说道,然后整个人趴在地上,光着膀子上身仅有护甲遮体,下身还有一条薄薄的长底裤,那冰冷的地面与炙热的皮肤相贴,让我觉得份外舒服。
有别于空气的虚冷,地面的实冷好象更能让心里的躁动舒缓一些。
我继续有气无力道,你让刘隐出去,我便告诉你什么意思。
王爷,不可。
刀疤男忙表示自己的忠诚,外加对我的高估。
不过他话虽如此说,人却一溜烟的窜向美人来时的那个方向去了,边窜还边飘来一句话,有人来了,王爷快避一下。
我奇怪的看着天昕嵘起身按动墙上的按扭,古董架才刚开始转,他便拉着那美人闪身躲回了容妃的那间屋子里,速度快得惊人。
古董架又合上,一时间一桌麻将的人只剩我一个了,感觉身下的地面也有些被我捂热,我稍稍往旁边挪了挪,冷得我一阵舒服,正想打个滚翻个面,让另半边也舒服舒服,却惊觉自己被一双手抱了起来,有衣服裹住我的身体,接着我便被搂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抬眼,熟悉的白衣,还有,白衣上的那一道好象还是温热的血迹。
我猛的抬头,是曦岚,可是又不是那个一向温润微笑的曦岚,他脸上有狂风暴雨般的怒气与焦灼,眼里的杀气还没来得及收回,又夹带着沉沉的心痛。
他死死的搂着我,好象要将我搂进他的身体里一样,一边飞似的向通道另一端急急跑去。
他搂着我的手似有一股冷气透过衣服缓缓流入我的体内,奇异的让我心里的躁动平缓了些,我之前担心的曦岚会不会来救我,若曦岚来救我,我身上的天昕嵘说没有解药的迷情香该怎么办这些杂七杂八庸人自扰的问题,此刻真被天曦岚护在怀里,我的心却不再有疑问有犹豫有矛盾。
曦岚他,一定不会让我受伤不会让我为难的。
玉芙?我看到刀疤男的,尸体。
还看到了玉芙,扶着墙似还有些站不稳的玉芙。
我先救汐月,玉芙你回芷兰宫。
曦岚对着玉芙吩咐,声音也一改往日的清雅温润,急切而紧张,抱着我,在这九曲十八弯的通道里转来转去。
难道竟是玉芙领着曦岚找到这秘道里的我?可是玉芙不是容妃娘娘的贴身大丫头么?今日中午还因为我的关系被曦岚带到内事府领罚了?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心里的躁动随着曦岚的用功渐渐退了去,身体却还是热得慌。
不知是不是这迷情香的作用,闻着曦岚身上干净清爽温暖的味道,我第一次伸手回抱住曦岚,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抱着我在秘道里穿来穿去,然后出了一间不知是哪的房子,施展身形几个起落便来到芷兰宫那面花墙前,我从他怀里抬头,疑惑的看向天曦岚,他伸出手指一触机关,抱着我走进花墙后的秘道,又飞快的朝前跑去,我侧着头,看着右面墙上那一个一个向后退去的人像,那些关于我的,仿佛一幕幕的电影影像,记录我来到这天青皇宫的点点滴滴。
可是不该是到那天恢复原貌收到狐狸说要过来的纸条时眨掉眼泪对曦岚笑的那一幅画便没了么?为何一下子好象又多出了好多,那花架上弹着琵琶疯唱的人,哄着麟儿时的样子,想吃饭却被他赶去弹曲子时的幽怨样子……曦岚他为什么这么傻,不是让他别往墙上画我了么?一路往前,眼前蓦地出现一个水池,在我还没看清是不是那传说中的温泉前,天曦岚抱着我便卟通一声跳入了水中。
彻骨的凉意噎得我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我长长的憋着一口气看向天曦岚,他也不说话,整张脸从刚才到现在,都没一个笑脸,只紧紧的搂着我,双手源源不断的向我体内输送热热的真气,他的身体也散发着阵阵热气,让刚才入水那刺骨的冷意渐渐消淡。
他一句话也不说,可我第一次感到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毫不掩饰的强烈的怒意与痛意。
曦岚,我没事。
他抿着嘴,眉头微皱,我的心里大恸,曦岚是不是终究被我扯下水了?为什么我此刻强烈的感觉到曦岚的身上发生了某些变化。
我忍不住颤着手抚上他的眉,想抚平那微皱的眉峰,我不要,我不要曦岚变得不再是那个温和清雅的曦岚。
曦岚,曦岚,我是微眠啊。
我心慌的看着一言不发面色冷峻的天曦岚,顾不得身上冰火两重带来的不适感,便想去拉他的手。
他紧紧的搂着我,双手贴着我的后背,我根本没法转身去握他的手。
抬头看他,他也看着我,却又好象没看见我般,两眼直直的失神。
曦岚,曦岚。
我伸手去拍他的脸,他依旧那副样子,我没办法,只好放声大哭。
他像是终于被我的哭声惊醒一般,慌忙收回在我后背的右手,一边轻柔的替我擦去眼泪,一边紧张的问道:微眠,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坚持一下,熬过这个时辰就没事了。
我眨着泪眼看他,他的眼睛清澈,里面是满满的关心内疚自责,以及后怕。
不等我说话,又狠狠的将我拥入他的怀里,紧得让人窒息,一声一声道:微眠,微眠,如果我不理父皇一早来找你,如果我能早点找到秘道找到你,你就不会遭这罪受这苦,微眠,微眠,我差点便失去你了,微眠,他们竟敢如此对你……他的声音似有些颤抖,双手紧得我呼吸困难,他将脸贴在我的头发上,一边说,一边不住磨擦。
明明是我在他身上汲取温暖以抵挡漫过胸口的冰水寒意,可我却又分明感到曦岚也在我身上汲取温暖,汲取能让他的心安定下来的温暖。
可是听了他的话,我心里却一惊,慢慢的渗透出凉意,比这刺骨的冰水更让我胆寒。
曦岚,是玉芙带你找到秘道的?我颤着声问。
玉芙是皇嫂的人。
他依旧紧紧的抱着我,将真气缓缓度到我身上。
这一瞬间明白了多少事?容妃的贴身大丫环竟一直是太子妃的心腹,这之中有多少纠葛?太子妃如今这样帮我,是想我欠她人情答应她之前提过的要求么?天青王绊住曦岚来找我,那么应是一早便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了,他将我推到这境地是为什么?刚才那个让我感到份外陌生的天曦岚,难道便是天青王的目的么?弦弦掩抑声声思(六)我在冰水里泡了近一个小时,这真的是冰水,因为曦岚说这水池的水都是从天山巅上采来的千年不化的冰块融化而成的,说起来好象包治百病长生不老永驻青春的样子,我就不明白天青王花这大力气大工程的想干嘛,地点又隐蔽,平时也用不着,再永驻青春也没人敢跳下去泡,如果不是曦岚一直有用功护我暖身,我怕早冻成冰棍了。
不过迷情香的毒却好似真的解了。
曦岚看起来有些疲态,估计开始的担心,又急着找我,后来又耗内力呆在冰水里,是真神仙也该累着了。
想起秘道里刀疤男的尸体,曦岚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样的境界了?在水里的时候也没感觉,上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除了身上那件软甲还能遮些体外,其实已近于半裸状态。
我虽平日里对着曦岚大半时间都无视他的性别,拉拉小手的时候心里纯净得一丝杂念也没有,也就没有半分羞怯半分不好意思的脸红啥的,坦然自然的紧,可如今这境况,我第一次在天曦岚面前脸红了个透。
推开他的怀抱不仅冷得慌,而且似乎更会被看光,所以我只能死死的抱着他,坚决不抬头。
出了花墙,便听到有箫声一阵阵传来,虽似距离有些远,但箫声却依旧清晰,还埋在曦岚怀里的我被夜风一吹愈加冷得哆嗦,也并不理会,可是没过几秒,便发觉了这箫声的异样。
这箫吹的曲子,竟是我那日在浅醉居喝醉酒时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我心里狠狠一抽,忙探头搜寻箫声来源,应是从西边传来。
曦岚宫西面小屋,夜风,夜风早前安插在四王爷府的灵儿……那是狐狸在吹箫!泪睫于盈,狐狸难道从灵儿处得知了今晚我会有事,巴巴的跑来这皇宫么?还深更半夜的吹箫,唯恐人家没发现他么?什么狐狸,他根本就是个笨蛋,可是这时候,我却好想扑到这笨蛋的怀里大哭一场,然后再狠狠咬他几口。
曦岚。
我泪眼迷蒙的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里有复杂难懂的光芒。
刚才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眼前,我咽下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话,涩然道,等下曦岚能帮我将琵琶取来么?我不能那样对曦岚,更不能让狐狸看到我现在这狼狈的样子,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换来的成绩,不能毁在四皇子的一个小阴谋下。
狐狸,狐狸,我听懂了你箫声里的所有感情,可是我现在,除了能用琵琶报个平安之外,再不能有更好的方法了。
曦岚不语,径直走进我的小白宫,将我放在一个热气腾腾的浴桶里,神情悲恸的盯着我的脸,手有些微颤的轻碰了碰被天昕嵘扇了一巴掌的左颊,又轻碰了碰我下唇的伤口,低头又将我的手掌摊开,之前为保持神智清醒用指甲拼了命掐自己的掌心,如今一看,竟有些血肉模糊的触目惊心。
啪,有暖暖的东西轻轻的滴在我的掌心,又重重的落在了我的心里。
让紫苏进来伺候你,我去将琵琶取来。
他低着头转身向外走去,身上的衣衫也尽是湿透的,那转身的背影,不再是以前如仙谪般飘然脱俗,而是沉默的压抑的悲伤的孤苦的,我的心一下子揪疼了起来,我怎么能和天青王一样,为了自己竟似要将曦岚逼急了逼疯了一般。
不要,曦岚,你先去泡个澡,换身衣裳,然后好好睡上一觉,你今天也很累了。
他的身形一顿,然后又沉默着离开。
我任由紫苏将我身上的衣服脱得干干净净,听着那依旧不死心的箫声,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紫苏也不说话,眼睛却红红的,细细擦拭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尽量避开我身上的伤口。
门吱呀一声打开,天曦岚站在门外,一手拿着琵琶,另一手拿着几个小瓶,身上依旧是那一身衣裳,可是看起来好象没怎么湿的样子。
他也不进来,只看向紫苏,紫苏停下手走过去,行至门外,却是福了个身退下了。
我顿时有些头晕目眩,将下巴磕在浴桶边上,眼睁睁的瞅着天曦岚进来,转身又将门合上。
曦……曦岚。
这种情况,我不得不结巴一下,脸红一下。
偶可是连件小内内都没穿啊。
他将琵琶放在一边,又将那几个小瓶置于桌上,一手拿过紫苏放在旁边替我备的衣服,便径直朝浴桶这边走来。
我躲也不是,藏也不是,逃也不是,蹲在浴桶里不动也不是,两手紧紧环在胸前,一时惊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曦岚他,不会色性大发了吧?毕竟他也是个男人嘛!曦……我才说了一个字,便一声尖叫,曦岚他居然一手将我从浴桶里拎了出来,我直觉的自欺欺人的用手蒙住了脸,便觉周身一暖,曦岚已用衣服将我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我借着指缝偷偷睁眼,见他抱着我已在椅子上坐下,又低头瞄了瞄自己,现在虽然是一丝春光也没外泄,可是刚刚,5555,刚刚肯定被这臭小子全看光了,曦岚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我一个怒火攻心,伸出双手死死掐住天曦岚的脖子,这混蛋,平时装得纯洁无邪的样子,原来也是一只色狼。
可是手一动,疼的却是自己,那掌心的伤口椎心般的疼,让我不得不住了手。
人霎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的懈了下来,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虽然下午有补过眠,可是晚上这一遭走下来,其实早已将我的体力心力透支,只不过不停的有新情况出现,逼得我自己不得不支撑下去罢了。
他看着我,却终于露出那久违的让人温暖的笑容,眼眸清亮,似有水波泛过,声音温润,透着浓浓眷意道:这样的微眠,真好!不等我说话,他轻执了我的手,用自己的鼻子,蹭了蹭我的鼻子,见我忍不住的皱眉,好象这才如释重负般,低低的叹道:微眠,你真的没事,你真的还在我身边,我还以为我又要将自己最重要的人照顾丢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好象终于恢复正常的人,听着远远传来的箫声,心乱成一团。
曦岚执了我的手,将那小瓶里的药轻轻的仔仔细细的抹在我的手上,清凉而微香,然后他又换另一个小瓶,将里面的东西抹在我的左颊上。
我心里苦笑,虽说刚才天昕嵘那一巴掌的力不是很大,可是如今十八的皮肤估计还是有点吃不消的,也不知是不是红肿成猪头样了。
他又放下手中的小瓶子,取了另一个小瓶,将里面的东西轻倒了些于右手修长的食指指尖,然后对着我的嘴唇,细细的抹了上去。
我偷偷抬眼瞄天曦岚,这厮的表情恁的怪异,眼神专注的盯着我嘴唇的位置,好象都有些脸红了。
我好歹有过两次亲亲的经历,虽然狐狸那丫从未事先打声招呼红个脸啥的,但我对着眼前的天曦岚,那种不祥的预感份外强烈。
我趁天曦岚不备,一个纵身想跳下他的腠盖,却忘了自己现在不是穿着衣服而是裹着衣服,结果一骨碌滚下天曦岚膝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疼得我呲牙咧齿的。
那怅然与失落的情绪一瞬即逝,曦岚依旧微笑的抱起我,好象没事人一般,顺手拿起一边的琵琶,递到我手中,听不清情绪的道:那箫吹了很久了,微眠弹首曲子让他心安吧。
我无语,心里其实也是很担心狐狸的。
我抱着琵琶,曦岚却抱着我走出小白宫,又抱着我坐在那花架上,夜风冰凉,一时心里泛起说不出的滋味。
曦岚,曦岚他是担心我的琵琶声传不到狐狸耳朵里么?他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一切,为何还要这样付出,我此刻心中揪紧了的痛,一定,一定是及不上曦岚的十分之一呵。
箫声依旧在耳畔回旋,那里面又包含了多少感情,道出了多少心声,吹箫的人儿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我轻轻合上眼,有泪从眼角迅速滑落,如果没有那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事,该有好多。
狐狸,这曲是弹给你听的,可是这歌,却注定是我欠曦岚的。
轻缓的,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从指尖流淌,浅醉居那一幕清晰浮现,仿若昨日,我轻轻吟唱,那首在心里百转千回的歌: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用沉默埋葬了过去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 才隐居在这沙漠里该隐瞒的事总清晰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喔 原来你也在这里啊 那一个人 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 却换来半生回忆若不是你渴望眼睛 若不是我救赎心情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 喔 原来你也在这里 平明吹笛大军行(一)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醒来已是晌午时分,曦岚坐在我的床畔,清亮的眸子里已隐有红血丝。
我在心里轻叹口气,他终究一夜未合眼,昨夜送我回来时,执意要以这种方式守着我,寸步都不肯离,我再如何保证自己没事他都不听,我也无奈,最后太过疲倦终沉沉睡去。
出得寝宫,便见外间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各色赏赐,天青王站在这堆珠光宝气之中,随手拿着一颗大珍珠把玩。
想起昨晚的遭遇,再看天青王脸上那俺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绝不仅仅是愤怒。
汐月给父皇请安,蒙上苍垂怜,此生还能见到父皇,汐月心里感激不尽。
我微弯了弯身,虽然明知这时候惹恼天青王不是明智之举,但我怎能当做没事发生一般坦然自若笑脸相迎?朕知你昨日受了委屈,所以今日一下朝便来看你,这些东西也是朕亲自挑了送与你的,汐月该不会不懂父皇的心意吧!他也不生气,看看我,又看看我身边的天曦岚,眉宇之间,难得的是慈祥之色,此刻却让我觉得份外刺眼。
两份盟书分送至龙曜与望月,总有一方会被违约,主动权还是掌握在天青王手里啊,虽然以正常判断,天青王定会选择条件大优的龙曜国盟书。
汐月谢过父皇。
我低头,忍着声回话。
其实朕真的很喜欢汐月,现虽收了汐月为义女,他日汐月若能亲上加亲,再做了朕的儿媳,将六宫凤印交给汐月执掌,朕也可以放放心心的退位安享晚年。
他看着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神情看起来倒是真诚无比,可是说完神色一敛,似有无限烦恼道,今日朕本下旨让戴存仁领兵出征,结果没想到戴爱卿突染恶疾卧病在床,昨晚又收到寒星王的密函,他希望朕能派老四出征,汐月你说朕现在该如何?从没像此刻这样愤怒过!天青王竟似不将人逼疯便不死心么?与其说他在问我,倒不如说他在看曦岚的态度。
果然,曦岚一把拉了我手,上前一步,神色平静的说道:父皇,儿臣愿领兵出征,替父皇分忧。
不行!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一把甩开曦岚的手,再也顾不得天青王,扯了曦岚的衣服便吼道,曦岚你在说什么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曦岚,他怎么可以答应出征?怎么可以顺了天青王的意,那样只会一步一步走进天青王替他设好的人生。
曦岚的手,昨天才因我沾染了鲜血,怎可以再为了我,让自己满手血腥?只求父皇能答应儿臣一个要求。
曦岚轻握住我扯他衣服的手,继续对天青王平静的说道。
说。
天青王也不看曦岚,却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我。
求父皇答应儿臣,让汐月随儿臣出征。
我的手颓然松开曦岚的衣服,一时竟有些站立不住,曦岚眼疾手快的扶了我。
我抬头看他,一时语噎。
行军打仗非儿戏,岂有带女子同往之理!许是未料到曦岚有这样的要求,天青王一时气得不行,第一次对天曦岚声色俱厉。
父皇若不答应,那么请恕儿臣拼了命也要将汐月带出宫,从此不再踏入天青国。
天曦岚拉了我手,说得无比坚定。
天青王不说话,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隐忍的怒气,良久才说道:你不过是担心她的安危罢了,担心你不在的时候又会发生昨晚之事,朕答应你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汐月在这里,不会再受丝毫的委屈和伤害。
请恕儿臣无礼,汐月只有在儿臣身边,儿臣才能安心。
天曦岚继续坚持。
汐月呢?汐月也不相信父皇能保护你么?天青王将矛头指向我,难道他想让我说服曦岚改变主意?可是经历过昨晚的事后,天青王,你还希望我会继续装傻下去?又或者你以为我真可以为了结盟,不顾一切,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就算我可以连自己的命也不要,我也不能让曦岚因为我而牺牲了自己。
汐月只是觉得曦岚不应出征。
四王爷的事,经过了昨晚,父皇自有充足的理由回了寒星王,想必寒星王也只能抱憾。
我天青人才济济,戴将军身体抱恙,父皇另派贤能便是了。
我并不回他的话,只坚持不让曦岚趟入这混水之中。
若是朕下旨让岚儿出征呢?他虽是问我,可我知道,他真的会这样做。
天昕嵘为何要领兵?因为这是大好的机会,必胜立功的机会。
曦岚从未涉足朝堂之事,天青王若想让他继位,最快最好的办法便是现在,若曦岚领兵打了大胜仗,天青国力骤增,那么曦岚立了大功,又有了兵权,再在朝堂上假以时日,加上天青王的有心谋划,继位是水到渠成的事。
汐月自问在父皇心中,根本不及端妃娘娘分毫!我冷冷的说道,如果天青王真敢这样做,我只有选择与曦岚同一条战线。
放肆!天青王大怒,蓦地冲到我跟前,扬手便欲给我一巴掌。
我仰起头无畏的直视着他,他悬在半空中的手终是没有落下。
不要仗着朕宠你,你就口无遮拦无法无天了!他放下手,森冷的说道。
父皇宠我?从一开始父皇不是看着汐月还有些利用价值才收为义女的么?汐月可从未奢望自己真能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那么你呢?从一开始不就是想利用岚儿接近我么?天青王看着我,冷笑,眼里却是难懂的光芒。
曦岚拉着我的手紧了紧,我在心里深呼一口气,那么索性在这里,就现在,彻底说个明白吧。
认识曦岚根本就是一个意外。
与其说我想利用曦岚,不如说我想利用父皇欲让曦岚继承大统的私心,可是我知道曦岚的心从未放在权势上,所以我从不希望曦岚为了我改变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汐月一早便与曦岚坦白,接近父皇亦不是为了什么不轨的目的,诚如父皇所见,不过是给父皇多一项选择,给天青一个更加强大且能与龙曜双赢的机会。
汐月自问,除了无法回报曦岚同等的感情外,从未在其他方面伤害曦岚,对待父皇,更是恭敬惶恐。
可是父皇呢?您竟然用伤害汐月的方式,企图刺激曦岚,让他改变自己一贯的理想与想法,逼着他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父皇才是实实在在伤害曦岚的人!他是朕的儿子,是朕心里唯一的儿子,朕要将这天下给他,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的,朕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他终于将自己的想法毫不犹豫的说出,当着我的面,当着曦岚的面。
到了这时候,他也不想再隔着重重迷雾说话了么?万千人梦想的可却不是曦岚想要的,就好比父皇您爱吃八珍鱼,曦岚却吃不惯这腥味一样,你逼着他去吃你认为是这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你以为这样就是对他好,可是对曦岚来说,这可能是一种折磨。
你亲手抹煞了他对权势的欲望,在他还小的时候,让他明白坐拥天下却护不了自己最爱的人的苦,让他明白权倾天下却报不了仇的无奈,让他明白这权力与政治的虚伪、冷情与疯狂,是您让他对权势彻底绝望,是您让他从小失去温暖,逼着他出宫,逼着他纵情山水,当他终于放下这一切的时候,您却又想让他再尝一次这苦这痛这无奈,父皇您怎么忍心?曦岚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我也紧紧反握住他的手,看着天青王的脸色越变越差,毫不犹豫的将想说的话统统说出了口。
朕再让他尝一次这苦这痛这无奈?他看着我,半眯起他的眼睛,叫人瞧不清那里面的情绪。
不是么?别说父皇不知昨晚汐月赴宴会遭遇什么?端妃娘娘仙逝的时候父皇的痛与苦,父皇怎么忍心亲手加诸于曦岚身上,让他也尝遍这滋味?您明知曦岚对我的感情,却还是利用我,不择一切手段想达到自己的目的。
父皇,您想激起曦岚的仇恨想让他对权势有渴望有野心的同时,有没有想过会将曦岚逼入绝境,有没有想过我若是昨晚出了事,曦岚现在是什么样子?父皇只记得自己是天青的皇,难道忘了自己首先是曦岚的父亲么?我天青王的儿子,难道还会因儿女情长的事一跌不起么?哈哈,是啊,父皇当年不是心里再痛再苦依旧像没事人一般,还将淑妃娘娘宠上了天,所以曦岚也该这样,该像父皇一样遍尝心死的滋味,然后再也没有温情。
既如此,汐月便再无话可说。
我扭头看向曦岚,他凝神看着我,眼眸晶亮,清澈得能一眼看清那里面包含的所有感情,我对他微笑,然后拉着他的手道:曦岚,我们走吧。
汐月真愿为了岚儿放下龙曜国的一切了?天青王的声音冷冷传来。
我站住身,回过头对天青王笑道:家国大事自由父皇拿主意了,两份盟书,终究会违约一份,父皇虽不是好父亲,但汐月知道父皇绝对是个明君,自会选择对天青最有利的那份盟书留下。
我一顿,笑容更加灿烂,语气更加风清云淡的道:若父皇真选择了望月国,汐月敢保证,两年之内,龙曜必是天青的前车之鉴!平明吹笛大军行(二)我与曦岚不理天青王,一道走出芷兰宫在曦岚宫吃饭,想起刚才与天青王的对话,我不禁在心里狠狠的为自己喝了一下彩,天哪,这天青王也有干生气不发飙滴时候,算是出了昨晚的一小口恶气了。
天曦岚同学就不用说了,从刚才我和天青王说话的时候就一言不发,然后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猛瞅,我也知道我刚才的表现太勇敢太完美,但天曦岚同学也不用这么赤裸裸滴热烈滴看着偶吧。
话说,自从离了龙曜国那四个臭小子之后,貌似都没人再用那种赤裸裸仰慕的眼神看我过了,怀念啊!曦岚,够了。
我盯着眼前小山一样的菜,看着曦岚眼角眉稍嘴角都笑得一塌糊涂的脸,终于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拍桌子道。
其实我是个文明人,曦岚拿自己的筷子夹给我菜,好象有点间接那啥的意思闹。
可是早前狐狸和苍蝇貌似也干过这事儿,我因为势弱忍了,怎么一到曦岚这边,就忍不住了。
哎,还是瞅着曦岚脾气好,好欺负啊。
可是你才吃了一点啊,多吃点吧,微眠有些瘦。
他的长手伸过来,拿起我桌上的筷子,又将它们交到了我手里。
我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5555,昨天真的全被他看光了,怎么会这样?这小子不是一向温和谦虚彬彬有礼的嘛,那会子也该闭上眼睛替我裹衣服的啊。
居然还说我瘦,有没有搞错啊,他不懂多一分则胖,少一分则瘦的完美身材便是形容我现在这具身体的么?我吃饱了。
我低着头蔫蔫的说道。
一想起自己被曦岚看光了,我就觉得我在他面前从此就好像没穿衣服一样,晕得很。
是不是菜不合胃口?他仔细的看着我的脸,担心道,还是伤口还疼?我摇了摇头,昨晚曦岚替我擦的药很有效,今日醒来,左颊已看不出异样,手心与唇上被咬的伤口也愈合得很好。
微眠有想过,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么?我猛的一震,曦岚的眼神是那样认真,他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是想让我正视自己的感情,还是想从我的答案中决定些什么?曦岚,不要答应父皇出征。
我直视他的眼睛,也万分认真的说道。
我相信天青王是个明君,只要我不做出太过火的让他恼羞成怒不计一切代价的事,自会选择对天青国最有利的条件。
从始至终我都不想曦岚因我而改变些什么。
微眠喜欢皇宫生活吗?像母妃一样,心甘情愿的为了一个人,关在这牢宠般的地方,失了自由,没了自我。
哪怕他给你的身份,是一国之后?他也不答我话,说话的时候,神情有哀伤,又有希骥。
我心一慌,曦岚这时候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其实最初根本没什么意识,只是出了龙曜国,才慢慢发觉自己早已在不知什么时候喜欢上了狐狸。
不知道理由,不知道原因,只是喜欢便喜欢了,然后生气难过开心遇事的时候常常会第一个想起他,可是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决定不逃避自己的感情,不错过这难得的缘份,好好的谈一场恋爱,除此之外,再没有多想。
凤兰玉佩,还有狐狸昨天说的凤冠霞帔,我会亲手为你换上这话,其实我从未好好细想过。
就好像一个期待爱情的人,当某一天爱情突然降临时,你光顾着雀跃欣喜,不到谈婚论嫁,你根本不会想到房子车子这种现实问题?所以只是喜欢了,决定去爱了,可同时也忘了他终究是一国之君,终究会有后宫佳丽三千的。
且不提以前看的后宫戏,单是这天青后宫,已经让我疲于应付了,这真的会是我想要的生活么?如果一份感情在开始便能预知这不完满的结局,是不是要将它扼杀在土壤里?对于曦岚,对于他的付出,说不感动是假的。
心疼他的付出,心疼他的执着,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可却无法给他我的心。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呵,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我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在开始相遇的时候又怀有戒备之心,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刘若英的歌是这样唱的,所以曦岚,不管我与狐狸会如何,注定是会负了你呵。
可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连回家的念头也忘了,好象就该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一样,哪一天,是不是一觉醒来,我又会回到21世纪了?我低下头,忍着心里的痛,不语。
不是时候呵,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待这一切尘埃落定,再来理清这些问题也不迟啊。
曦岚,不要轻易的改变自己,我不想曦岚为了我,变得不再是曦岚。
我甩甩头,认真的对曦岚说,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对曦岚毫不保留的坦白了,至于感情,今后的归向,现在都不是我考虑的时候。
曦岚,我是一个贪心的人,希望过平等、自由而随性的生活,可是目前,我只想将自己要做的事想做的事做好。
那么微眠愿意随我出征么?因为带微眠远离这是非地,帮微眠完成心愿,在身边保护微眠,都是我现在想做要做的事。
他如此坦然的看着我,如此坦然的表白自己,可是我知道我还需要确定一件事,所以我也坦然的看着他,坦然的问道:还有呢?他们欠下的,是时候该还了。
心里一沉,天青王的计谋还是奏效了么?这么多年来,曦岚在外游历的时间逐年递长,回来也是不理朝堂政事,可是天青王还是一眼看清了曦岚的致弱点,牢牢抓住机会,成功将曦岚心底已经沉睡的仇恨唤醒了么?我便是那个机会么?好不甘心啊,虽然没有我,天青王肯定也会找其它办法逼曦岚就范,但如今我亏欠了曦岚便是事实。
曦岚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么?那样的生活是曦岚想要的么?如果他单纯只是为了我想要出征,我会毫不犹豫的拦着他。
可是他若是想为母妃报仇,那么我是不是不该拦着他?第一次进花墙时他一声声的质问,他对天青王的冷淡态度,淑妃让我在望月国使臣欢迎宴上献艺曦岚转身却说让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的随意,或许早在他从四皇子的人手中救下我的那一刻,我便应该明白,他心中的仇恨其实从未完全放下过。
我说过会带微眠离开这里的,只是不知微眠可愿意与我同上战场?他不答反问。
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我如今已是天青国汐月公主,岂是想出宫就出宫,想离开天青就离开天青的?这时候又不能与天青王彻底决裂,惹他暴怒,若是权衡考虑之下,天青王看在曦岚出征的份上向曦岚要带我同去的条件妥协,无疑是我离开这是非地的最好办法。
我哪怕半路跑回龙曜国,只要和曦岚对上口供,告诉天青王此人已死,有事烧纸就万事OK了。
父皇会答应么?而且我不会武功,怕只会拖累了曦岚!我实话实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上了战场,那就不是闹着玩了,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就陪上帝喝茶去了,虽然跟曦岚同去,很有可能遇到苍蝇这一认知很是诱惑我。
说起苍蝇,如果曦岚出征,我便可以将结盟的好消息告诉他了,还有,身上这么好使的天丝软甲,也该找机会送还给他才是,这样他上战场我也可以安心一些。
天丝软甲刀枪不入,柔软又有弹性,我上回没事拼命拉扯过,好象拉到极限的时候清林这样应该也能穿的。
父皇会答应的。
而且微眠在我身边,我才安心。
他看着我,眼神是那样期待,却又有些紧张的小心翼翼。
无论如何,曦岚出征,总有我一半甚至更多的原因,再则四皇子与他娘不仅是曦岚的仇人,现在也是我的仇人了,没道理让那两个鸟人过好日子,若胭脂男成了下一任皇帝,狐狸有得苦了,还有还有,是不是也该抽空去看看苍蝇了,再说若曦岚拍拍屁股走了,我在这里也太没安全感了,不能玩突然失踪,也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回龙曜国去,综合上述,我好象已经有答案了:做完这些事,曦岚还会过那种纵情山水寄情天地的生活么?如果可以,我希望曦岚永远是那个飘然若仙、清雅脱俗的曦岚。
我会在山水天地间,等微眠。
他说这话的时候双眸清亮,似有异彩闪过,面带微笑,神情却是自信的。
平明吹笛大军行(三)天青王竟真的答应我跟着曦岚出征了。
吃晚饭的时候天青王派杨公公来传说,说是会来芷兰宫一道用晚膳。
我万分英明的在他来之前偷吃了些东西,免得到时吃不饱还兼消化不良。
然后他真的来了,还真的说了些让我没胃口又消化不良的话,引用全文如下:岚儿明日与朕一道上早朝,大军后日出发,至于汐月,这话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我,神色是异常的慈祥,语气也破天荒的有一些些温和,如果汐月愿意跟岚儿同上战场,父皇也不拦着,只是需多派几个得力的在一边护着,汐月如今上的是战场,也要切记自己小心安全。
我没当场晕倒那绝对是我素质高定力好!我可没傻到以为凭我中午那几句话,就能将天青王这种老奸巨滑的人整个的改变了。
他不过是不得已妥协了曦岚的条件,然后嘴巴上说得动听点,让我保命,怕也是图我还有些利用价值吧。
汐月谨遵父皇教诲。
我也假假的恭敬的回话,然后神色一正,跪求道,只有一事,汐月斗胆求了父皇。
说。
他微眯了一下眼,然后平静道。
汐月此去,快则数月,慢则一年半载,皇嫂于汐月有恩,所以汐月斗胆,父皇心里挂念曦岚与汐月的时候,请让灏儿多陪陪父皇,替父皇解解闷吧。
我的态度诚恳,这是我的真心话,太子妃为了救我,将玉芙这颗显然花了多年时间精心培养的棋子牺牲掉,若不是她派玉芙给曦岚带路,我昨晚不知是何境遇。
我终究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果之前我还有理由拒绝她所托,那么现在,我必要还了她这人情。
起来吧。
他不意外不动怒,好象料到我会有此一说般。
汐月谢父皇。
应该不用这么担心的吧,太子这么多年稳坐东宫,料想也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天青王执意让曦岚继位,必会是等我们出征不在的机会,让那两个人掐起架来的,但如今这形势,天青还有利用寒星国的时候,应也不会这么快让太子与脂粉男两败俱伤的吧。
吃完饭送走天青王和曦岚,然后一个人偷偷跑到曦岚宫西边小屋等夜风。
昨天晚上,狐狸怎么样了?外面天已全黑,我趴在桌上,将藏在衣服里的凤兰玉佩拿出来把玩,天青王昨日有收到寒星王的书信,看他的反应表现以及今日的决定,结盟的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想到此,我的嘴角不由咧了开来。
夜风!有个黑色人影推门一闪而进,又快速的转身掩了房门。
我开心的起身,看向那个人影,结果还没看清,就被拥入一个人的怀抱。
是熟悉的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我深深深呼吸,用力汲取这味道,然后挣扎着费力的抓住那人的胳膊,张开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他身子一颤,却并不躲避,也不出声,任由我咬,另一手依旧紧紧抱着我。
我松了口,用手摸了摸有些发酸的嘴巴,顿时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
抬起头,对狐狸笑道:没想到大哥会吹箫啊!可是狐狸同学盯着我,却皱起了他好看的眉毛,桃花眼也半眯了起来,眼里闪着危险而狂怒的气息,伸出一指,轻轻覆在我下唇上,又重重的按压了一下,明明嘴唇似几不可见的动了动,最后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我下唇被咬的伤口虽然不疼,却还有痕迹,狐狸那丫肯定想歪了。
不过他居然没发飙,而且一句话都没说,这让我觉得很是奇怪。
我小心的拿眼瞄他,他的神色慢慢的平缓下来,良久,却是认真而又心疼的说道:浅浅怨大哥么?我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他眼里有痛色,视线紧紧纠缠着我的,想看穿我似的,又道:浅浅相信大哥么?我又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的眼里不仅有痛色,更是有了怒色,眼睛习惯性的半眯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充满危险的味道:浅浅昨日不是说都明白大哥这样做的用意了么?我又歪着头想了想,难道这只死狐狸同意我游说,不仅是想支开我彻查云府的事,还有别的打算?狐狸见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又不说话,终于忍不住的想抓狂了。
我赶在将他逼疯前闲闲的说了句:看来大哥不仅会吹箫,还会武功呢!浑蛋狐狸,昨晚和今晚都跑到这里来,不可能是夜风扛他过来的吧。
早该想到的啊,他这种人,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怎么会不替自己留一手防身的好功夫。
天呐,在浅醉居遇袭的那一次,偶都干了些什么傻事了啊。
浅浅!他突的释然般,嘴角又挂上那种懒懒的笑容,将脑袋凑近我的,鼻尖与鼻尖的距离不超过三厘米,呼出的气温热的拂在我脸上,弄得我有些痒,我的浅浅敢寻大哥开心了?我将头扭向一边,才不理这只臭狐狸的怒气,继续闲闲道:大哥再不老实交待的话,我索性留在这安心做我的公主好了。
哼,臭狐狸,再给你一次机会,若再神神秘秘的,就把你一脚踹开!偶现在可是个抢手货,再则你又可能有三宫六院的不良未来,再不老老实实做人,喜欢你也不跟你谈恋爱。
他将我的头转过去直视着他,那对桃花眼先是闪满危险的警告的小星星,而后又满是宠溺的温柔,似犹豫了一下,最后轻叹一口气,终说道:笨丫头,一碰到这事就犯迷糊。
浅浅,你不仅是我认定的皇后,我希望你更是我龙曜国子民尊敬爱戴拥护认定的唯一的皇后,有万民的祝福,做最幸福的新娘。
我一时听得呆了,怔怔不能言语,狐狸用手指再次轻触了触我下唇的伤痕,又道:可是不止是这样。
浅浅,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喜欢后宫生活,每日里你都会觉得闷觉得烦觉得无聊透顶,所以浅浅,我不仅是我的皇后,只要你喜欢,你依旧是我龙曜国的云相。
我想我的下巴肯定掉在地上了,因为我明明很想说话,却发现嘴巴合不上,发不出任何声音。
从一开始我便坚信我的浅浅一定能成功,可是……他没有说下去,一手抚上我的左颊,好似知道那里曾经受过伤一般,心疼的说道,再也不会让浅浅这样冒险,再也不会让浅浅承受这些了。
我终于忍不住,一把扑进狐狸的怀里,在他衣服上乱蹭了一阵,头却有些晕晕的。
该死的,这只臭狐狸什么时候这么煽情了?还整得自己彻底看穿了我一般,知道我是女儿身后居然还允许我用云相的身份上朝,他不会是哄我开心的吧?真的还可以上朝?我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问他,如果我真成了皇后,那些上朝的同僚不会认出我是谁么?还是狐狸仗着自己是皇帝,他不说话,别人心里有疑问也不敢随便拿皇后与宰相的事儿开刀?他挑了挑眉毛,懒懒的看向我,语气慵懒道:若是浅浅只想做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只想做温柔贤淑的好皇后,我当然万分高兴了。
妻子?皇后?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了,既然狐狸都坦白了,那我也索性说个明白吧,省得到时候再烦心。
这样的人儿还少么?大哥的三宫六院不都空着嘛!我拼命的往狐狸怀外退,语气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酸。
浅浅这么没自信?他的手揽着我腰,我根本没法挣脱,心里却不由得一涩,曦岚说的没错啊,就算狐狸同意我上朝,可是他是皇帝,三宫六院是必然的啊。
浅浅好象是有些担心我纳纪呢,其实,他看着我,笑容里有捉弄,有狡猾,有促狭,突的一手从后颈一路往上探入我的发髻,轻轻一扯,头发瞬间如瀑布般披散,他又用手握住我一小撮头发,凑到鼻尖,微睑着眼闻了闻,然后又用那种要死不活欠揍的调调说道,纳妃不过是为了子嗣,只要浅浅帮我多生几个孩子,我还纳妃干嘛?我的脸顿时热了起来,该死的臭狐狸,我怒道:娶妻就只是为了生子么?那如果我不多生几个,你是不是要娶完一个再娶一个娶个没完没了了?天呐,我在说什么啊?我的脑子肯定烧坏了,丢脸啊,好象说的我马上要嫁给他了一样,我的脸更烫了。
难道浅浅是在怀疑我的能力?他忽的凑近我,双唇在我的鼻尖轻点了一下,笑得一脸的淫荡,语气份外暧昧,凑近我的耳朵根子,似有若无咬着我的耳垂道,这个问题,浅浅完全可以放心,只要我的浅浅愿意,生多少个孩子都没问题。
我懒得再理这种色狼,为免话题一直这个圈圈里打转,忙扯开话题道:大哥,寒星国的盟书有收到了么?他依旧贱笑着点了点头,看到我又想说话的样子,忙道:浅浅放心,虽已结盟,但我亦会小心提防,这之后的一切都交给我吧,浅浅现在只需脱身即可。
差点忘了狐狸是皇帝呢,能不比我考虑得周全么?我能想到的,他自会比我先想到,我真是瞎操心。
这样一想,顿时有了无事一身轻的感觉,好象任务已经完美的完成了呵,我有些小得意,咧着嘴对狐狸道:大哥,后天我便随曦岚出征,到时候想办法和二哥会和,便能脱身了。
曦岚?他轻念了一句,神色有一瞬间的高深莫测,双眸也变得幽黑深邃,转而又望向我,眼睛半眯起来,看了一眼刚才扯开我发髻后被他放在桌上的发簪,语气份外温柔的道,大哥送你的凤簪呢?好不祥的预感啊,虽然声音这么温柔,可狐狸浑身上下明明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嘛,偶看偶还是乖乖交待好了。
我朝他无辜的眨了眨眼,讪笑道:那个,忘在浅醉居了。
不等他说话,我忙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凤兰玉佩拿出来献宝道:可是这个,我一直有戴在身上,一刻也没离开过哦,连洗澡都没摘下呢。
我巴巴的讨喜的望着狐狸,可是,糟啦糟啦,狐狸的眼睛好象又变颜色啦!5555,你说我没事提洗澡干嘛?卷末留白合并章节合并得我眼睛也快抽筋了,汗……第一卷仔细看了一遍,小改了一下,第二卷看了一半眼睛就熬不住,所以后面的都没修改,不好意思咯……明日开始,应该能恢复更新了,如果偶滴眼睛晚上还能挺住写文的话……让大家等了几天,抱歉^_^汜州初捷(一)大军行进,可比我当初坐马车慢得多了。
我因为不好意思搞特殊待遇,终于学会了骑马,只有实在累得慌的时候,才爬到马车里去歇会儿。
我现在是曦岚的贴身侍卫,可我周围呼啦啦的围着一圈人,那排场,倒好象我才是大元帅一样。
你问我周围呼啦啦的一圈都是些什么人?我数给你听啊:夜风、云耀、云辉、穆默、天青王派来的据说是芷兰宫侍卫之三的无印、无痕、无迹,当然还有偶们上战场也是一身白衣的天曦岚同学。
是的,夜风改变风格走白风路线了;我将云耀云辉也叫了来,总不能老将他们扔在天州某客栈不管吧,他们又不肯乖乖回家;还有穆默,是一吹镯子便出现的苍蝇派来的护卫之一,我觉得为了与苍蝇联络方便,也将他拉到台面上来了。
这八个人围着我,其中之一还是六皇子大元帅,众士兵无不对我这单薄的小个子男人好奇不已。
大军在齐青关东面驻扎,按照计划,这时候大军还要佯装与望月国军队会合,然后一起攻打龙曜国。
我没有单独的营帐,因为不管我的排场有多大,我对外的身份依旧是天曦岚的贴身侍卫。
所以每到晚上,不管身后有多少道目光紧盯着我,我都只能乖乖进帐睡觉。
幸好天曦岚同学是个正人君子,晚上睡觉的时候都用厚布将营帐一隔为二,两人各占一边,行军在外,又是冬天,洗澡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奢侈事,我经常和衣而睡,倒也没发生什么尴尬事。
只是好几次半夜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都感觉有人在一边,有时替我掖被子,有时替我擦嘴角,有时又什么都不做,天大地大睡觉美容最大,既没当场睁眼抓个正着,白天一觉睡醒我也不好意思跟天曦岚计较。
清林安排好齐州的军队,现在驻守在河州。
狐狸估计也在前线,就是不知道他藏在哪旮旯,那天晚上他好象念念叨叨的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我由于沉迷在他的亲亲中,根本没听清他的话。
哎,真是丢脸啊,居然被一只狐狸迷得七荤八素的,身为美女,本应该把别人迷得神魂颠倒分不清南北西东的啊!我坐在曦岚的对面,看他对着桌上的地图研究排兵布阵。
望月国的军队今日傍晚时分便会抵达与龙曜国河州交接的汜州,在汜河关驻扎,也不晓得望月王为何选在这时候起兵,眼见着就要天寒地冻的了,难道是因为过了秋季粮草才足?望月来信,定好起兵时间是后天辰时,到时联盟军从三个方向包围进攻,只不过望月王不知的是,被三方围攻的对象已经不是龙曜国,而是他们自己了。
很奇怪,曦岚研究行军打仗的时候居然也是面带微笑的。
哎,他主动请缨的时候,我好象忘记提醒天青王,曦岚是没类似工作经验的啊。
万一这小子绣花枕头塞稻草,比我还不如怎么办?曦岚以前有看过兵书么?我犹豫了半天,终于开了口。
事关重大,万一他真是只菜鸟,我还可以给他恶补一下《三国演义》啥的。
他抬起头看我,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暖和熹,不假思索的回道:没有。
我差点晕倒,天呐,果然被偶猜中了啊。
我轻抚了抚额头,小心建议道:那曦岚不与其他将军商量商量?为免消息泄露,外边的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们的作战计划。
也对啊,还是小心为上,看来这种关键时刻,又要我老人家出马了。
我撅着嘴慢腾腾起身,走到天曦岚身边,用眼角睨了他一眼,然后趴桌上仔细研究地图。
天……天哪,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天曦岚同学敢情还是个军事奇才呢!曦岚什么时候去的望月国?我诧异的看着身边的人,曦岚他曾在揽才阁见过我,如今看他对望月国地形的熟悉,这小子是不是早已经遍游六国了啊?那地图上宛延标示的路线,细一权衡比较,无疑是直取望月国都的最佳路径。
去年。
他答得风清云淡。
我立马跑回自己座位乖乖坐好,臭小子深藏不露,害我白操心了一回。
晚上躺在地铺上琢磨着要不要趁明天没事赶早跑去河州看看苍蝇,顺便把天丝软甲送还给他,河州与青州不算太远,起早贪黑的应该可以赶个来回,不过我需要一匹好马,再带上夜风和穆默。
想到这,我立马从地上一跃而起,身手是前所未有的矫健,一把撩开隔着的布帘,便朝天曦岚躺着的地方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
曦岚早已坐起了身,被子滑落在腰际,笑看着我道:微眠怎么还不睡?我突然有些犹豫,不知道我跟曦岚说要去河州,他会不会认为我跑路?我虽然之前也有想过伺机脱身,但仗还未开打之前,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我要亲眼看到天青与寒星临阵倒戈,杀得望月大军片甲不留。
啊?只是好久没洗澡,想问曦岚我明天是否可以到青州城里洗个澡什么的。
到嘴的话终于变了样,不必急于一时,开战在即,等三军联攻望月大军时,自会有机会见到清林,到时再找他吧。
好啊,有个地方微眠一定会喜欢的,明天我带你去。
他的眼睛晶晶亮的看着我,眼里泛着笑意。
5555,你说我没事又提洗澡干嘛?想起上一次的惨痛教训,我立马红着脸一句话也不说,飞似的跑回属于自己的那半边营帐去了。
第二天醒来,曦岚忙着与众将军布署交待,倒也没再提洗澡的事,我的心稍稍放下。
将一干人等统统喝退,只留了夜风与穆默,闲来无事便到处走走。
天青的军队纪律严明、士气高昂,来来往往井然有序,巡检的士兵见到我都点头致意。
哎,虽然大家都是侍卫,可是一贴身,待遇自然就不同了。
我从夜风和穆默口中探得了一些狐狸和苍蝇的现状,然后走累了就回营吃饭,伙食虽比不得云府与芷兰宫,但对于现状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看来曦岚同学是特意嘱咐过的。
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娇贵公主,也明白有条件有机会的时候就好好享受,没条件没机会的时候也只能将就。
曦岚出了营帐不知忙什么去了,整个军营我也与人不熟,身后呼啦啦的一圈人没一个敢跟我唠嗑的,所以下午没事,我就昏天暗地的大睡了一觉,明天开始,这日子就没这么舒坦了。
虽然我不担心我的安全,但行军打仗,我哪怕躲在最后,那血淋淋的场面总也是惊人累心的。
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暗,曦岚坐在一边望着我,脸上是一贯的温润微笑,眼里却有浓浓柔情,见我看他,他的眼睛也不闪避,依旧坦然而又满含深情的看着我,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
曦岚忙完了?我忙起身,讪笑道。
他眼里的爱意实在太明显了,这还是曦岚第一次用如此赤裸裸的眼神看我。
是的,现在带微眠去个地方。
他微笑着伸手拉了我的,神色是再自然不过。
啊?难道是洗澡的地方?我看了看曦岚,再上上下下看了下自己,只得求饶道:曦岚,算了吧,我现在这样,其实挺不方便的,再说你这时候离了军营不太好啊。
没事,不远的。
他一径拉着我手往外走,帐外早已有士兵将那匹马中天曦岚牵了过来。
曦岚一顾他人异样的目光,一把揽住我腰,飞身便坐在了马上。
我只能由着马儿奔跑,说实话,学会了骑马之后再来坐这马中天曦岚,感觉那是相当的潇洒飒爽。
曦岚,这马儿叫什么名字啊?上次忘了问,这么俊的马,什么样的名字才配得上啊?汐月。
他的声音轻飘飘滴从我头顶上方传来。
我差点摔下马,啥时候天曦岚同学也这么不厚道了?正待好好的教育他做人要厚道,结果他却先我一步开了口:是日羲曦。
曦岚,月微眠,所以才取的曦月么?曦岚,改个名吧,这名念起来跟父皇赐的名一样,听着怪怪的。
我有些小心翼翼的商量道。
微眠不喜欢么?他不答反问,声音似有些落寞,我看不见他的脸,却直觉的觉得这时候他的脸上可能是没有笑容的。
不是不是。
我忙一口否认,颇有些无奈的问道,曦岚,你为何一直叫我微眠啊?你知道我是云月,或者叫我汐月不也挺好的么?微眠可是狐狸的字啊,我已经被曦岚微眠来微眠去的差点真以为这是自己的名字了,汗一记。
习惯了。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清雅平静,我却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恶,若是微眠是我替自己瞎编的名字也比现在这样好啊。
身后这人待我如此,我怎能再欺瞒下去?曦岚,其实微眠不是我的名字,甚至不是我瞎编的名字。
他不语,只揽了我腰,一个纵身,便抱着我从马上跳了下来。
前面是丛丛密林,黑幽静深,他牵了我手,向密林深处走去,天上的月华微明,我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曦岚,我停住脚步,说实话让我天黑的时候穿越丛林,我没那胆,看多了日式恐怖片,树林里悉悉嗦嗦的让我有些胆寒,我们去哪?微眠害怕么?夜色渐浓,他转过身看我,眼里有希骥又似有些紧张,清亮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迷人。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曦岚在我身边啊,我虽然不能回以他同等的感情,但他却始终如一不顾一切的在保护我的啊。
曦岚,于我而言,其实他早已经是我最最重要最最特殊的人了。
曦岚,叫我浅浅吧。
我突然拉过曦岚的另一手,两个人两手牵两手面对面站着,心里一片柔软,看着他,脸上有真诚的笑容。
这个一身白衣却要上战场的人,可是被我扯下水的,从一刻开始,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该再对他欺瞒才是。
汜州初捷(二)浅浅?他犹豫着开口,微阖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我笑着,忙点了点头,既打定主意不再欺瞒,面对他时,心里的愧疚与心疼似乎也轻了不少:这才是我的名字,真正的名字。
曦岚,我知道你第一次在揽才阁见到我时我就用月微眠这名字,可是那不是我的名字。
微眠的真名为什么会是浅浅?他蓦地抬眼,眼里有一丝困惑。
我的脸立马苦了下来,哎,刚刚真是头脑发热了,我的真名是云月才正常啊,这下好了,难道又要将上次忽悠狐狸和苍蝇的那套说词拿出来忽悠曦岚?可是才在心里立誓不再欺瞒曦岚的啊,555,这个问题真是太让人纠结了。
曦岚相信鬼神论么?我有些怯怯的问,他不是冒牌仙人嘛,接受领悟能力应该比一般人强吧。
可是这厮听了我话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相信?我的声音蓦地拔高,这小子太让人失望了,虽然我以前也不相信这些东东,可是现在事实摆在这儿,我不相信也没办法啊。
如果真有鬼神,为何这么多年母妃都不曾来看我?他霎时黯然,看着我,眼里是满满的凄苦。
我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在曦岚的心里,若有神鬼,她的母妃必定会在天堂,化身为仙女的。
曦岚,端妃娘娘现在便在天上看着你,只是人神有界,你看不到她而已。
你是她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人,所以你更要好好的活着,开心的活着,这样端妃娘娘在天上看到才会欣慰。
心里的苦,心里的恨,若实在放不下,那便放手去做,只是千万不要失了本性。
我想端妃娘娘和我一样,希望曦岚做完这些要做的事,还能有一颗柔软而感恩的心。
我一向都不是逆来顺受的人,有些事,如果搁在心里成了芒刺,那么何必让这苦痛陪伴一生?拔了这刺,或许一时会鲜血淋漓,或许有刹那的痛不欲生,但我相信,心是有复原的能力的,而且我更相信曦岚,复原后的心还会是那颗赤诚之心。
他看着我,眼眸清亮,神情专注,半晌方说道:不是微眠,不是云月,浅浅也是从天上来的么?我差点就很没气质的大笑出声,一开始我将曦岚当成神仙,现在好了,敢情曦岚将我当成天上仙女下凡尘了,世界总是如此的神妙啊。
反正我的事也解释不清,说出来估计还能吓坏小孩,再则我确实不属于这里,我的灵魂可能真的在天上飞了不少路才到这里的,所以他这样说也算不得错吧,于是我忍着笑特严肃特认真的点了点头。
浅浅。
他蓦地将我拥在怀里,紧紧的,声音似也有些轻颤。
有别于狐狸叫我时的甜蜜与幸福,曦岚叫我时,我觉得格外的温暖与宁静。
曦岚,我不要进这个林子。
既然称呼的问题已经解决,我就开始耍赖,黑不隆咚的,曦岚带我来这干嘛?他但笑不语,忽而一把将我搂至身侧,轻轻一跃,身子立马腾空,他足尖轻点树稍,一手紧紧楼着我,竟是用轻功一路带着我向前飞去。
我从刚开始惊得闭了眼,到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身下飞跃而过的树林,以及远处密密点点的灯火,一下子便兴奋起来。
天,好象曦岚的功夫不得了的高啊,带着我竟似丝毫不曾影响他一般。
越过一大片黑漆漆的树林,终于在一处泉眼处停下。
虽然脚踩实地,整个人却好似还在飞一般,我想如果天上的月亮够明亮,曦岚一定会看到我的脸是红扑扑的,因为实在太兴奋了。
浅浅,到了,就是这儿。
曦岚松开手,又牵了我手,走近泉眼。
啊?我还深陷在飞翔的美妙感觉中,一时没理解曦岚的话。
他亲昵的摸了摸我的头,笑道:浅浅不是想洗澡么?这一处温泉很隐蔽,这时候不会有人来的,浅浅放心在这洗个澡吧。
我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天曦岚同学不会是想与我鸳鸯浴吧?我声音有些走调道,我没带换洗衣服,而且曦岚好象是男的啊。
好象?他轻笑出声,又摸了摸我的头,声音也有笑意道,浅浅放心洗吧,我在一边替浅浅守着。
这能行么?万一有人闯入怎么办?万一曦岚偷看怎么办?我撇了撇嘴,不动,也不答话。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揽着我一个纵身,轻点了几下水面,来到一处更为隐蔽的温泉前。
这池温泉虽比不得先前那个大,但三面有树林遮掩,看起来倒是安全许多。
曦岚放下我,也不说话,一个纵身,又飞回那大温泉边去了。
天是黑的,月亮也不太明亮,我瞄了瞄曦岚与我之间的距离,又低头看了看似乎还冒着热气的温泉,举起一手,往胳肢窝处闻了闻,一溜烟的跑到一颗大树后面,三两下脱掉身上衣服,便扑通跳入温泉中。
好舒服啊,终于可以好好的洗个澡了,天啊,我好象有近半月没洗头发没洗澡了。
水不深,我站在水里转了个圈,没发现异样,也没见曦岚偷看,便放放心心的洗起头发。
我泡在温泉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水,思绪不禁飘向明天一早的战事。
宁静的夜晚,温泉的泡澡,是大战前的最后一次享受了吧,从明天开始,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临阵倒戈,虽胜券在握,但肯定也会死不少人的吧。
我随意的玩着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心却抖了一下,该不该这样做呢?战争注定会是血流成河的,不是望月士兵死,就是天青兵龙曜兵死。
既然总有一方要死,那么我不应该犹豫,更不应该有慈悲之心。
这场战事既然避无可避,对我来说,如何尽快结束这场战事,如何让龙曜短时间内减少伤亡取胜才是关键,不是么?我忙从温泉里起身,又立马蹲下,晕了,没有擦身的东东啊,难道要在冬夜里自然风干再穿回衣服?湿湿的穿回衣服可是会感冒的说,行军打仗的光景,我不能拖群众的后腿啊!曦……曦岚!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天曦岚同学什么时候出现了?我晕啊,幸好天黑黑也看不太清,可是这小子不是想正大光明的看我出浴吧?曦……曦岚!我真的要晕倒了,这小子不但不理我,还脱起了衣服,天呐,难道曦岚是月夜狼人不成?上来吧,擦干了才好穿衣服。
他脱下外袍,展开,示意我上来。
我双手环胸,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上回已经被看光光了,这回死也不从。
5555,为什么我总是忘了曦岚是男人这一点,这样被看光,真是亏大发了,躲也没地儿躲,藏也没地儿藏,而且该死的这时候我居然好象脸也不会红,跟上回一样,反倒是怒气高于害羞了。
显然天曦岚同学也有固执的时候,不听话的时候。
又是跟上回一样,他一手将我从温泉里拎出来,一手用外袍迅速的包住我,可是这回我的手没去捂脸,所以手也被裹在外袍里,没法像上回那样去掐他脖子。
天曦岚!我大叫,虽然他是好意,但也不能这样占我便宜啊。
他一径笑着,也不理我的怒气,满意的看着我在他的外袍里奋力的扭了几扭,然后转身将我放在大树旁边的衣物悉数取来。
我伸手将曦岚的外袍牢牢裹在身上,以免滑落,看着朝我越走越近手里还拿着我衣服的天曦岚,紧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脸终于迅速热了起来。
这小子不会还要看我穿衣服吧?天曦岚走到我跟前,却转过身,反手将衣服递到我跟前。
我顿时松了口气,这小子一下色狼,一下正人君子的,都快把我搞晕了。
不过权衡一下目前情况,与其让他跑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瞄我这方向,不如这样子背对着我最安全。
我慌忙从他手中扯过衣服,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发现自己好象太紧张了,突然之间手脚不利索,穿不好衣服,呃,不是穿不好衣服,是裹不好围胸了。
5555,出门的时候是紫苏帮我裹好的,这一路过来,我从未脱下贴身衣物过,我其实只有穿女装的经验,历次穿男装,都是身边有人替我穿衣的。
时间越长,我越担心曦岚回头,越担心曦岚回头我就越紧张,再则穿上了裤裤,上半身却还是半裸着,实在也觉得冷,手一哆嗦,就更不利落了。
还是我来吧。
曦岚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头顶上方,将低头与长长的围胸布奋战的我吓得险些晕倒,我迟疑的抬起头,正对上他笑意盈盈的黑亮眼眸,心一慌,手一松,好不容易绕起来的围胸布一圈一圈松了开来。
在春光彻底暴露之前,曦岚一手拉住了围胸布,我的舌头打结,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曦岚又将围胸布一圈一圈绕好,然后不知怎么的在我身后固定住,最后再将其他衣服一一往我身上穿好。
做这些事的时候,曦岚的神色再自然不过,好象同样的事,他已经做了千百回般,眼里也并没有情欲泛过。
而我呢,我脑海里被曦岚怎么会做这些事而深深困惑,连曦岚的手不经意间碰到我的身体都丝毫不觉。
曦岚有没有去过青楼?我脱口而出。
该死的,这时候我不发飙不打得他这个色狼满地找牙,居然关心起这问题来。
可是看他刚才那娴熟的动作,我真的很好奇,这小子跑出皇宫该不是寄情山水,而是流连青楼温柔乡了吧?青楼?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然后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会做这些的?我的声音蓦的拨高,也不知道这心火是打哪来的,但立马又意识到自己的怒气来得有些莫明其妙,只好将落在地上的他的外袍捡起,然后一把扔在他身上,大声道,天曦岚,以后不许这样占我便宜了,我还没嫁人呢!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然后没走两步停下,气死人了,这温泉没有天曦岚带我过去,难道还要我游过去不成?我坐在马中天曦岚上生闷气,对于刚才的事,身后这臭小子也没道个歉认个错,或立个保证下回不敢啥的,只一径用他的外袍替我擦湿湿的长发,害得人家也不好再指责什么。
曦岚你不冷么?我憋着声音问道。
他那件外袍估计已经湿得不能再穿了,晚上又挺冷的,他就这么穿着中衣,会不会感冒啊?还有我这样他这样的回营,会引起多少人的浮想边翩啊。
恩。
他依旧轻轻的替我擦着头发,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曦岚,你对汜河关和汜州的地形熟么?我突然记起泡澡时想到的问题,忙问道。
年前才去过,应该不会记错。
他没有一丝犹豫的答道。
曦岚,我们快回军营,我有急事要做,越快越好!汜州初捷(三)我将夜风、穆默叫到营帐,与曦岚一道,四个人围着桌上的地图研究。
夜风,看清了么?明日望月大军的生活用水都会从汜河弯取用,你负责在那里下点东西,记住两点,第一,选准时机,切莫被人发现,第二,汜河也是汜州百姓的生活用水之源,所以下的药既要够份量,不能失了药性,也别下致命的药,只让那些士兵拉肚子腿软即可。
我沉声对夜风吩咐道,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但我也不能做出与屠城类似的事。
夜风领命,一下子便在营帐中消失,我自是对他的办事能力万分放心。
穆默,告诉穆将军,说浅浅先随天青大军在汜州城等他,汜河关的那些软脚虾就劳烦他了。
你连夜去穆将军处,务必赶在天亮之前将我的话带到。
穆默领命出了营帐,我转身看向曦岚,他也微笑着望着我,曦岚,明日天不亮,留下一半人,我们先攻城吧!十万人守住青州,齐州也有重兵把守,加上龙曜与寒星的大军,驻扎在汜河关的二十万吃坏肚子没了力气的望月大军怎么会是对手?曦岚若率另十万天青军先攻城,一来可以加快进攻节奏,二来若是望月大军想往回撤,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浅浅这么迫不及待?他的眼里有抹赞赏的神色,笑容却是如常的温和,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二十万大军的元帅。
曦岚不是已经去望月军营探过了么?我巧笑着看他,今晚带我去的温泉,再过去不远应该便是望月大军驻扎的地方了吧,曦岚带着我飞过树林的时候,前方不算太远的地方那密密点点的灯火不是望月军营还会是什么?其实他应该一早便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还是瞒不过浅浅。
他又低头仔细看了看桌上的地图,脸上的笑容依然。
我知道,曦岚是找到那条又快又能不被人发现的捷径了。
二十万大军若拼死往回逃到汜州城里,有了喘息的机会,城门那关就没那么容易攻破了,不趁着望月国毫无防备的时候来个完美的突击岂不太对不起望月王的一片心意了,再则即便攻不了城,也该断了那二十万大军的退路,来一招瓮中捉鳖,将他们一举歼灭才是。
浅浅明日先留在这里吧。
他抬起头忽然说道。
曦岚不是说过,只有我在你身边,你才能安心的么?这小子想把我扔在这里?没门!我还想在汜州城门处敲锣打鼓的欢迎一下许久不见的二林子呢。
翌日天未亮,十万大军在天曦岚的带领下秘密向汜州前进。
虽然少了夜风和穆默,但我身边依旧有不少人围着,不能说是保护,因为其中三个是天青王派来的,是监视是保护还是啥的偶都不敢保证。
再则我身上还有天丝软甲,随身也配了匕首及其它防身的东东,安全系数还是挺高的。
离约定进攻的时间还有一个半时辰,曦岚说这个时间内,应该可以到达汜州城外,也就是望月大军的后方。
望月大军应该没料到这时候天青会有异动,辰时开战,大概就是早餐吃完便列队待命,这场突如其来的集体拉肚子就算他们有所警觉,但依旧会仗着有天青寒星两军助阵,不肯耽搁这一早约好的战机。
天色越来越亮,离汜州也越来越近,我深深深呼吸,为即将到来的这场杀戮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曦岚示意大军停下,我们所处的位置已经远远的能看到汜州城门了,时间也接近辰时。
前方几个青色人影向这边飞掠而来,没几秒便到了我们跟前,然后一排跪在曦岚身前。
曦岚上前,那几人便起身轻声向他回话,我虽然离得不远,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料想那几人武艺高强,属探子之职,向曦岚汇报探听回来的消息。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接近于望月大军的哨兵线,或者他们不仅是去探听消息,还有可能顺手解决了敌方的探子。
端看曦岚脸上的神色,那温和的笑容依旧,看来一切是很顺利了。
低沉而浑厚的号角声在前方响起,那是望月军开战的号角,紧跟着身后也隐隐有号角声响起,那是天青军的号角,虽然我听不到寒星军的号角声,但我知道这个时候必定也已经响起,那是望月大军元帅来函约定进攻的统一号角。
只是这本应联盟同伐的号角声,从这一刻开始,便成了兵刃相接的对峙宣告,望月王断断容不得天青寒星临阵倒戈,将他戏弄于掌心,所以这一仗,必有一方会是覆国,而那一方必是望月国。
曦岚高高的坐在那匹白马上,手一挥,前将军展延领先锋部队率先向前冲去,左将军段胜的主力部队随后向偏左侧迅速移去,展延负责攻城,段胜负责断了望月军的退路,右将军后将军及其部众近十万人暂留在齐青关,这时候也该向望月大军进攻了。
曦岚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策马朝段胜方向疾驰而去。
我自是留在原地,乖乖的不添乱子,身边依旧是那几人护着。
我脚下的地势微高,又骑在马背上,极目逃眺,倒是对前方的战场大致能看个清楚。
天青大军着天青色军装,曦岚一身白衣,在一片天青色的海洋中,那身姿是如此的飘然耀眼,让人浑然不觉此刻的他是纵马驰骋沙场。
清林这时候也该与望月大军交锋了吧,还有狐狸,听夜风说,他现在在寒星军的阵营里,却不知他是混在里面,还是堂而皇之的坐在营帐中。
望着大军如潮水般向前涌去,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这场战争,但那沉重迫人的气势,却让我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坐在马上,却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震动感,不知是错觉,还是这号角声、擂鼓声、呐喊声、厮杀声,以及几十万人的跑动进攻,将这片沉睡了几百年的土地都唤醒了。
策马靠前,让自己更清楚的看到战况,身边的人亦步亦趋,紧紧护在左右。
前方突然出现月色人流,那是望月的士兵开始往回撤,想必龙曜寒星以及留在齐青关的天青三路大军已经与望月交锋了。
可是这时候才意识到不对,才想到撤军,已经太晚了,曦岚与左将军部下五万大军早已严阵以待,且不说你们现在腿软,即便是平常时候,曦岚这边只要能顶上一个时辰,与随后追来的三路大军会合,区区二十万天青军也必是不堪一击。
再看前将军展延处,汜州城门果然紧紧关着,城墙上一整排的弓箭手,不停的射着箭,所幸先锋部队里有五分之一的士兵手持盾牌,立于阵前,将飞箭挡于阵外。
只是箭势太猛,攻城的云梯与撞城桩一时都近不了城门,一无法破城。
我又看向曦岚,他依旧坐在马上,我虽看不清他的脸,但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仿佛天生的王者一般。
从未想过,曦岚还能给人这样一种感觉。
战鼓擂鸣,是在告诉望月大军,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那零零乱乱毫无阵仗可言软着腿跑回来的一小队一小队望月兵又岂是天青士兵的对手,徒然替大地染上血色而已。
往回撤的望月军渐渐多了起来,于他们而言,往前突破更是没了活路,所以他们只能往回跑,希望能奋力保命跑回城门,尽量不全军覆没,可是那只是希望,终究会落空的希望。
前方的拼杀其实没有悬念,但越来越多的人躺在地上,越来越多的鲜血染红了大地,便会觉得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于残酷与惨烈。
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朝我这边飞掠而来,芷兰宫的三侍卫一瞬间护在了我跟前,待得黑影靠近,复又退至左右两侧,是夜风!公子。
夜风跪在我马前行礼。
快起吧。
我忙让他起身,脸上浮起大大的笑容,端看夜风的第一句话,便知他已顺利完成使命,不然他一早肯定先说属下该死,没完成公子交待的事诸如此类的话。
他起身,方伸手探向怀里,将一个明黄色特大号貌似香囊的东东恭敬的递至我跟前,接着我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
我一边伸手接过大香囊,一边一脸疑问的看向夜风,这小子的眉毛几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方用他一贯不冷不热又万般恭敬的语气道:主子说,公子晕血,又执意不肯在战前脱身,所以让公子离战场远一些,随身带着这香囊,主子还说公子若是敢笑或敢随手一扔了事,回家之后有公子受的了。
我盯着手中跟我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香囊,终于忍不住暴笑出声。
天哪,这香囊一没刺绣二不精致,四边的线脚一看便知是不会女红的人缝制的,再加上这香囊的香味,结合狐狸的警告,这东东不会是狐狸那丫亲自动手制作的吧!那种家世好条件好相貌好的自恋狂终于也有拿不出手的东东了,娃哈哈哈!狐狸,我早已不是那个一见血就晕的浅浅了,可是收到你这狐狸爪做的香囊心里还是好开心好幸福,下回一定要你一身红衣拿根绣花针扮一回东方不败,嘻嘻。
我一手拿着香囊,放在鼻子前,咧着嘴继续看前面的战况。
蓦地看见身处战场一直坐在马上的曦岚竟飞身而起,箭矢般向前冲去,前方正是潮涌而来的望月逃兵,在逃兵的后面,我好象看到了一抹暗红色,以及飘扬的龙字旗与穆字旗!汜州初捷(四)话说曦岚如箭矢般向望月逃兵处冲去,我的心不禁一紧,忙定睛细细瞧去,这小子想干嘛?却惊见他轻点几下,从人群上空飞掠而过,一身白衣飘飘,犹如仙谪一般,转眼便已经到了飘扬移动的望月军旗处,我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见那两面大旗在他手中一阵翻飞,周围数人倒下,他便用两面旗裹了一人又闪电般飞回白马上。
我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儿便朝天青前路军与左路军中间安全地带急驰而去,身边的护卫自是紧随在侧。
往左一看,穆字旗越发的清晰了,再看望月不到四分之一的残兵两侧,墨蓝色的寒星大军与本留在齐青关的天青军也以收网之势将望月军的范围越缩越小。
合围之势已形成,接下来的只不过是瓮中灭鳖而已。
倒是不远的汜州城门那一关,展延的先锋部队还未攻克,守城的将领眼见着汜河关里二十万大军即将全军覆没,也不敢开城门来解围,天青寒星龙曜共有六十万大军,远不是他们可以解的围。
曦岚见我冲进战场,也策马朝我这边而来,马背上还驮着一人,正是之前从望月军中用两面军旗裹来的人儿。
行至我跟前,他将马背上的人随意的扔在地上,那人显然已被点了穴,就这么跌在我马前,我低头看去,竟是那望月国使臣!出使天青国,如今又出现在战场,再看他一身银盔甲,身份不得而知。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天曦岚,万千人中生擒敌军首领,对于曦岚来说竟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天青王那只老乌龟不择一切手段的想要曦岚继位,看来不止是出于私情啊。
曦岚,你想不想知道你抓来的人有多值钱,或者说有多尊贵?我看了看汜州城门,城墙上的箭阵与石阵,这一关已经难住展延近一个时辰了,汜州守城的将士看来是有些不简单。
我又低头打量了一下地上的望月国使臣,他跌坐在地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那眉宇之间的桀骜霸气在这种处境下依然,两眼却恶狠狠的盯着我,带着满满的不置信,我不理他,转头对曦岚巧笑道。
他脸上仍是那温和的笑容,一身白衣好象依旧纤尘不染,眼里却有了然与笑意,对赶马过来的展延道:用他攻城试试。
展将军,见展延弯身将那望月国使臣安于马上,我朗声唤道,盾牌摆弧阵,云梯置两边,木桩竖着抬,将他绑在木桩顶上。
展延回身看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又看向天曦岚,见天曦岚微笑着点了点头,便纵马而去。
盾牌摆弧阵远比现在直线排列更灵活有效,箭射过来又不会拐弯,弧形的盾阵护着抬云梯的人更安全,将那使臣绑在木桩上,若城墙上的士兵将抬桩的人射死,那么不好意思,木桩掉下来那使臣不死也难。
果然,城墙上飞来的箭与扔下的石块都远远的避开了抬桩的人,撞城门的木桩终于顺利抬到了城门前。
身边的曦岚又纵身向城门处箭矢般掠去,速度之快,竟与城墙上跳下的四个黑衣人同时到达城门外!我有些不敢置信的捂着嘴看向前方,曦岚与那四人纠缠在一起,黑衣与白衣凌空翻飞,守城的将士一时也不敢再放箭,但也只有一分钟左右的时候,五个人身形蓦的分开,四个黑衣人赫然倒在地上。
曦岚一手把那使臣从木桩上解下,将他挡于自己身前,逼得城墙上的弓箭手不敢朝这个方向放箭,一个纵身,来到抬着木桩的士兵后,对准木桩飞起一脚。
那原本由八人合抬的粗大圆木桩竟直直朝城门飞了过去,轰的一声,重重撞在城门上,一声巨响,又重重的落在地上,引得脚下的地面似乎也震了三震。
木桩虽没有将城门撞开,却赫然将城门撞凹进去一大块,同时也将城墙上的人撞慌了神。
那方才抬木桩的士兵回过神来又忙跑过去将木桩抬回来,城墙上的人刚欲动手,天曦岚却一个飞身将那使臣又趴扔在木桩上,守城的士兵不意外的又停了手。
看来那使臣的身份绝对绝对不简单,那厮不会是望月国的皇子吧?曦岚对准木桩又是一脚,身形又瞬间跟着木桩,将方才扔在木桩上的使臣拎了回来,木桩直直的朝前飞去,这回竟穿过了城门!我不禁倒吸一口气,曦岚的武功竟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我看不清那使臣的表情,料想如果他能开口,定会大叫着让城墙上的士兵射死他,也不愿意受这种耻辱。
这一变化实在太快,城门竟在瞬间被破,天青军这边士气大振,几架云梯也置靠在了城墙上,士兵们不顾箭阵争先恐后的爬上云梯,而汜州这边,守城的将领一身戎装终于忍不住从城楼走出,出现在了城墙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破空之声传入耳际,一支利箭以惊人的速度与气势从我头顶上空闪电般射向城墙上刚出现的身影,众人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那将领已身中一箭向后倒了下去,惹得阵墙上一阵骚乱。
我蓦地转头,身后不远处,那高头枣红马上一身暗红盔甲英气逼人左手拿弓还保持射箭姿势的人儿,不正是我近两月未见的二哥穆清林么!我看着他,眼眶瞬间湿润,脸上却浮起大大的笑容,那样坚毅沉稳,英气迫人的二林子是我从未见过的,可是我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最最真实也最最吸引人的,这个时候的他,才是我们龙曜国当之无愧的大将军穆清林!之前与他相处的种种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呵呵,我怎么会给他取个苍蝇的外号呢?他却没有看到我,眼神专注的望向城墙处,右手将弓拉成满月状,又飞射出一箭,随即对面有人应声倒下。
他的身边,围着一圈亲兵,同样暗红色的战袍,个个少年大器,精锐张扬,此时也一手执弓,一手挽箭,在这么远的距离下,将城墙上的人儿纷纷射落。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城墙上望月弓箭手的射程范围之外,他们能射落对手,对手却射不到他们,撇开所处位置高低优劣的因素,穆家军的箭程已远非一般人可比。
之前天青军的弓箭手在将敌人从城墙上射落的同时也将自己暴露在对方的箭程范围中,可是所处位置优劣摆在那里,不仅我方的牺牲远比敌方大,而且根本没法接近城门。
我回过头,继续看向前方的战场。
如此专心作战的穆清林,我岂能影响他,让他分心?没了主将,又被穆家军的人屡屡射落,城墙上一时乱了阵脚,城门又被砸出一个大洞,天青大军趁势向前潮涌而上,曦岚更是一个纵身飞入城中,好象电影版《杨家将》里李若彤演的八妹破城那一幕,没消多久,城门沉沉从里打开,那个白色身影随着洞开的大门映入眼帘,身后是一大片倒地的汜州守城士兵。
我的心里除了震撼与惊叹,更有庆幸与信心,脸上又浮起大大的笑容,汜州已破矣!我策马退至一侧,看着天青龙曜寒星三军依次入得汜州城,留在汜河关的,是遍野的尸首和成河的鲜血。
我将香囊取出,凑近鼻子深吸了一口气,又放回怀里,然后纵马跟上大军,自是依旧与天青大军一道。
城内百姓并无反抗,三军纪律严明,也没有抢掠之径。
相反,从百姓的议论交谈中,似乎对望月王的统治颇多不满,除此之外,竟还有人谈起龙曜国的贤帝与贤相,言语中似对我之前提出的科举、养老、免兵役、租地及商贸物价的控制颇为崇敬,甚至羡慕龙曜子民能有如此贤帝贤相。
我的嘴角不禁咧了开来,那说话大声、言语煽情、鼓动人心的几个人,若说不是狐狸找来的托儿,我从此乖乖听话,狐狸让我朝东我绝不向西,哼!三军一路前进,气势磅礴,傍晚时分便在汜州北部扎营。
寒星军在左,龙曜军在中,天青军在右。
我依旧与曦岚同一个营帐,可是今天在营帐中还多了一个人,便是那被俘虏的望月国使臣。
殿下,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我微笑着蹲下身,对地上的人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夜风探回来的消息,这人居然是望月国太子望月宗宁,没想到他不仅亲自出使,还亲征此役。
他怒视着我,如果没被点穴的话,我估计一早被他大卸八块了。
曦岚,让他说话吧。
我的笑容慢慢变冷,红儿的命与云辉的断臂,这仇我可没有忘,那天晚上的黑衣人不就是眼前这人派来的么?你到底是谁?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问我是谁?呵呵,看来女人与宰相在他们的意识里,是永远联系不到一块儿的。
你说呢?我可不会傻到对着敌人仇人将自己的老底也揭了,哪怕是个将死的人,殿下,作为幽州那晚您对我所作所为的报答,我一定会让您活着回到望州与您父皇见上最后一面的。
哈哈,这一次只不过是被你们攻了个不备,想取望月,你以为凭你们三国联合就能做到?他蓦地大笑,那神情,一如往常的狂傲霸气。
难道殿下还奢望叶苍和修若会来解望月之围?我也微笑,狐狸那丫一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之前告诉我,叶苍与修若两国,他自会搞定,不用我瞎操心。
聚少离多(一)我将望月宗宁交给曦岚处理,骑着马屁颠儿屁颠儿准备去龙曜军营找我亲爱的苍蝇哥哥。
可是没等我跑十米远,身边一下子就冒出了好几匹同行的马,我转头一看,不是一路而来呼啦啦围着我的那几人还有谁?我勒马,对着他们一阵横眉冷眼,最后终于只跟了夜风那个拖油瓶继续屁颠儿屁颠儿向龙曜军营奔去。
出得天青军营,便被龙曜的士兵拦了下来。
我汗,如今我身上穿了天青的兵服,还真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眼见着小夜同学就要发飙拉着我硬闯,我只得下了马,伸手将怀里早前从苍蝇处刮来的刻着林字的他的贴身玉佩拿了出来,吩咐道:拿着这个,告诉穆将军,说浅浅求见。
那士兵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拿过玉佩,转身便走了。
我也没作细想,歪着脑袋细数二林子的不是:近两月了不来一封信、战场上居然无视我忽略我、现在又设拦不欢迎我,哼,看我呆会儿怎么收拾你!那士兵还没回来,穆默远远的看见我,便迎了上来,领着我和夜风,直往帅营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念念叨叨的跟我道歉。
我一径想着怎么找苍蝇算帐,本想忽略他的念叨,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便决定小耍一回这小子。
穆默,你今年多大啦?我作慈祥老者状。
啊?这小子一下子没跟上我跳跃的思维,痴呆了一秒,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咧着嘴,憨憨的道,回公子,小的今年二十六了。
二十六?同龄人啊!在心里握爪,嘴巴却感叹道:才二十六啊,怎的就比我家六十二的厨娘林大娘还唠叨呢?哎,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那小子一个颤抖,堪堪站稳,然后涨红了脸一句话也吭不出来了。
我跟着他站住,然后笑得前俯后仰乱没形象的。
身边的夜风突然轻咳了一声,我诧异的看向夜风,靠,难道小夜同学对我刚才的耍人行为有意见?呃?右边什么时候多出来两尊石像?好象还是我认识的,一个是二品安远将军徐定远,另一个是三品前将军陈铸,俺们以前早朝天天见的。
可是他们两个脸上那是什么表情啊,怎么比吃了一盘苍蝇还怪异啊?云……云……徐定远云了半天也没云出个所以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全是不敢置信外加不可思议。
我一下子傻了,一把捂了自己的嘴,狠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怪不得从一早展延看我的怪异眼神,到刚才龙曜小兵,以及眼前这两个人的表情,5555,我八成退化成弱智了,我现在可是女声啊,自从灵儿给我解了那药之后,我的声音就恢复了女声,扮男装随军,因为只除了与身边那几人打交道,我根本不和别人说话,那几个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也没个不良反应,所以我一时倒忘了自己的不正常处,如今一开口,女扮男装就彻底暴露了。
可是现在怎么办?承认自己是云相?不承认自己是云相?好纠结啊!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天呐,是苍蝇的声音!我的心立马不纠结了,苍蝇一出现,基本不用我烦恼什么了。
果然,那两位将军抛开我的问题立马向苍蝇同学打招呼问好,刚问完好就被苍蝇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了,离开的时候还一脸困惑的看了我一眼。
我喜孜孜的唤了声二哥,屁颠儿屁颠儿跟在他后面随他回帅营,将一早要找他算帐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反观苍蝇的脸色,似乎有些臭啊,这小子近两月不见,态度与脾气好象变坏了嘛,胆儿也肥了,敢对着偶摆脸色了。
夜风候在外面,帅营里只有我一人,外加苍蝇一只。
二哥?我又试探性的唤了一声,这小子忒奇怪了,依旧微臭着一张脸,一句招呼也没有。
以前那个可爱的老被我三言两语气得跳脚的二林子居然成这德性了?难道他现在一身盔甲的要装酷摆架子?哎呀呀,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现在才摆大将军的架子太晚了咯。
二林子!一想到此,我就彻底没了顾忌,音量也提高了不少,哼,苍蝇还能将我吃了不成?啧啧,可是很奇怪啊,这小子突然有些憋红了脸,似有什么问题困扰他一般,却硬是不开口。
我忍不住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边碎碎念:回魂喽,回魂喽!这小子终于憋不住,一把转开头,却只说了一个三字,又没了声音。
三?苍蝇一直不开口,不会是在犹豫叫我三弟好还是三妹好吧?原来如此啊,娃哈哈哈,苍蝇还是偶那只可爱的苍蝇二哥啊。
二林子,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关于称呼问题,我决定再让苍蝇憋一会儿,所以换个我感兴趣的话题吧。
他果然又憋了一小会儿,终于忍不住的抽搐了几下嘴角,蓦地转过脸,冲着我叫道:不许再叫我那个鬼称呼!我咧着嘴捂着肚子大笑,笑完又眨巴了几下眼睛,装乖巧装甜美的轻道:是,二哥。
苍蝇的脸不意外的又红了,哎,果然还是老样子啊,真好玩,嘿嘿。
你怎么跑到战场上来了,你不要小命了?苍蝇红着脸貌似责备又貌似关切的问道。
哎,老实人啊,如今我恢复了女身,他那声三弟好象就叫不出口了。
可是偶啥时候不要小命了?偶的小命偶可宝贝着哩。
我白了他一眼,凉凉的道:二哥不是也在战场么?再说我身边有一帮高手保护着,还有你给我的天丝软甲呢!哎呀,惨了,跟着大军赶了一天的路,好不容易歇下来就巴巴的赶来看苍蝇,忘记将偶身上的天丝软甲脱下来送还给苍蝇了,貌似从见到苍蝇那刻开始,偶心里就有些小兴奋,不太正常咯。
行军打仗本就是我的天职,与你怎么一样?你还跑到前线来!咦,难道破城门那会儿苍蝇也看到我了?靠,那这小子还装酷的射箭,瞄也不瞄我一眼,太过份太过份了啊。
我睨了他一眼,撅着嘴道:大哥都没拦我。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哎,我心软了,这么久没见他,一见面可不能将他活活憋死:二哥,叫我浅浅吧。
狐狸和曦岚都这样叫我,那么没理由将苍蝇区别对待吧,他可是屡屡帮我解围的贵人呢。
浅浅,二哥派人护送你回家吧。
他看着我,认真的说道。
狐狸第一次叫我浅浅时是试探的,曦岚第一次叫我浅浅时是带着疑问的,而眼前这人第一次叫浅浅,没有拭探,没有置疑,自然而然。
不要。
我耍赖,还是做女人好啊,怎么撒娇怎么耍赖都没关系,对了二哥,天丝软甲我明天一早再过来还给你吧,现在还在我身上,这软甲好使,你穿着上战场就更安全了。
你还要回到天青军营去?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营帐外传来,我扭头一看,那掀开帐帘悠哉悠哉走进来的人儿不是狐狸还是谁!大哥怎么来了?我伸手扶了一下下巴,狐狸这丫不是在寒星军营么?苍蝇却适时起身,将狐狸迎上了本来由他坐着的帅位。
狐狸坦然的坐下,一点也没有抢人家座位该有的脸红不好意思啥的,两只桃花眼又半眯着看着我,复又懒懒的道:浅浅不是说和清林会合便脱身的么?呃?好象是有这样说过啊。
可是不是现在啊,我都没跟曦岚交待一声呢,如果这样不回去,曦岚肯定会找上门来的,可不能因此内战的说。
我咽了咽口水,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道:可是我还没跟曦岚正式告别呢,而且那边还有一个仇人需要我去折磨对付。
真是的,我干嘛说得像做贼一样?我应该很有理的啊,曦岚帮了我多少啊,还被我拖下水,过河拆桥也没这么迅速无情的说,做人还是要讲道理的嘛!正式告别?呆会儿他就会过来,你就在这里正式告别好了,至于那个仇人,不用你亲自动手,眼下这时候,不将他利用得干干净净岂不浪费了?狐狸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明明有笑容,可是我怎么瞅这笑容怎么有问题,而且他看我的眼神,哎,有些不纯洁啊!曦岚也要过来?不祥的预感,很不祥的预感,我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曦岚为什么会过来,他刚刚没说要来这边的啊?三军元帅待会儿在这里商讨作战方案。
善良的清林同学又适时帮偶解了惑。
原来如此啊,看来是我多想了,嘿嘿,这下放心了。
我笑容满面的对着穆清林道:原来二哥还有这么重要的事啊,我呆在这儿忒不方便了,大家谈正经事,那我先回避啦,晚了被人撞见了不好。
大哥二哥,我先走了,拜拜!我朝那两人挥了挥手,转身便一溜烟的朝帐外跑去,结果还没到帐帘处,便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我抬头,居然是狐狸!他两眼泛着桃花的看着我,笑得一脸坏水,凉凉的道:大哥和浅浅一起回避吧,三军元帅研究作战计划,我不是元帅,也应该回避的。
我扭头,两眼求救的看着苍蝇,才叫了一声二哥,便被狐狸强行拉出了帅营。
聚少离多(二)大哥,你拉我去哪?哎,二林子见死不救,害得我现在落单,没义气啊!狐狸却不说话,揽着我跳上一匹马,便向军营外急驰而去。
眼前是一个湖泊,月华洒落湖面,幽冷清远,冬日的夜,让我觉得有些冷。
冷么?狐狸抱着我下了马,任由那马儿在附近晃荡,眨着他黑亮的桃花眼貌似关切的问道。
我忙不迭点了点头,算你还有点良心,懂得关心一下人。
这天这夜,真的是有些冷啊。
我觉得还好啊。
这四周都是冷冷清清的,浅浅若真觉得冷,要不抱着马儿取些暖吧。
他在我身边站定,也不看我,说得风清云淡。
说完还配合的转身看了看,蓦的话音一转,似无奈又似惋惜道,哎,这马儿怎么跑远了?这可如何是好?我怒,臭狐狸不风度翩翩温柔体贴的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我身上也就算了,居然还拿我开涮。
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加菲。
我撅着嘴,睨了他一眼,然后抬头看天,眼神与声音颇有些飘缈虚无的感叹道:娘小从就告诉我,找情人得找个浪漫的,找丈夫得找个体贴的。
婚姻生活冷暖自知,若找个没心的,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说罢,我又轻晃了晃脑袋,深深的叹了口气。
臭狐狸,想我主动投怀送抱,做梦吧你!果然,狐狸一听我这话,一把从背后将我拥住,挡住了身后吹来的冷嗖嗖的风。
我一下子没忍住,卟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天哪,狐狸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啊,嘻嘻,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大哥,不要,我痒。
我还没笑够,狐狸居然轻咬起我耳垂来,酥酥麻麻痒痒的,我缩起脖子却还是避不过。
那浅浅告诉大哥,什么时候回家?他没再咬我的耳垂,转而在我耳边轻喃,似能魅惑人般,一手紧紧搂着我,另一手却不老实的往上移,惹得我一阵心慌又意乱。
大哥。
我努力让自己神智清醒,一手死死抓住狐狸那只不安分的手,声音也有些轻颤道,我现在是天青国的汐月公主,天青王派了三个人监视着我呢,突然失踪没法交待的,这事儿,须得我和曦岚商量好了才没有麻烦。
只是没法和天青王交待?他突然转过我的身子,直直的看着我,眼睛又危险的半眯了起来。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的眼睛半眯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看到他的桃花眼里泛起了融融笑意与暖暖宠溺,这才老老实实的交待:大哥,曦岚于我,不止是救命之恩这么简单,我能说走人就拍拍屁股走人么?大哥知道我没法做出这种事,所以才没拦着我随军出征不是么?他轻叹口气,将我拥入怀里,紧紧地,终究一句话也没说。
我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双手抱着他的腰,心里是满满的感动:狐狸他,是了解我的呵!良久。
他温柔的声音才在头顶上方响起:浅浅一定要尽快脱身啊。
我乖乖的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却好象蹭到了什么东西。
我一时好奇没忍住,便伸手往他怀里探,结果手还没碰到那东东,就被狐狸一把抓住了。
我诧异的抬头看狐狸,却见他那双桃花眼幽如深潭,又似有火焰在里面跳动,声音低沉暗哑道:浅浅今晚上留在这吧。
我的脸噌的一下热了起来,5555,我好象真的很有色狼的天份啊,居然主动去扒男人的衣服,还有还有,一听狐狸这样一说,我的小脑袋立马想歪了,5555,看来偶真是越来越不纯洁了,偶可不能忘了偶现在是十八岁滴清纯美少女的说。
不……不好吧!只要一想起要跟狐狸窝在一起呼呼大睡,我的脸就更烫了,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的。
浅浅每日里与天曦岚同一个营帐,怎的就没觉得不好?狐狸的声音愈发的温柔了,可是我却明显感到危险的气息。
吃醋的男人也是很可怕的,更何况这男人还是一国之君。
我跟曦岚清清白白纯纯洁洁的,再说晚上营帐一隔为二,根本没发生什么事,我当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连忙解释。
要是狐狸认定我给他戴了顶绿帽子,那新仇旧恨的,我的小命估计也完了。
狐狸突然轻笑出声,我诧异的看着他,他那对桃花眼不仅有笑意,还有满满的得意,连说话的声音也突然变得有些淫荡:那浅浅觉得晚上与大哥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不等我回答,他一手揽了我腰,一手抚上我背,眼神幽深,声音懒懒的道:浅浅担心的事,说不定大哥更要担心提防一下。
我差点吐血身亡,又被这臭狐狸耍了,明明我还比他大了几岁的说。
可是冷静一想,狐狸这时候提这要求恁的奇怪啊。
大哥是不是要回去了?三军联盟已成定势,他这一国之君不可能老呆在战场吧?他拥紧了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猜对了,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涩然,多想这时候跟着他一起回去啊,继续做我的清闲宰相,没那些烦人的事,过回以前小白而又幸福的日子。
可是可以这样么?让天青同意结盟,我心里清楚自己是利用了曦岚,即便他是自愿的,也改变不了这事实,曦岚为我做的,我真的可以这样拍拍屁股说声谢谢就走人?可是留下来又该如何?明知他对我的感情,还留在他身边,最终又给不了他需要的他希望的,这样留下来会不会伤害他更深?怎么了,浅浅?狐狸抬起我的脸,用手轻轻擦去我不知何时已流满脸的泪,眼里是心疼,又有一丝惊疑紧张。
我摇了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
我这是怎么了?这是我第二次在狐狸面前大哭,上一次是在天山脚下天湖畔,狐狸突然跑过来看我,也像今天这样,我将曦岚扔在一边,然后抱着狐狸大哭。
为什么我的眼泪不全是因为舍不得狐狸,好象也有心疼曦岚?大哥,我想回家。
我抬起头看向狐狸,就让我撒会儿娇,心里舒坦一下吧。
好。
他的眼神认真而坚定,仿佛知道此刻我内心的挣扎一般,毫不犹豫的答道。
我心里一暖,又抽抽答答了几下,继续寻求心理慰藉:大哥吹箫给我听。
好。
狐狸又一口答应了,真难得他还有这么爽快好说话的时候。
想起刚才的好奇心,我又伸手往狐狸的怀里一阵摸索,这回狐狸同学不但没加阻拦,反而主动将怀里的东东拿出来,居然是块玉佩,而且那手感,那在月光下依稀可辨的形状,不会是那传说中的龙兰玉佩吧?汗!我握着那玉佩,狐狸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暖暖的,满满的,好象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样。
我们就这样互相对视着,久久都没说话。
其实根本不用任何言语,我相信狐狸懂我此时的心情,就像我也明白他心里的小小不安一样。
夜越深,天越凉,我的手脚微冻。
狐狸一吹口哨,那马儿便跑了回来,然后狐狸揽着我上马,马儿便朝着军营处小跑过去。
我靠在狐狸的怀里,狐狸抱着我,不知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还是我刚才的泪水,两个人难得的都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狐狸在想什么,但我的心里,却是宁静的。
浅浅,唱首歌吧。
狐狸突然在我耳畔轻喃。
迎面有冰凉的夜风,身后却有温暖的人,那就唱首歌吧。
过了今晚,又要和狐狸分开了啊。
半冷半暖秋天,熨贴在你身边,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绵绵。
半醉半醒之间,在忍笑眼千千,就让我像云中飘雪,用冰清轻轻吻人脸,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象柳丝象春风,伴着你过春天,就让你埋首烟波里,放出心中一切狂热,抱一身春雨绵绵。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第一次看《青蛇》,第一次听到这首《流光飞舞》,就被这一句感动了。
拍拍有些冻僵的脸,我有什么好担心好不放心的啊,我喜欢狐狸,如今又要分离,我为什么不能给自己多一些与他独处的机会呢?大哥,我拼命的将头往后仰,直到看到狐狸的脸出现在我视线上方,然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脸却有些发烫,晚上我陪着大哥。
我看到狐狸的下巴瞬间在眼前放大,将我的一声惊呼没入他的口中。
我晕眩前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这姿势也太有创意了吧。
身下的马儿蓦地停下,狐狸也放开了我。
我依旧眩晕在狐狸的吻中,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只觉得身子一转,狐狸将我抱起让我侧坐在马背上,又紧紧搂了我在他怀里。
思维停顿了十秒钟后,我有些不明所以的从他怀里挣扎着抬头,侧转过身去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这马儿怎么突然停下来了,难道军营到了?抬眼一看,要不是狐狸紧搂着我,我早从马背上滑落了。
果然到军营了,可是又不止到军营这么简单,那出现在我们跟前的几个人影,藉由军营的灯火,除了曦岚和清林,似还有两个面生之人。
难道刚才少儿不宜的镜头全被他们看到了?5555,苍天呐,就让我在此刻柔弱弱华丽丽的晕倒一回吧!聚少离多(三)我当然没有晕倒了。
我现在见血都不晕了,难道还能巴望见几个帅哥会晕倒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我呆了几秒,立马恢复冷静,无比英明的替自己想了一招,趁着狐狸不备,一骨碌的滑下马背,看也不看在场的人一眼,拔腿便向军营跑去——以我前所未有的速度。
为了避免被曦岚或清林半路拦下,我还特意选了从那两面生之人的身边经过,我一向都是这么聪明的,能在瞬间做出最利于自己的打算,嘿嘿。
正当我经过那两人身边时,靠近我这边的矮个的面生人突然手一伸扯了我一把,我是多么投入的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啊,他这样一拉,我一个不备,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5555,看来这一回你们不用表扬我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事后想想,估计从曦岚清林他们身边路过,他们知我此时尴尬,九成九还不会动手,结果我偏偏选了从那两陌生人身边经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还来不及起身,来不及揉揉我摔疼了的小屁屁,呲牙咧齿双眼含泪的正准备好好瞧瞧嬷嬷的谁向天借了胆儿敢对我下黑手,结果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然后一张关切的脸映入眼帘,一道温和又有些紧张的声音响起:浅浅摔疼了吧?是曦岚,这小子离我近,武功又好,自然是比狐狸和清林早一步了。
我拼命眨掉眼里的泪水,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真的是摔疼了呢。
曦岚二话不说,抱着我转身便要走,却蓦地停住。
浅浅?狐狸拦在前面,神色莫测,不仅桃花眼又习惯性的眯了起来,这回连眉毛都皱在了一起,那声音,那假笑,逼得我后背一阵冷汗。
糟了糟了,忘记狐狸也在这里了,还有苍蝇,什么时候也跑到跟前来了?我慌手慌脚的在曦岚的怀里挣扎了起来,这时候我虽然不能转身扑到狐狸怀里,但也不好意思继续窝在曦岚的怀里啊。
这位小哥,刚才内弟多有冒犯之处,齐某代他给你赔个不是了。
那大个子面生人也来到我跟前,态度颇为诚恳的道了个歉,而他身边的凶手却是一脸的不屑与不耻。
我借机又挣扎了一下,总算从曦岚怀里挣了出来,一手摸了摸还疼得要命的屁屁,苦着脸皱着眉道:他下的黑手,为什么是你道歉?我怒啊,要不是这小个子男人拉了我一把,我早一溜烟跑没影了,用得着面对眼下这复杂混乱的局面么?你……你是个女人?那小个子男人一听我说话,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声音结结巴巴的,还用右手食指指着我。
可是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我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我的嘴巴已经张成O型回不了原样了。
听他的声音,OH MY GOD,他……他居然也是个女的!我就这么张着嘴,顺势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四个男人:那个大个子面生人打量了一下我,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人,然后一脸的无奈;苍蝇关切的看着我,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小个子假男人;曦岚从始至终都只看着我,听到有女人的声音连个该有的诧异或奇怪的反应也没有;狐狸随意的看了一眼那小个子假男人,转而看向我时,眼里却泛起了浓浓笑意。
我终于明白了:苍蝇是最最纯洁的了;那大个子面生人自是一早知道那小个子假男人的身份,不过看他看我时那坦然的眼神,倒是个人物;从狐狸泰然的神色以及刚才眼里的笑意,八成一早也知道那假男人是女的了,再说他本来不是一直呆在寒星军营嘛,说服寒星结盟的事儿貌似也是他亲自出马的;最后是曦岚,哎,还是那样,事不关已,就漠不关心啊。
以上种种,说来话长,其实只有我眼珠子一转的时间。
你拉我做什么?既然大家都是女人,眼前这四个男人也都是知根知底的,又是军营中的一把手,我干嘛还要瞒着忍着冤着?虽然明知这两个陌生人八成是寒星国的人,那大个子的肯定还是元帅级别的,这女的,不是将军家的大小姐,就是个没事儿吃饱撑着偷跑出来的公主,但他们惹我在先,我的屁股可不能白摔疼。
那矮个子假男人居然睨了我一眼,转过脸不理我。
再反观那四男人的神情,居然这会儿都袖手帝观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特别是狐狸,那眼里是赤裸裸滴怂恿之意啊。
敢不理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几时受过这气了?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是我们两女人之间的战争,那就勇敢的迎战勇敢的掐呗!我对那假男人特温柔的笑了笑,然后迅速飞起一脚,就那么狠狠的踹中了他的膝盖。
妈呀,踹了人家,自己的屁屁也好疼啊,我歪嘴竖眉的倒抽了好几口冷气。
啊!你居然敢踹我!那矮个子男人一声痛呼,蹲下身一手抚着膝盖,一手指着我不可思议的叫道。
你敢拉我,还害得我摔倒,我为什么不敢踹你?我怕她干嘛?不就是个女扮男装的小P孩嘛,再说了,如果真要动手,我敢百分之百肯定,四个壮丁中起码会有三个壮丁站在我这边,我甩你啊。
你这不知羞耻的女人,你知道我是谁么?那假男人估计没料到我会这么顶她,气回小孩子原型,颤颤着想用身份来压我了。
我管你是谁啊,顶多就是个不懂事的公主呗!这里是军营,你既不是将军,又没有官阶,还是个女的,就应该收敛点!我现在也是公主呢,还居然说我不知羞耻,我哪里不知羞耻了?等等,不知羞耻?难道是说刚才我和狐狸在马上的事儿?天呐,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大家都是上战场的女人,她为什么一打照面就对我下黑手?还骂我不知羞耻,我和狐狸亲热关她屁事啊,她这样扮男装混军营,九成九的还不是为男人来的。
再等等,狗腿的这小P孩不会是为了狐狸才巴巴的跑来战场的吧?我脑海中千百种可能性闪过,然后将其中最狗血最老套的留下,串起一个大概的故事情节。
反了反了,狐狸这妖孽去趟寒星国,居然还勾搭了个未成年少女回来!话说狐狸这时候突然发话了,一手牵了我手,对着那大个子男人微欠了欠身,淡笑道:齐将军,云某先告辞了。
云某?云某?我怎么觉得狐狸那丫好象是冒用了我的名字啊?狐狸去寒星国的时候不会瞒着自己的身份吧?这倒好,我用他名字,他也用我名字,我认识了曦岚,他勾搭了那貌似公主的人,真是一点点都不肯吃亏啊。
她是谁?那小P孩突地冲到狐狸跟前,指着我问道。
哎,真是太品了,动不动就用手指人,不晓得这样粉没气质的么?我优雅的打了个哈欠,决定一锤子敲死这烦人的小强:你是寒星国的某位公主吧?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记得我绝对是一个你惹不起的人。
还有,别跟我比身份,我的身份比你更娇贵,若比权势,你更输得惨,至于美貌智慧及个人魅力,咱们就拿眼前这四个绝顶出色的男人说事,有三个绝对会听我的话乖乖的跟我走。
所以你想耍威风摆架子,应该一早将那些伺候你的丫环一道叫来,不然在这军营,即使是公主,也是个不顶事的。
说罢我不再理她,对着狐狸苍蝇和曦岚甜笑道:现在,你们三个愿意跟我回营了么?低头走到苍蝇的帅营前,我的脸更苦了。
烦人的问题终究还是要解决的啊,而且是要我亲自解决,就像外面碰到的那女人如果真是狐狸招惹来的麻烦,也须得他亲自去解决一样,感情的事还是得当事人出马的。
我鸠占鹊巢的拉着曦岚进了苍蝇的帅营,将狐狸和苍蝇拦在了门外,有些话我必须单独对曦岚说。
曦岚,我想留在这里。
我低着头,有些怯怯的将话说完,不敢抬头看他。
他没有说话,可我知道他正看着我,四周寂静无声,那沉默而有些压抑的气氛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曦岚。
我蓦地抬头看他,他不能这样一直不说话啊。
可是一抬眼,他那猝不及防还来不及掩饰的心碎神色就这样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不知道我的心在这一刻为何会那样难受那样痛,眼泪瞬间溢出眼眶,只能一声一声的哭道,曦岚,对不起,对不起。
浅浅,不要哭。
他的神色恢复如常,可是脸上那强装的笑容明显有心疼、有痛楚、有落寞,声音一如往常般温柔,手却有些轻颤的抚上我的脸,手指一遍一遍拭去我流不停的泪水。
终究有坦白的一天,终究有告别的一天,是不是越早说清,这痛就越轻,这伤就会越早愈合?曦岚,我不哭,我不哭。
我慌忙用手背擦去泪水,吸了吸鼻子,拉过曦岚依旧有些微颤的左手,紧紧包在我的双手中,可是曦岚的心,是不是也可以不要哭?他垂下眼睑,似乎盯着我的双手,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看着他,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曦岚身上那浓浓的哀痛是我一手造成的啊,为了自己要做的事,我假装不懂他的心,以为这样在接受他的付出时心里的罪恶感与负疚感会少一些,可是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只不过是暂时麻痹而已。
当一切避无可避时,才明白这样做,不仅深深伤害了曦岚,也伤害了自己。
我此刻心里的伤痛,哪怕结疤了,愈痊了,依然会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曦岚他,是我亏欠太多太多的人,我的亏欠,不仅是他之前的付出,更是接下来或许对他整个人生的改变。
聚少离多(四)浅浅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快就做出决定?曦岚猛的抬头,清亮的眼眸紧紧盯着我,那里面有毫不掩饰的坚定。
我的心一颤,忙撇开头,不忍再看那双眼眸,声音涩然道:曦岚,有些事如果再努力再用心都无法改变那结局,又何苦让自己深陷其中不能抽身,时间越久陷得越深只会让自己更受伤而已。
是么?他轻轻的说道,似喃喃自语,却让我的心揪疼了起来,浅浅从未喜欢过我,一丝一毫的喜欢都没有么?曦岚!我转头看向眼前的人,好象所有的光彩都在瞬间远离了他一般,那样黯然而失神的曦岚是我从未见过的,想起初见他时那飘然脱俗的样子,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如今已沾上点点干涸的血迹。
曦岚,曦岚,这样的一个人儿,我怎么会从未喜欢过呢?可是喜欢了又怎么样?晚到一步的喜欢,连牵手都不会脸红,连拥抱都是坦然而纯洁的。
这么早决定,以后受伤了怎么办?他伸手轻抚我的脸,神情却有一丝恍惚,转而又一把拥紧了我,浅浅,不要这么早决定,不要让自己有被伤害的机会,不要拒绝我好么?让我陪在浅浅的身边,哪怕最后浅浅还是不喜欢我,起码让我看到浅浅幸福。
受伤?被伤害?为何曦岚会担心这些?刚才那假男人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我心里一沉,难道?曦岚,你听到些什么?你知道些什么?我的心突地慌了起来,从曦岚怀里退身,狐狸这丫不会真招蜂惹蝶勾引了人家吧?自从我踏上游说的路程之后,其实很少听到关于龙曜国的消息了,狐狸也从不说自己的处境,后来进了天青皇宫,更是有些与世隔绝的味道。
曦岚看着我,却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曦岚,我如今一边还是龙曜国的云相,一边又是天青国的汐月公主,就算我不管龙曜国的事,也脱不开云府的身份啊。
曦岚,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被安了个汐月公主的身份,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若是曦岚也不肯放手,那我该如何?我与狐狸顶多也就是私订终身,没娶后纳妃的皇帝狐狸,被要求和亲也是很可能的啊,我又与他分别在即,到时候会不会连个争取或者坦白的机会也没有?浅浅。
他眼里的痛色一闪而过。
我一把扑进曦岚的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只不过想到狐狸有和亲的可能,我便慌得没了主意,差点又将曦岚伤害了,我怎么能逼着曦岚做决定呢?至少也不能这么快让他做决定啊。
曦岚,今天晚上便让我留在这里吧。
我抬头看他,他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我忍住没将视线移开。
狐狸他明天便要走了,我真的很想与他多呆一会儿。
他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紧紧的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手中。
曦岚,那个望月宗宁,你一定要派人好好的看着他,明天一早我还有事找他呢。
我拼命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他定定的看着我,还是没有说话,只突然俯首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在我还没回过神来之际,却转身大步走出了帅营。
我摸着额头,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直到狐狸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把我吓得回了神。
我隔着衣服摸了摸我受惊的小心肝,往狐狸身后瞄了瞄,没有看到苍蝇。
狐狸没开口,只一把揽住我腰,整张脸便凑了过来。
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我没看到苍蝇便有不祥的预感,所以立马伸手往怀里将那香囊掏了出来,其实这属于下意识的动作,做这动作之前我也不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作用,不过等我将香囊拿出来之后我便知道它的作用了:我迅速的从怀里将香囊掏出来,然后献宝般拿到狐狸跟前,结果半路碰到狐狸凑过来的嘴,他便纯洁的给香囊献了一吻。
这香囊是大哥亲手做的么?做得好漂亮哦!赶在狐狸发飙之前,我讨喜献媚的来了这么一句。
可是端看狐狸那不顾形象破天荒黑线的脸色,5555,好象效果适得其反的说。
哦,我还以为浅浅是在躲着大哥呢。
他将香囊一把从我手中抢过,又塞回我怀里,脸色这才有些缓和的说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我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有不把自己摇晕誓不罢休之势。
是吗?狐狸双手将我不停摇晃的脑袋固定住,俯下身盯着我脸巡视了一遍,复又站直,颇有些哀怨道。
算了,阵亡就阵亡,沦陷就沦陷吧。
反正我亲他跟他亲我其实还不是一样,就给他点甜头吧。
我对着狐狸灿烂一笑,然后踮起脚尖,伸出双手勾住狐狸的脖子,心一下子跳得好快好快,轻轻闭上眼,第一次主动将嘴凑了上去。
可是事实证明主动跟被动还是有区别的,第一次主动,等到我终于喘着气回过神之后,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与狐狸躺在了这帅营后侧貌似是苍蝇休息的榻床上。
大……大哥。
我结巴了一下,天呐,不是我想结巴的,实在是我太紧张了。
我与狐狸躺在一张床上,而且我现在还在狐狸的怀里,而且狐狸的手还不老实的在我身上游走,而且我的手貌似也在揩狐狸的油。
浅浅。
他在耳边轻喃,啃咬完我的耳垂,又顺势啃我的脖子,惹得我阵阵轻颤,继续魅惑道,他怎么知道浅浅的名字?唔……我自己说的。
我现在正在意乱情迷之中,根本没听清狐狸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回答。
可是说完我立马清醒了,因为那只狐狸居然重重的咬了我一口。
啊,疼。
我轻叫了一声,眼泪汪汪的瞪向那只狐狸。
浅浅什么都跟他说了?狐狸终于放弃啃我的脖子,转而一手揽着我,一手抚上我的脸,声音温柔,眼神泛着危险的讯息,眼里又有满满压抑的情欲。
我陷在那双眼睛里,乖乖的点了点头。
却不料狐狸一个翻身,便将我压在了他的身下。
我终于彻底被吓清醒了。
5555,难道狐狸又吃醋了不成?可是我还来不及说点什么,狐狸一手撑在床上,另一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就这么探入了我怀里,覆在我的心口上,他的手一半隔着裹胸布,一半就贴在我的身上,那温热又有一丝微凉的触感让我倒吸了一口气,又一下子摒住了呼吸,身子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似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有些燥热,又有些眩晕,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这里面,只有我一人可以住,这外面,只有我一人可以碰。
他用手将我胸口的领土巡视了一遍,复又啃咬着我的下嘴唇轻轻喃道,浅浅,我的浅浅,你是我的。
我想我是有些犯贱的,听到狐狸这样霸道的表白,我居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欢愉,心灵的幸福与感动远远胜过了理智,我本能的伸手,也放在狐狸的胸口上,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他,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大哥这里也一样么?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又重重的按压在他的心口,眼眸黑亮坚定,刚想点头的样子,却突然轻笑出声,眼里泛起浓浓笑意,笑容也变得万分愉悦:浅浅也会吃醋么?惨了惨了,我好象真的被狐狸迷倒了,为什么见他这样毫不掩饰的笑意与开心,我想也没想的就点头了。
看到狐狸笑得愈发灿烂的脸,我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事实上我也这样做了,我一边颇有些恼羞成怒的费力推还趴在我身上乐得没边的狐狸,一边扭来扭去的想脱身,天呐,这姿势太暧昧了。
浅浅。
狐狸一声低呼,闪电般将我的双手抓住,身子一沉,将全身的重量压在我身上,又握着我的手绕到他身后,让我的手环着他的腰,声音暗哑,却带着一种情欲的磁性,浅浅再这样乱动,是想与大哥在这里成亲圆房么?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
我虽然决定晚上陪狐狸,可这陪不是三陪的说。
狐狸。
我有些紧张有些怕怕的轻唤,天呐,根据我几近为零的生理常识,外加以前看言情小说遇H则跳但偶尔有不小心瞥到的经验判断,狐狸的身体好象有反应的说。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尖尖,听说男人都是欲望的动物,有兽性的一面,狐狸那丫不会忍不住兽性大发吧。
狐狸?狐狸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俯下脸,对着我吹气道。
天要亡我啊!大脑秀逗了不成?这时候居然将心里的称呼叫出来了,看来狐狸的生理反应真的把我吓住了。
不管了,如今面对狐狸一人的局面比刚才面对五个人还混乱。
我一把搂住狐狸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窝,嚷嚷道:大哥,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能骂我,不能怪我,也不能对我兽性大发的说。
耳际传来狐狸的轻笑声,然后他抱着我一个翻身,我便趴在了他身上。
大哥会和亲么?我趴在狐狸的胸口,一只手无聊的在他的衣服上画圈圈,状似随意的说道。
叹气声在头顶上方响起,我的手被握在另一只温暖的大手中:忘记那天我跟你说什么了?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当真,不要胡思乱想,浅浅只要相信大哥就行了。
那我可以叫你狐狸么?我的下巴抵着狐狸的胸膛,看着他眨巴眨巴的问道,狐狸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不行。
他断然拒绝,脸上有怒气想爆发又隐忍的纠结。
我一边骨碌碌的滑下身子,一边闲闲的道:这爱称既然你不要,那我送给曦岚好了。
你敢!狐狸一伸手,将我死死纳入怀中,低头便又将我的嘴堵上了。
蜚短流长(一)其实一晚上都没睡好,为什么呢?因为第一次与男的同床共枕,这心就扑通扑通的一直狂跳个不停,我很怀疑狐狸在心里偷乐,毕竟像偶这么完美的人,难得有这种出糗的机会啊。
狐狸在我的额头轻吻了一下,我红着脸低着头,任由他抱我起床,然后替我穿好衣服。
呃,其实除了外袍,衣服都还在身上啦,顶多有些凌乱罢了。
你们不要想歪咯,虽然昨天晚上也粉不纯洁,但偶没有被吃干抹净的说。
外面的天还有些暗,可是大军等下便要出发,这分别的一刻也终究还是到来了。
我紧紧抱着狐狸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深深深呼吸,然后转身向帅营外跑去,一把跳上夜风牵过来的马儿,便朝天青军营狂奔而去。
夜风连唤了两声公子见我依然如故,只得策马紧跟在我身侧。
远远的便见曦岚在营外站着,见我骑着马过来,一个飞身便将我从马上揽了下来。
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么?望月宗宁呢?我与曦岚同时说话,曦岚的语气是温和而又有些紧张的,而我的却是火暴而又有些动怒的。
而且我边说还边迈脚欲朝前冲去。
曦岚轻叹了口气,牵了我手,朝前方一处营帐走去。
我也顾不得周围人诧异的视线,拉着曦岚越走越快。
望月宗宁坐在营帐里,双手反手被缚,一动也不动,显然是被点了穴。
曦岚一个眼神,旁边的守卫立马躬身退下。
我冲上前抬起一脚就狠狠的踹了过去,望月宗宁自是眼睁睁的挨踹,我又一连踹了好几脚,最后手脚并用,直到将他踹推翻在地。
浅浅,怎么了?曦岚拉了我手,见我被他拉着依旧伸长了腿还想再补上几脚,忙一手将我紧揽在身侧,俯下脸,一脸的关切。
我恨恨的又空踹了几脚,终于停下。
一边喘着气一边骂道:要不是他还有点利用价值,我现在就杀了他。
这种混蛋,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利与私欲,鬼迷心窍的发动战争想吞并龙曜国,要不是他和他那狗皇帝父亲,这种时候我们怎么会不远千里的来打这场仗?如果没有这场战事,红儿不会死,云辉不会断胳膊,我也不是什么劳什子的汐月公主;我不会对不起曦岚,曦岚不认识我,依旧可以做他的冒牌仙人;我可以继续做我的清闲宰相,根本不会和狐狸苍蝇分开。
曦岚紧紧楼了我,一声一声道:浅浅,别生气,别生气。
而被我踹翻在地上的望月宗宁却是一脸轻蔑的看着我。
曦岚,让他说话。
我气呼呼的对曦岚道,曦岚二话不说就上前解了望月宗宁的哑穴。
终究是个女人,做不得大事。
他一开口,便是这句话。
我突然觉得好笑,而且我真的笑了,笑得特别的温柔,笑得特别的甜美。
我刚刚是怎么了?居然这么冲动,倒叫他瞧了笑话去。
我静了静思绪,伸长了左手,举至眼前,细细的看了左手的五根手指,葱白纤长又有点小肉肉,我自恋的对自己点了点头,轻笑道:女人又怎么样?你知道么,望月灭国,我会是大功臣呢。
你那三十万大军,也是花了我不少心思的。
你是云风?望月宗宁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探究、试探,夹着一丝不可思议。
云风?堂堂龙曜国云相云风怎么会是女的呢?我笑得更开心了。
那你究竟是谁?他又一次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我啧啧的叹了口气,又轻摇了摇脑袋,风清云淡的道:看来殿下对我真是好奇的紧,这问题昨日才问过呢,可是很抱歉,我今天也没心情告诉你,要不等我坐上望月皇宫那把龙椅的时候再告诉你吧。
你一个女人,想坐上龙椅?哈哈哈!他大笑,那神情恢复往常的狂狷霸气,这样的时候还能保持这样的气势,真是难得。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我说的坐上龙椅,又不是当皇帝,只是想感受一下而已,我想到时候狐狸啊曦岚啊清林啊应该不会拒绝偶这个小小的要求的吧。
对了,不知殿下的武艺可好?我问得格外的温柔。
他不语,却是一脸轻视的看着我。
我看了看依旧倒在地上的人儿,温柔的将他扶正坐好,又怕传染什么似的拍了拍手,然后退开身,微笑的看着一脸莫名看着我的望月宗宁,却是对身后的人儿轻道:曦岚,废了他武功。
你敢!望月宗宁大怒,如果不是被点了穴,估计我的脖子已经被他扭断了。
从现在开始,除了有需要殿下替我们冲锋陷阵的地方,大多数时候殿下会与我在一起,如果殿下身怀绝技,我会心慌害怕的。
我继续淡笑着,望月宗宁如此相信三军联盟灭不了他望月国,其中必有原因。
整个天青军营中,以我身边的那几人武艺最高,一上战场局面势必会乱,且望月国不可能让堂堂太子一直被俘在敌人军营中,与其让其他人看着他,不如将他安在我身边,撇开曦岚顾不顾得上我,单是夜风、芷兰宫三侍卫以及云辉他们,守住我与不会武功的望月宗宁应该不是问题。
我转头对曦岚眨了下眼,曦岚毫不犹豫的上前,轻点几处穴,便见望月宗宁身子似泄了气般失了些力,眼神却愤恨狠决的死死盯着我,似要将我吞噬般。
我垂下眼,转身便朝军营外走去。
曦岚昨夜可有离开过营帐?我走在前,曦岚走在我身后,我问得很轻,但我知道他听得到。
又往前走了不少路,可是身后的人儿一句话也没说。
我只得停住脚步,转身,却意外的看到曦岚望着我有些微怔的脸。
曦岚,曦岚,我不要你再为我受伤,我也不愿意面对你时心里又是揪紧的疼,就算我不能回报你相同的感情,就算最后我们分离,但相处的每一天,至少不要让大家心里都难受,至少大家都应该是开心快乐无负担的。
曦岚?我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有。
他将我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脸上终于浮起笑容,淡淡的答道。
曦岚,我想参与战事,我想做曦岚的小参谋,曦岚替我变个声好不好?曦岚好象是个绝顶高手的样子,也会易容,那么像云府那样让我的声音变得低沉些男性化些应该不是问题吧?小参谋?他的脸上有困惑之色。
呃?忘记这异时空跟中国古代一样没有参谋这一说法的。
我缩回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讪讪的笑道:就是军师,幕僚什么的,其实也就是挂个名,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啥的。
好啊。
他想也不想的答应,脸上的笑容蓦地变深。
那这声音……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声音就这样吧。
你是天青国的汐月公主,随军也是父皇亲允了的,不用担心。
他似乎变得很开心,拉了我手,便朝帅营走去。
大军马上就要出发,已有人整理帅营。
曦岚,那张地图呢?我看向小桌,上面空空如也,我猛的一惊。
我收起来了。
他笑看着我,眼眸清亮。
我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曦岚比我还早想到了。
我虽不知道四皇子怎么与望月宗宁勾搭上的,但既然望月宗宁有办法让四皇子与他联手,怎的就不知这军营里没有他收买的人呢?二十万大军,那是背景身世志向个性如何复杂的一群人啊,再看望月宗宁那自信自若的态度,又怎能不留个心眼防一下内贼?曦岚,你何必如此小心?或许一不小心被人探了行军图,对我们来说会有不小的收获呢。
我与曦岚并肩向大军集合地走去,我歪着头对着曦岚眨了眨眼,电视里这种桥段不是多了去了么?他看着我,清澈的黑眸里泛起笑意,伸手将怀里的地图交到我跟前,微笑道:那就交给浅浅吧,好象浅浅比我迷糊一些,犯个小错误,有些个丢三落四粗心的事情也不奇怪。
我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有多久曦岚没对我这样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话了?好象最初他将我救下的时候,就是这般轻松随意的,会对我有些好奇,会学我的样子歪着头思考问题,整个人如他的眼睛般让人觉得清澈无尘,对了,上次还戏弄我问我是不是他未来的四嫂呢。
曦岚。
我伸手接过地图,开心的唤道,拼命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
出发吧,大家等着我们呢。
他笑看着我,我任由他拉着我朝前走去。
天呐,难道经过昨晚曦岚已经想明白了?又或者他以为我和狐狸那啥就决定放弃我了?蜚短流长(二)大军行进了一天,晚上在汜州与沐州交界处驻扎。
我趴在桌子上,对着地图专心致志的描来描去。
浅浅在干嘛?曦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头也不抬,忙得不亦乐乎,随口答道:画蚯蚓。
浅浅画的蚯蚓有人信么?这小子站在我对面,突的弯下身凑近我。
我懒得理他,继续描来描去,终于描完,满意的看了看,然后将地图转了个面,抬起头对他笑道:曦岚把把关,这蚯蚓可信么?他低头瞧了眼,便又将地图转向我,然后抬起头,眼眸清亮的看着我,微笑道:可信。
我本来很自信的,可是曦岚这样看一眼便说好,我反倒有些担心了,这小子好象没仔细看呢,这评价不会是友情评吧?真的?我又瞄了瞄桌上的地图,抬头问道。
真的。
他好脾气的笑笑,认真的答道。
我忍不住半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人,到底哪里不对劲呢?曦岚好象突然变了,但又不是变得陌生,而是突然变回了我们最初相识时候的模样与调调。
曦岚,你,没事吧?我有些怯怯的问,难道昨晚曦岚被偶打击得太严重了?他摇了摇头,眼神里的落寞一闪而过,迅速又恢复如常清澈,笑容温润,声音温和道:我只是不想浅浅每次对着我都心怀愧疚,我不要浅浅再因我而流眼泪。
我一下子怔在原地。
那双眼睛隐有血丝,今日的转变是因为昨夜的彻夜难眠么?此生,何德何能能得曦岚如此相待?不能再流一滴眼泪,哪怕这泪是喜悦的泪,是感动的泪。
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不必去细分究竟是感动多,是喜悦多,还是苦涩多,心疼多,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眼前这人,我想从此,是会印刻在我心上了。
曦岚,我想去一趟龙曜军营。
对于我们今天想到的顾忌,不管苍蝇有没有想到,提醒一声总是对的。
好。
他微笑着应道,身形却没动。
我略微有些诧异的望着曦岚,呃?难道曦岚不与我一道过去?上次我要去的时候,可是磨蹭了好久,硬是用不放心望月宗宁这种借口,才罢了他同行的念头的说。
那曦岚好好看着望月宗宁,我过去了。
我撇了撇嘴,有点闷闷的说道。
好的,去吧,马骑得慢些,不赶时间。
他站在那里,微笑的看着我一步步走出帅营,温柔的提醒道。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歪着头狐疑的打量着曦岚,差一点点就撞到帅营的支撑柱上。
这臭小子搞什么啊,恁的奇怪,让我一时颇有些不习惯的说!我优哉游哉的骑着马,到了龙曜军营便下马信步向帅营走去。
许是昨晚上有过照面,龙曜的守卫兵不仅没拦着我,看到我还纷纷对我点头致意。
夜风依旧在我身边跟着,但这小子从来都是没事绝不开口的。
时辰还早,不少士兵三五成群的围在一起聊天瞎侃。
我微笑着从他们身边经过,听他们讲着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军营生活无聊枯燥,出征打仗又是今日不知明日事,能坐在一起聊些家长里短的事,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天大的幸福。
听说我们皇上要娶后了。
士兵甲神秘兮兮的对着他的伙伴说道。
我一个趔趄,要不是身旁的夜风眼疾手快的扶了我一把,我估计一屁股坐地上了。
靠,我说士兵甲同学,你表情这么神秘,嗓门怎么一点儿不神秘?粗着声音,我离你们有四五米远也听得清清楚楚了。
真的么?我们皇上真的要娶后了?士兵乙高兴得好象新郎是他一样。
我死劲的拉住夜风的手,不让他去打断那些士兵们的聊天。
我倒想听听,狐狸那丫背着我到底干了些啥事。
听说我们未来的皇后是寒星国的公主。
士兵甲又状似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依旧听的清清楚楚。
那假男人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中,不会吧,狐狸不会这么没品吧?再说了,他上寒星国,貌似是假冒我去的啊,而且端看那假男人,应该还不晓得狐狸的真实身份。
不是不是,我听说我们皇上要娶的是叶苍国的公主,我出发之前听我宫中当差的兄弟说和亲大使会是礼部尚书白大人,这时候白大人说不定已经到了叶苍国,顺利和亲了呢。
士兵丙的话说得最有板有眼。
我心里大惊,手指无意识的狠狠掐进夜风的手腕里,之前曾与寒星国的将军与公主打过照面,看狐狸的态度,倒并不觉得可疑,可是现在听说与叶苍国和亲的事,为何我的心里却慌了神没了底?狐狸一直要我不用担心叶苍国和修若国的事,难道他是用和亲取得叶苍的不插手此战么?那么修若呢?他怎么保证修若国不来掺上一脚呢,不管这一脚是对我们有利,还是对望月有利?公子,你没事吧?夜风扶着我,声音里却有关心。
我闻声抬头,好半晌才看清是夜风,低头,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将夜风的手腕扣出了血。
我慌忙松了手,又赶紧用衣袖想去擦那不断流出来的血,夜风却将手垂下,衣袖掩住了伤口,从始至终连眉头也没皱一下,看了我一眼,低头道:公子莫听这些人胡说。
胡说?狐狸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当真,不要胡思乱想,浅浅只要相信大哥就行了,那么狐狸是一早猜到我现在的情形了?和亲的事,是确有其事,还是故意散布的谣言?这么大的事,会是谣言么?夜风,你的手没事吧?我低头朝帅营走去,和亲的事就暂时放在一边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这场战事。
公子不必担心,不碍事的。
他跟在我身边,直到我走到帅营跟前站定,一如往常般退身至一侧。
帅营外的守卫兵看见我居然行了个礼,我纳闷的朝里走去,却见苍蝇正坐在帅位上,低头对着桌上的地图全神贯注的研究,似感觉到有人进来,却是头也不抬,只沉声道:将东西放下,出去吧。
可是我没给二哥带礼来呢。
我走至桌前,坏坏的调侃苍蝇。
他猛的抬头,眼里一抹惊喜之色闪过,瞬间却变得恭敬复杂,一声浅浅脱口而出,却再没后话,起了身走至我跟前,居然对我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我忙跳开一大步,结结巴巴的道:二……二林子你干嘛?这小子下巴上有青青的胡子茬,虽然仪容仪表勉强还算整洁,但神情似略显憔悴,可是这些都是小问题,大问题是苍蝇对我行礼干嘛?浅浅。
他又叫了声,似欲言又止,却又啥都没说。
我摸着下巴皱眉打量苍蝇,今天是啥日子,怎么大家都这么奇怪的说?等……等等,君臣之礼,昨晚上?天哪,我要哭了,二林子的脑子在想什么啊?可恶,二哥你的思想太不纯洁了!我一把跳上前,紧紧揪住苍蝇胸前的衣服,咬牙切齿的说道。
二林子任由我揪着他的衣服,傻着眼困惑道:不纯洁?汗,这个,让我怎么解释的说?我松了手,轻拍了拍额头,深呼一口气,低着头禁不住有些脸热的说道:那个,昨天晚上什么事也没发生啦。
他却不说话,我略有些诧异的抬头,发现苍蝇的脸上依旧是复杂而纠结。
呃,好象忘了这年代根深蒂固的帝王思想了,别说如今与狐狸共眠了一晚,估计只要被狐狸瞅上了,那身为臣子的,啥歪脑筋都不敢动了。
要不还是先叫你三弟吧。
苍蝇纠结了粉久,终于憋出了这句话。
我的心火腾的就窜上来了,又一把揪了苍蝇胸前的衣服,大吼道:穆清林,我还没嫁给那只狐狸呢,就算真嫁了他,你也还是我的二哥,叫我浅浅,以后也这样叫,永远都这样叫,听懂了没?天呐,郁闷死了,要是我真成了狐狸的后宫女人,你说苍蝇哪还有胆子叫我浅浅啊?皇帝女人的闺名,他一个臣子顶多再加义弟怎能随便乱叫?貌似连亲爹亲娘也得娘娘来娘娘去的,好恶寒啊!狐狸?那小子又是一脸的茫然。
我立马黑线,好象太激动了咯,这下好了,要是被狐狸知道我将这爱称告诉了别人,那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5555什么狐狸?二哥你耳背听错啦。
对了,我找你是有正经事呢,你坐下,我慢慢与你说。
我忙将苍蝇推到他的帅位前,使劲的抓着他的肩膀往下按,一边转开话题。
是天丝软甲的事么?这软甲是我送给……呃……浅浅的,再说我有武艺防身,还是浅浅穿着吧。
他终于还是将浅浅叫出了口,一边往位子上坐,一边还念叨天丝软甲的事。
汗,差点忘了之前说要将天丝软甲送还给苍蝇的,怎么这么健忘的说。
说起软甲,昨日那块交给小兵求见的玉佩好象还没还给我呢,我手一摊,撇着嘴道:二哥,昨天的那块玉佩呢?蜚短流长(三)我一回到天青军营,便觉得气氛有些异样。
来来往往的还有几个小兵略显紧张的跑来跑去。
我随便拉了其中一人,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有……有刺客!他看了我一眼,慌慌张张的回答。
我立马向帅营跑去,一口气跑到帅营,掀开帐帘又径直往里面冲,看到曦岚安然的坐在帅位上,这才双手搭在腿上,弯着腰大口喘气。
怎么跑得这么急?曦岚忙起身,一手轻拍我的背,一手递了杯茶至我跟前。
我低头大喘了几口气,然后抬头就着曦岚的手喝了口茶,又抚了抚胸口,这才有些顺气:听说有刺客,担心曦岚有事来着。
说完又讪讪的笑道:忘记曦岚是个武林高手了,嘿嘿,那个望月宗宁没被救走吧?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将茶杯置在桌上,然后拉着我到他的帅位上坐下。
曦岚,我想去看看望月宗宁,原先他身边有不少高手,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浅浅今天早点休息吧,我们明日凌晨便攻城。
他拉着我,却是走到帅营左侧,那里有我的床铺。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反正我去瞧那混蛋顶多也就讽刺几句,没啥实际的,还是乖乖听话好了。
明天又要攻城了,沐州虽有官兵守着,但这时候望月后援军肯定还没赶到,这一战应该会轻松点吧。
我朝曦岚点了点头,笑道:那曦岚也早点休息吧。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便去拉中间的布帘。
曦岚,你受伤了?我蓦的起身,三两步冲到曦岚跟前,曦岚的腰际有一道长长的血迹,映在白衣上分外的明显,我刚刚竟然没发现。
这血不是我的。
他眼里含笑,声音清雅。
我不相信的往他腰际摸了摸,发现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才有些放心。
虽然上次在幽州那晚的黑衣人身手似皆不错,但我们这里有曦岚,有芷兰宫侍卫,还有云辉他们在,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事。
曦岚快换身衣裳。
真是见不惯那道血迹就这么横在曦岚的白衣上,我扯着曦岚的衣角说道。
好。
浅浅快睡吧,明日需多派一队人手保护浅浅。
他又拉着我走至床铺前。
我眨巴着眼睛看到曦岚消失在布帘另一边,这才钻进被窝想狐狸的和亲传闻。
你说狐狸要是真的敢娶个劳什子的公主回家当老婆,不是公主,随便是哪个女人,哪怕只是摆摆样子或撑撑场面啥的,那我该怎么办?到时候是不是该去说服其它四个国家将狐狸那一亩三分地踏平算了?天还很暗,大军却准备攻城了。
我坐在马上,处于大军偏后安全地带,身边除了几张熟面孔,又多了一队重盔士兵。
手脚被缚安在马上的望月宗宁从一开始便紧紧盯着我,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
我懒得理他,脸却有些微红,你说我是不是发春了,也就和狐狸同床共枕过一晚,昨天一早狐狸才离开,昨天晚上睡到一半我便好象发春了,迷迷糊糊中老觉得狐狸的手在轻抚我的脸,我晕乎乎的往前凑了凑,就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那感觉,就好象狐狸那天晚上抱着我一样。
殿下这是怎么了?眼见着沐州也要失守了,准备用眼神将我杀死?脸微红的想了一半,我实在受不住望月宗宁那种紧迫的盯人,天这么黑,我又没法去分析他脸上的表情,只得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懒懒的开口道。
听说龙曜国的云相其实是个女的。
他又盯着我良久,眼神复杂,方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
我尽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不让那双探究的眼睛看出异样,继续挖苦道:昨晚上那么多人夜闯军营,不顾死活的原来只为告诉殿下这种八卦消息啊?从龙曜国跑到天青皇宫,不仅顺利说服天青临阵倒戈,还被封为公主,如今又随军出征,汐月公主可真是不简单啊,或者我该称你为云相?嬷嬷的怎么望月宗宁一下子就认定我是云风了?前两天他还压根没将我与云风联系在一起的说。
我终于拿正眼看了看身边的望月宗宁,扯起嘴角干笑道:殿下,你真看得起汐月啊。
我承认废了你武功是有点损,可你不会因此神经错乱了吧?哈哈哈,他又放声大笑,蓦地神色一敛,沉声道,你欠我的,他日我会让你十倍偿还!我不在乎的耸耸肩,乱没诚意的道:殿下这时候还有这气势这信心,汐月还真有些佩服呢。
我转过头,不再理身边的人,他爱看多久就看多久,我只关心前面的战争。
沐州城门比预计中的还要脆弱,虽说这时候天青后援军肯定还没到,但守城官兵几乎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总觉得这城破得太容易,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是夜,大军在沐州城北驻扎。
曦岚,昨夜的刺客有漏网之鱼么?望月宗宁突然断定我是云风,沐州城又如此容易攻破,我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应该没有。
曦岚略一思索,便微笑着答道。
曦岚,去查一下,平时与望月宗宁有接触的所有人员的名单与背景,以及昨天晚上有没有人趁乱接近了望月宗宁,这些人以后要严加注意。
怎么了,浅浅?他略有些诧异的问道。
望月宗宁突然认定我是云风了。
对于这个,我现在还有些郁闷,这怎么就这么突然的说。
曦岚的眼神有刹那的犀利,似有一道精光一闪而过,却快得恍若幻觉,复又如常般温柔的说道:浅浅别想太多,这事就交给我吧。
我狐疑的看了一眼曦岚,然后趴回桌上给狐狸写小条子。
如今已攻破两个城池,想灭了望月国,不仅要直捣皇宫,更不能惹得民怨,引起全民反抗,所以我建议狐狸利用他的线人搜集皇族中人的一切罪行与恶行,并利用各种途径散布出去,不仅是皇族中人,在职所有官员的罪行与恶行最好一并搜集散布,我们需要望月国百姓对望月皇族以及整个朝廷失去信心。
与此相结合,还需大力宣传龙曜天青寒星三王的圣明与爱民措施,这年代的百姓说实话思想觉悟并不算太高,爱国主义的教育也缺乏,所以于他们而言,只要他们对朝廷失去了信心,改朝换代就会顺利许多。
虽然望月起兵在先,但毕竟现在的事实是我们正在侵略望月的国土。
浅浅在写什么?曦岚凑近我,略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将信拿给曦岚看,然后细细盯着他的神情,看到他的眼里闪过欣赏的光芒,这才将信收回,屁颠儿屁颠儿交给夜风去办差。
一夜无话,不过我好象又梦到狐狸抱着我睡觉了,汗一记,我想我真的有可能被狐狸那妖孽下了什么蛊咒了,不然我这么纯洁的人儿,怎么老做这种奇怪的梦?至天明,大军复又向前进。
接下来的城池也异常容易的攻破了,三军并未有抢掠行径,城里的百姓既不拥护,也没反抗,倒颇有点局外人的味道。
二十余天时间,竟一路到了望州城外。
之前交待狐狸做的事渐渐的有了成效,可是与此同时,龙曜国云相其实便是天青国的汐月公主的传闻却也同样蔓延了开来。
我在天青龙曜军营来来回回跑的时候,明显感受到群众们看我的眼神有那么些不对劲。
因此我困惑了很久,你说这消息是谁散布出去的?若说是望月宗宁的计谋,貌似也没道理啊,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就算他有心坑我,这坑是好是坏目前为止还不晓得呢。
可是除了望月宗宁又会是谁呢?夜风,你去打听一下,外边关于我的传言到底到哪种程度了?有多少版本了?我苦着脸对夜风吩咐道。
版本?那小子居然反问了我一下。
就是有多少种说法,快去快回,不行你让暗使去办,如果能打听一下望州城的情况,特别是望月皇宫的情况,望月大军的情况更好了。
我对着夜风摆了摆手,又趴在桌上动起脑筋来,虽说曦岚清林他们肯定也有打听类似消息,但狐狸的暗使不是也闲着嘛,多打听打听总是好的,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夜风瞬间消失在帅营中,我继续趴在桌子上苦思冥想,直到曦岚进来,将一杯热奶递到我跟前,我才从冥想中回过神来。
曦岚,我喝了一口热奶,这夜晚,是越来越冷了,你不觉得这一路过来,我们有些顺利过头了么?望月是六国中被公认国力仅次于叶苍和修若的国家,我们的大军虽然厉害,但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势如破竹,对方连点反抗的能力也没有吧?这问题已经困扰我N久了,而且越接近望州,这心越不定,可是问题到底出在哪,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想不明。
等下穆将军与齐将军会过来,浅浅也留在这吧,我们一起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作战方案。
他却好似一点也不着急紧张的样子,依旧是一脸微笑着答道。
虽说微笑是不用钱的,俗话也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如今是在战场,天曦岚同学你也不用整天乐得这么开心吧?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我们有可能被一场大阴谋包围着?我又瞅了瞅眼前的人儿,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将手中的热奶一口气喝光。
望州惊变(一)与寒星国齐将军一道来到帅营的还有那假男人,对于我的在场、假男人的出现双方都略有些诧异。
我忙从曦岚的帅位上起身,一径跑到苍蝇跟前,先跟苍蝇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对齐将军略微行了个礼。
本想顺便对那假男人也打个招呼的,毕竟来者是客嘛,可惜人家没给我好脸色看,我也没理由用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三军元帅会谈,你也要留在这么?我没理人家,不过这假男人主动理我了,虽然这理比不理更糟。
我看了看那假男人脸上似讽似怒的表情,抢在曦岚之前回道:正准备走呢,要不一道吧。
她不语,却率先走出了帅营,我对另三人微弯了弯身,只得跟着出了帅营。
那假男人自顾自在前面走,也没回头看我,好象合该我就得跟在她屁股后头一样。
可是我又不是她的跟班,没走多远,我便不甩她,瞄准时机一个拐弯便准备将她扔得远远的。
汐月公主!身后一声唤,将我偷笑的嘴角生生定格成了干笑。
我本想继续装傻快快溜走,可是那假男人居然几步冲到我眼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忍不住半眯起眼睛(汗,貌似是跟狐狸学的啊)打量眼前的人,从刚刚那句话,到现在这样子,这假男人这趟子巴巴的跟着齐将军过来不会专程是来找我的吧?她叫了我一声,挡住了我去路,然后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猛瞧,那眼里,是赤裸裸的不服气啊。
我也站着,懒懒的打量了她一会儿,也不说话。
反正看样子是她有话说,我干嘛费力气先开口?那些传闻是真的?她又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什么传闻?我继续装傻。
云相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她问话直接,态度傲慢,可是眼神却是从未见过的精明。
原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呢,初见那次倒是错估她了,看来是对狐狸芳心暗许,到我这里兴师问罪探听虚实来了。
我看着她,眼见着她眼里的怒火旺了起来,这才微笑着答道:什么关系?如你所见的关系。
你!她怒斥了一声,脸上却突的泛起假假的笑容,说起来,纤绘还得称您一声汐月皇姐呢。
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干笑着回道:客气了客气了。
哎,你说能跟天青王扯上关系的除了曦岚是俺喜欢的之外,咋就没一个俺觉得亲切的?偏生这天青王又硬收了我做义女,上哪都能冒出一个我不待见的亲戚,现在与人结盟又不好意思太不甩人家,真是恶寒啊。
皇姐,听说望月太子便在军营中?她突然走到我身侧,亲昵的挽上我胳膊,状似天真烂漫的说道。
我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依旧是虚虚的笑容:好象是的吧。
皇姐,那我们去看看吧,纤绘很想见见望月国太子呢。
她边说,边拖着我往前走。
我几乎用了吃奶的劲才死死站住没被她拖走,咬着牙还得面带笑容故作无奈的道:可是不行哎,望月宗宁是重要人质,没有曦岚的同意,连我也不能想见就见,看守他的侍卫可不听我话。
她的眼睛闪过一抹狐疑之色,复又没事人一般,松了我的胳膊,笑道:纤绘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既然汐月皇姐也没法子,那就算了。
我趁机连忙建议道:不如回去了吧,他们也该谈完了,我们这样跑来跑去,等下齐将军找不到你,就该急了。
说完我便一溜烟的向帅营跑去,料想那叫啥纤绘的也会跟上来。
我将穆清林送到帅营外,曦岚与那齐将军及假男人还呆在里面,似乎那假男人正跟曦岚套近乎,说起来两个人也算是亲戚了,虽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浅浅,二哥派人护送你回去吧。
苍蝇站在我跟前,脸色却有些沉重。
二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也觉得这一路过来很不对劲呢。
刚刚没听到他们三人的讨论,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他们应该有搜集到有用的消息吧,望月王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浅浅,太危险了,听二哥的话,你先回国吧。
我本想皱皱眉说二林子几句的,可是看他一副语重心长面有忧色的样子,我就有些不忍心了。
哎,苍蝇也是关心我才会三翻两次说这样的话啊,而且我也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并直觉的有了危险的感觉,或许这时候撤身才是最正确的,反正这仗也不是靠我打的,我对天曦岚同学和偶亲爱的苍蝇二哥还是很有信心的。
想到这,我立马乖乖的点了点头,顺便比较鸡婆的道:二哥,那我跟曦岚商量一下,你要管好你的粮草,看好你的士兵,打好你的仗,最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自己!怎么这话说着说着好象真要分别了一样,我汗,还不晓得天曦岚同学会不会答应呢。
二林子留下穆默,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便向外走去。
我依旧站着,望着苍蝇逐渐消失的背影,直到曦岚走到我身边,牵了我手我才回神。
曦岚,这时候我离开这里,是不是会更好些?从苍蝇的言语神情,可知望州这一仗,才是最辛苦艰难的,我一不会武功的人柞在这里,除了让他们分心之外,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他半晌不语,良久才微睑着眼,开口道:浅浅决定回去了?曦岚,我总有回去的一天,而且我一不会武功,二不会行军打仗,在这里,徒然让你们分心。
听说和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叶苍皇宫,即便如此,浅浅还是执意要回去么?他的声音淡淡的,脸上没有笑容。
我心一惊,之前光让夜风去打探关于我的传闻和望州的情况,却从未想过要去探究狐狸和亲传闻的真与假。
因为之前狐狸的话,所以并没将这事有多放在心上,可是如今曦岚一说,难道和亲的事是真的么?如果真有其事,那么狐狸之前说的,可还能做到?曦岚,我总得回家的。
我装作没事的讪讪笑了笑,赫然道,我能不能不跟曦岚回天青啊,这汐月公主当的我心惊肉跳的,有点不踏实咯。
他轻笑出声,抬眼,眼眸清澈,如水温柔:打完这一仗,我陪浅浅回家可好?我显些晕倒在地上,天哪,天曦岚同学说什么了?要跟我回家?出门一趟,领个男人回家,这不成了准女婿上门了嘛!曦岚不用回宫么?我的舌头哆嗦了一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浅浅想回家,便先陪浅浅回家好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
我更晕了,什么叫我想回家,便先陪我回家?难道我回了家之后,还要巴巴的跟他回天青皇宫去?那我回家了,曦岚准备怎么办?我咽了咽口水,艰难的问道。
浅浅不欢迎我么?他看着我,笑容满面,浅浅不欢迎也没事,我想云风应该不会将我赶出门的吧。
天曦岚!我看着他眼睛里的笑意,顿觉自己被捉弄了,正待好好发一回飙,他却一把拉了我走进营帐,微笑道:纤绘说想见见望月宗宁,想让你陪她去。
话音刚落,却听外面突然骚动了起来。
曦岚一个闪身又至营外,我掀开帐帘往外看,远处似有点点火光,看位置,应是粮草所在地。
我暗叫一声不妙,便见段胜段将军急急跑过来,至我和曦岚跟前,边行礼边汇报道:元帅,他们果然趁夜偷袭粮草来了。
果然?啥叫果然?我狐疑的扭头看曦岚,这小子依旧一脸的微笑坦然,原来是一早料定了人家会有这阴招,害我刚才白担心了三秒钟,哼。
一个也别让跑了,你先下去吧。
他依旧微笑着说话,段胜领命退下,他又牵了我手回营。
汐月皇姐,六皇兄已经答应我了,汐月皇姐陪我去看看望月宗宁吧。
我正想对曦岚说话,却见那假男人几步飞奔而来,挽了我胳膊便把我往外拉。
曦岚。
我求救的看向天曦岚,这小子难道不知道我与那假男人不对盘么?我刚刚才把她拒绝了,你小子转身却答应了人家,真没默契啊。
你们就在那儿等着,我与齐将军去粮草仓看看便来接你们。
他朝我安慰的笑笑,我的心定了些。
真是的,这里算是我的地盘,我干嘛担心那假男人见了望月宗宁会有啥不好的后果?再说了,看守望月宗宁的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兼我的随行保镖呢。
我被假男人一路拉着,由前面的一个小兵领着路,总算是到了关押望月宗宁的营帐前。
人家是太子殿下,虽被俘虏,待遇却是不差的说。
门外守着的是芷兰宫三侍卫,他们看到我都躬身行礼。
我摆了摆手,问道:云辉他们呢?回公主,我们轮值,他们先去休息了。
无痕恭敬回话。
我点了点头,便示意那假男人进去看她盼了好几回的望月宗宁。
看着她入内,我在帐外犹豫了一秒钟,最后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说实话,对于这假男人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她老想着与望月宗宁见面,不会是想密谋什么串通什么出卖什么重要信息吧?那小兵替我掀开帐帘,我闪身入内,还没细看望月宗宁与那假男人,突觉身边多了个人。
我诧异的扭头,惊见那小兵居然也跟了进来。
我心一紧,来不及开口喊人,后脖一疼,眼前一黑,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望州惊变(二)我摸了摸脖子,费力的睁开眼,四周很暗,好半晌我才适应这光线。
之前在军营的一幕浮现在脑海,惨了,我好象被暗算被设计了,5555我爬起身,借由前方貌似小窗投射进来的微弱亮光,将所处房间的角角落落都摸索了一遍,倒没觉得身上有异样,这房子干干净净四堵墙,好象连张桌子椅子都没有。
密室?牢房?我抚了抚额头,这回是衰到家了。
哎,我居然着了那假男人的道,可是,他们是怎么将我从望月宗宁的营帐里弄出来的啊?无印无痕无迹就没发现?还有曦岚呢,应该早发现我失踪了吧?哎呀呀,夜风那小子怎么也不率领几只小黑鸽来营救我的说。
我一人人呆在这黑暗的地方,也不知过了多久,刚开始站着,后来实在站得脚酸只得坐着,坐了没一会儿又觉得地面太冷坐不住,只得又站起身。
反正这样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人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不见有人出现,扯着嗓子喊吧,就光听见自己的回音,而且喊了一会儿口渴了,又没水喝,境遇那叫一个凄惨啊。
5555,你说我没事儿跑战场来干嘛?就在我受不住快晕倒前,这四堵大墙的某一墙终于缓缓的向一侧移开了。
我用手捂住眼睛,挡住从外射进来让我觉得分外刺眼的亮光,半晌才看清来人,竟然是望月宗宁。
OH MY GOD,天曦岚同学你搞什么啊,怎么这混蛋也逃出升天了?早上?晚上?我看着望月宗宁那张嘲讽的FACE,看着他紧闭的嘴唇,算了吧,就让俺主动搭回讪吧,谁让俺现在是俘虏呢!晚上。
许是没料到我现在还能这么坦然,他一个大步走至我跟前,低下头,略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方说道。
我有气无力的摸了摸早已瘪瘪的肚子,抬头也有气无力的道:殿下,我饿了,赏点吃的吧!他猛的蹲下身,一把抬起我的下巴,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好象想从中看出什么,半晌声音里似忍着怒气道:你不怕么?怕。
我对着他状似害怕的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假笑道,可是不吃饱,连怕的力气都没有了啊。
望月宗宁你把我抓来,又把我关在这里,总不会是想饿死我吧?估计不把我整得够惨,你也舍不得我死,如果我不替自已提些正当的要求,那岂不太亏了?到底有些不一样。
他突然松了手,起身,高高在上的看着我。
我差点软趴趴的摔在地上,拼命坐直了身子,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瞧他那一身衣服,我现在不会已经在望月皇宫了吧?汗!殿下,咱们虽有前仇,可是殿下在天青军营的时候,衣食住行可从没亏待过殿下,我好歹也是个公主,殿下你不会是打算将我关在这种地方吧?眼见着望月宗宁转身欲离开,我忙开口,我觉得关在这种地方,不见天日与世隔绝的样子,夜风和小黑鸽很有可能找不到我的说。
他猛的转身,死死盯着我,眼里有狂怒的气息,我连忙低头,挑了挑眉毛,哎,好象不小心踩到人家伤口了。
我还在那边自艾自怜,恨时运不济,身子却蓦的一轻,望月宗宁这混蛋居然把我像小鸡一样拎了起来,然后便大步的朝外走了出去。
可怜我现在饿得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由着他这样乱没自尊的被拎进某个房间。
我头晕目眩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正待与敌人义正词言的交涉一下,却猛然发现身前的桌上满满的都是美味佳肴,我顾不得其他,埋头就是一阵苦吃。
被毒死也比饿死强啊。
请问殿下,您是独独与纤绘公主交好,还是与整个寒星交好?我终于将自己喂得差不多,方开口将一早在心中的疑问问出。
如果答案是后者,我禁不住背后冒起了冷汗,那么结果便太可怕了。
他不语,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便朝我身后的大门沉声道:来人!立马便有人应声进来,而且貌似是个太监,对着望月宗宁躬身行礼,便听望月宗宁说道:王安,先带她下去,派人看好了。
是,殿下。
那叫王安的太监低着头领命,然后转身,依旧低着头道:姑娘请跟我来。
我白了望月宗宁一眼,然后乖乖的跟着王安走,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想跑还找不到出口呢!我又伸手轻轻按了按胸口,脸上不禁浮起笑容,只要呆在一个正常一点的房子,我相信夜风很快便会找到我的,这凤兰玉佩的神奇,显然望月宗宁闻所未闻。
王安领着我一路向北,直到最北的那间小厢房,厢房外早已有层层侍卫把守,王安领着我走到厢房门前,伸手推开门,这才转过身抬头看我。
眼前的人约莫三十左右,倒与望月宗宁年龄相仿,白白净净,却显得分外老成。
他也看着我,却在看到我时,脸上一抹诧异之色明显闪过,微怔了一下,方又低头道:姑娘里边请。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认命的走进去,门复又在身后合上。
我略微打量了一下房间,便三两步冲到床上钻进被窝。
刚刚在那密室一样的地方可把俺冻死了,虽说后来吃了点东西补充了点热量,但最好还是美美的暖暖的睡上一觉啦。
我窝在被窝里,蜷着身子,这房间倒是不差的,床和被子也暖和。
哎,外边不知怎么样了?是那假男人与望月宗宁有勾搭,还是整个寒星与望月国有勾搭?如今我在这高墙之内,再担心却也无法知道消息。
今天白天应该有攻城吧,端看望月宗宁的样子,这望州好象还没攻下呢。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我略有些紧张的问了声谁,王安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姑娘,殿下让您沐浴更衣。
我蹭的一声从床上坐起,便见王安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丫环抬着浴桶拿着衣物。
然后我呆呆的被人拉下床,呆呆的看着王安掩了门出去,又瞄了瞄放在桌上的衣物,汗,女装啊,我说望月宗宁这混球在搞什么啊?我迫于现在的处境,乖乖的洗好澡换好衣服,然后跟着一直在门外等候的王安朝外走去。
出得不远,便见望月宗宁远远的走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只对王安沉声道:让郑将军在偏殿等我。
王安领命向左边走去,望月宗宁也不跟我说话,自顾自朝右边走去。
走了近十步,扭头看我根本一动没动,满脸狂怒的朝我吼道:看来你是想以后来来去去的都被人押着走了!我一个激灵,忙屁颠屁颠的小跑跟上,这望月宗宁好象是对自己皇宫的保安工作非常放心,又料定我连爬墙跑路的能力也没有,所以才没将我五花大绑的捆起来。
我低头偷乐,他越是小看我越好,看来我暂时还是合作点,别惹怒他才是。
殿下,我们这是去哪?望月的皇宫真叫一个金碧辉煌,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龙曜的皇宫,虽说三个皇宫里其实天青的皇宫最美,但那里面住着吃人的怪物,我便不怎么喜欢了。
他不理我,径直朝前大步走着,我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一路都有人向他躬身行礼,我只是小跑着,因为这样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望月宗宁这混蛋居然带我见了他父皇——那个一脸横肉肥得流油的望月王!相比之下,显然他儿子比他帅气多了。
我喘着气,看着望月宗宁给他老爹行礼,我兀自站着,反正我现在是俘虏,待遇还算不错的俘虏,不用跟那肥王下跪行礼的吧?她真是传闻中的云风,天青国的汐月公主?肥王坐在正前方,虽然兵临城下,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
我嘴角弯了弯,没事人一般看着望月宗宁点头称是。
宁儿,既如此,你不将她碎尸万段,还带她回来做什么?肥王怒的起身,手指着我,却是对着他儿子说道。
我在心里摇了摇头,哎,草包!父皇,她于儿臣还有用。
父皇早点休息吧,明日儿臣亲自迎战,父皇不必担心。
望月宗宁说完,便向肥王跪安行礼,也不等肥王回答,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我左右看了眼,立马跟在望月宗宁屁股后头往外走,好奇怪啊,好象这当爹的还是当儿子的强势的说,还有我这一趟来得莫名其妙嘛,貌似就为了让望月王见我一面,确定一下身份,我晕!望月宗宁一径走到我之前呆过的小屋,门外的侍卫恭敬行礼,他一脚将门踹开,转身却一把扯过我手,将我拉进房间,狠狠的甩在床上。
我忙从床上坐起,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天呐天呐,这混蛋居然对我动粗,我的手都肿起来了。
听说天青的六皇子向来不理政事,此次是因为汐月公主才挂帅出征,还听说龙曜国的云相素与穆大将军交好,你一个女人究竟有多大本事,明天我还真想看个清楚呢!他站在床前,半睑着眼看我,眉毛紧紧皱起,眉间的狂狷霸气更盛,声音却一反平常的狂傲,但那听似平和的音调让我整个人颤抖了一下,不待我说话,他转身大步出了房间。
望州惊变(三)我坐在床上想脱身之计,听望月宗宁刚才的话,若是待得明天上战场,怕有我好受的了,即使我没事,只怕曦岚和清林也会分外为难。
我开门,看着门外如石雕般的侍卫,随便拉过一条凳子,便朝门外扔了出去。
那些个侍卫视若不见一动也不动,我抬脚去捡凳子,眼前便立马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刀,落在离我脖子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我转身回房,将门摔得砰的一个大声。
我环视了一下房间,发现除了门,连扇窗都没有,不死心的摸摸墙壁,又将摆设一一动了动,颓然坐在床上,看来想溜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我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手腕,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却还是没想到好办法。
王安初见我时一瞬失神的那一幕浮现在我脑海,如他这般老成之人,看其身段,又显在宫里多年,照理是不该有这种奇怪反应的,就算我是那九天仙女下凡尘,他应该也不会多看一眼,更惶论那眼神里的惊讶了。
我又开了门,将茶杯一个一个往外扔,最后索性连茶壶也扔了出去,一边扔一边骂道:这偌大一个皇宫,竟然连杯像样的茶都没有,是想将人渴死么?门外的侍卫依旧不动,我继续大骂,边骂边扔,将房里能拿得动的东西统统往门外扔,眼见着只剩床上的被子我还搬得动,正犹豫着要不要狠狠心将被子也扔出去,门外的侍卫终于有个身影动了动,紧接着便见王安微弯着背低着头急急朝这边走来。
姑娘,您这是?王安看了看一片狼籍的现场,转身进门对着我轻声道。
你来得正好。
望月宗宁让你看着我,又没让你虐待我,你准备的茶水,那是能喝的么?我冷着声对他说道,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蓦的有些拔高。
他闻声抬头看了我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去,语气却有些恭敬道:是奴才备的不妥,姑娘莫动气,奴才这就下去,为姑娘重新沏一壶茶来。
我冷冷的看着王安转身退下,又看着那来收拾狼籍的地面与房间的两丫环,看来望月宗宁真的只交待了看好我,并没说我是重犯,望月国的死敌啥的。
王安新端了一壶茶过来,喝退那两个丫环,便将茶壶茶杯置于桌上,躬着身低着头道:不知这茶,可合了姑娘的意?我执了茶壶,壶嘴对着茶杯,一手轻斜,便见叶底鲜绿叶芽白净的茶叶随着清透淡翠的茶水,落入杯中,顺势翻飞。
我手微微一抖,幸而茶水并未溢出,置了茶壶,轻捧起茶杯,浅品了一口,香清味醇,真的是我在云府常喝的翠峰云霞!我略有些诧异的抬头看王安,眼睛不自觉的微眯了起来,这翠峰云霞据张德说是采自常年云雾缭绕的白云山巅,一年的产量不足百两,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绝顶好茶。
我当时不信,还曾特别留意了狐狸的老窝、龙曜的国库,都未曾发现,后在天青皇宫,也不曾见。
如今王安居然拿了一小壶翠峰云霞过来,是巧合,还是?这茶倒是不错,可有什么来头讲究?我放下茶杯,状似随意的说道,眼睛却盯着眼前这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的人。
奴才也不知这茶的来历,只听赠茶之人说此茶可定心宁神,不同于一般茶叶的提神清明,而是可以让人去烦躁安入眠。
他依旧低着头,不紧不慢的回话,声音也不高不低,听不出其中的意味,说完这些,顿了顿,才继续道,时辰不早了,奴才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姑娘若还有什么吩咐,让人给奴才传个话便是。
说完,他躬了躬身,双手掬在身前,右手置于左手前,对着我的方向,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然后转身退下。
他做这小动作的时候正对着我,背对着门外的侍耳,这间屋子没有窗户只一扇门,所以并不会让其他人看见。
我看着他掩了门,想着那刚才的话,宁心定神去烦躁安入眠,还有那赠茶之人,外加他最后的摇手指的动作,他是想让我不要担心,好好睡上一觉么?我躺在床上想事情,哎,要是我能像曦岚一样有一身绝世武功,至于像现在这般么?怎么就没穿成个武林高手呢?又或者学着人家的样子穿到这时空,也来研究制造一些贴身的防身的有极大杀伤力威慑力的武器?怪就怪在21世纪的我过得也是这种小白日子啊。
一晚上居然没人来营救我,曦岚没来也就算了,可是夜风居然也不见影。
我无数次看向大门处,最后又哀怨的收回目光,直到凌晨才实在撑不住窝在床上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将我拉了起来,我努力睁开眼,看到望月宗宁的脸,只觉得一阵头疼,而且貌似还有些鼻塞,糟糕,难道之前在密室挨的冻在此刻后知后觉的体现出来了?他凝眉看了我一眼,拉着我便往外走,我有些踉跄的跟着,额头却冒起了虚汗。
一路出得皇宫,望月宗宁纵身上马,又一把拉了我安在他身前,一旁早有护卫在四周待命,望月宗宁策马,一行人便向城门方向急驰而去。
到了城门,我又被望月宗宁拉下马,睡眠不足,早餐没吃,愈发觉得头晕了。
眼下这情况,凭我一人之力,是如何也脱不得身的。
那王安也不知怎么回事,难道我竟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不成?本以为殿下会是个英雄人物。
没想到倒是我错看了。
我被望月宗宁拉着,跟着上了城墙楼台,身上好象已经开始冒虚汗,我却讥笑着望着身边的人,语气嘲讽。
他一把将我拉至他身前,近得几乎贴了身,凑下脸,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眼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我,眼里闪着隐忍的怒气,似有些咬牙,声音却比一般更轻的道:你说什么?我的嘴角禁不住的向上扬,突然觉得无比好笑,眼睛无惧的直视他,声音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的道:我记得殿下说过,女人终究成不得大事的,怎么如今殿下将我押上城墙,是想用我逼得三军停战,还是让他们束手就擒?难道这原来属于殿下的江山,最终要牺牲一个女人来守住么?殿下这样未免也太天真了吧,就算我真是云相,又同时是汐月公主,男人的战争,男人的江山,男人的天下,又岂会因一个女子而有所改变?你以为本王是这样打算的?他蓦的退身,眉宇之间的狂傲霸气更浓,嘴角也含着讥讽,眼里却全是不羁。
说完拉着我向楼台前眺望,那城门外不远处,天青色、锈红色、墨蓝色三方阵营,六十万大军早已严阵以待,我正待细看那白色身影,他又硬拉我转身,城墙下不知何时已密密布满了士兵,金月色的盔甲格外整齐耀眼,一眼望去,仿若一片金月汪洋,人数也该有十万之多。
殿下的精兵?我望着身边的男人,他没有回答,可是脸上的神情,是骄傲,更有王者的气度。
殿下想凭这些精兵来守住望州?我看着眼前的望月兵,的确,但看那些人的气势与阵仗,倒好象是比之前身着银月盔甲的望月兵强,可是我更坚信清林和曦岚率领的士兵绝不比他们差,而且从人数上来说,我们的优势太明显了。
难道我望月就只有四十万大军么?他蓦的转身看我,一个字比一个字说得更轻,最后竟好似喃喃自语般。
我的心狠狠的漏跳了一拍,之前疑惑的如此轻而易举节节大胜的一路攻克直至望州,望月岂有如此脆弱?那么如果是蓄意如此,又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是诱敌入深?又或者,开始是三军合围望月军,而现在,是整个望月合围三军!进攻难,退路断,之前还欲火烧三军粮草,难道他们是想将三军困死在望州城外么?那么望月宗宁将我拉上城墙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让三军撤军,更不会幼稚的想让三军弃械投降,之前关于云风与汐月公主的传闻,难道他的目的竟是天曦岚与穆清林不成?放开我,望月宗宁你这混蛋!我拼命的挣扎,他一径拽着我从城楼走下城墙,我怎么努力也挣不脱,低头狠咬他手臂,他却仿佛丝毫不觉。
身上的匕首早在昨天从密室醒来时已发现不见了踪影,现在这时候,我该怎么办?望州惊变(四)殿下,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强作冷静的睨了望月宗宁一眼,声音也尽量的平稳。
望月宗宁竟然将我绑在城墙上,可是不止这样,在我的身后同时还埋伏了不少看起来身手不错的家伙,四周布满了弓箭手,而且这天杀的望月宗宁不知在我后腰上安了什么东西。
难道他真的想以我引清林和曦岚上钩么?可是两军交锋生死存亡之际,他大费心思只记挂着那两人的死活干嘛?难道他们两人竟比三军都重要么?不是他们两人,是曦岚,从始至终都是曦岚!望月宗宁之前与四皇子天昕嵘交好,如今又与假男人寒纤绘合谋设计了我,寒纤绘与天昕荣的血缘关系,我的心狠狠一抽,从一开始便有阴谋,所以望月宗宁第一天被抓才敢狂傲的夸下海口,说三军联盟根本破不了望月。
我不知寒纤绘有多少能耐,但我从一开始便对天青的二十万大军心存顾忌,担心其中有四皇子的人,担心其中有望月宗宁收买的人,我如此轻易的被劫,是不是曦岚也像料到有人纵火烧粮草一样,也是一早便料到的?如果是,曦岚竟然宁愿让我被望月宗宁劫走也不愿意我继续留在天青军营,是不是意味着天青军营里有大事即将发生了?望月宗宁如果欲利用我除曦岚,那么会不会是与天昕嵘有某种交易?以曦岚的命,换取什么,那便可想而知了。
天青国那边,难道天青王欲传位曦岚的意愿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了么?可是现在,我该怎样告诉曦岚千万别来救我?貌似扯着嗓子喊是肯定听不到的。
是么?你看。
他站在我身侧五米远的地方,负手而立,眼睛却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盯着城墙外,脸上浮现笃定的表情。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三军的方向,那从天青阵营中缓缓走出来的白色人影,除了曦岚还会有谁!我正待大叫,让他回去,让他别管我,可是望月宗宁却早我一步对着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动手点了我穴。
我来不及说出口的话咽在了嘴里。
三军未动,可是曦岚却越走越近,整个大军只有曦岚一个人不停向城墙走近。
我看着他,他也抬头看向我的位置,我拼命的对他摇头,希望他不要上当不要只顾着救我而让自己受了伤丢了命,可是他却似没看见我摇头般,蓦地一个纵身,便向我所在的位置飞身而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尖,只知朝着曦岚拼命摇头,他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来越揪紧,距离越近,躲开那些箭是不是越不容易?还有身后的那些人,曦岚他武功再好,是不是也会对付不了?望月宗宁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身影,我看着曦岚,看着他朝我越来越近,看着从四面八方如闪电般射向曦岚的箭,我紧紧地闭上眼睛,摒住了呼吸。
曦岚,曦岚他会不会受伤?曦岚受伤了该怎么办?身边有打斗的声音传来,我猛的睁开眼,看着好几人围攻曦岚,曦岚一身白衣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我提着心,跟着他的身影头一下子扭到左边,又一下子转到右边。
曦岚的武功好象比我想象中的更好,可是他们在我身后放了什么?如果曦岚打败了这些人来拉我,他习惯性的肯定会揽我腰,那样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不用我想这么多,因为竟有数支箭直直朝我飞过来。
我惊得失了反应(其实除了闭眼睛,我又能有什么反应?),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曦岚飞身过来徒手替我拦下那些箭,转身又迅速化解随后而至的那些人的攻势。
可是依旧来不及了,那些人中其中有两人竟将进攻的对象瞄准了我,我在那一刹那忘了害怕,只强烈感受到曦岚身上瞬间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怒气及迫人的杀气,像极了那晚我被天昕嵘设计时曦岚进入暗室救我时的感觉。
我紧咬着唇,口不能言,人被绑得死死的,只能看着曦岚,不停对着他摇头,却颓然看到曦岚一掌将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击飞,一手又挡住另一人对我的进攻,原先纠缠着他的另几人此时又将进攻目标转向我,我看到曦岚出手瞬间击退了几人,最后又闪电般退身至我身边,背对着我,两手分别挡住两侧来人的进攻,胸前却生生受了对面那人的一掌。
曦岚!我在心里大喊,张着嘴,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泪眼迷蒙中看到曦岚转身对着我微笑,嘴角却有一抹血色缓缓而下,我的心疼得失了感觉,他却对着我轻拂了一下手,我眼一黑,便跌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猛的从梦中惊醒,翻身坐起,四周又是暗沉沉一片,刚才看到曦岚嘴角流血的对着我微笑,将我吓得惊醒了过来。
不,不是梦境!我的心前所未有的慌了起来,已经分不清是疼是痛是愧是疚,只知道心跳得好快,好象突然之间失去了某样重要的支撑物般,明明还是异常热烈的跳着,却感觉正不住地往下沉,不知究竟会落到哪里?曦岚,曦岚为什么这么傻?又为什么只有他一人出现?夜风呢?芷兰宫三侍卫呢?还有云耀他们,为什么来救我的只有曦岚?曦岚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借由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惊觉自己依旧在望月皇宫,依旧在我先前呆过的房间。
我猛的下床,腿一软却险些摔在地上,身子似乎比之前更乏力,头也更痛更晕更沉,我扶着桌子走到门边,开了门便往外走去,不意外地看到身前多了把明晃晃的刀。
我颓然倒退几步,背靠在门边,天黑了,我却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曦岚他很不好?我只看到曦岚他中了一掌,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你想冻死吗?有人说话,可是声音明明听得很清楚,却又好象隔了很远。
是在对我说话么?可是怎么会冻死呢?我现在觉得整个人都很热啊,甚至有些热得发烫呢。
你不进房,坐在地上吹冷风么?声音好象比刚才更重了,我有些奇怪的低头,是啊,什么时候坐地上了?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身子蓦的腾空,接着便又被扔到了床上,我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人将我拉到被窝里,又任由人搭了我脉,探了我额头,然后听对话声响起。
我睁大了眼睛朝前看,却看不清前面到底是什么,也听不清旁边人的对话内容,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却全是曦岚现在怎么样了,曦岚他,会不会有事?很快,又或许其实是过了很久,有人扶了我坐起身,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递到了我跟前,我微皱了皱眉,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
喝了它。
说话之人一手抬起我的下巴,狠狠的盯着我,声音里夹杂着怒气,我困惑的看着他,好半晌才看清对方的脸,自嘲的笑了笑,声音却出乎我意料的虚弱带着沙哑道:殿下怎么来了?喝了它。
他抿着嘴,气势逼人,脸上的表情却是难测的,捏着我下巴的手似乎又用了几分力。
我微仰着头对着他冷笑,然后用尽全力手一挥,他一个不备,手中的药碗被我打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响,房里的药味更浓了。
你!他眼里有狂怒,皱起眉毛,似咬牙说道。
那原先端着药碗如今空空的手高高扬起,最后却没有落下。
一个俘虏哪有这天大的待遇,竟劳殿下亲自端药喂药。
殿下的目的已达,应一刀杀了我才是。
我嘲讽的看着他,讥笑道。
他松了手,眉宇之间又恢复了往常的狂傲霸气,声音听不清是喜是怒的道:想死?岂有这么容易便宜的事!难道我于殿下,还有利用价值?殿下之前的作为,难道还不能顺了天昕嵘的意?我好笑的看着望月宗宁,将这一番话说得分外轻松随意。
哈哈哈!他大笑,眼里一抹欣赏之色一闪而过,突的坐在我床沿,伸手便搭在我左肩窝,五指一展,顺势抚上了我后颈,声音出奇轻柔的说道,真不能小瞧了你啊!我不着痕迹的转头避开,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的穿着与神情,淡淡道:殿下居然不趁这大好时机决一死战?望月宗宁今天既然没宣战,那么曦岚肯定还活着。
可是三军怎么也未动呢?难道望月宗宁谋算的合围三军的兵力已经到附近了?还有,为何今天只有曦岚一人出手救我?夜风云辉他们且不说,二林子即便如今重责在身不能贸然涉险,起码也会让穆默他们助曦岚一臂之力。
那么曦岚受伤,会不会也是一早便预料到的事?我与曦岚从最初便曾特别留意军中各人的背景动向,之前更是对与望月宗宁有过接触或有可能接触的人员倍加留意,我被劫,曦岚并未闯皇宫救人,他又岂会想不到我被囚在哪?再加上只他一人中计上城墙救人,这处处透着的怪异,难道是曦岚发觉了什么,想趁此机会将军中异已势力彻底铲除么?若元帅受了重伤,生死不定,那些人肯定会蠢蠢欲动的吧?所以曦岚宁愿我被望月宗宁劫走,也不愿让我呆在危机四伏不知是亲是敌的天青军营么?攘外必先安内,他们一早便也闻到了阴谋的气息,一路上的城池破得如此轻易,望月岂会这么不堪一击,这望州一役才是关键,也才是最艰险,若想取胜,必得先将潜伏在自己身边的危险及不安定因素铲除吧。
同心同力,才能克敌制胜。
如果一切如我所想,那么我暂时是不是应该好好的在望月宗宁这里呆着,别让自己饿着,别让自己病着,然后等着曦岚他们将该做的事情做完后再来救我?远离战场(一)王安躬身候在门外,似有急事,望月宗宁撇下我走至门外,王安低声回了几句话,便见望月宗宁大步朝外走去,没走两步,又转身对王安吩咐了几步,便见王安低头回话,待望月宗宁走远了这才向另一方向急急走去。
我坐在床上发呆,头晕晕的想着事情,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将耳环摘下一个,随手便往房间一角扔去。
很快便有丫环进来将地面收拾干净,一边又有人进进出出的端了不少菜进来。
最后王安进来,命了丫环将我从床上扶起,在凳子上坐下,然后那些个丫环便躬身退下。
已经一天没有进食,肚子应该很饿,可是对着菜却没多少胃口,不知是已经饿过头了,还是身体不适引起的。
我看了眼站在一边的王安,他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王公公,今日丫环们打扫这屋子的时候,可有看到我的一个耳环?刚才发现耳环丢了一个,也不知是昨晚上不见的,还是今天白日里出去不小心弄丢的。
我的手扶在桌子一缘,如果昨晚那壶翠峰云霞不是巧合,那么王安与云府有什么渊源?我身上与云府有关联的除了这身子,便是之前狐狸给我戴上的说是云风嘱咐我千万不可摘下的那对耳环了。
王安初见我时的刹那惊诧神情,会不会是因为我的耳环?他抬眼,迅速的往我耳际看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色,瞬间又低头回道:姑娘莫担心,不如奴才再仔细找找,姑娘睡了一天,先吃点东西吧。
我嘴角浮起笑意,看着王安弯身在房间的角角落落找了起来。
我拿起桌上的筷子,伸手夹了菜吃起来。
看来这耳环确实有玄机,若非如此,或者在王安眼里这只是一件寻常首饰,他应该先去问了那几个收拾房间的丫环,顶多再派人分头去我经过路过的地方找找,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虽然看其神情并无异常,但他的举动,好似这耳环的事不能声张又万分重要似的。
果然,不消多久,王安便急急来到桌边,将耳环递至我跟前,低头着低声道:姑娘,可是这个?我故作惊喜的接过,转手却将另一个耳环一并取下,又将这两个耳环递到王安跟前道:看来还会在这里呆几天,还望公公多多关照,这耳环值不了几个钱,望公公笑纳!哎,如果能直接问这耳环有啥玄机,意味着什么就好了!姑娘使不得!他的背更弯了,依旧低着头,声音里却有恭敬和微微的惊慌。
公公是嫌弃了?我将耳环放到桌上,说是耳环,其实有点像21世纪的耳扣,一眼辨不清楚质地,上面精工纹刻的图案也是我看不明白的,不过既是云府的东东,云风又让我戴在耳朵上,应该是值不少银子的。
奴才不敢。
他忙回道,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透着恭敬,有机会侍候姑娘是奴才的福分,姑娘的耳环如此贵重,万不是奴才可贪心接受的。
我看着眼前的人,突的轻笑出声,将桌上的耳环重又戴在耳朵上,才说道:公公,你说殿下什么时候会动了杀念?姑娘,不如奴才再替姑娘沏壶茶吧,安心宁神,喝了之后休息一下,说不定姑娘便不会如此烦恼了。
我点点头,看着他退下,这才转身爬到床上,撑不住了,头越来越晕了,让我先躺一会儿吧。
姑娘,姑娘!我费力的睁开眼,看到王安,他手里端着一个碗,站在我床前轻轻的唤着。
我皱着眉瞅着那碗,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考虑了一下,又挣扎着起身,真没想到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才刚睡了一天的说,汗!这是?我半靠在床头,抚着额头问道。
姑娘受寒,又有些发热,喝了药再休息吧。
他将药碗递至我跟前,我接过,看了他一眼,便毫不犹豫的一口喝下。
公公,外边的天,变色了么?我将碗递给他,又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用翠峰云霞漱了漱口,轻问道。
听说城外那边天色大变。
他接过茶杯回话。
我一惊,转头看了看门外那些依旧守着的侍卫,敛了神轻问道:可有下雪?好象是下了点小雪,不过现在停了。
落地便化水,倒让地上的脏东西冲了些走,算不得是坏事。
雪?血!他竟听懂了我的话,而且看起来伤亡并不算严重,天青军营里的异已势力想不到这么顺利就铲除了!王安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刚才便是他急匆匆的来找望月宗宁,然后望月宗宁便急匆匆的出去了,说不定为的就是这事儿。
谢谢公公。
我对他微笑,他拿了药碗躬身退下,掩了门。
我钻进被窝,安安心心的闭上眼睛。
看来一切尽在曦岚掌握中啊!迷迷糊糊中又感到有人拉我,哎,难道又要将我拉上城墙不成?我有些认命的睁开眼睛,却意外看到夜风的脸。
我连忙将自己的嘴捂住,天哪,这臭小子说是什么暗卫长,结果我每回被劫他都不见影,这回怎的就这么出现了?我转头朝门外努努嘴,将下巴抬得比天还高,那小子摇了摇头,对着我行了个礼,然后把我像砂包一样扛在肩上,便朝外走去。
那些个石雕般守在门外的侍卫如今都已经直直的躺在地上,不知是晕倒,还是撒手那啥了。
除了夜风,还有另四个黑衣人在门外守候,我费力的伸直脖子瞅了他们一眼,便觉夜风纵身一跃,已在屋顶上飞奔起来。
我这样横挂在他肩上,虽然头有些晕,人有些冷,但为了逃离这鬼地方,便觉得没啥不能承受的了。
皇宫很大,处处有守卫,又不时有巡检的侍卫一小队一小队经过,我晕着头看着离我渐渐远去的一个又一个的屋顶,看着我呆过的那个小屋子眼见着就快看不到了,却蓦的听到下面一阵嘈杂,接着便感到夜风的身形停了下来,旁边那四人一跃至我们跟前,在我们前方一字排开站定。
夜风扶着我站在他身边,我这才看到眼前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排着金月衣服的侍卫,有一二十人之多,以半月形的阵势,在前方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夜风一个手势,四暗卫便与那些个侍卫纠缠起来,夜风揽着我便向后跃去,飞过两个屋顶,这才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夜风拉着我一路掩来藏去,竟躲过了不少侍卫,这小子,敢情这地方他早前已经探过路了。
似乎有刺客的消息传了开来,越来越多的侍卫朝这个方向赶来,夜风一边随手解决掉几个拦着我们逃跑的侍卫,一边拉着我一下子在假山后躲躲,一下子又在没人的房子里避避。
那四个暗卫显然一时之间有些被缠住,而往这方向蜂拥而来的侍卫却越来越多,夜风身边多了个不会武功的我,我看着这情形,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姑娘。
一声轻唤,蓦的从我们藏身的后方传来,是王安!我忙紧紧拉住夜风的衣袖,轻道:小夜,不要。
姑娘请随我来。
王安渐渐走近,小声的说完,便又转身向一侧走去。
夜风略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对着他点点头,他便在一侧护着我,紧随王安走去。
我想这个时候王安若想害我,大声叫 刺客在这就行了,他这样做,肯定是想帮我。
我们跟在王安身后,他带着我们向反方向偏僻处一路行进,其实也没用多少时间,竟然到了一处看起来像是弃弃已久的房屋前,推开门,似还能感到有灰尘落下来。
我和夜风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王安率先进门,里面黑漆漆一片,他转身看我们没有跟上,这才拿出个火折子,点亮,然后对着我道:姑娘别怕,从这里可以出得宫去。
我抬脚进去,夜风跟在一侧,顺手掩了门,王安转身拿着火折子在前引路,我也顾不得打量周围的环境,只盯着王安的背,一路小心的跟着。
弯弯转转的走了不少路,不是之前在天青皇宫经历过的秘道,倒像是九曲十八弯的封闭回廊。
前面的王安终于停下,转身对着我躬身行礼道:姑娘,出了这门,便是宫外了,姑娘一路小心,奴才就送姑娘到这了。
王安,你回去不会有事吧?望月即将灭国,你还决定留在这么?我顺着他说的朝前看了看,确实有道门,只是这里似乎废置了好多年,结满了蛛网积满了灰尘,不仔细看倒是没发现。
多谢姑娘关心,在这里做完该做的事,奴才便会离开。
到时候如果姑娘不嫌弃,便让奴才侍候姑娘吧。
他说完,转过身不知在哪按了几下,重重将门推开,一阵冷风吹进来,夜风拉了我,率先向前走去。
我边走边回头,看着拿着火折子依旧站在那的王安,再侍候我?怎么说他对我有恩,若他离开这里来找我,我派人去侍候他还差不多。
远离战场(二)顺着门往外走,我们就真的离开了望月皇宫,我回头看那隐隐高墙,虽然一早便相信王安帮我,但这么容易出了皇宫,我依旧有些不敢置信。
我转过头,有些傻傻的问身边那人:夜风,我们真的出来了?龙曜皇宫没试过,可是之前在天青皇宫,夜风连芷兰宫都不能来无踪去无影的说,可是这一次在望月皇宫却如此轻易的逃了出来,除了王安的帮助,小夜同学会不会还有内应的说?汗一记!那小子不说话,只一径揽着我朝前飞奔,黑乎乎的我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小夜。
我瞪他,咬牙切齿的继续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哎,我刚想从王安那里探得一些关于云府的秘密,如今看来又是不可能了。
他依旧不吭声,却蓦地停住身影,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我有些晕晕的将头探到一边往前瞅了瞅,隐约看见有三道人影急速的朝我们这边而来,待得他们靠近并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站定,我又定了定神仔细看去,竟是芷兰宫三侍卫。
不止他三人,先前在屋顶与我们分开,对付那些皇宫侍卫的四个暗卫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突然便出现在我们与无印无痕无迹的中间。
这是干什么?我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这两帮人好象要掐架的样子?属下来接公主回营。
无印躬着身对我回话,可是他身形一动,这边的暗卫也跟着动了一下,弄的我都有些紧张起来了。
回营就回营呗,有必要弄得这么紧张么?等等,我疑惑的转头看向夜风,难道这小子不准备将我送回军营去?战场危险,主子让属下先将公子送至安全的地方。
夜风直视着前方的那三个天青色人影,却是对着我轻道。
原来如此啊,眼见着这场仗即将走向大结局,接下来会有多惨烈不得而知,我觉得这时候撤退是完全正确的,狐狸的这个决定也算是有点小英明的,嘿嘿。
无印,曦岚怎么样了?有一点点奇怪啊,若是碰巧曦岚和狐狸同时派了人来救我,前面那三个人,怎的在皇宫里没撞上,却在这里碰到了。
倒好象是曦岚料到夜风今晚有行动,他们三个在皇宫外等着似的。
请公主随属下回营,到时便可看到六皇子了。
无印一时倒也没再走近,可他说话的感觉怎么让人觉得有些怪呢?夜风?我转头对夜风轻道。
夜风终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低声道:公子放心,天青六皇子并无大碍。
我点点头,稍宽了宽心,便对无印道:无印,你代我转告曦岚,说接下来会越来越险,与其让我分了大家的心,我还是暂且到别处避一避吧,你让他好好养伤,到时候我自会与他联系。
说完我便示意夜风与我一道离开,可是我们还没动,无印他们却早一步向我们这边靠过来,他们一动,那四个暗卫便又挡身在前,两方人马居然就这么开始动起手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气得直想晕倒,大声道:住手,统统给我住手!好歹有些些作用,我看着纠缠的人影立马分开,复又站回方才的位置,倒好象刚才没有动手一般。
无印,没听见我刚才的话么?我皱着眉看他。
公主,六皇子交待属下今晚一定要将公主带回营。
如果我不愿意,你们便打算绑了我回去?我的声音蓦的有些拔高。
请公主恕罪!靠,果然只是个挂名公主啊,人家压根没把我当回事呢,早说了这三人不太可靠的说。
天曦岚同学,你没事派这三人来救我干嘛?不用我选择,也不用我浪费口水说话了,那些人莫名其妙的又动起了手。
夜风顾不得礼节,又揽着我往另一个方向飞身而去,留下那四个暗卫缠住芷兰宫三侍卫。
哎,这种时候既然公主不算回事,自然那劳什子的主子夫人更不能顶事了。
我任由夜风揽着我向小巷深处掠去,略有些哀怨的想着,只希望他们别闹出人命才好。
前面居然无路可走了!我正暗骂夜风笨蛋,居然挑了条死胡同,结果这小子一个纵身,竟从前面的高墙上翻身而过。
我晃了两下站定,抬眼便见一双眼睛正好奇的看着我,在与我的脸距离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我条件反射的一掌狠狠拍去,便见那双泛着笑意的眼睛跟着那张脸往后靠去,堪堪避过我一掌,下一秒,整张脸却又痛苦的扭在一起,那人忍不住弯下身抱着左膝盖猛揉,眼睛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耶!这一招好久没用,想不到今天一试,依然有效啊。
姑奶奶我一向是手脚并用,上下夹攻的。
师兄,你是不是救错人了啊?师兄?难道是夜风的师弟?我将头自左向右转了半圈,这才发现我们现在似乎在一户人家的后院,看起来房子还不赖的样子,而眼前这人年纪轻轻,却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态度。
若尘,不得无礼!夜风轻斥,转而又道,该办的事都办好了么?那叫若尘的点了点头,然后斜了我一眼,便率先向前面的屋子走去。
夜风示意我跟上,我眨了几下眼睛只得照办,也不知接下来是要干嘛!夜风,我们这是干嘛?我被迫穿上了一套粗布衣衫,又万分郁闷的任由那叫若尘的小破孩一脸奸笑的在我脸上捣鼓了一阵,用脚趾末头想想也知道是被易容了,而且绝对会是蛤蟆级别的。
可是如果想出城,夜风用轻功带我飞出城不就结了,至于这么折腾么?公子,我们连夜出城,然后与主子会和,再一道回国。
夜风也易了容,小厮装扮,就那叫若尘的小破孩没变。
出城就出城呗,为啥要找个不相干的,还易容?夜风你对自己的武功没信心么?我看着那小破孩脸上的那抹得意之色,心里便万分不爽起来,这小破孩不会把我易容成钟馗了吧!你以为出城这么容易?而且出了城或许比这里更危险,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多麻烦么?还问这种问题,看来传言全是不可信的。
那小破孩比夜风早一步开口,斜了我一眼,又顺便理了理自己身上显然比我华丽得多的衣衫,口气比我刚才的还郁闷,说完还摇了摇头。
我正待反驳,却突然发现自己没了底气,哎,怎么会被一个小破孩堵得哑口无言的说?天青军营内部的隐患已经消除,可望月宗宁也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此时望月国之前不抵抗保存下来的兵力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从后方包围了三军。
望月这样一个大国,怎么可能只有之前被灭的三十万大军和如今守在望州城内的十万精兵共计四十万大军呢?单是龙曜国此次出征就有二十万大军,加上依旧驻守在各州各边界的兵力,也该不止四十万了。
如果是那样,望州城外真的很有可能比这里还凶险。
不过只是因为这样么?为什么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狐狸这种肚子里九曲十八弯的坏家伙,肯定还在顾忌着什么算计着什么,难道和传言有关?难道和曦岚有关?公子,走吧。
夜风的话打断了我的皱眉苦思,管他呢,狐狸不是让我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躲嘛,那战争的事就不用我操心了,管他是三军包围望月,还是望月包围三军,反正那几人绝对绝对比我聪明——在行军打仗方面,我又何苦庸人自扰?坐……坐马车?我张着嘴看着眼前的马车,下巴差一点点就掉在地上了。
这种时候还要坐马车出城,太扯了吧?是啊。
那小破孩又抢在夜风前面说话了。
说完自己跳上马车,还示意我也上来。
为什么是你与我坐车里?你下去,让夜风上来。
我跳上马车,看着小破孩盯着我的脸猛笑,一个怒火攻心,一边说一边便去踹他。
想让我给你驾马车?没门!他将头扭向一边,随手拉过边上的一张矮几,挡在了我与他中间,也挡住了我的踹人攻势。
他是你师兄,你好意思啊!我白了他一眼,他却不理,看了我一眼,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了颗药递至我跟前。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毒药?我是神医,只救人,不杀人!他大声的说道,似很气愤。
神医?我看了看眼前的人,又低头瞅了瞅手中的药,有些傻眼。
吃吧,这么多话!他说完一个欺身,一抬我手,一手又擒住我下巴,也不知怎么一使劲,那颗药丸就这么滑入了我喉咙。
我一手指着他,一边咳嗽:你……你……这小子可不可靠啊?那药确定不是毒药?我没想多久,便觉头渐渐沉了起来,眼睛也有些撑不住的半闭半开,在脑子还剩最后一丝清醒之际听到对面那人念念叨叨:什么人啊,早该晕倒昏迷的身子,却还生龙活虎的,还说是女人呢……远离战场(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小木屋一间,纯原生态绿色又环保。
我起身,觉得神清气爽,就是肚子有点饿得慌。
摸着肚子爬下床,开门往外找人,却一个人影也没见。
哎,夜风和若尘那小破孩跑哪去了?我凭着敏锐的嗅觉,顺着似有若无的香味,终于找到厨房,天呐,锅里居然还焖着一只鸡呢!这显然是精心为我准备的啊,真是太感人太感人了。
我随便拿了个盘子,烫着手抓住两个鸡腿暴露在外的骨头,将整只鸡拎到盘子里,然后捧着盘子坐在门口边啃鸡边等人回来。
虽然分不清哪边是东哪边是西,但凭这太阳给人的感觉,就知道已近黄昏了。
昨天几乎一天没吃东西,今天也才是第一餐,我没饿死已经阿弥陀佛了,哪还敢像以前那样挑三捡四的,鸡皮不觉得恶心了,鸡胸肉也不嫌干了,今天这只无头鸡,我是什么也没浪费,连鸡骨头都细细砸了一遍,这才舔了舔手指头,打了个饱嗝,决定起身再盛一碗鸡汤补补身润润口。
一道阴影闪过,我手中的盘子就这么不见了。
我诧异的抬头,看见若尘盯着他手中的盘子,那上面有满满一堆咬得碎碎的鸡骨头,他的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然后猛的抬头,不可思议外加不敢置信的叫道:你一个人将一整只鸡都吃光了?还吃得这么干净?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夸张的表情,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你把鸡都吃光了,一块也没给我们留下,那我们吃什么?你一个女人,怎么这么能吃啊?他跑进去,往锅里瞅了瞅,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指着我哇哇乱叫。
我又舔了舔手指,慢吞吞的走到锅边,也探头往里面瞅了瞅,很无辜的道:这鸡又不大,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吃不完才奇怪呢。
我醒来一个人也不见,还以为这鸡是你们特意留给我的,而且我有留鸡汤给你们啊,这才是精华呢。
你!他一扔盘子,气呼呼的走了,我冲着他的背影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拿了个碗盛了碗鸡汤,一边心满意足的喝着,一边有些愧疚的想着:好象是有些不厚道啊,刚才吃鸡的时候光顾着自己饿了怎么没想到留两块下来?哪怕只是两个爪子或一根脖子啥的,也比现在强啊。
夜风!我一眼瞄到来人,忙屁颠屁颠的迎上去,顺便还赠送了一个免费大笑脸。
那小子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几下,方憋着声问道:公子醒了?我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然后谄媚的笑着,巴巴的问道:夜风饿了吧?我们吃饭吧,有鸡汤哦!鸡都被你一个人吃光了,还好意思说有鸡汤哦?还有哪来的饭啊?你有做饭么?那小破孩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总是在最不该说话的时候出声。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讪讪的道:小夜,我太饿了,对不住你们了。
公子,若尘不懂事,还望公子莫见怪。
夜风恭恭敬敬的对我说完,转身便对那小破孩轻斥道,怎可这么不懂规矩?那小破孩撇撇嘴,一副想反抗的样子,却终于什么都没说。
我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声,看来小破孩还是满听夜风的话嘛!夜风,我说过在我面前不用太拘礼的,再说若尘还是孩子呢,别对他太严了。
我说的分外慈祥和霭,满意的看到小破孩的脸明显的抽了几下,嘴巴动了几动,最后憋出一句我去准备饭菜便一溜烟的消失了。
小夜,这是在哪?望州怎么样了?还有大哥也在这里?他不是回国去了么?我一下子问了N个问题,然后一脸期待的看着夜风。
这里是涟州,离望州已经有些远了,主子正赶来,望州那边的战事主子交待说公子不用担心。
我略有些失落的撇了撇嘴,什么叫我不用担心?人家好歹也是功臣嘛,怎么一下子就没我啥事了?连心也不用担一下,哎,那不是又要开始无聊了嘛!精神不错,如今肚子里又塞了个鸡,哪还能闲下来?我将这屋子里角角落落溜了个遍,虽然是简陋了点,不过人家环保啊,而且这房子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勉强算是别墅呢,环境美、人均绿化面积多、空气质量好,战乱年代,真是没啥好挑剔的。
然后与夜风若尘简单的用了晚餐,又喝了两小碗鸡汤,天色便整个的暗了下来。
我已经十八岁了。
我正待走回属于自己的房间爬床上睡觉,若尘同学突然出现在我跟前,咬牙切齿的说道。
呃,大晚上在人家闺房门前坦白自己的年龄,小破孩想干嘛?我忍不住后退两步,双手环胸,一脸戒备的看着眼前人。
你这女人脑子在想什么啊?我对你这样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小破孩看着我,气得涨红了脸,以后不许说我是孩子了!啊?孩子?难道小破孩还在计较之前我对夜风说他是小孩子的事?等等。
我看着他转身便想走人,忙叫住他,然后三两步跑到他跟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遍,一脸狐疑的道,你真的有十八岁了?骗你干嘛!他朝着我吼,我觉得粉有可能有几颗唾沫星子已经飞到了我脸上,不过我现在脸上糊着一层假面,感觉不到罢了。
你有证据证明自己十八岁了么?我白了他一眼,闲闲的道。
他瞪圆了眼睛足足有三秒钟,好象我是怪兽一样,然后脸一阵青一阵红的撒腿跑开了。
我捂着肚子大笑,推门关门躺到床上依旧笑,这小破孩倒有些好玩,可比他师兄可爱逗人多了。
话说我正睡得香甜的时候怎么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咬我的嘴唇?我伸手挥去,又感觉手也被人紧紧抓住。
啊!莫非是传说中的采花大盗?我立马惊醒,一边欲张嘴喊救命,一边手脚并用一阵乱挥乱踹,那淫贼居然不顾被我踢打,只伸手紧紧捂住我嘴巴。
我急得去咬那手,然后颇为无奈的一声浅浅传入耳际,我霎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在床上,妈啊,可把我给吓死了,狐狸这混蛋太过份太无耻了,有胆摸黑爬上我的床,倒没脸被人发现他这小人行径。
如果我刚刚真喊出声,夜风突的出现,看他脸不脸红,哼!狐狸拥着我,我当然装装样子的挣扎了几下,看着他在黑暗中黑亮的桃花眼,然后伸出手往他脸上像揉面粉团一样的仔细揉了个遍。
浅浅这是干嘛?他握住我在他脸上不停揩油的手,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
验货,怕是假的,伪装的,易容的。
我随便替自己刚才的泄愤加揩油行为找了个借口。
有结果了么?他的桃花眼里闪出危险的讯息,将我的手捂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
我不怕死的抽出手轻拍了拍他的脸,一本正经的说道:细腻润滑有弹性,是真……啊!我的话还没说完,狐狸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我忙装乖宝宝的抱住他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配合的打了个哈欠,含糊的道:大哥,好困啊!他弯身俯近,不让我躲闪,半眯着他那双桃花眼,仔仔细细的盯着我的脸,我拼命装无辜装纯洁的扑闪了几下眼睛,突然灵光一闪,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脸,巴巴的问道:这个,这个,现在好看么?丑。
他又打量了我一眼,撇开脸,只说了一个字,却好象这个字分外为难一般,说完还轻叹了口气。
我怒,那小破孩果然很不厚道啊。
我拼命去推狐狸的身子,心里是拔凉拔凉的,这人也不说点好听的,也从不会安慰人,貌似从开始到现在都没说过甜言蜜语呢,一点也不浪漫啊。
虽说丑是丑了点,狐狸闲闲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拿眼瞪他,他却不理,一手穿过我身下抚上我背,另一手却托住我的后脑勺,眼里盛满柔情,声音魅惑道,可是谁让我喜欢呢。
最后一个话音消失在我唇畔,我被吻得晕头转向,心里却想大笑,哈哈,狐狸终于说出喜欢这种字眼了,再努力努力,一定要让这自恋的家伙主动跟偶表个白示个爱啥的,嘿嘿。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变得很老很丑了,大哥会不会变心啊?我今天表现神勇,居然在被狐狸迷晕之前还残留一丝理智,问出这种狗血的问题。
浅浅会么?他依旧在我唇边留连,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不清。
我三两下推开狐狸的头,开始认真的想这个问题,想象狐狸这张国色天香的脸布满了皱纹,哇,好可怕啊,那就不是妖孽,成妖怪了嘛。
浅浅。
狐狸捧住我不断摇晃的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干嘛?我有些奇怪的问道,依旧沉浸在狐狸变成又老又丑的妖怪的震惊与不敢置信中。
睡吧,明天我们便回国。
他侧躺到我身边,将我的身子扳向他,然后又将我拥入怀里,在我头顶上方轻道。
回国?明天?那望州那边怎么办?之前这么容易的一路破城,望月宗宁好象留了一手……我念念叨叨的还未讲完,狐狸却凑下脸在我嘴唇上轻点了一下,我用手按住自己的嘴巴,冲着狐狸眨巴了几下眼睛。
望州的事不用浅浅担心,我们先回家,等着清林的好消息便是。
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狐疑的看了狐狸一眼,这妖孽居然还逗留在望月国,莫非是在暗中安排什么东东?看来我可能真的白操心了。
可是这样回国,曦岚怎么办?他好象还受伤着,我总不能一声不吭的走人吧?可是曦岚……我颇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果然,才讲到曦岚两个字,狐狸的桃花眼便有些变了色。
我立马住了口,糟了糟了,看这情形,狐狸是不可能会同意我回去与曦岚道个别聊个天啥的了,怎么办?要么先跟着狐狸离开这是非之地,然后跟曦岚书信保持联络?远离战场(四)狐狸很坦然的拉着我手走出房门,夜风倒像是一早便候在门外,见我和狐狸出来,连丝诧异的神色都没有,只万分恭敬的对着我们行礼,而屁颠儿屁颠儿跑过来的若尘便显得有些兴奋过头了。
他已经完全忽略了我无视了我,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狐狸,散发着异常热切兴奋的神采,一边嘴里嚷嚷着恩公,一边便欲过来握狐狸的手,却被狐狸不露痕迹的避开。
夜风一把拉住若尘,阻止了小破孩不死心欲再次与狐狸亲密接触的念头,轻声却分外严厉的斥道:不得放肆!狐狸脸上从开始到现在都是那懒洋洋的笑容,对于若尘想拉他手虽选择了闪身避开,但脸上的笑容却只深不浅。
恩公,早餐已经备妥,请随若尘来。
小破孩立马乖乖的对狐狸说道,说完转身便在前引路,从始至终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恩公?多么令人绝望的称呼啊,而且称呼的对象居然是狐狸,小破孩会不会搞错啦?怎么看狐狸都不像是个纯良纯良施恩的人呢。
小破孩是不是神医我不知道,但他起码是半个神厨,这荒山野岭的,居然备了满丰富的一桌早餐。
我与狐狸漱了漱口,便不客气的坐下,若尘一招呼,也风一般的坐下了,倒是夜风,瞪了他好几眼,他才终于坐下,马上又起身,将这一顿早餐吃得飞一般的迅速。
四人下山,我与狐狸坐马车,小破孩终于跟着夜风跑前头去了,虽然他之前有说过不会替我驾马车之类的话,但如今他已经完全忽略了我,而且有他恩公在,这马车估计想驾得不欢也难啊。
我瞅着对面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心理分外不平衡:凭啥是我与夜风易容,狐狸长得这么招蜂惹蝶的,他干嘛不易容?我摸着下巴想了想,哎,狐狸这种骄傲的人,估计打死也不会同意别人在他脸上涂涂抹抹的,昨晚上俺在他脸上揉面粉的举动,估计已经是千年不遇的奇迹了。
马车一路前进,挑的都是偏僻的路径,既然狐狸也在,我自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我虽然还想不通之前马车是如何出的望州城,问夜风和若尘的时候一个闷声不响一个一脸趾高气扬,但既然望州都这样出来了,我想回龙曜国应该不在话下。
我如今唯一需要思考的是怎么给曦岚捎个信回个话,顺便再问候一下他的身体,请他有空来龙曜国喝喝茶什么的。
我瞅了瞅坐在对面的狐狸,哎,你说要是让狐狸的小黑鸽替我送信,那小黑鸽能顺利送到么?最主要的是狐狸他会同意么?可是不求狐狸我一时半会儿身边怎么就没人可用呢?大哥,我想给曦岚写封信。
我考虑了良久,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心中的想法如实表达。
这是最起码也是最应该的礼貌,不能因为狐狸的小心眼就这么放弃了。
狐狸之前闷声不响,只是略有些好笑的看着我在一边庸人自扰苦思冥想,听了我的话,那双本盛满笑意的桃花眼危险的半眯了一下,又蓦的伸长手,在马车狭小的空间里,硬是将我从对面拉到了他怀里,引得马车一个大颠簸。
我的心有些虚虚的狂跳了几下,偷偷瞄了瞄狐狸那张高深莫测的脸,献媚的讨好的冲着他傻笑了一下,正待拍些马屁说几句好听的话,突然之间又自己想通了,坐直身子抬起头,觉得自己万分的理直气壮。
真是的,我的这个小要求是如此的合理如此的正当,我干嘛要心虚,干嘛要拍臭狐狸马屁啊?告个别也好。
狐狸懒懒的说道,说完居然对着我笑了起来,还仿佛笑得很开心似的。
我本来以为狐狸没这么容易答应,刚才想好的一堆理由与借口这下子都要烂死在肚子里了,不过烂死就烂死吧,重要的是狐狸同学竟然同意了耶,呵呵,我眼泛心心的看着眼前笑得无比风骚的人儿,不自觉的也咧嘴问道:真的可以么?当然了。
他紧紧的拥着我,将头磕在我的肩窝,轻道,写完大哥给你看看,万一有错别字,可就丢了我龙曜国的脸了。
我差点气背了过去,我就说狐狸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原来留了一腿呢,居然想侵犯个人隐私?偶从小学毕业之后开始写信,与男同学女同学信来信往,在严防早恋的年代,俺老爸老妈都从没查过我信的说,如今怎么能让你这只坏狐狸破这个例立这个规矩?好啊。
我半转过身对着狐狸笑得没心又没肺,开心的说道,只要曦岚能收到信,先让大哥看看也是应该的。
不过大哥看信之前,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哦,三人分享的东西总得比两人分享多添些内容吧,这样才更精彩呢。
浅浅想添什么?狐狸的手突然在腰际收紧,凑近我耳根子轻道,惹得我一阵发痒。
我无视他声音里的警告意味,抬着头,状似矛盾的说道:是啊,添点什么好呢?为了不丢我龙曜国的脸,显示我龙曜国人的才华是多么的出众,不如添些诗词吧?浅浅。
狐狸已经开始咬我耳朵了,一边咬一边无比温柔的叫了我一声。
我很没用的抖了一抖,然后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咬咬牙转过身粉无辜的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大哥反正要帮我改信的,不如现在就给个意见,写信来来回回的要好几天,我与曦岚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第一封信就给他添上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吧?呀,如果一句不够,可以写上一整首的。
狐狸的脸终于忍不住的小抽了几下,挑着眉用他那双桃花眼满带威胁的看着我的眼睛,我正待再不怕死的挑拨几句,未出口的话却被狐狸的嘴堵了回去。
哎,虽然牺牲了点色相,但最后的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
我终于给曦岚写了封信,狐狸硬是忍住没有偷看啥的,闷闷的唤了个人去办这差。
我也懒得理他,掐着手指头算日子,以我们现在与望州的距离,我想一天之后曦岚便能收到信了。
马车复又一路向前进,也不知谁找到的路,明明人烟稀少人迹罕见,到了吃饭睡觉的时候又恰好有小房子供食宿。
好象与世隔绝一般,呆在马车里见不到外人,下了马车也是一个陌生人也没瞅见,更不知道望州那边怎么样了。
是夜,狐狸在我房里赖着不走,我心里略一权衡,反正现在赶走了呆会儿估计也会摸黑进来,再说天冷,有个美男暖暖床也不错,人家还是皇帝呢,搁现代,那只能做梦了,嘿嘿。
门外有敲门声轻响了两下,狐狸起身开门,我侧着头伸长脖子,这才看到敲门的人是夜风,他将一封书信递给狐狸,狐狸接过,关了门回身便走回我跟前,坐在床沿将信展开。
我忙好奇的探头望去,狐狸倒也没避讳我,任由我将来信的内容看得清清楚楚:初战告捷。
偶家苍蝇哥哥的字迹偶认识,因为以前看过他写的奏折,可是这回二林子同学也太精简了吧,居然只写了四个字,连标点符号也是俺加上去的,一点战争的内幕消息也没透露。
不过这四个字真是好消息呢,不管狐狸和苍蝇谋算了什么,现在看来总是对我们有利的,呵呵。
大哥,这是昨天的战报吧?我扯着狐狸的胳膊喜孜孜的问道。
其实不问我也已经知道这已经是昨天的消息了,毕竟我们现在已经出了涟州,信息会有时间差。
狐狸将信纸交到我手里,笑着点了点头,起身将我塞回被窝里,然后自己也躺了进来。
二哥打仗厉害么?我将信纸仔仔细细的叠了起来,然后塞到枕头下,提醒自己明天起床的时候小心收起来。
你不是与清林一道上过战场么?狐狸好笑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举动,桃花眼里满是宠溺,伸手摸着我的头发,懒懒的问道。
我皱眉想了一会儿,是啊,虽说与二林子一起上过战场,而且时间也不算短,可是除了在汜州那次他射箭的帅帅模样让我有些目瞪口呆之外,后来那些个城池,可是没有表现机会的说。
之前都没他啥事,现在才是考验他能力的时候呢,可惜我看不到他运筹帷幄雄姿英发的样子了。
转念一想又不对,忙补充道,不对不对,看到了才可惜呢,太平岁月比什么都强,静世安好才是真的好。
狐狸看着我,眼眸蓦的变得深邃,最后却化为一声轻叹,将我拥在怀里,让我的头轻靠在他胸口,轻声道:睡吧。
翌日又是如此,一径的往偏僻小道走,可虽说是小道,马车通过却没问题,食与宿也依旧有安排,晚上依旧收到二林子的书信,寥寥数字,向狐狸汇报战况,皆是喜讯,看来要知其中详情,需待他凯旋归来听他细讲了。
如此这般,又过了三天,狐狸便告诉我,很快我们就要回到龙曜国了。
昨晚上二林子的来信略有些沉重,貌似望州城的抵抗还是很顽强的,而且我问了狐狸之后终于明白,之前我的担心是正确的,望月宗宁真的背水一战,除守城的十万精兵之外,各地兵力聚集在一起,从后方反包围了三军,不过幸好狐狸和清林一早料到有异,所以作了充足的准备。
望月宗宁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将望州作饵,想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殊不知黄雀身后,还有老鹰呢。
既然如此,那望州的战事应该没什么好担心了。
而且据暗使们搜集来的消息显示,由于望月宗宁最初的不抵抗政策,其实对望月国的百姓来说,三军的入侵并没让他们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之前也说过,这个时空的小老百姓的思想觉悟并没那么高,爱国情怀也不强烈,他们只关心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倒对谁是统治者这种大事没有切身之感。
我之前建议狐狸进行的舆论造势效果不错,虽没能让百姓主动造反,推翻望月皇族的统治,但至少也没成为三军进攻的绊脚石,而且三国联合高调声明的安民政策、惠民政策倒引来不小一部分人的支持。
对了,话说这其中那肥王是大功臣呢,因为他真如我所见那般,脑满肠肥,荒淫无度,昏庸无能,又狂妄自大,倒有些可惜了望月宗宁。
按理我写给曦岚的信他应该已经收到,可是并无回信。
我刚开始倒有些担心曦岚的伤势,不过想想前方也没传来啥噩耗,再则曦岚的武功这么好,他又是一早便防备军中有隐患,再加上我突然离奇被劫,我想他那天虽然受伤,但应该不至于太严重吧。
出了望月,我便不用再顶着这张脸了吧?我一手指着自己的脸,一脸期盼的问狐狸。
这问题浅浅应该去问若尘。
狐狸双手环胸坐靠在马车上,两只脚却越界到了我这半边,脸上泛着欠扁的笑容,闲闲的说道。
说完那桃花眼还往我脸上瞅了好一会儿,然后轻摇了摇头。
我一个怒火攻心伸脚便朝狐狸踹去,却被他随随便便的躲开了。
我缩回脚,瞪了狐狸几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巴巴的问道:大哥,到了龙曜国,我们便不用走这偏僻小径了吧,大哥顺便看看自己的国土,看看自已治理的国家,看看大伙儿的生活水平,权当微服私访,耽搁不了几天的。
微服私访?他半眯着桃花眼重复了一句,一脸的若有所思。
我摇了摇头,感叹了一下狐狸的智商与见识,然后特严肃特认真的点了点头。
微服私访(一)我向夜风婉转的表达了我不想再易容的意愿,狐狸在一边既不帮腔也不拆台,没过多久,小破孩便端着一小盆热水进来了。
恩公。
小破孩看到狐狸也在,又一脸兴奋的打招呼。
狐狸坐在椅子上,明明也就一把木椅,可是狐狸那坐姿就是让人感觉雍容华贵,仿佛身下是龙椅似的。
他只是随意的看了看若尘,点了点头,脸上是一贯的有些莫测高深的笑容。
小破孩得了奖赏般,屁颠儿屁颠儿将水盆放在桌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两个小药瓶走到我跟前,挤眉弄眼的在我脸上涂抹起来,好一会儿才将药瓶放回怀里,转身对着水盆,还未伸手,却被狐狸的话打断了:你先出去吧。
小破孩微楞了一下,转身又看了看我的脸,便走了出去,顺手还掩了门。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小破孩出去,然后莫名其妙的看着狐狸起身走至我跟前,细细的打量着我的脸,脸上还泛着戏谑的笑。
靠,难道这丑模样臭狐狸看了不够,还想印在脑海里么?不许看!我起身伸手就去蒙狐狸的眼睛,555,人家现在说不定不仅能吓哭小孩,还能吓哭小鬼呢。
他却顺势一拉,反身一转,便抱着我在我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一阵眩晕,抬眼又看到狐狸脸上的坏笑,怒道:臭狐狸,不许笑!说完便往他怀里钻去,他一个不备,我便着着实实在他胸前蹭了个脸。
浅浅。
很可疑的,狐狸不仅不生气,声音里似乎还有高兴,说完一手伸向桌上的水盆,拿了水盆边的干净厚丝帛,轻沾了沾水,然后便在我脸上拭擦起来,桃花眼泛着浓浓的笑意,似很开心的继续说道,我想亲手替浅浅擦脸,不过浅浅好象是想替大哥更衣洗衣了呢。
呃?难道叫小破孩出去就是想替我洗脸?我狐疑的看着狐狸,这妖孽突然这么好心了,舍得用他那金贵金贵的手替我服务了?这可是前所未有前所未有的啊。
脸我可以自己洗的。
我撇撇嘴,以一种气死人的不屑口气说道,才说完又大叫,哎呀,轻点轻点,狐狸你是不是想毁我容啊?该死的臭狐狸,一句也说不得么?说了一句居然下黑手,太没道义太没肚量了。
浅浅说什么?狐狸微皱着眉毛,半眯着桃花眼,停下擦脸的动作,另一手揽着我腰一个用力,我便紧紧的贴在他身上了。
我立马眼泛桃花状似迷恋的伸手轻摸了摸狐狸的脸,又用两个食指将他微皱的眉头轻轻抚平,然后笑得一脸花痴的说道:大哥真好看。
狐狸微怔了一下,蓦的又笑得一脸的春光灿烂,桃花眼又黑又亮还难得的暖暖的,柔声问道:哦?真的么?那浅浅可喜欢?我笑着眨了眨眼睛,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用手指一下子指着自己的左脸,一下子又指着自己的额头,示意狐狸擦干净些,然后主动捧着狐狸的脸,在他的额头很响很响的亲了一口,甜笑道:当然是真的了,当然喜欢了,微臣怎么敢逆了皇上的意呢。
说完我立马滑下狐狸的腿,朝门口飞快的跑去,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又没方向的乱跑了一通,就这么一不小心跑进了厨房,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碗筷,一边喘气一边吞口水一边还要张嘴问道:若尘,可以吃了么?这小破孩的厨艺真的没话说啊,而且天天做饭给我们吃,除了第一次我将整只鸡吃了抱怨过几句外,平时都是毫无怨言的,人家还是医生呢,多稳定的职业啊,搁现代,肯定会是个抢手的好男人呢。
恩公呢?他看了我一眼,又往我身后瞄了瞄,然后转身便去盛汤。
看样子,在替我清洗易容之前这小破孩已经将饭菜准备得差不多了呢。
若尘,我饿了,我可以先吃么?我瞅着一桌子的菜,可怜兮兮的问道。
一天到晚就只记着他的恩公,狐狸这妖孽是不是对人家下了魔咒啊?恩公没来,你怎么可以先吃?小破孩理所当然的说道,说完用眼角斜了斜我,又加上一句,你这女人怎么这么能吃这么会饿啊?下午在马车里不是才吃过点心么?我对着他装傻的笑笑,趁他转身之际,迅速的用手抓了一口菜,然后塞进嘴巴,还来不及咀嚼几下,便听一个闲闲的声音在门口方向由远及近的传来:多吃点,吃饱了还得去洗衣服呢。
我差点噎死,嘴里的菜整个的吞了下去,呛得我流着眼泪一边咳嗽一边拼命拍胸口。
一杯茶出现在我眼前,我抬头,居然是小破孩,我顺手接过,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下,然后拿眼狠狠瞪狐狸。
不过真难得啊,小破孩没讽刺我几句,居然还好心的替我倒了茶,难道在恩公面前想表现表现?我最后当然没有替狐狸洗衣服了,且不说现在没名没份的,我傻啊,再说了,以后就算真那啥了,我估计也不是那什么贤妻良母的料,嘿嘿。
第二天顺利出了望月。
一脚踩上龙曜的国土,虽然还是陌生的环境,但不知怎么的,感觉就整个的踏实了轻松了自在了。
狐狸貌似也默认了微服私访的建议,马车不再往荒山野岭的无人区跑了。
又赶了一天的路,是夜住在河州的玉河客栈。
真没想到狐狸也有住客栈的一天,我还以为这回又有啥小房子小木屋的提供食宿了呢。
夜风一间,若尘一间,然后我和狐狸的房间在他们中间。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大清早就被狐狸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也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逼着我洗漱完毕,也不让夜风若尘跟着,拉着我便往外走。
我依旧睡眼迷蒙,就这么半闭着眼睛任他拉着,出了客栈,然后又一直走啊走啊,直走到貌似集市的地方。
敢情狐狸是对我之前的微服私访很有兴趣,这时候想体验一回呢。
我吹了冷风,又被前面有些鼎沸的人声一闹,便整个的清醒了过来,摸摸肚子,哎,又饿了。
大哥,我饿死了,我们就在这里吃点东西吧。
我站在一家路边摊跟前,便死都不肯走了,狐狸侧头看我,我可怜兮兮看着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难道说我的消化系统真的太好了?为什么狐狸从不主动提出吃饭啥的,一日三餐也非得人家三请四请的他才想到要吃饭似的。
既然浅浅喜欢,那就这里吧。
狐狸左右观望了一阵,估计也没找到更适合的,又瞅着我快饿死的模样,只能勉强接受了。
我拉着狐狸便在一张空桌子旁坐下,嘿嘿,我还以为狐狸这种自恋狂会抵死不从呢。
再反观我们坐下后,原本在这吃早餐的人都暂停吃饭的动作,纷纷转头朝我们看来。
哎,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些个凡夫俗子肯定又被狐狸迷惑了。
两位小哥要些什么?好半晌老板兼伙计的中年男子才搓着粘满面粉的手过来,肩上还挂着一根干布条,话虽问的两个人,眼睛却是盯着狐狸的。
我左右环视了一圈,又看看成为视线焦点的狐狸,被这么多人如此赤裸裸滴盯着,狐狸脸上的假笑终于有些挂不住了,我心里狂笑,心情大好,粗着声对那中年男子道:老板,来一笼包子吧。
好的,马上来。
中年男子又看了眼狐狸,这才憨笑着跑回自己那堆面粉摊前,从蒸笼上拿了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在我们的桌上,又拿起桌上的茶壶和茶杯,替我们倒了两杯茶,用他那粘满面粉的手,将茶杯放到我和狐狸跟前。
我亲手将筷子递到狐狸跟前,用自己听了也要竖寒毛的温柔声音道:大哥,快趁热吃吧,微服私访就是这样的啦,只有亲身体验百姓的生活,才能了解其中的疾苦啊。
我看着狐狸接过筷子,半眯着眼睛看着我,我笑得更加灿烂了,一边说着吃吧吃吧,快吃吧,一边用筷子夹住一个包子便欲往嘴里送。
这是浅浅第一次请客,我也不好意思推拒了。
狐狸伸筷也夹住一个包子,微笑着看着我,说得无比的淡然。
我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结结巴巴的道:为……为什么我请客?是你把我拉出来的,再说我身上没有银子。
我拉你逛逛,是你拉我坐下来吃早餐的。
狐狸坦然的看着我,一点点的愧疚心虚都没有,话说的好象就该是这样似的,身为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呢?我身上真的没有银子,今天就大哥买单吧,下回我请大哥吃好的。
我不死心的陪着笑脸拍马屁。
哎,我从来没有带银子的习惯。
他突的坐到了我身边,状似万分可惜的对着我轻声道。
夜风呢?暗卫呢?我转头从左到右的在我们周围找了一圈。
不巧他们今天一个也没跟出来。
他说完,细看了一下用筷子夹住的包子,伸手便想往嘴里送。
我闪电一般将自己夹着的包子放回笼里,伸筷又将狐狸的包子抢回来,仔细的放回笼里,看了看一个不少的包子这才有点安心。
大哥,我们不吃了,我们走吧。
我的脚在桌子下踢了踢狐狸的,低着声建议道。
浅浅才拉着我坐下,这会子没吃东西又要走人,好象不太好吧?狐狸的桃花眼里有得意,又有算计,还有戏谑。
该死的臭狐狸,敢情一早坐下便是不乐意的,也不打算在这里吃东西,刚才吃包子也是装的吧?说不定身上有银子故意说成没银子呢!我怒,你既然不想吃,嘴巴又不肯承认,还想借我的口,今天我偏要让你吃,哼,难道凭我的聪明才智还蹭不到一餐白食不成?老板。
我大声叫道,不就是吃霸王餐嘛,俺有的是办法哩。
小哥什么事?那中年男子又搓着面粉手跑了过来。
哎,可怜的人儿,要被偶吃霸王餐了!我略有些同情的看着他,轻声道:我大哥不喜欢吃包子,这一笼包子能不能换成四个大饼?那中年男子看了眼包子,忙说道:好的。
说完将两笼包子拿回去,不一会儿又拿了四个大饼过来。
我看了大饼一看,忙说道:哎呀,大饼里有葱,我大哥他不吃葱的,麻烦老板换四个馒头吧。
中年男子二话不说拿走四个大饼又拿了四个馒头过来。
我盯着馒头,沉思了一会儿,面有愧色道:实在抱歉,老板,馒头太干,我突然又想吃面条了,这个……中年男子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狐狸,很快又将馒头换了面条来。
我对着中年男子感激的笑笑,然后拿了筷子开吃,中年男子这才放心的走了回去。
我嘴里吃着面条,示意狐狸也吃,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也学着我样子,开吃了起来。
我懒得理他,埋头一阵苦吃,直到将汤也喝光光,这才摸着滚圆的肚子心满意足的看向狐狸,他居然也将面条吃完了,桃花眼正笑看着我,脸上却是一副现在怎么办的神情。
我起身,抹了抹嘴,然后拍拍狐狸的肩道:大哥,走吧。
还没走两步,中年男子搓着面粉手便拦在了我们跟前,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们道:两位小哥,你们还没付帐呢。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付什么帐?两碗面条的帐没付呀!我又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道:这面条是我拿馒头换的,付什么帐?可是馒头你也没付帐啊!老板,馒头是我用大饼换的。
我说的理直气壮。
你那大饼也没有给钱啊!中年男子有些急了。
我笑道:大饼我是用包子换的啊。
中年男子的脸已经有些红了,结结巴巴的道:可……可是你包子也没有给钱。
我忙大声说道:老板,那包子我们根本就没有吃,你干嘛要我们给钱啊?中年男子一下子呆在当场,我立马拉着狐狸跑路。
天杀的狐狸,从开始到现在倒像是看我表演似的,连跑路都要我提醒他,什么人哪,害我白吃小老百姓的,说出去多丢我一国宰相的脸啊!呆会儿让夜风送些银子回来,不能搜刮民脂民膏的说。
微服私访(二)一路上狐狸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自觉的把这种眼神称之为崇拜。
不过崇拜归崇拜,狐狸还是没舍得夸我一句。
面条好吃么?我斜了狐狸一眼,当然没有人追上来啦,没看到那早点摊只有中年大叔一人嘛,就算他反应过来,也不会傻傻的扔下生意跑来追几个铜板的。
凑和。
狐狸勉强吐出两个字,依旧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
哎,说谎的人是会受惩罚的,如果只是凑和,能将一碗面吃光么?而且像我这样挑食,南方长大不常吃面食的人连汤都喝光了呢。
我心里偷乐,在客栈门前站定,对着狐狸贼笑的招了招手,狐狸有些莫名的看了我一眼,估计见我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还以为有啥好事,勉为其难的走至我跟前,我又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我要说的是悄悄话,他便微俯下身子,我凑近狐狸的耳朵,坏坏的说道:大哥,说谎的人呆会儿会拉肚子哦。
说完我立马一溜烟的跑回了房,然后三两下爬到床上咧着嘴傻笑,嘿嘿,你说狐狸这种娇生惯养的人,吃了这面条说不定真会拉肚子呢,这孩子虽然读过书,但没住过校啊,若是狐狸真拉肚子,娃哈哈哈,那真是千年不遇的狼狈场面了。
想到狐狸那张国色天香的脸那一贯慵懒优雅的调调一下子变成苦着脸皱着眉提着裤子到处找洗手间,我就笑趴倒在床上了。
不行不行,我得去瞧瞧,若真被我睢见狐狸那糗糗尴尬的模样,估计他以后也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展示他皇室风范了。
顺着往回走直到客栈门口都没见到狐狸,我又走回房,托着下巴眼睛朝天想着狐狸去哪了?难道真拉肚子找茅房去了?没一会儿便见正主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若尘,我冲着他们疑惑的眨巴了几下眼睛,狐狸斜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轻飘飘的说道:我们走了,你想在河州多呆几天便继续发呆好了。
说完转身便朝外走去,我手一滑,下巴险些磕在桌子上,忙起身屁颠儿屁颠儿跟着,瞅准时机又一把拉住跟在狐狸身后的若尘,将他扯到一边小声的神秘兮兮的问道:若尘,大哥有没有跟你要止泻药啊?小破孩皱着眉甩开我的手,还作势掸了掸袖子,扔下一句疯女人,便急巴巴的又跟到他恩公屁股后头去了。
真是的,这孩子真不可爱真不招人喜欢,和狐狸一样。
要是夜风在就好了,问他就算他不说,从他表情我便能猜到想要的答案。
咦,没看见夜风耶,小夜同学跑哪去了?我坐在马车里等着狐狸拉肚子,可是他像以往一样,貌似无比舒适的坐靠在马车上,还将他的狐狸腿越过界搁在我身边,脸上一丝异样的神情也没有。
小夜同学没过多久也回来了,可是狐狸却依旧没有异常反应,我失望之余无聊之余便主动爬过去趴在他身上,头枕着他的腿,又伸手抱住他的腰,这样既能休息睡觉,狐狸如果拉肚子下马车我又能第一时间知道了。
又是一天赶路生涯,我在狐狸的身上窝了一天,饿了就让他喂我点吃的,渴了就让他喂我点喝的,对于他的配合和难得的服务精神,我嘴巴上不感谢不表扬,可是在睡觉中非常热情的用口水回报在了他衣服上。
苍蝇的书信我依旧小心的收好了,狐狸说望州那边形势不错,那些个想做捕蝉之雀的望月兵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只是望州城门这关比想象中更为坚固,所以破城还需时日。
我当然是相信二林子的,而且端看狐狸,也是坚定不移从未有过疑色,这么年轻就官拜大将军,绝对不会仅仅靠了家世或与狐狸的私交。
大哥,说说二哥这几天的作战情况吧。
我无聊,便缠着狐狸与我聊天。
待他回来你亲自问他吧。
狐狸又将我的头发解散了,幸好在马车里,我这么穿着男装披头散发的样子也没人看见,不然没准就被人家当作人妖了。
不对,这年代没有人妖一词。
他会说才怪!我撇了撇嘴,三两下将狐狸手中的头发抽出。
哎,如果二林子回来我巴巴的去问他作战情况,让他在我面前宣扬他的光辉事迹,他肯定脸红又结巴,最后一句话也没有。
他不说,你便到街头巷尾去听。
狐狸好笑的看着我,又拿了我几缕头发把玩,真是猫科动物,敢情把我的头发当作线球了!哎呀,狐狸是属于猫科的么?汗……不过他说的有道理啊,到时候就算二林子不说,他的光辉事迹还怕坊间没一二十个传闻版本?大哥,有曦岚的消息么?我仰着头看他,一来是想看狐狸脸上的神色变化,二来不想狐狸误会,让他看着我的神情,我可是纯洁着坦然着呢。
已经出战,应无大碍。
这会子狐狸倒也和我一样的坦然,神色也没发现可疑之处。
既然已经上了战场,那伤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吧?可是曦岚居然都不回信给我,难不成是在生气我的不告而别?我想再写一封信。
不对,两封,给二哥也写一封。
我一脸期盼的看着狐狸,其实这事儿若不是需要狐狸派人替我送信,我才不用跟他说哩。
恩。
他随口便答应了,一手伸开五指,穿过我的头发,从发根顺势而下,一直滑到发梢,如此这般,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不会腻似的,身上脸上眼里都是浓浓的温柔气息。
我的心里, 不仅有感动,更有幸福,这样的狐狸,真是难得啊。
一路向前,又是几天。
行程虽然不急,但也不慢,狐狸一方面对我说的微服私访颇有兴趣,一方面可能又有些担心家国大事,虽然战事暂时无忧,但貌似他也出来满长时间了,想急着回去我也是理解的。
所以我只是乖乖的跟着他,并没大呼小叫的到处跑。
不过还是对经过的州县有了大概的了解,虽然没有学康师傅除些贪官地痞,但看到百姓安居乐业时心里便会特别开心,有哪些不足的,也会记在心里,待回去之后还可针对性的制订一些措施。
而且不知是狐狸故意的,还是其它原因,百姓们对此次出兵的原由清清楚楚,所以此次出征,不但不反对,百姓们还挺支持。
另外,便是我想说的重点了,请允许我酝酿一下情绪啦!5555,大哭啊,不知怎么的,从河州出发那天晚上开始,几天下来,各个落脚客栈都有人讨论云月的传奇故事,而且大街小巷上也疯传着。
是啦是啦,你们没有听错,你们也不用怀疑,不是云风,是云月啊,我当初也傻了半天,可是几天下来确实说的是云月——云相的胞妹云月!故事的版本虽有小细节的出入,但大致还是一样的:国难当头,云相胞妹献策,后又毛遂自荐,云相出使寒星,其妹游说天青。
听说其妹在天青皇宫以一舞艳惊全场,天青王甚喜之,收为义女,赐名汐月,封为汐月公主。
后成功说服天青,云相亦成功说服寒星,天青寒星假意与望月结盟,临战倒戈,与龙曜联手,杀了望月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听闻云月与天青元帅同上战场,汜州一役更是功不可没……省略号之后的就有些不一样了,说云月英勇杀敌,说望月太子自愿被俘的都有,不过倒没说到云月望州被劫的事,可能时间太急,还来不及传回龙曜,不然不知又要变成啥模样了。
故事基本与事实一致,可是如此详实巨细的传闻,居然没有提到云月替兄出仕的事,你说始作俑者都知道这游说的主意是我出的了,而且知道我就是云月,又知道是我去的天青,对我了如指掌的样子,怎的就独独漏了替兄出仕这一条呢?本来云风已经贤名天下,如今云月又整得跟乱世国母救天下似的,如果大伙儿知道他们爱戴尊敬的云相就是现在被吹得天花乱坠仙女下凡普渡众生的云月,是会更加疯狂的拥护爱戴呢,还是追究我冒名欺君的罪?我本来很困惑传闻的来源,后来便开始严重怀疑面带微笑听着谣言不改色的臭狐狸了。
因为谣言传啊传的,说啊说的,讨论啊讨论的,居然讨论到皇上的婚事了。
一帮人说皇上和亲,要娶叶苍国的公主,大喜啊;又一帮人说我们未来的皇后应该像云月一样,不顾自身危险救家国于危难之中的人定会爱民如子,何况是云相的胞妹,必是端庄贤淑温柔美丽的……你说如果这事儿狐狸没份,他能容许人家对他指手划脚,还拿他的婚事当茶余饭后的话题?可是难道真有和亲一事啊?死狐狸不会在我拼死拼活替他解忧的时候还跑别国去向人家公主求婚吧?555,那样的话,我一刀阉了他算了。
我本想主动开口问问和亲之事是真是假的,可是端看狐狸脸上并无异常,再说虽然收了凤兰玉佩,狐狸也曾在耳边说什么凤冠霞帔啦,皇后啦,宰相啦,但毕竟还没正式求婚呢,我这样一问,不是表示我比他还急?如果他做不到只与我一人相守,那么就算没和亲的事,也会有纳妃之类的事,简而言之,我想说的是,如果狐狸了解我,知道我心里所想,愿意只与我共度一生,那么什么鬼和亲的事不用我烦恼,因为那是他应该去解决的事,他应该明白,若想我们在一起,必得先把这些个麻烦事给摆平了。
如果他惹了一身风流债,那么即便下圣旨让我嫁给他,他也就只能做梦了,我一定会来一个华丽丽的逃婚的!不过话虽如此,心里还是有些酸啊,狐狸知道我听到他和亲的传闻,居然也不主动来解释几句,555,他的良心八成给狗叼了!继续往前,很快便可到龙州了。
越接近龙州,我突然有些心慌起来。
这一路回来,是要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身边又有狐狸相伴,所以这几天一直很开心,能享受生活的时候我从来不自寻麻烦,从来不主动破坏自己的心情,所以有些事,也便故意不去想。
可是眼见着我便要回到云府了,之前被扔在一边的心事便又自觉的跳了出来。
出门的时候身边有三人跟着,如今却只有我一人回来,云耀云辉差不多时间应该也会回来了,因为之前我写信给曦岚的时候有让曦岚告诉云辉他们回家,可是红儿却永远也回不来了,翠儿,她一定是伤心死了。
而且狐狸同意我出使天青,一部分的原因是想趁机彻底调查云府,他之前担心云府与望月有关,如今看来不是,那么云府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狐狸说云府的秘密由云风亲口告诉我,等着我的结果会是什么?狐狸和云风见过面,又会对我有何种改变?浅浅。
狐狸看着我,眼里有心疼,伸手揽过我,我有些心神不定的抬眼看他,他一手抚上我的脸,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有些气闷的点点头。
他看着我,轻捏了捏我的脸颊,我白了他一眼,他的脸上立马浮起浓浓笑意,转过我身,让我背对着他坐在他腿上,一边替我梳头发,一边打趣道:看来我的浅浅这一趟下来是成熟了,会思前虑后,会害怕未知的事物,会担心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了。
我用手使劲在他腿上掐了一下,他也顺手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我抓过那邪恶罪恶的狐狸爪,张嘴就咬了一口,松开之后看着那两排牙印心满意足的咧着嘴又磨了磨自己的上下两排牙齿,哼,谁说我害怕了?谁说我担心了?我终究是云家的人,云老头总不能把我吃了吧?浅浅真狠心啊!狐狸举手打量着手上的牙印,摇着头,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与伤心,桃花眼里却有盈盈笑意。
哇,大哥,你脸上好象抽筋了耶!我状似不可思议的惊叹,说完还不敢置信的捂着嘴,不意外的看到狐狸的脸抽搐了几下,这才拉过他被咬的手,对着那牙印轻吹了吹气,又怯怯的看了看他,小声的问道,疼么?狐狸的眼睛蓦的半眯起来,略有些疑惑的打量着我,我对他扑闪了几下眼睛,用怯怯的小心翼翼的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近十秒,这浑蛋才貌似有些受不住又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立马喜孜孜的将右手手指用舌头狠狠舔了舔,沾了大量口水在狐狸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迅速抹在那牙印上,一边抹一边还闲闲的说道:听说口水有止痛效果哦,我多替大哥抹点,大哥就不会疼了,哎,你别躲啊,别躲啊!浮出水面(一)天黑之前,马车到了龙州,在龙州城门处我和狐狸换乘了一辆黄顶四骑马车,估计是狐狸的御用马车,不仅外观贵气,里面更是奢华。
空间很大,明黄软榻,左右两边各一,一眼望去像张小床似的,至于正中主位,躺两个人都没问题。
中置碧玉茶几,上有白玉熏香炉,正点着和狐狸身上一样的龙涎香,最重要的是,马车在大街上飞驰,可是茶几上的茶杯四平八稳,七分满的茶水楞是一滴也没溢出。
我学着狐狸的样子躺在软榻上,外边不知何时已有护卫随行开道,夜风将马车驾得飞快。
不知不觉我便睡着了,待感觉到狐狸抱着我下马车时,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而我们身处的位置貌似皇宫。
汗,我还以为狐狸会先把我送回云府或浅醉居呢!四周很安静,我环视了一圈,貌似没人——除了李福。
李福?皇宫?OH MY GOD!我整个的清醒了过来,狐狸那丫还抱着我呢!我轻轻的挣扎了几下,狐狸却看也不看我,只将我抱得更紧,一径向前走去。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一眼瞄到李福小心的在狐狸身后跟着,我的嘴巴便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哎呀,出门太久,都快忘了狐狸是皇帝,俺是宰相了,一时半会儿居然找不到角色感了,汗!等等,我突然慌了起来,如果我的记记没有出错的话,狐狸这是准备将我抱到他寝宫呢。
天哪天哪,好不祥的预感啊,难道狐狸想将我就地正法了?哎呀呀,莫非之前的半君子半色狼全是伪装的?皇上你想干嘛?狐狸果然抱着我走进了他寝宫,因为我看到了那张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龙床,寝宫里一个人也没有,没有宫女,没有太监,不过李福倒还是跟着。
狐狸一句话也不说,我一着急只得自己开口,一张嘴,称呼便自觉的改成了皇上。
你在外候着,顺便让人准备晚膳。
狐狸看着我,眼里泛起笑意,转身对李福吩咐道。
李福自是领命退下,从开始到现在连头也没抬过,不过我知道他肯定是看到我了。
大哥你抱我来这里干嘛?狐狸终于放下我,我双脚一着地,便退至安全距离,双手环胸,一脸戒备的看着狐狸。
虽然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同床共枕也同床共枕过了,可是刚刚一想到狐狸很有可能在这里将我吃干抹净我还是有些怕了,人家一时半会儿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狐狸笑得一脸的淫荡,突的欺身至我跟前,桃花眼瞬间亮如星辰,视线紧紧盯着我,将我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然后伸出一手揽着我,另一手抚上我脸,语气分外暧昧的说道:在寝宫,浅浅说还能干什么?555,难道狐狸真要发春了?我的脸禁不住烫了起来,身体有些发软,舌头开始打结:大……大哥,你……你别冲动啊。
冲动?看来浅浅和大哥想到一块儿去了。
狐狸突的轻笑出声,说完俯下身,在我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嘴唇便贴上了我的。
他的舌头描绘着我的唇线,又用牙齿轻轻啃咬着我的嘴唇,惹得我心里阵阵酥麻。
来不及推拒,他的舌又熟练的滑入我的口中,与我的舌纠缠嬉戏,如有电流瞬间贯穿全身,我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跟着那眩晕甜蜜的感觉不断飞翔。
狐狸微喘着气离开我的唇,又忍不住凑近轻啄了几下,我醉眼迷蒙的看着狐狸,一时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半晌咬着唇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双手已环上了狐狸的脖子,整个人都软软的挂在他的身上。
不仅是脸,好象整个人都在燃烧一般,看着狐狸微醉的神色,我着了魔一般轻唤了声大哥,话一出口又发现自己的声音竟似也带着一股情欲的暗哑。
狐狸软软的微凉的嘴唇又贴上我的,比刚才更热烈更缠绵。
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以及越来越紊乱的呼吸,我三分迷乱三分紧张三分害怕外加一分小小的莫名的期待,心跳得砰砰大响,唇畔禁不住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狐狸蓦的离开我的唇,又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我浑身软绵绵,头靠在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努力恢复理智,平复自己的呼吸。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被吃干抹净,还一丝反抗的意愿都没有了。
浅浅。
狐狸搂得更紧了,我能感受到他也在尽力平复心中的情欲躁动,半晌才又在我的头顶上方说道,待这场战争结束,你就会是龙曜的皇后,我唯一的妻。
我猛的抬头看狐狸,他的眼里有认真,有坚定,有深情,有执着。
这是表白么?这是求婚么?好象跟我想象中的浪漫场景与对白相差十万八千里啊,可是明明不合要求,为何我却感到满满的幸福喜悦和感动,而且忍不住的想点头。
狐狸也不等我回答,二话不说又抱着我向前走去,穿过这间屋子,后面竟是个浴池,十米见方,还冒着热气。
洗澡?我傻眼了,虽然这事儿对我很诱惑,貌似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好好的泡过澡了,不过狐狸不会是想和我鸳鸯浴吧?我还以为浅浅会说游泳呢!狐狸笑得一脸的促狭,连声音都是戏谑的。
我恨不得一掌将那张招人嫉妒的脸拍成大饼状,可是一想到如今在人家的地盘,又只得咬牙切齿的忍住。
你知道游泳是啥样的么?我睨了他一眼,跳下他的怀抱,跑到浴池边上,用手试了试水温。
温度适中,要是上面漂满花瓣就好了,嘿嘿。
大概就跟戏水差不多吧!他将我从浴池边拎起,领着我走至另一边,那里放着一张软榻,榻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套衣服和干丝帛。
没想到狐狸还是挺聪明的,这旮旯没有游泳一说,但他居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倒是难得。
不过他再能猜,也肯定猜不到游泳时的着装啦,娃哈哈哈。
浅浅先洗吧,这是温泉水,不必担心水凉。
如果想大哥,便叫一声,我在外边等着呢。
狐狸又亲了亲我,转身便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忍不住叫住狐狸。
浅浅这么快想大哥了,哎,看来大哥今晚躲不过了。
狐狸停住,一脸坏笑的又转身朝我走来,声音却似万分遗憾似的。
站住站住,别过来,没你啥事,我只想确定一件事。
我忙向后退了几步,一手指了狐狸大叫。
浅浅想确定什么事?狐狸倒真的站在那里不走了,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那个,我咽了咽口水,略有些紧张的问道,你不会偷看吧?偷看?狐狸的桃花眼蓦的半眯起来,站在那里细细打量着我。
我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曦岚这样的假仙都偷看呢,而且看了不止一次,怎么看狐狸都好象比曦岚更不纯洁啊。
浅浅。
狐狸蓦的又欺身至我跟前,仔细看着我,眼里有疑惑,脸上有探究。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糟糕,多此一问了,狐狸这种人,既然让我先洗,才不会偷看呢,若是想饱眼福,定会不顾我反对,堂而皇之的把我扔下水,然后死踹都不会离开的。
嘿嘿,开玩笑开玩笑的啦,我相信大哥君子着呢。
我立马堆满笑容,一边说一边将狐狸往外推。
狐狸在门口处站住,桃花眼盯着我的脸,哎,真是太精明了这厮,没办法,只好牺牲色相了。
我踮起脚尖,双手环住狐狸的脖子拼命往下拉,重重的亲了他一口,趁他迷惑之际,一把将他推出门外,然后顺手掩了门,开始洗澡。
狐狸自是没有偷看,我洗完换上一边准备好的衣服,宽宽大大的一袭白衣,大小合适,只是一时倒分不清是男装还是女装,我擦着头发往外走,然后示意狐狸也去洗澡。
他倒也没嫌弃那浴池的水是我洗过的,没一会儿便也洗完澡出来,头发也是湿漉漉的,身上是一袭月色长袍,是他以前平日里经常穿的那一类型。
李福。
狐狸朝着门外轻叫了声。
奴才在。
李福低着头躬着身出现在门口,也没进来,恭敬的回话。
晚膳准备好了?让他们都退下吧。
狐狸也不避讳,拿着梳子替我梳理头发,懒懒的问道。
是,皇上。
李福说完又退下了。
狐狸替我梳完头发,将梳子递到我跟前。
我撇了撇嘴,起身拿过梳子,走至狐狸身后,然后替他梳头发。
臭狐狸,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呢。
我一边梳,一边呲牙咧齿的冲着他扮鬼脸,却一点也没发现我们前方不远处正是一面大铜镜。
狐狸拉着我出了寝宫,至外间一道吃饭,他依旧吃得优雅无比,我难得的也慢条斯理的吃完。
然后狐狸又拉着我回到寝宫,坐在寝宫左侧的软榻上,让我坐到他怀里,然后拿起桌上的奏折,示意我与他一道看。
桌上有厚厚两大叠奏折,一边有备好的笔墨,你当然不能指望那懒狐狸动手了,我认命的将狐狸看完的奏折一张一张写上批复,盖上大印。
哎,看来明天开始又要早朝生涯了。
大哥,我该回去了。
夜似已很深,桌上的奏折也已全部批完了,我对着狐狸说道。
我总不能在皇宫里过夜吧?狐狸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终是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拉着我一道往外走,吩咐李福备好马车。
大哥,我自己回去吧。
我看着狐狸也想上马车,忙拉住他道,今晚我先回浅醉居,大哥不必担心。
云府的事终需我自己面对,再则狐狸总不能跟着我进云府吧?他离开一段时间,皇宫里也有事要忙,夜又深了,那么来来回回的也别折腾了。
浮出水面(二)马车在夜的街道飞驰,夜风依旧在我身边,而若尘不知跑哪去了。
夜风,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马车在浅醉居门前停下,我扶了夜风的手下了马车,浅醉居门口的侍卫一见是我,忙向我行礼,然后迅速将大门打开。
夜风示意马车回宫,自己却一直跟在我身侧。
小夜?我略有些困惑的叫他。
属下以后都会在公子身边保护公子。
呃?我还以为回了龙州夜风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应该回到狐狸身边的说,难道狐狸把他拨给我了?这么好的人才他舍得?何况我在龙州应该没大事才对。
我伸手拍了拍夜风的肩,一脸可惜的道:那以后辛苦小夜了。
说完我便朝里走去。
哎,真是可惜了小夜的一身好武艺啊,如今呆在我身边,他估计也就小随从的命了。
总管莫言早已一路小跑迎了出来,我朝他点了点头,便径直向我的浅醉小憩走去。
翠儿窝在我房里床前的软榻上,听风响动一下子惊醒过来,看到我,呆了一下,又不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这才又哭又笑的冲上前抱住我,小姐公子的乱叫一通。
管家将夜风安排在离我最近的客房休息便退下了。
我伸手抱住翠儿,眼泪便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公子平安回来就好,公子平安回来就好。
翠儿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吸着鼻子,努力挤出笑容,伸手替我抹去眼泪。
翠儿……我的眼泪流得更凶,翠儿一定早知道红儿的事,所以现在才会反过来安慰我。
我与红儿的情份自是比不得翠儿,可是这个时候说再多抱歉的话安慰的话都不会改变那些已经发生的事了,而且翠儿似乎比我想象中成熟坚强了不少。
翠儿帮我擦干净脸,伺候我上床休息,我拉着她的手,又讲了好一会儿话。
睡下的时候已近天明,没过多久便又被翠儿唤醒,洗漱完毕,换了朝服,出门便见夜风早已候在外面。
三人上了马车,便朝皇宫而去。
夜风依旧一身黑衣,我坚持了半天他才肯上马车。
哎,我是爱才惜才的人,之前夜风已经当了好几天的车夫了,我怕他再去驾马车,可能过不了多久,便会忘了自己曾是个绝顶高手。
马车在第二道宫门外停下,我扶了翠儿的手下车,抬眼便看见几个人站在马车前面,见到我都躬身行礼,整齐的叫了一声云相。
我点了点头,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
一别三月,看这四人倒是又成熟了不少,可是白絮杨居然也在,这小子不是替狐狸找老婆去了嘛,这么快就回来了?很快又有人围了上来,我一见矛头不对,也来不及和那四人说上话,便一边点头招呼一边率先向朝清殿走去。
顾文修如往常一般早已在殿外候着,看到我微楞了一下,我与他几乎同时点头致意,朝清殿的大门适时打开,众人鱼贯入内,我站在左侧上首,本与我相对的那个位置如今却空着——二林子不在!狐狸又慵懒的坐在他的龙椅上,接受大家的跪拜,我撇了撇嘴从地上爬起,然后大家例行公事的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我自是没什么好说的,人家才大病初愈呢!不过我很怀疑眼下正流行的云月传奇严重影响了大家对我的评判,虽然传闻中有提到云风出使寒星,但我想那四个小年青外加顾文修那老狐狸八成是猜到了什么,那五人刚刚的神情,555,都怪人家当时太年轻,在浅醉居里做出这等丢人幼稚之事,就算是楞头青,也该看出个中玄机了。
你说狐狸靠谱么?万一某一天大伙儿联合起来揭穿我,狐狸那妖孽靠不靠得住啊?一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抖了一抖,看来得小心了,一定得和群众打好关系啊,只有培养好了同事之间的感情,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的小命才安全点啊。
前线战报,虽没说大捷,但没有坏消息本身就是好消息。
按例下了朝到政事堂处理政务,狐狸又屁颠儿屁颠儿跟进来了,依旧坐在我的相位上,闲闲的看着我们讨论,既不搭话也不提问。
那四个小年青如今看到狐狸好歹比我出门时坦然多了,说话做事的时候腰板挺得直直的,脸上的恭敬之色却未减,而顾文修则将先前代我处理的政事统统又转还给了我。
我当然大概知道狐狸这样做的用意,然后没过多久,这厮果然摸了摸下巴,状似随意的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云爱卿这趟远门辛苦,昨儿半夜才归,你们就先回去吧!那几人哪有意见,一下子政事堂里便只剩我和狐狸了。
我抚了抚额头,瞅了瞅坐在那里笑得一脸欢愉的狐狸,郁闷啊,弱势啊,好象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了啊,以前没戳穿身份的时候哪怕单独相处,狐狸总也不至于毛头毛脚,如今大家捅破了那张纸,他根本不用理由不用借口,我便得随传随到,然后他吃我豆腐,估计我也不能反抗了。
555,怎么会这样?不许过来!过来。
两个人同时说话。
我是退开一步,示意狐狸别过来,而狐狸是身形略动了动,貌似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些,示意我主动到他那边去。
想我主动送上门让他揩油?没门!而且这里是政事堂,多庄严多神圣的地方啊。
浅浅。
狐狸坐在那里,半眯着他那双桃花眼,语气轻柔,说到最后一个音节还微微上扬,摆明了是威胁与警告嘛!你不能这样。
我说得义正词严。
真是的,人家就是这种顺竿子往上爬的人,只有确定你不会拿我咋滴,我才敢爬到你头上耀武扬威的,如果敌人比我强大比我狠,我一早就躺地上装死了。
浅浅以后不想上朝了?狐狸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笑得一脸的得意。
混蛋!阴险小人!无耻之徒!我以蜗牛的速度慢慢向前挪,臭狐狸居然用这个来威胁我,难道我以后上朝就必须被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我不成了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前途光明,没有出路了嘛!我乖乖的爬上狐狸的膝盖,决定以柔克刚一回,脸上挂上自认为最甜美的笑容,讨好的说道:大哥,咱们打个商量吧?狐狸也不说话,双手揽过我,却是一脸兴致盎然的看着我,好象示意我说下去。
我一见有门,立马喜孜孜的建议道:大哥,穿这身衣裳的时候,咱们还是谨守君臣之礼吧?我觉得这样比较好点。
为什么?他貌似有些好奇的问道。
为什么?这还有为什么?神圣啊,庄重啊,咱要对得起这身朝服,要对得起朝堂,要对得起老祖宗定下的礼制啊!我说的理所当然,压根忘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根本不允许女子上朝呢。
浅浅好象搞错了。
狐狸轻笑出声,笑得一脸的淫荡,眼角眉梢都是可耻的风骚相,凉凉的说道,我只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和浅浅打这个商量?对于目前的现状,我很满意,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我没当场吐血绝对是我身体倍儿棒,没当场将狐狸一把掐死也是我忍功了得,狐狸那丫不会是生来克我的吧?想我那打遍天下无敌手,情场杀得鬼见愁的傲人才智啊,怎么碰到了这厮就好象突然失灵了呢?大哥,你这样,哪天大伙儿联名上书我会被拉出去砍头的。
我忍不住抱怨,以我目前的情况,狐狸不知道越低调越好么?老将我区别对待,唯恐人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特殊关系似的,难道他对自己的皇帝身份这么有自信?可是就算他有信心保护得了我,但我还是会心虚啊。
胡说什么!狐狸无奈的摸了摸我的头,笑道,规矩是人定的,能改规矩的人就在你眼前,此次你和云风又都是大功臣,待清林凯旋而归时,你们一道出席庆功宴,哪还会有人敢拿你作文章?这倒是啊,只要云风能出来溜一圈,狐狸再从旁配合一下,谁还会有话?总没人敢当面扒我衣服揭穿我吧?再说揭穿就揭穿,俺还有免死圣旨在呢,大不了留着小命闯荡江湖去,嘿嘿。
可是哥哥的身体……我万分困扰的说道。
若尘已在外边等你,让他跟你一道回云府吧。
我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狐狸摇摇头,笑着将我的下巴扶归位,我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小破孩真的是神医?小破孩?狐狸半眯着眼睛,温柔的问道。
恩。
我根本没发现有啥不对劲的,直觉的点了点头,依旧沉浸在小破孩真的是神医的震惊中。
这太惊人太惊人了,小破孩才几岁啊,而且看他平日里与我的对话,那是多么幼稚啊,电视里演的神医不都是白胡子怪老头嘛!那清林呢?依旧是温柔的声音。
苍蝇。
我又直觉的回道。
哥哥的病或者说是毒,以云家的财力吃了这么久的药都没看好,小破孩真有这么厉害?可是狐狸推荐的,应该不会错吧。
天曦岚呢?假仙。
我刚说完,便觉耳根子一疼,我一声惨叫,扭头怒瞪狐狸,靠,这混蛋没事儿咬我干嘛?为什么他是假仙?狐狸的桃花眼里闪着莫名的火焰,一手抚上我的脸,来来回回的摸着,声音却分外的轻柔。
什……什么假仙?我结结巴巴的装傻,身形还没动,狐狸的另一手早紧紧的抱住了我。
天曦岚为何是假仙?狐狸好心的温柔的重复了一遍,脸凑近我的,近得似乎鼻子能蹭到鼻子。
太不幸太不幸了,为什么光顾着想心事又被这阴险狡猾的狐狸套出了话?5555,为什么在狐狸面前一点防备之心也没有?现在怎么办?怎么解释狐狸才会满意的说?那……那个,因为他常穿白衣服。
我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不定,结结巴巴说道。
还有呢?狐狸双手捧住我脸,不让我的视线乱飘移,声音是愈发的温柔了,可是我却听得抖了三抖。
怎么办?老老实实说天曦岚长得帅,长得像神仙等于自寻死路嘛!天哪,这时候大哭能不能蒙混过关啊?浅浅?狐狸一手继续捧着我的脸,一手却不老实的滑入了我的衣领。
5555,死就死吧,我闭上眼睛,大声道:因为他武功好,经常穿着白衣服飞来飞去,所以看起来很像……早知说出来也是被就地正法,索性什么都不说了,浪费人家脑细胞嘛,5555,狐狸真是太狡猾太不可爱啦!浮出水面(三)我一脸哀怨的出了第二道宫门,便见翠儿、夜风、若尘在马车外头等着,翠儿掀了车帘,先扶了我上车,然后那三人尾随着上来。
比不得昨晚上狐狸的那辆马车,四人坐在里面,已经是这辆宰相坐驾的极限了。
到了云府,马车在大门外停下,四人下了马车,侍卫见了我照例行礼,却将我身后的夜风和若尘拦下了。
这是做什么?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公子,这是老爷的命令,除云府中人,任何人都不能进。
其中一人躬身回话。
是我请了他们来的。
我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说道。
那两人却转身跪在我跟前道:公子恕罪,奴才不敢违了老爷的令!老爷老爷又是老爷,难道我连带个人进屋都不行了?而且在云府,云老头的话倒比圣旨还有效。
让开,爹爹追究自由我去解释,怪不到你们头上。
我忍着怒气对着他们冷声道。
两人互望了一眼,却最终选择低着头继续跪在我身前。
翠儿,去将德叔叫来。
我深吸了几口气,才忍住没抬脚踹人,转头对翠儿说道。
翠儿没走两步,又转身折了回来。
我抬眼,便见在她身后张德急急的走了出来,只看了跪着的那两人一眼,便躬身到我跟前行礼道:公子回来了。
张德管理下人不力,请公子降罪。
德叔客气了,只是没想到出门一趟,回来往家里带个人都不行了。
我扯起嘴角淡淡的说道。
还不快向公子赔了罪,再自己去执事房领罚!张德转身对那两人低斥道。
那两人自是依命赔罪,起身便向执事房方向走去。
我打量了张德一眼,他正好也抬眼迅速朝我身后方向一瞥,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只见他低着头对我恭声道:公子快进府吧!张德倒没再拦着夜风和若尘,我们四人来到西枫苑,翠儿安排夜风与若尘的住处,又命人准备午膳,我与他二人交待了几句,便独自一人往南竹苑走去。
南竹苑跟我离开的时候并没多少变化,和整人云府给人的感觉一样,虽精致,却冷清,虽静谧,却肃然。
我示意橙儿退下,叩了叩门,然后轻轻堆开。
月儿,是月儿回来了!躺在床上的人儿侧着头看到我,一边支了上半身起来,一边欣喜的轻喊道。
哥哥?我傻了一下眼,然后飞快的跑过去,一把扑到云风的床沿,开心的大叫,哥哥可以自己起身了?哥哥的病好了?那张几乎与我一模一样却极为俊秀的脸此刻也一样泛着开心的笑容,他伸手轻摸了摸我的头,又盯着我脸好半晌,才低声道:月儿瘦了。
没瘦没瘦呢,呵呵。
我一把拉过云风的手,咧着嘴对他笑道,哥哥能站起来了么?他又细细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才万分心疼万分歉意的说道:现在已经能坐起身了。
月儿出门之前居然还瞒着哥哥,要不是哥哥没用,怎会让月儿受这苦冒这险?哥哥,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嘛,别说这种话了啦,哥哥让我戴的耳环,可帮了我大忙呢。
云风知道我跑了趟天青国,居然不生气,这反倒让我有些愧疚与不好意思了。
我一直担心云风知道这事儿会责骂我不知天高地厚呢,想不到他还是老样子,一切有关我的事情他都自觉的把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云风不说话,似还沉浸在自责之中,哎,这个哥哥,貌似还不是一般的疼妹妹啊。
对了哥哥,我找了个神医给你看病,是皇上介绍的,好象满厉害的样子。
云风和狐狸之前应该碰过面,不然这耳环也不可能由狐狸转交给我了。
那么云风的病自是瞒不过那只狡猾的狐狸了,所以他才会让若尘跟着我,只希望小破孩真有两把刷子,能将云风的病,或者说是毒医治好。
皇上派来的?云风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遍,与其说他在问我,倒不如说他在问自己。
恩。
我点了点头,突的想到了什么,终于将一早在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哥哥是不是有很多秘密没告诉我?公子,老爷在书房等。
张德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不重,却足以让我和云风听得清清楚楚。
我转头看向门外,张德垂手而立,微躬着身,我半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下,为什么他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候出现?我起身,云风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了下我的手,我朝他笑笑,转身便出了房。
我对着书房正中坐着的那人恭敬的喊了声爹,真没想到今日一回家便会碰到他,倒好象是他一早在云府等我似的。
他看着我不说话,我微低着头,淡笑着,不想让他看到我心里真实的情绪。
两人一阵静默,好半晌,他才开口道:坐吧。
坐吧?真是破天荒啊,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待遇了。
我依言在左侧椅子上坐下,依旧不开口。
去看过风儿了?书桌正中平铺着一卷书画,四角用玉镇纸镇着,他低头似专注的欣赏着,开口,却是对我说话。
是。
我抬眼瞥向书桌,只依稀看清是幅画,终是看不清画里究竟有些什么。
心中的疑问有答案了?他低头继续欣赏桌上的画,声音低低的,好似不是在问我,而是在跟桌上的画交流。
刚想问便被德叔叫来见爹,时间总是这么不凑巧啊。
我自嘲的笑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甲。
月儿这是在怪爹?阴影一闪,他便站到了我跟前。
我抬头,连眼都没眨一下,朝他淡然的笑笑。
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除了我之外,似乎每个人都可以前一秒还离你几米远下一秒便又出现在你跟前,好象都练过瞬间移动般。
月儿哪敢,再说了,爹把月儿找来,说不定就是为了替月儿解惑呢!那么在解惑之前,月儿是不是应该先向爹坦白呢?他转身在我左边的椅子上坐下,貌似颇有些兴致的看着我。
坦白?真是一早在这里等我呢!可是我出门三个月,我的行踪云府怎会不知?云府既知,云老头又怎会不知?月儿的行踪,月儿做过的事,爹爹不知么?德叔真是失职了。
我依旧淡然的说着。
云老头既知我行踪,那么现在又想我坦白什么?这些只怕已是天下人尽知了,爹又怎会没听说?他也不生气,右手中指指关节轻敲着椅子扶手,低低的轻轻的笃笃声,一下一下,似很随意,感觉不出有什么节奏规律可寻。
我用眼角瞥了眼他的右手,修长干净,依旧用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扶手,掌心朝上,那上面细细的掌纹纵横交错,从我的角度看去,那道长长的生命线尤其明显。
那月儿真不知还有什么可以向爹爹交待的了。
我转头对他浅笑道。
他就这样与我并排坐着,也不着急,又敲了一会儿手指,这才转过脸看着我说道:听说是皇上亲接了月儿回国的。
我心一紧,云老头怎的对这个感兴趣了?而且我昨晚才回来,他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爹爹想知道什么?我不答反问,既然他这不是问句,那么必是有确切的消息来源,我否认也没用了。
他的手转而来回抚了抚椅子扶手,沉吟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听说从不问政事的天青六皇子不仅为了月儿领兵出征,为救月儿更是只身涉险,至今生死未定。
心停跳了一拍,好象有人掐着我脖子一般让我呼吸困难,我的手不自觉的扶着椅子扶手,重重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
我已经顾不得我这样失态可能正中了云老头的计,被云老头看出端倪,我只知我整个人都被至今生死未定六个字震住了。
夜风不是说曦岚并无大碍的么?狐狸也说曦岚已经领兵出战,应无大碍了。
可是怎么云老头如今又说曦岚至今生死未定?曦岚,曦岚,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难道你不是在怪我不辞而别,还是因为伤势严重根本没法给我回信?曦岚,如果,如果是我错猜了你,如果我的被劫不在你的预料之中,那么我是不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一个可能让你致命的错误?月儿被封了汐月公主,似乎真将自己当成天家人了。
他侧身伸手捏住我下巴,逼得我脸朝向他,将我的一切情绪尽收眼底。
感觉总想流眼泪,或者已经有一滴两滴的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只是自己没感觉到而已。
心明明是很疼的,脸上却止不住的想笑,我看着眼前这看不惯猜不透躲不开逆不了的人,索性不再委屈自己伪装自己,冷笑道:早死的娘,一月见不到一次的爹爹,每日里只能躺在床上的被人下了毒的哥哥,不顾死活被硬逼着冒充哥哥去当宰相的生活,做云家人就比做天家人好么?或者这云府根本就不是什么云府,说不定爹爹也根本不姓云呢。
浮出水面(四)不姓云?他只是右侧嘴角扬起,松开我的下巴,低低的重复了这三字。
爹爹不觉得只有让月儿了解了整件事,月儿才能更好的帮爹爹么?我转回头,正坐在椅子上,眼睛直视前方,并不想去看旁边那人。
想起上一次他召见我,那还是近半年以前的事了,他当时怎么说的?好象是说我可以帮他完成心愿,又说以后让我继承他的一切什么的,言下之间无非就是让我帮他做某些事罢了,那么我为什么不能提要求,哪怕为他卖命,心里总也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月儿怎么突然想到要主动帮爹了?他也不再看我,似也正坐着看前方,手指又有一下没一下的敲了起来。
不帮爹还帮谁?月儿身边只有爹和哥哥两个亲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淡淡的说道,好象在说别人的事。
你们两个,之前可不是这样想的。
他也淡淡的说着,听不清情绪,好象这事儿也和他无关。
你们两个?除了我,那便只有云风了,看来哥哥以前和云老头也是不对盘的。
人总会学着长大的。
爹可能不止我们一对儿女,可我们永远只有一个爹,不是么?说完我便笑了起来。
以前为什么就没想明白,如果有些事避无可避,那么主动出击总比被动挨打强一些。
云府的事不是我说不理就能不理,想抽身就能抽得了身的,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人利用干净扔在大马路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月儿真这样想?感觉到身边人的视线,我转过头,直视他审视的目光,微笑道:爹不这样想么?我是爹的女儿,就算再不讨爹欢喜,爹也不可能想着法子来伤害我,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别扭可闹?只有爹好了,我们才能跟着好,爹开心了,才会更疼我们一些。
既如此,那么待风儿的身体好了,月儿跟我回去见见你皇爷爷吧。
他状似随意的说道,可眼睛却直直的盯着我,不肯放过我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
我的转变如此之快,那么他这话是在试探我?是在观察我的反应么?可是我还是被他的话雷倒了,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这才微颤着声音问道:皇爷爷?打哪儿冒出来的爷爷啊,还姓皇的,别吓我好不好?天青的公主虽也不错,可又怎比得上我修若?他看着我,难得的浮起笑容,可是那笑容、那眼神却有些阴厉,我看着眼前的人,这一刻感觉他像极了某个人,对了,是天青王!天青王的脸上便常常挂着这种笑容,眼里却又是这种阴厉。
修若?修若?我差点就直接躺地上装死了。
人家的身份已经够混乱的了,再与修若牵扯上关系,非得把我整崩溃不可!5555,看样子云老头还是修若的某皇子类,那他让我帮他啥?好不祥的预感啊!爹,月儿之前去天青国的路上有碰到修若皇太子的人。
我不是跟他套近乎,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我总不能直接问云老头他排行第几吧?可是云老头居然一句话也没说,右手把玩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一眼望去,那扳指的质地竟是与我的耳环相似,而且扳指面上,似也纹刻着与我耳环相似的让人看不懂的图案。
之前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可是哥哥怎么会有这耳环?云老头如果是与云风摊牌,或者之前让云风替他办事,总也不至于送他耳环做信物吧?你带来的人,别让他们在云府乱跑。
他转了半天的扳指,最后却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看来今天的谈话是要结束了,算是成功的么?且不管云老头从中又打算了什么,起码我是大概知道一直梗在我心里的关于云府的秘密了。
虽不知云老头究竟想干嘛,以及云风的中毒变故所为何因,但随便想想,总也离不了那几种可能。
是。
如果爹爹没其他的事,那我先告退了。
出了书房,我便疾步朝西枫苑走去。
翠儿见我回来,便回说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我遣了她领着若尘先去,留下夜风,开口便道:夜风,告诉我曦岚现在的情况。
夜风微一怔,却是恭声回道:公子不用担心。
夜风!我蓦的拨高声音,这是我第一次对夜风这样,可是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到这时候你还想瞒着我?公子恕罪!他毫不犹豫的跪下,低着头请罪。
我看着眼前这人,这一幕与曾经的某一天相重合,让人恍惚,让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起来吧,我哪受得起?从始至终,你都只有一个主子,你只需对他一人下跪,你也出去吃饭吧。
我扶着桌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心揪在那里,却是说不清的感觉,苦?痛?涩?气?都是,又都不是,我只能告诉自己,不可以流眼泪,绝对不可以流眼泪。
公子?夜风依旧跪在那里,却转了身看着我,略有些担心的叫了一声。
出去。
我对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
他依旧跪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既不肯告诉我曦岚的情况,又何必再如此?我将手指狠狠掐进掌心,朝着他大吼:马上给我出去!他的嘴几不可见的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起身朝外走去,到了门口,转身又回看了一眼,便消失在我眼前。
告诉自己不可以流眼泪,不可以流眼泪,可是为何脸上还有湿湿的感觉?曦岚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这样瞒着我,是狐狸的主意么?从没想过有一天身边一直信任有加的人会欺瞒我,我总不愿意去多想去深究,来这一趟不容易,我不想让自己过得太辛苦,如果连狐狸连夜风,或者还有这云府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可信,那么我接下来该怎么办?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曦岚,不管何种方式,都该确认一下他好还是不好。
如果是狐狸有心欺瞒,那么他根本不可能会同意我再跑回望月战场去看曦岚。
如果我不能过去,那么让谁传消息带口信呢?夜风?若尘?又或者是云府中人?呵,来了这里近一年,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混着过日子,既没培植自己的势力,也根本找不到一个只效忠我的心腹。
我身边的人,都被打上了狐狸或者云府的记号,曦岚的事我还能尽信他们么?心中既打定了主意,待他们吃完饭,我便先领着若尘去看云风。
云府的事情也是个大麻烦,云老头今天透露了云府的秘密,虽不知是一早便打算告诉我,还是因为我刚才的话让他少了些顾忌,但毫无疑问他今天的收获更多,没马上对提要求或命令我做事,只不过是他看了我今天的反应,还需再重新考虑一下整件事罢了。
我现在只希望云风的身体早些恢复,那样的话说不定我们还有逃脱的机会。
若尘进门,视线在我和云风两张脸上飘移了会儿,然后对着我挥了挥手。
干嘛?我有些不明所以。
出去啊。
小破孩倒有些不耐烦了,身上都没背个药箱,倒摆起神医的架子了。
干嘛要我出去?我还想全程监视小破孩呢,免得他蒙古大夫坑人。
你这女人,不知道避嫌么?小破孩居然边说边将我推出门。
你要脱哥哥的衣服?我赶在小破孩关门前硬推着门不可思议的叫道。
哎呀,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一想到云风跟我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我咋感觉那么别扭呢?疯子,不许进来!小破孩又严重警告了我一下,然后一把将门重重关上,我瞪着房门眨了几下眼睛,然后捏着下巴走开。
趁这时候又动笔写了两封信,一封交给张德,让他派人送去望州,需亲手交给天青元帅天曦岚,并嘱咐一定要带个消息回来,不管是回信,还是口信什么的,最起码是要见到曦岚,能告诉我曦岚到底怎么样了。
我将另一封信递到夜风跟前,他低头看了看信,又抬头看了看我,一时没伸手。
夜风你跟着我到天青又到望月,你该明白攸关曦岚性命的事,你这样瞒着我,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之前便说过,我不管你接受什么命令,想做什么事,我只希望关系到我身边那几人的时候,能不能同时知会我一声?这封信你且收下,不仅要亲手交给曦岚,更要带回曦岚的回信,这件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若不愿意或办不到,转身便将这信撕烂了吧。
公子?他还是没有伸手,看着我,只是略有些诧异的叫了一声。
我自嘲的笑笑,用力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然后手一松,那团纸便落在我的脚畔,一动不动。
我转身,走了两步又站定,终是忍不住,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压着声问道:夜风,曦岚他,现在真的很不好么?身后一阵静默,我咬着唇,继续抬脚向前走,没几步,夜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三天前,他陷入了昏迷。
命悬一线(一)昏迷?我腿一软,若不是夜风飞身过来扶了我,只怕早已摔倒在地。
那现在呢?曦岚现在怎么样?醒了没有?脱离了危险没有?我用力抓着夜风的手,流着泪使劲的摇着,哭问道。
曦岚陷入昏迷,军中医备如此简陋,那几个军医能应付么?药材跟得上么?那些个粗手粗脚的士兵会照顾人么?曦岚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如果曦岚有事,那我怎么办?公子,这是今早收到的消息。
他一手抬起,至半空,复又垂下,另一手任由我用力抓着。
今早收到的,却已是三天前的消息了。
这两天在曦岚身上会不会又发生了什么?不会的不会的,曦岚他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深吸了几口气,用衣袖擦掉眼泪,不行,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也不是慌乱的时候,我应该冷静下来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大哥知道这消息么?我看着夜风,仔细盯着他神色的变化。
他低头,不卑不亢,神色平静道:主子这时候应该也收到消息了。
这时候应该也收到消息?难道狐狸和我一样,也是不知情的?又或者说曦岚是突然伤重陷入了昏迷?可是我一直没收到曦岚的回信,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小夜,接下来关于曦岚的消息,你能不能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拉了他手,半是乞求半是商量。
他眼里的诧异一闪而逝,一如刚才我说他欺瞒我时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
你这女人,刚才推着不走,现在找你的时候却到处乱跑。
小破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松了夜风的手,夜风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若尘,怎么样?我敛了敛神,扯出一抹笑容问小破孩。
将这些东西备妥,我需要七天时间,这七天时间里,不能有人打扰我们。
小破孩盯了我的眼睛一眼,将三张纸递到我跟前,那纸上满满的写了字,撇着嘴对我说道。
饭也不能吃么?我将纸接过,很困惑的问道。
不吃饭你想将我饿死啊!每天准时送三餐外加宵夜,送一人份就够了。
小破孩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嚷嚷道。
送一人份?你想将我哥饿死啊!我也朝他大吼。
小破孩医术靠不靠谱还不知道,坑人倒是有一招,云风七天不吃不喝,还不撒手归西了?替他解毒他怎么能吃东西?你又不懂医术,瞎担什么心啊?小破孩瞪圆了眼睛,凝眉皱鼻的看似很不满我的多话。
我撇了撇嘴,转身便去找张德。
哎,这时候有求于人家,也只好看人家脸色了,只要云风的毒能解,别说瞪我了,替他敲背我都乐意。
将小破孩的交待仔细吩咐了张德,然后又吃了点东西填肚子,这才回房静下来想想事情。
地上的那团信已不见了踪影,想来该是翠儿收拾干净了,反正也没写什么特别重要的,我也不细究。
昨夜几乎一夜未睡,清早上朝到现在才歇口气,仅仅几个时辰的时间,我的世界却好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曦岚,云府,狐狸,我想着这些,不知不觉睡去。
曦岚!我惊醒,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还在西枫苑的房间里。
视线又渐渐变得模糊,刚才梦到了曦岚,城墙上,他挡在我身前,生受了敌人一掌,转身,他对着我微笑,嘴角却有一抹殷红血迹缓缓而下。
我只是不想浅浅每次对着我都心怀愧疚,我不要浅浅再因我而流眼泪。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一下子跳下床,开心的大叫:曦岚!没有人,没有曦岚。
那只是记忆中的声音,那只是我的幻觉罢了。
曦岚现在生死未卜,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城墙上曦岚受伤的那一幕成了永恒,那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看外边天色似已暗了下来,我开门,却赫然看到夜风,他静静的站在门外边,微低着头,似已守了很久,又似陷在沉思中,听见开门声,这才抬眼看我,躬身唤道:公子。
你与我一道去浅醉居吧。
我边走边说,又吩咐翠儿留在云府,主要是好好看着若尘和云风,若尘若是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准备妥当,万不能误了解毒大事。
如果有什么事,便去找张德,张德若也解决不了,便再到浅醉居来找我。
翠儿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与夜风便向浅醉居赶去。
狐狸果然已经在浅醉居了,到的比我还早。
我走进浅醉小憩的房间,便见他站在我床前,把玩着床前小柜上清林送我的八角玲珑灯。
夜风早已退了下去,狐狸听见声响,转过身看我。
我也看着他,想问他曦岚的事,想问他之前有没有欺瞒我?想问他曦岚可有收到我的信?曦岚可有给我回信?可是一时间,我却不知如何开口,也害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浅浅。
他走近,伸手,我却直觉的躲了开来,他微楞,手垂下,半眯起眼睛,听不清情绪的叫了我一声。
恩。
我憋着气应了一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猛瞧。
下一秒身子却似腾空,待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狐狸的双手紧紧圈住。
我挣扎,却徒然,只是被他抱得更紧罢了。
放开我!我终是忍不住朝他喊,心里有结,终须解开,就算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总也好过憋在心里自己一人胡思乱想。
浅浅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骗我说曦岚没事?我索性不再挣扎,抬头看他,直接问道。
我也是上午收到的消息,怎的骗你了?他的手松了些,深邃的黑眸紧紧盯着我,坦然,无一丝愧色。
那么之前呢?之前你和夜风都说曦岚无大碍,如果曦岚一直没事,怎会突然昏迷?我说着说着便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一想到狐狸骗我,心里便禁不住的冒酸泡。
浅浅这是不相信大哥了?他的桃花眼又半眯了起来,低下头凑近我,身上满是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
不相信?不相信?浅浅从来都没怀疑过大哥,从没不相信大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大哥和夜风都说曦岚是好好的,曦岚却是生死不明?大哥你说这是为什么?那日曦岚上城门救我,真的只是没大碍的小伤么?难道不是大哥交待夜风去皇宫救人时一定要告诉我曦岚没事的么?我用力的退开身,他一个不备,我便离了他的怀抱,我大声的问他,一想到曦岚,眼睛又止不住的酸了起来。
天曦岚受伤浅浅便不打算离开他了么?望州只会越来越险,望月宗宁能从天青军营将你劫了去,你便不能再留在战场。
他上前一把拉了我手,眼里却有了隐忍的怒气。
就算要让我离开,也不能骗我说曦岚没事,如果曦岚有什么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自己,也一辈子不原谅你。
我用力甩手,想甩开他的手,可是明明他握的不是很紧,我却怎么也甩不开。
浅浅真的连大哥也不相信了?命悬一线(二)我低头不语,心里又苦又涩。
怎么会不相信?如果不相信,又怎会巴巴的跑去天青国游说?如果不相信,又怎会听他和夜风说曦岚没事的时候一点疑心都没有?如果不相信,这时候我早已不顾一切的扔下这里跑去看曦岚了?可是现在心里有疑问却也是真的,曦岚生死未卜是从云老头嘴里得知的,这一点犹如一根刺扎在我心里,疼的我难受。
浅浅?他就站在那里,手依旧拉着我的,我能感受到他炙人的目光一直盯着我,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可捉摸的危险气息。
我抬头,直视着他,咬了咬嘴唇,不自觉的摒了呼吸,轻问道:曦岚有收到我的信么?手上一痛,那双深邃如潭水的幽黑双眸里也有痛色闪过,他一脸的怒气,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盯了我半晌,转身却松了我手,朝外大步走去。
我忍不住蹲下身,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又仿佛落在谁的心里,听得见那一声又一声的啪、啪,小小的泪珠晕染成一个一个小圈,转瞬渗入地面,然后消失不见,只余淡淡的湿湿的痕迹。
我一直呆在房里,桌上夜风端来的晚饭一口未动,累极了和衣躺到床上,清早夜风唤了我起来,洗漱收拾完毕便去上朝。
不知昨夜狐狸可有在浅醉居,又或者一怒回了皇宫,我没问,夜风也从不多话。
在宫门外恰碰到白絮杨,互相招呼过后,我便与他一道往乾清殿走去。
听闻沉谙前些日子去了趟叶苍国?我随意的聊到,昨日特意翻了下他们几人这三月的工作汇报,其他几个并无异常,倒是沉谙,有近一月的时间没呆在龙州,只写了出公差,却没提及是为什么事。
但若真是和亲,这是大事,再说备礼、随行人员等,又断不会像现在这般,让我丝毫无迹可查。
云相,这只是谣传。
他微笑着微低着头回道。
谣传?这下我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和亲的事居然是谣传?可是我是从龙曜士兵的口中听到的啊,而且在回来的路上,百姓口中也有这样的说法,如果是谣传,这谣言的始作俑者是谁?他有什么目的?我也不好细问他那失踪的一个月去了哪,做了什么,没说两句话便又碰上柳宇,顾墨之他们,很快便到了乾清殿。
整个早朝我都未发一言,也没有去看狐狸,但我知道狐狸的视线时不时的停留在我身上。
下了朝我本以为狐狸会留下我,但是没有,于是我便回云府。
径直到了南竹苑,看到解毒所需东西俱已备妥,小破孩似也正准备解毒的样子,我坐在云风的床沿,本想安慰他几句,结果还没开口,他却先我一步说了话。
月儿不用担心,哥没事的。
待哥的身体好了,月儿便不用每天这么辛苦了。
他半支着身体,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看着我的脸,心疼的说道。
哥也不用担心,熬过这七天,哥就没事了,嘻嘻,到时候我做一桌子的好菜替哥庆祝。
我咧着嘴对着他笑,若是七天后云风的毒解了,这倒真是一件大好事。
他也笑着点点头,然后我走出房间,关了门,又在门外徘徊了一阵,嘱咐翠儿和橙儿好生在门外候着,便回了西枫苑。
心里怅然若失,又觉得压抑。
很想去看曦岚,可一时半会儿又脱不开身,总不能不顾一切的跑到望州去吧?昨天跟狐狸又闹了一场,我问的问题他到现在也没给答案,就算我真错怪了他,也该说清楚才是。
公子,云辉云耀他们回来了。
紫儿在门外轻声说道。
紫儿是张德新拨到西枫苑的丫环,因为红儿不在了,我的贴身丫环便少了一个。
云辉他们回来了?我顾不得理紫儿,便朝外跑去。
人呢?我在西枫苑来来回回的跑了一圈,云辉云耀的影子也没见着,看到后面跟着我一路小跑的紫儿,喘着气问道。
公子,他们在执事房领罚呢。
那丫头也一边喘气一边回答。
什么?我大怒,又是劳什子的家规,就算真是修若皇族,这家规也着实严了些,动不动就处罚人,就不怕失了人心,这些做下人的集体造反?这是做什么!我一口气跑到执事房,来不及喘口气,便冲着那里面的人怒道。
公子,属下保护公子不力,自愿领罚。
云辉云耀跪在那里,神色肃敬,眉宇之间却有几丝疲色,想来急着赶路,少了休息。
这回在执事房倒少了围观者,除了云辉云耀,就只有张德和两执事了。
张德使了个眼色,那两执事便躬身退下。
什么保护不力?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起来起来,都给我起来。
我边说边伸手去拉他们,这些人怎么搞的,还自愿领罚,难道挨板子不会痛么?他两人却跪着不动,又叫了声公子,似乎不受罚便不肯起来。
你们两个,难道要逆了公子的意?张德看着云耀云辉,开口说道。
那两人猛的抬头看我,终是拗不过起身。
我赶紧拉了两人,一迭声的问道:还没吃饭吧?先吃饭?或者你们累了,先去休息?德叔,我们先回去了。
我对着张德微弯了弯身,然后拉着云辉云耀出门,张德自是连忙弯身回礼。
我命紫儿去准备午饭,拉了云辉他们坐下,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被救的?是穆将军告诉我们,说公子已经获救回国,我们这才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你们不是应该在天青军营的么?我奇道,为什么会是清林告诉他们?不应该是曦岚看了我的信,遣他们回来的么?公子有所不知,公子被劫那晚,不仅望月派人暗烧粮草,恰天青军营也逢内乱,竟有士兵烧营帐与粮草,我们找不到公子,碰上六皇子,这才知道公子被人趁乱劫走了。
六皇上让我们迅速传话给穆将军,我们便留在了龙曜军营。
云耀简单明了的说完,倒是一旁的云辉,脸上俱是气愤。
为什么那日城墙上,只有曦岚一人来救我?我终是问出了口,我不是怪他们,也不是说我一有事,这几人便需不顾一切的来救我,我只是想知道,只曦岚一人上城墙救我,到底是因为什么?这其中必有因由。
属下该死,公子恕罪。
那两人瞬间又跪在了我跟前,低头请罪。
我忙起身跳开,摆了摆手道:快起来快起来,我不是怪你们,我只是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两人又抬头看了我一眼,这才起身,我示意他们坐下,云耀继续说道:那晚待无印他们发现异常,公子已被人劫走,留下被反绑的那什么公主,还留了一张字条,说是只能让六皇子一人来救人,否则公子必有事,六皇子与穆将军商议,为了公子的安全,不许我们动手。
果然是那假男人干的好事,看来我之前猜的没错。
只是天青那晚居然就内乱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那么那晚我的被劫,是不是在曦岚的意料之外呢?如果真是那样,我好象做错了某些事。
曦岚那天,是不是伤得很重?我看着云耀,心高高的悬着,咽了咽口水,竟有些紧张的问道。
两人却是一阵静默,一时间都不开口回答。
我的心更揪紧了,狐狸真的骗了我么?云耀!我心里一急,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些。
是。
云耀又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说道。
我的心狠狠往下一沉,怪不得那晚只有无印他们出现,怪不得那晚曦岚一定要让他们救我回去,曦岚他不能亲自将来救我,一定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吧。
可是我呢?曦岚为了救我受了重伤,我却一点也不担心的跟着狐狸回来了,曦岚现在陷入昏迷,生死未卜,那都是因为我啊。
公……云辉刚想说话,却被一旁的云耀拦了下来,一个欲言又止,另一个却是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云辉?我微仰了仰头,眨掉眼里的泪意,略有些诧异的问道。
云辉面有豫色,却低下了头,没有开口。
云辉是想有事瞒着我么?不知为何,我的心禁不住的慌了起来,好象接下来云辉的话对我会有不一样的意义,会改变某些事一样。
他抬头,似直觉反应的摇了摇头。
我看了看云耀,他微低着头,这回没有阻止的意思,我又看云辉,示意他说下去。
公子。
他又看了我一说,略有些不安的说道,其实那天上城墙救你时,天青六皇子已经受伤了。
命悬一线(三)我一人回了房,坐在床上裹了被子消化刚才听到的那番话,难道曦岚是在我被劫那晚受的伤?如果是这样,那么那晚天青内乱一定是在曦岚意料之外了,而我被救那晚,曦岚的伤一定已经非常严重,可是他后来居然还带伤出征?怪不得会陷入昏迷,这笨蛋难道是想寻死么?公子。
夜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可有曦岚的消息了?我跳下床,拉开门紧张的问道。
他看了我一眼,这才轻摇了摇头:还没醒过来。
我无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跌坐到身后的椅子上,一时间只觉得耳际嗡嗡作响,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公子,望州城门已破。
夜风将一封信递到我跟前,继续道,这是穆将军给公子的信。
我盯着那封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手接过,一边惊喜的问道:真的已经破城门了?我还以为曦岚陷入昏迷,三军会暂停攻城,或者说想攻城,也不能如此迅速的大破城门。
没想到清林他们竟做到了,破了城,是不是意味着这场战争也即将结束?那样的话,清林真的可以赶在过年之前搬师回朝了。
夜风点了点头,我忙低头抽出信纸,展开:天元帅昏迷,情况很险,浅浅慎重!清林特意写了封信告诉我这些,难道是曦岚他?不会的不会的,曦岚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夜风,你随我去皇宫。
我将清林的信揣入怀里,低头打量了眼自己身上的白色常服,边说边往外屋外走。
主子这时候在浅醉居。
夜风跟在我身后,一如往常的平静语气。
那就去浅醉居。
我走出屋子,对紫儿吩咐了几句,然后疾步朝外走去。
就和昨天一样,狐狸站在我的床前,把玩着床前小柜上清林送我的八角玲珑灯,那姿势那神情,让我恍然以为还是昨天。
夜风自是没有跟过来,他听到声响,也像昨天那样转头看我。
浅浅。
他走近,伸手。
这一回我没有躲开,双手环着他腰,将脸贴在他胸口。
狐狸,他是我喜欢的人呵。
是的,他骗我说曦岚没事,就算这种欺骗有他的私心,但大半还是为了我的安全,我不应该因此去置疑他将我的信暗中扣下。
他这样一个骄傲自信的人,既同意了我写信,又岂屑于在背后做这种小动作?浅浅。
他又低低的唤了声,双手搂着我,紧紧的,低着头,他的脸在我头发上来回轻轻磨擦。
大哥,你让我去看看曦岚吧。
我窝在他怀里,闷着声说话,很轻,但我知道他能听得清清楚楚。
浅浅终需放下他的。
他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温暖,却又有些无奈。
可是不是这时候,不是现在,大哥,曦岚他现在……我边说边在他怀里摇头,却被他双手捧住。
他俯下身,我未说完的话,便消失在他的唇畔。
狐狸终是同意我去看曦岚,却不同意我再带上云府的人,除了夜风,他又派了些人暗中保护我。
我临行前,他依旧面有豫色,我再三保证只要曦岚脱离险境,我就立马赶回来,这场战争结束,我便彻底放下曦岚,他回天青之后的好与坏,再与我无关,或者不是与我无关,而是不能再影响我的生活。
我担心曦岚,一刻也等不得,只可惜若尘现在正在替云风解毒,不能随我同去。
虽说天青王也该得到曦岚伤重的消息,定会派上最好的大夫赶来替曦岚看病,但我依旧求了狐狸,让他派个医术高明且懂武功的人随我同去,又备了很多珍贵药材,这样我才有些安心。
日夜兼程的往望州赶。
为了加快速度,我没有坐马车,而是和夜风一样骑马,有时候我累得撑不住,便跳到夜风的马背上,靠着他闭眼休息会儿,任由他载我继续赶路,那大夫自是一路跟着,他们俱是练武之人,好几次睁眼,天已俱黑,他们却依旧在赶路。
如此这般,到了望州已是几日之后,虽然我最轻松,但我的脸色却是最疲倦最差的。
一路收到的消息,曦岚依旧没有醒过来。
三军继续攻城,已近皇宫,而曦岚却被留在了望州城外,寻了一偏僻清静之地,有层层重兵把守。
我下马,一路朝里奔去。
把守的士兵不仅有天青将士,似还有清林贴身亲兵,他们好象都知我是谁,不仅不加阻拦,还自动让了一条路出来。
我一口气跑到被严密把守的小屋前,抚着胸口喘着气,站在门边,却一时不敢伸手推门。
公子进去吧。
夜风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我咬着唇,不自觉的摒了呼吸,颤着手,轻轻推开那门。
顾不得无印他们看到我时惊喜的表情,顾不得跪在他们跟前的那几个军医,我的眼里,只有那直直躺在床上半盖着被子的白色身影。
曦岚……视线迅速模糊,声音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想靠近那个身影,脚却似有千斤重般迈不开步子。
四周安静的可怕,不知何时,屋里只剩下我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白色身影了。
曦岚……泪水迅速滑下脸庞,声音也变得哽咽。
没有温润的笑容,没有清雅的声音,那双清亮的眼眸微阖着,没有含笑看向我,甚至一动不动,甚至觉察不出他的胸口有起伏。
我的心似被人揪着,扯着,那样疼,疼得让人害怕,疼得让人绝望。
曦岚!我终于忍不住扑向那人影,跪在床前,去拉他的手,却似被火烫了般缩回,流泪又伸手去抚他的脸,他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也同样烫的惊人。
明明是大冬天,他的衣服也不算厚,身上又只盖了半截被子,可是他整个人却像火炉一样。
来人。
我将曦岚只盖到腰际的被子往上拉了些,擦掉泪水,朝外叫道。
公主。
无印即刻出现在眼前,躬身问道。
告诉我曦岚现在的情况。
我拉着他手,贴在我的脸上,希望我急着赶路被风吹的冰冻的脸能替他解解热。
重伤昏迷,五脏六腑俱损,只能静躺着,不能移动,更不能舟车颠簸,而且大夫说高热再不退的话,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无印躬身回话。
我以为无印他再看到我时会怨恨,可是他的神情除了初见我时的刹那惊喜外,如今只剩焦虑。
无印,将所有大夫都叫进来吧。
我低着头,转而用手包着曦岚的手,他的手很烫,我的心却很冷。
曦岚,你一定不可以有事。
无印退下,很快那几个军医连同跟着我赶来的大夫都站到了我跟前。
你们几个再把把脉,一起研究讨论一下,若是用药,我带了不少药材,若需用功,这里也有不少高手,还需什么尽管吩咐,不要在一边光想干着急,除非你们想大家一起跟着等死。
我话音一落,那几个慌忙跪下,又起身一个一个过来把脉,脸色都很沉重。
我也不去理他们,怪只怪自己从未学过医,这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但可以肯定一点,若是曦岚有事,他们这几人一定会被天青王抓去陪葬,而我,不用天青王动手,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我看着那几人沉着脸低着头,一边小声讨论一边摇着头出门,然后吩咐无印去端几大盆清水来,又找了几块干净棉布,将所有人遣退,这才关了门,将棉布放入水盆中。
伸手,水很冷,可是我知道这温度曦岚会觉得舒服,将水绞得大半干,又将棉布叠成小长方条,轻轻放在曦岚的额头上。
他的额头、鼻翼都有细细的汗珠沁出,双眉微皱,似很痛苦,可整个人却一丝挣扎与异动都没有,他的手心也有汗惨出,我又取了块棉布,沾湿,然后轻轻擦他的脸,擦他的手。
取下额头上的布,重新沾湿绞干,又放在他额头上,他的唇畔溢出一丝似有若无的呻吟,似有感受到这冰冷的温度带给他舒适一般。
我用手擦了擦泪,将手中的棉布又往清水里漂了漂,绞干,看着眼前明明忍受着难言痛苦却陷入昏迷一声未吭的人,犹豫了一秒,终伸手去解他腰际的衣带。
这种时候,已经顾不得男女之别了,只要曦岚能好起来,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我仅有的常识,发热的人应该让他的身体散热,最好再用冷水擦拭,这样对他有利。
一件一件解开他的衣服,最后却赫然看到他胸前那个赤红掌印,是那天救我时受的那一掌吧?竟没想到会这般厉害,隔着衣服在曦岚身上印下这掌印,好象用热铁烙过一般,让人触目心惊。
看着这掌印,心里不由大恸,整个人却轻颤起来,我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人听到我的哭声,眼泪像断了线般,怎么也止不住。
曦岚,曦岚,哪怕是用我的命,也还不清我欠你的情。
曦岚,你为何这般傻?你明知我心里住了人,为何还要这样做?你为我到底承受了多少?曦岚,如果你这样走了,让我怎么安心活在这世上?水……几不可辩的一声呻吟。
我连忙用手背擦去眼泪,哽咽着看向曦岚,他的嘴轻轻的动了动,嘴唇因为高热已经干裂。
水!曦岚想喝水!我忙起身至桌边倒了杯水,坐到床上,一手穿到曦岚的脖子下,半扶起他的头,将茶杯凑近他的嘴。
他的嘴紧闭着,水只是碰湿了他的嘴唇,又从他嘴角流了下来,一杯茶水,他竟一口也没喝下。
我将他轻轻放下,又起身倒了杯水,看着他干裂得已经破皮的嘴唇,没有犹豫,含了半口水,轻轻覆上他的嘴唇。
喂了他喝水,又心疼的看着他脱皮的嘴唇,外边那些粗人是怎么照顾人的?我一边用湿布一遍一遍润着他的嘴唇,一边伸手想替他半敞的胸口盖上衣服,眼睛又看到那赤红掌印,心里一沉,忙朝外大喊:夜风,无印,快来!命悬一线(四)那两人听我喊声,即刻推门而入。
我示意他们上前,然后指着曦岚胸前的掌印问道:这是什么功夫?他二人脸色皆是一变,无印本就神情焦虑,如今更是凝重了。
快说啊,无印难道你们之前都没发现这掌印么?搞什么?曦岚受伤他们难道没解开衣服检查一下?难道那些个蒙古大夫真的只会把把脉,然后眼珠子在病人脸上滴溜一圈?公子,这是玄冥宫的烈焰掌。
夜风先开口替我解了疑。
烈焰掌?我还玄冰掌呢!可是玄冥宫?好熟悉啊,对了,上回狐狸遇袭的时候听说过这名字。
无印,你先出去和那些大夫商量一下。
我看到夜风似有话要说,便遣了无印出去。
夜风,可是想跟我说玄冥宫的事?我看着无印掩了门,这才凑近轻问道。
他点了点头,脸上却第一次有了犹豫。
小夜,这时候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快说啊。
我忍不住心急的催促道。
中了玄冥宫的烈焰掌,只有玄冥宫里练过玄冰掌的人才可解其掌性。
不仅有烈焰掌,还真有玄冰掌,那有没有玄冥二老?而且照夜风所说,一时半会儿上哪去找玄冥宫练过玄冰掌的人?找到了肯帮我们才怪,同一个帮派里的,哪有自己人拆自己人台的?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我拉住夜风的手,急问道。
他摇了摇头,又看了床上的曦岚一眼,这才说道: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夜风,你想想办法,你想想办法,一定还有其它办法的。
我拉着他手,一时慌了神。
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那不表示曦岚现在很危险?怎么办,现在我该怎么办?公子还记得云白么?夜风的话听得我一个激灵,小白?这不是少宫主么?怎么这身打扮?李某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怎么?少宫主是想改头换面,重新做人?还是现实太苦,以这身打扮来掩饰身份?那日在幽州,那个据说是修若皇太子座上宾的名叫李玉彬的看到云白说的话在脑海里回响,难道?我过了足足有三秒钟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小夜,难道小白是玄冥宫的少宫主?我看到夜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小白会玄冰掌?我又咽了咽口水。
他手中有玄冰剑,应该会玄冰掌。
话虽如此,但看夜风表情,可知对小白会玄冰掌是十二分肯定的。
云白那把薄如蝉翼泛着幽冷寒光、修长平滑的双刃剑在脑海里重现,这便是玄冰剑么?怪不得当时看到有冷冷的感觉,而且小白的手也是冷冷的,小白的整个人似也冷冷的。
可是小白自那日在曦岚宫我对他坦白后便失了音信,而我答应他的事,也还没有做呢。
可是小白已经和我失去联系……话说了一半,我便停了口。
小白是二皇子,这是狐狸和夜风一早就知道的,臭狐狸良心发现没让夜风下黑手,但百分百会派人盯着小白的吧?我忙问道,夜风知道小白的行踪?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却更加犹豫了。
夜风,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小白。
我拉了他手,便想往外走。
夜风却不动,又看了我一眼,貌似略有些艰难的说道:公子,他现在在望月皇宫。
望月皇宫?小白怎么会在望月皇宫?难道他后来又假扮望月使臣的随从一路跟过来了?夜风,那你今晚就去趟皇宫吧,只告诉小白我有事求他帮忙,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找来。
我看了看床上的曦岚,又看着眼前的夜风,小白在皇宫里,那么我根本不可能过去找他,只有靠夜风了。
公子不担心么?夜风看着我,问道。
担心小白么?担心呆在望月皇宫的小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白了么?可是现在的情况,再担心也要试一下,也要争取一下。
我顺手解下一个耳环,递到夜风手中:这是曦岚目前唯一的希望了,所以你才会告诉我小白的事。
晚上如果碰到麻烦,拿着这耳环去找那晚助我们离开的王安。
小夜,你一定要小心,就算是小白和王安,也要留个心眼,先要顾及自己的安全。
夜风看了我一眼,收了耳环,转身退下。
夜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曦岚的身体拖不得,所以他刚才才会面有豫色吧?曦岚身上的烈焰掌是被望月宗宁派来的人所伤,玄冥宫与望月宗宁究竟有什么样的关系我猜不准,加上小白现在也在望月皇宫里,我虽不愿意去怀疑他,但我们相交时短,离别时长,且之前我有愧于他,所以不管是小白或王安,现在的局面都已经太复杂了,小心一点绝没有错。
可是如今小白又是我唯一的希望,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尽力试一试。
我不时的替曦岚擦拭身体,外边那些大夫又端了药进来,我喂了曦岚喝下,天色便暗了下来。
床上的人儿依旧浑身发烫,除了偶尔似忍受不住的几丝呻吟之外,依旧陷入昏迷中。
曦岚,你知道么?三军已经到了皇宫,不出意外,明日破了皇宫,大战顺利告捷,我们便可凯旋而归了。
我坐在床沿,对着床上的人儿轻轻说道。
这是我刚刚收到的消息,虽然曦岚还在昏迷中,可我觉得他听得到。
曦岚,你回去之后怎么办呢?你说你想报仇,可是报仇之后呢,会不会逃不过父皇的安排?帝王的生活是你想要的么?说起父皇,他还真有点可怕呢。
不过告诉曦岚一个秘密哦,父皇再可怕,也比不得我亲爹爹可怕,嘿嘿。
曦岚,你武功这么好,师父是谁啊?能不能介绍我,我也想学武功呢。
这样我下回跑路的时候成功率也会高一点。
曦岚…………曦岚,我好困啊,这一路赶得急,到了也没消停,就让我眯一会儿眼睛吧。
主子。
似有人轻轻在旁叫我。
主子?谁会这样叫我?小白!我蓦的睁开眼,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转身便朝后看去。
身后站着夜风,无印,还有许久未见的小白。
小白,真的是你?我边哭边笑的跑过去拉他的手,真的是小白,真的是小白。
是我,主子。
他反握住我的手,没什么变化,人依旧是清瘦的,手也是冷冷的,声音也有些冷,只是头发长了不少。
你还愿意叫我主子?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对他做了那些事之后,他还愿意叫我主子?我还以为他会恨我,就算不会动手报仇,也肯定不愿再与我有任何纠葛。
他没说话,只是看了夜风一眼,将手松开。
小白,你愿意帮我这个忙么?我转头看看躺在床上的白色身影,盯着云白的眼睛,郑重的问道。
他也朝曦岚的方向看去,却一时没有点头同意。
夜风,无印,你们先出去吧。
我示意那两人离开。
夜风没说什么,只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走了,而无印看着小白显然还有些犹豫,又看了看我,我朝他安慰的笑笑,他这才转身离去。
小白,求求你救救曦岚吧!小白在望月皇宫,如果他是站在望月宗宁一边,那么肯定不会救曦岚,可是看他和夜风的样子,似乎又是没动手就跟夜风赶过来的。
他又瞅了眼床上的人,似一脸的不乐意。
小白?我哀声道。
我知道小白是怎么样的人,更何况之前曦岚和小白虽见过,但毕竟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可是我现在除了求小白,根本没其它办法了。
他看着我,终是点了点头。
小白,那需要准备什么东西么?曦岚的身体大夫说拖不得了。
我顾不得问小白在望月皇宫干嘛,我只相信,小白既答应了,定不会骗我或耍小心眼,曦岚可以得救了。
别让人打扰我就行了,明日一早我还得回去。
他走到床边,看了下曦岚,又看了眼房里的水盆,伸手将我覆在曦岚额头的棉布取下,随意的扔到一个水盆里。
明日一早还得回去?小白究竟在望月皇宫做什么?小白,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你不可以忘了你是龙曜国人。
我略有些紧张的拉了他衣袖,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小白呆在望月皇宫,好象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他脸上有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可是快得让我辩不清这神色究竟是什么。
你也出去吧,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他没有一丝犹豫的边说边将我往外推,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曦岚,又看了看小白,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心有千结(一)几个人守在屋外,我也坚持着,冬日的夜很冷,夜风取了我的裘衣,我紧紧裹着,焦急的盯着房门。
转念又将所有的事理了一遍,还是觉得小白一直呆在望月皇宫有些奇怪。
而且曦岚是被玄冥宫的人所伤,小白又是玄冥宫少宫主,等下又要急着赶回望月皇宫,小白他,究竟想做什么?明天是三军围攻皇宫的日子,小白急着回去会和这有关么?夜风,你能告诉我大哥和小白的事么?我将夜风拉到一边,轻问道。
初见小白时他那落魄寻死的样子,一路来的表现,我对他坦白后的反应,加上现在巴巴的赶来帮我,又要急急的赶回望月皇宫,虽说政治斗急也就那么回事,但落败的那一方照理也不该有如此遭遇,加上狐狸知道小白的行踪,既没赶尽杀绝,也不召他回龙曜,这一切是不是显然有些诡异?他的眼睛在夜色中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开口。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略有些失望,却也不再开口询问。
看来一时半会儿这疑是没法解了,凭着传闻与想象,也终是没法弄清狐狸和小白之间的过往与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可又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明天望月皇宫会发生何种变故?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让夜风遣人给清林送个消息,告诉他玄冥宫和小白的事,让他明天一定要小心。
又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屋内忽传来响动。
我急忙跑到房门前,轻敲了敲房门,惊声道:小白,没事吧?里面一阵静默,良久,门才从里拉开,在我眼前出现一张疲惫的脸。
小白,你没事吧?我忙扶了他,看他的样子,必是消耗了不少体力内力功力的说,以前看武侠小说,这样的经历之后应该要休息一下,养养元气,可是小白却还要赶回皇宫,只希望这样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他看了我一眼,却没回答,声音如贯常般有些冷冷的道:去看看他吧。
我又看了看他,点点头,然后向里面走去。
曦岚依旧躺在床上,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我伸手轻触了触他脸颊,已经没有烫手的感觉了,又拉过他手,也没有了手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他的衣服,胸前的掌印已经消失,虽然现在仍是昏迷,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吧。
小白。
我转身去看他,虽千言万语表达不了我心中的感激之情,但我依然要说声谢谢。
可是小白已不在房里,我跑到外面,还是没看到小白的身影。
夜风,小白呢?我拉住夜风急问道。
他走了。
走了?小白为何走得这么急?我连一句谢谢都还没说呢。
而且看小白刚才的神色,应该先休息一下才是。
夜风,你让跟着小白的人在暗地里保护小白,明日肯定会有事发生,小白刚救了曦岚,我怕他有危险。
他点了点头离开。
我让无印找了那几个大夫过来看看曦岚现在的情况,听他们说曦岚已无性命之忧,这才到他们替我安排的房间睡觉。
很快天亮,其实我也根本没怎么睡着过,起身便去看曦岚。
他依旧还没醒,躺在那里,神色看起来却不似昨日那般痛苦。
大夫说曦岚受的伤也不轻,幸好解了烈焰掌的热性,今天应该会醒过来。
吃了午饭,曦岚依旧昏迷着。
我听夜风说三军已经攻打皇宫,却还没更详尽的消息传来。
我坐在曦岚的床边,可能是昨晚上没休息,一直眼皮跳。
微眠……一声低吟,有些破碎,几不可辩。
曦岚!我忙打断自己的神思,看向床上的人儿。
他紧闭着眼,似很挣扎,皱着眉,头微微的左右摇晃,一声一声,破碎的叫着,一会儿是微眠,一会儿又是浅浅。
曦岚?曦岚?我捧住他的脸,不让他左右摇晃,紧张的问道。
他没有再挣扎,眼却依旧紧闭着,神色似痛似苦,仍是一声微眠,又一声浅浅的叫着。
曦岚?曦岚?你醒醒,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伸手去拉他的手,曦岚他,在昏迷中梦到了什么?为什么他看起来竟是这么痛苦?他好象根本听不到我的话,陷在我不知道的梦境里不可自拔,不再叫浅浅,只一径的抓着我手,紧闭着眼,突的似很紧张又似心痛的喊了声微眠,整个人又静了下来,嘴角却有血迹漫漫渗出来。
曦岚!我大惊,一边去擦他嘴角的血迹,一边大喊,无印,快叫大夫,快叫大夫!一阵慌乱,我站在一边,双手环着自己,紧张的看着那几个大夫略有些慌乱的替曦岚把脉,看着曦岚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突然觉得这天气是愈发的冷了。
曦岚依旧昏迷,那几个大夫还是那几句话,说是性命无忧,只是将清醒的时候推迟到了明天。
我守在曦岚身边,看着夜幕一点一点落下,然后夜风告诉我,前线取得完胜了。
小白呢?不知为何,此时听到胜利的消息,却没有预想中的惊喜。
他没事。
夜风恭声回道。
小白没事,我悬的一颗心放下了些:穆将军呢?他守在皇宫外。
我点了点头,现在战争结束,接下来要做什么?分土?驻军?清林守在皇宫外是为了什么?大哥他们会过来?我略有些诧异的问道。
虽说当时的盟书讲好了大致条件,但得胜后怎么分赃似没细细说明,这时候三国应该一起派使者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夜风也略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狐狸他们不过来,清林这样守在皇宫外干嘛?还有,打了胜仗,他们何时班师回朝?属于龙曜的那几个城池,可需他们去驻守?正想着这些,忽闻外面一阵嘈杂,夜风一下子闪身到门外,我往外看了眼,然后又看向床上的曦岚,依旧坐着,不想理会外边怎么回事。
公子,是穆将军。
夜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二林子?我忙起身跑了出去,果见门外不远处,清林一身暗红盔甲,身边跟着十来个近卫,正与无印说着什么。
二哥!我跑到二林子跟前站定,看着身前好象一下子变得高大的人儿,将他仔细仔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拉了他手左右晃动了一下,肯定他身上没伤没痛,开心的大叫。
他看着我略有些不好意思又掩不住喜悦的笑了笑,我拉着他向曦岚的屋里走去。
二哥你不是守着皇宫么?吃饭了没?我拉着他坐下,看他一身盔甲,莫不是打完仗便急着赶过来,连晚饭也没吃吧?他怎么样了?清林却不回答,只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儿,貌似挺关心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又看了眼一整个下午都分外安静的曦岚,轻道:性命无忧,可是伤重,怕是明天才会醒过来。
二哥,你不是守着皇宫么?那边有人守着,我过来看看,也好放心。
他说完,看了曦岚一眼,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这才继续道,他为了你,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低下头,沉默。
我被劫那晚,清林必是和曦岚商量又讨论了很久,望月宗宁留纸条以我的安全为要挟让曦岚一人来迎救,以曦岚的性格,明知是计也绝不会让我冒一丝的险,而清林自上了战场便分外冷静与理智,外加惯常的大局观,必是不会同意曦岚中这计的,只是不知为何最后终是被曦岚说服。
二哥,这场仗已经完胜,接下来是怎么安排的?你们是暂时驻守在这里,还是班师回朝?我抬头,转移话题道。
明日处理完望月皇宫的事,大军基本会分驻到各州,只有少数人会与我回朝,浅浅怎么打算?望月各州已经划分好了?我惊问道。
他点头:新任命的官员估计已在奔赴各州的路上了,幽州以南这七州从此便是龙曜的国土。
什么时候划分好了望月的国土,我竟一点未知?记得当时盟书上只提了三分望月,望月共有三十个州,狐狸答应将分得的城池中让出三个无条件送给天青,可并没有具体的细分。
而且听清林所说,寒星结盟的条件好象没有与天青类似的优惠政策,或者说是诱人条件。
明日望月皇宫还有大事处理么?我看着二林子,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还以为二林子他们守着皇宫是怕里面的金银珠宝被人洗劫一空,如今一看,似没有这么简单呢。
心有千结(二)二林子听我问话,却犹豫着没有开口。
二哥,你们有事瞒着我?我半眯着眼睛凑近二林子,哎,貌似这一招是跟狐狸学的,纯粹属于潜移默化啊。
浅浅。
他的身子微微向后倾,略有些为难的开口。
大哥不让我知道?我蓦地站直身子,双手插在腰上,觉得不可思议又万分郁闷。
他想点头又想摇头的样子,我忍不住伸手轻揉了揉额头,正待逼问二林子,身后却传来一个轻微的呻吟声。
曦岚!我顾不得再问清林,急忙跑到床边。
他又似在梦境中挣扎,我拉着他手,只能一遍一遍的对着他道:曦岚,你醒醒,曦岚,你醒醒。
他反手紧紧抓着我的手,明明是重伤昏迷的人,力气之大却让我觉得手都快被捏断了,口中痛苦的喊着微眠,突然一个大力,竟将我拉入他怀中。
我光顾着手腕上的疼痛,一个不备,整个人扑在他身上,抬头,却意外撞上那双清亮而略显疲惫的眼眸。
曦岚,你醒了?我傻傻的问道,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眼眸在看到我时闪过一丝恍惚,继尔又是怔怔的看着我,似有些不可置信。
我顾不得这些,只趴在他身上,大哭道:曦岚,曦岚,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穆将军。
曦岚略有些嘶哑的轻声道。
穆将军?差点忘了清林还在,我忙起身,可是曦岚却似用尽全力的紧紧搂着我不松手,我稍一挣扎,又惹得他轻咳起来,我心一慌,忙停止挣扎,一边用手去抚他胸口,一边迭声道:曦岚,曦岚,别激动,别激动。
身后传来轻轻的响动,接着开门声关门声紧跟着响起,我想留他,却也没法在此时开口将清林留下,只能在心底说声抱歉。
曦岚慢慢平静下来,看着我,眼里半是恍惚半是惊喜,隐隐似有泪意,一手颤颤的抚上我的脸,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一个字。
曦岚,你真的醒了?他的手抚着我脸,又颤颤的拭去我的泪,我也看着他,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声音哽咽道,曦岚,你总算醒过来了,我让大夫过来瞧瞧。
他摇了摇头,视线紧紧盯着我,似一秒也不肯错过,脸色苍白,形容消瘦憔悴,声音微弱:我是不是在做梦?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我也摇头,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感觉,终于忍不住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痛痛快快的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埋怨,你这个……笨蛋,不要……命了?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他不语,只是手一下一下轻拍我的背。
我索性哭个够,好半晌才一抽一答的抬头,用手抹了抹眼睛,带着浓浓鼻音道:曦岚,让大夫来看看吧,我不放心。
他又轻摇了摇头,似努力的想露出一个笑容,结果却没成功,只微哑的说道:微眠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夫。
微眠?好象从昏迷开始,曦岚叫微眠的频率远胜于浅浅,本以为是因为昏迷中,或许想起了之前的事,可是如今醒过来,为何还是称我为微眠呢?曦岚,让我先起来吧,你还受着伤,又刚醒,还是让大夫过来瞧瞧吧。
我压下心中疑惑,脸微红的建议道。
他没说话,揽着我的手却松了些。
我轻手轻脚的起身,正待转身,手却被他拉住。
我去叫大夫。
我对他微笑道。
他依旧拉着我手不肯放,一瞬间就像一个大孩子般,清亮的双眸略有些警觉的盯着我,似在说不要走。
我对着他笑,然后坐到床沿,安慰道:曦岚,我不走,我只是去叫大夫。
他固执的拉着我手,轻摇了摇头,然后看着我,又往桌子的方向看去。
我顺着他视线,问道:曦岚口渴了?他眨了眨眼,松了手,我起身倒了杯茶,然后将曦岚费力的半扶起,让他半靠在我身上,又将茶杯递到他跟前,让他就着我手喝茶。
待他乖乖喝完,我又连哄带骗,终于让他同意我出门去找那几个大夫重新替他把脉什么的。
趁着这时候我顺便去找二林子,可是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二林子的人影,问了夜风,才知他有事又回去了,匆匆赶来都没说上两句话便又匆匆回去,只让夜风告诉我,过了明日,再来接我一道回龙曜。
曦岚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虽然午饭时候还昏迷吐血,而且现在看起来脸色依旧苍白憔悴,但看精神,似乎还是不错的。
那些个大夫自从把了脉探了病,顿觉项上人头可保,只差抹眼泪痛哭加欢呼了,呼啦啦的出去说要去煎什么药,还保证曦岚喝了能好得更快。
大夫的药还没端上来,我打算盯着曦岚喝完药再回房休息。
曦岚刚醒,自是说不了几句话,我便在一边念念叨叨一个人天南地北的聊着,一手依旧被他拉着,趴在床沿,然后又跟他说起这几天的战况。
他躺在床上,眼睛看着我,似漫不经心的听着,好象这一场战争的胜利与否于他并无多大关系。
曦岚?曦岚?我都告诉他望月已经攻下了,大家都在皇宫外守着呢,怎么曦岚一点喜悦的表情也没有?光顾着看我,竟似呆了一般。
微眠什么时候来的?他依旧躺在床上,神色莫明的轻问道。
呃?昨天。
我有些不明所以的回答,一直叫我微眠已经够奇怪的了,又在人家讨论家国大事的时候突然问起了这问题,这小子一醒来就有些怪怪的啊。
他本是一手拉着我的,这时却突的伸过另一手,将我的手包在手心,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整个人似突然有了无限生机般,脸上都止不住的泛起了笑意。
曦岚你没事吧?我看着他,努力想将手抽出却不得,总觉得这小子有些诡异,还有,你怎么又叫我微眠了,不是早告诉你叫我浅浅的么?他但笑不语,我瞪了他两眼,他不仅不生气,反而看起来更开心了,一边又禁不住轻咳起来,我忙伸手顺了顺他胸口,一边念念叨叨:好了好了,你爱叫微眠就微眠,爱叫浅浅就浅浅吧,谁让你现在是伤病人士呢,明明都记得,怎么单这称呼倒像是选择性失忆了。
他依旧没开口,眼里却有了浓浓笑意。
我自是继续一个人唱独角戏,毕竟是受了伤的人,躺在那里,能保持清醒,能偶尔说几句话,已是极限了。
那几个大夫终于熬好了药敲门进来,我半扶起曦岚,接过药,看着他喝完,又将药碗递还给大夫,看他们退下,我才扶了曦岚躺下,替他掖好被子,道:曦岚休息吧,我也回房了,明早再来看曦岚。
不要走。
他略显惊慌的出声,一边伸了手又来拉我的手。
那个,不走怎么办?昨天是因为曦岚没醒,可是他现在醒过来了,大夫也说情况不错,我再留在这里,好象有些尴尬的说。
曦岚,我是回房休息。
不要走。
他拉了我手,又重复了这三个字。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又怎会不明白曦岚现在的心情,现在的想法?听到曦岚命悬一线的消息,便这样巴巴的赶来了,是心疼他对我的付出,是想着曦岚不能因我而一睡不醒,是真心牵挂眼前的人,不得不承认也是为了自己的心安。
可是我终还是得离开曦岚的,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太自私,会不会让曦岚更痛苦?但若让我听到曦岚大险而安心呆在龙曜无动于衷,我根本做不到。
不管怎么样,曦岚活着,比什么都好。
好,我晚上留在这里照顾曦岚。
不再去想这么多了,想到这些就觉得特别的烦人。
我摇了摇头,晚上就留在这里吧,曦岚刚醒,说不定伤势会有反复,我在旁边守夜,曦岚若有什么事,也可以及时发现。
心有千结(三)我让人铺了地,又让夜风去取了我的裘衣,准备在曦岚的床边守夜。
夜风?我有些诧异的看了下身边的人,他将裘衣交到我手,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夜风听我叫他,却只是微低着头,不看我,也不说话,固执的站着不动。
我微皱了皱眉,这小子恁的奇怪,之前可从来没有这现象啊。
我又看了眼床上的曦岚,他半睑着眼,让人瞧不见眼里的神色,我只得将裘衣放到一边,然后示意夜风跟着我到屋外去。
怎么回事?出了门,我便转身看身后的人,困惑的问道。
主子吩咐,天元帅一旦脱险,便让属下带公子回去。
现在?我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有些走调。
怪不得不让我带云府的人,敢情臭狐狸一早都交待好了呢。
我看了看夜风,5555,这不摆明了欺负人家不会武功嘛。
现在天晚,明日一早就回去。
他的声音低低的,却又是坚定的。
明天回去?我忍不住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真棘手啊,那不是又要跟曦岚说再见了么?曦岚会不会受打击又吐血昏迷啊?可是总是要走的,也拖不了几天,早晚还是得摊牌的,之前我匆匆告别太过失礼,这回就好好的告个别,说个清楚吧。
我朝夜风点了点头,然后闷着气准备进屋。
公子。
我刚抬脚,夜风便又开口道。
还有事?我狐疑的盯着夜风,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公子若不放心天元帅,让属下照顾他吧。
这也是大哥吩咐的?我险些摔倒在地上,扶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半眯着眼仔细盯着眼前的人,特别温柔的问道。
可惜这小子也不回答,神色是一贯的平静无波,我楞是没从他脸上瞧出什么端倪。
其实好象也不用这么麻烦的说,用脚趾末头想想也能想到肯定是狐狸对夜风同学交待了什么,不然以夜风的性格,哪有这么多事的说?可是我现在怎么办?若是狐狸交待的,夜风肯定是要完美达成任务了,可是我一边又答应了曦岚,哎,真是麻烦啊。
小夜,曦岚还是由我照顾,至于大哥吩咐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我对他摆了摆手,便向屋里走去。
反正我只是想照顾一下曦岚,替重伤病人守个夜什么的,又不做见不得人的事,如果狐狸不放心,那就让夜风在一旁看着呗,俺可是坦坦荡荡的。
虽说夜风没跟进来,但我可以百分百肯定那家伙在某个阴暗角落看着,我也不去管他,走至床边,裹了裘衣,坐到床跟前铺了厚厚棉被的地铺上。
我醒了,是不是微眠也要回去了?他看着我,眼神落寞,只说了这一句话,竟似有些喘气。
曦岚!看他如此,我脱口而出,想说些什么,可是开了口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承诺什么保证什么,我低头,黯然,这一刻终是要面对的。
微眠有想过这样回去,父皇那边会怎么样?呃?父皇?我直觉的抬头看曦岚,他却不再看我,只垂着眼,似在想些什么。
我足足过了两秒钟才明白这父皇是天青王,汗,可是曦岚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就说我战争中牺牲了失踪了,反正我之前也真的被望月宗宁抓走,那样天青王也该没有话了吧?曦岚不愿帮我在父皇跟前圆个谎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曦岚,可是我真的很想曦岚能在这时候帮我,我毕竟是天青王亲封的公主,他再怎么不待见我,如果知道我这样巴巴的跑回龙曜,让他的面子往哪搁?云月的传闻已经天下尽知,微眠以为能瞒得了父皇么?他似轻叹了口气,转过脸来,坦然的看着我。
我心一慌,怪不得之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老是有些不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天青王听了这漫天飞的关于云月的传闻,若是再知道本该撒手归西的云月还好好在龙曜国晒太阳,这旧仇新恨的,可是欺君了两次的说,第二次更是比第一次严重,他那种人受得了才怪,到时候恼羞成怒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怕怕。
狐狸这笨蛋,将我的光辉事迹散播了出去,就没想到这一茬么?等等,狐狸这么阴险狡猾的人怎会没想到这一点,难道,关于云月的传闻不是狐狸散播出去的?曦岚,那我回去换个身份可以么?我有些心虚的问道,跟狐狸商量一下,便说云月死了,再给我另外一个身份,这样会不会好一点?这样,微眠的父亲,他会同意么?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自言自语。
我的心狠狠一抽,之前与云老头会面的情景浮现脑海,那时便觉得云老头似要拿云月的身份做文章,想设计什么,若真是如此,云老头又岂会轻易同意云月就这么死了?而且若要与他商量这事,必是需要对他坦然所有的一切,我直觉的觉得这样做我的处境会更惨,怎么办?而且,为何曦岚竟似对云老头,或者说对我身边的这一些事都了如指掌的说?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不是么?我抬头看他,坦诚而认真的继续道,如果曦岚因此要答应父皇什么条件,我宁愿回家面对我家那爹。
撒个小谎说云月死了容易,但如果天青王知道云月没死而又不追究此事,必会要求曦岚做些什么,如果这样,我宁愿去跟云老头商量,就让这世上从此没了云月吧。
他伸手,轻抚上我脸颊,眼里是赤裸裸的柔情,我微微一怔,慌忙低下头,他的手滑了个空,我有些嗫嚅的叫了声曦岚,却换来他的一声轻叹。
曦岚,我明天要走了。
终是要说的,终是拖不了的,不如就爽快的说吧,我抬头,直视那双清亮的眼睛,尽量平静的说道。
父皇那边,就由我去说吧。
他眼里一抹痛色闪过,却没有接口,反而继续刚才的话题。
曦岚,不可以!我忙道,曦岚若坦然告诉天青王我的事,若想天青王睁只眼闭只眼不追究,天青王岂有不趁此机会让他乖乖听命的理?微眠,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如果你的心里没有我,那么这些事便与你无关,你也不要再有负疚感。
他眼里明明是浓浓的痛意,脸上却浮现那惯常的微笑,只是那笑看起来特别的缥缈,声音微轻,听来却似很平静。
我爱你,可是却与你无关么?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呵。
若是曦岚能忘了我,若是我从未遇见他,那该多好啊。
我不想成为曦岚心里的那道疤,我不想成为曦岚心中永远的痛,他应该放下我,或者忘了我,然后追寻自己此生的幸福。
我多么希望曦岚和我一下,是朋友,是亲人,却不会是爱人。
曦岚,我是不是很自私?我低着头,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起来。
他伸过一手,却只是拉了我的手,拇指在我掌心来回游移,声音温柔的说道:别想这么多了,微眠只要顺着自己的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怎样开心便怎样就好了。
不管如何,都不要失了本性,这是微眠对我说过的话,微眠自己也该如此,不要为了任何人,束缚了自己,一定要过自己向往的喜欢的生活,一定要让自己幸福。
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我只能紧紧的握了他的手,咬着唇沉默。
良久,我才开口道:那么明天……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刚刚才说过,微眠这么快便忘了?他笑,伸手微扬,轻摸了摸我头。
我皱了皱眉头,好象到了这里被人摸了好几次头了,狐狸摸,云风摸,现在曦岚也摸,都把我当小破孩了,其实我比他们三个都大,好郁闷啊。
不过真没想到曦岚竟是这么好说话,我还以为我跟他说明天要走,他说不定会不同意呢。
那曦岚早点休息吧,很晚了,曦岚还伤着呢。
既然曦岚醒了,明天走人也没问题了,这样我任务完成,又不会惹那只臭狐狸疑心,我的心情立马好了起来,微笑的起身替床上的人儿掖了掖被子,又把他的手放进被窝里,然后自己窝在地铺上,裹了个严严实实。
微眠知道皇宫的秘密么?曦岚的声音从右上方轻轻的传来。
皇宫的秘密?啥皇宫的秘密?那个望月皇宫的秘密?我怪声道,难道是清林守着的那个望月皇宫的秘密?可是曦岚不是昏迷着么,难道刚才我与清林的对话,曦岚有听到?不止望月皇宫,也是六国每一个皇宫的秘密。
什么叫不止望月皇宫,也是六国每一个皇宫的秘密?难道这是六国皇宫的共享秘密?可是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呢?曦岚?我犹豫的叫道,如果真有这样的秘密,那这秘密是不是与现在的战乱有某种关系?这秘密,历来只有皇位继承人才知道。
他继续轻轻的说着,每说完一句话,似有些微微的喘气,需要小小的休息。
可是曦岚是什么时候知道这秘密的?我忍不住问道,且看曦岚现在的语气,必是知道这秘密的,既然曦岚也明白这秘密只有皇位继承人才知道,难道曦岚一早便知道自己会是皇位继承人么?心有千结(四)十岁那年,母妃去世的那个晚上。
似一片羽毛在空中飘然而下,他的声音轻轻的,远远的,又是缥缈的。
端妃娘娘被害那晚,天青王便决定曦岚是皇位唯一的继承人了么?十岁的曦岚,一边遭遇母妃被害的痛境,亲历权势的冷血与残酷,一边又被告知自己未来会站在权力的顶峰,当他求他的父皇替母妃报仇却被拒的那一刻,他便决定要逃避自己的宿命了么?心中压抑的仇恨,再加上我,天青王的如意算盘难道真的要一步步实现了?六国的每个皇宫……曦岚,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这既是各国皇位继承人才能知道的秘密,你便不应告诉我听。
我忙开口打断曦岚的话,我再好奇,也明白这秘密不是我该知道的。
或者说,我若想知道这秘密,也不该是曦岚告诉我。
他没说话,轻咳了几下,我忙起身,他看着我微笑:我没事。
我又替他掖了掖被子,确定他没事,也微笑道:睡吧,曦岚该休息了。
他又仔细看了我一眼,然后合上眼,没再说话。
我回到自己的地铺上,却有些失眠。
醒来发现自己在床上,我一下子坐起身,没看到曦岚,却意外发现自已左手的小拇指上被绕上了圈圈细金线,我困惑的想解下,结果发现根本没法解开,而细看之下又发觉这好象不是金钱,反正套也套不下,解也解不开。
我边掰手指边下床往外走,开门,居然外边只有夜风一人守着。
曦岚呢?肯定是这小子给我缠上去的,你说缠哪里不好,居然缠在小拇指上,难道想我一辈子单身不成?今日一早往皇宫去了。
他的伤好了?我有些怪声的问道。
曦岚的身子,今天可以自己骑马去皇宫了?他这样急急的赶过去,是为了皇宫里的秘密么?知我今早要离开,竟也没叫醒我,这一回,终是他先转了身。
公子,我们也该出发了。
夜风并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恭声提醒我道。
我环视了一周,除了我和夜风,只有站在不远处的随我一道赶来的大夫了。
这样的告别,也不知何时再能遇见曦岚,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明白,如果曦岚能放开,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我朝夜风点点头,然后大步朝外走去。
又是日夜兼程的赶路。
来的时候是心急曦岚的伤,去的时候是归心似箭,本来倒想与清林一起回去的,可是且看夜风的坚定态度,再想到关于皇宫的秘密,实在不愿再在这复杂的环境中多呆一天。
我没有太强的好奇心,也不想主动去招惹麻烦,直觉有些事还是不知为妙的时候,我会自动选择屏蔽掉。
路上又是几天,听说清林他们也已经返程,只是不知关于皇宫的秘密,结果是如何。
入得龙州城门,便见那辆皇顶四骑马车停在城门不远处。
我认命的骑马过去,然后下马往马车上爬。
啊!我一声轻呼,险些从马车上摔下来,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狐狸那妖孽骚包一样侧躺在马车正中的明黄软塌上,哦,不是骚包,是风情万种,对着我意味不明的笑着,居然,他今天居然穿了一袭白衣,而且那款式,怎么看怎么勾人。
你……你干嘛?我结结巴巴的说道,幸好自制力强没流口水,不然岂不丢脸丢大了?可是狐狸今天这身打扮,我直觉的感到有问题啊。
浅浅没看到我是专程来接你回家的么?他对着我特温柔的笑道,桃花眼里是赤裸裸的爱意,可却让我觉得有些假啊。
我忍不住一哆嗦,咬着手指头,转身趴到左侧的软榻上,拿起一个靠枕,牢牢的抱在胸前,撇着嘴道:然后呢?然后?浅浅以为还有什么?他坐起,转个方向,朝着我那一边侧躺下,一手支着脑袋,与我的脑袋距离不超过二十厘米,比猫还慵懒的说道。
没有最好!我累了,先睡一会儿,到了叫我。
我翻着白眼,睨了他一眼,然后转个身,背对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这才闲闲的说道,你穿白衣服不好看,假纯洁!我说的完全是事实啊,看狐狸那张妖孽的脸,一身白衣也还是妖孽啊,哪有我穿白衣那清纯脱俗样,更别说像曦岚这样可以冒充仙人了。
哎,狐狸好失败啊,只要看到他那张FACE,就感觉是妖孽啊,穿啥都改变不了那狡猾相!狐狸破天荒的没有发飙,只伸手将我抱到他身边,轻拍了拍我背,笑得一脸温柔又暧昧的道:睡吧。
我也懒得再理他,实在是赶来赶去累得不行,蒙头便睡了起来。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居然是在皇宫里,而且还在狐狸的那张大床上,除了我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我一下子坐起身,正纳闷着,便见狐狸优哉游哉的踱步进来。
我干嘛在这里?我要去见哥哥。
我一下子跳下床,脱口而出。
云风的毒也不知解了没有,狐狸那丫不知我心里挂念着么,居然不第一时间把我送回云府?他但笑不语,只拉着我往外走,真是可疑啊,这厮今天嘴咧成这样,就因为战争胜利了?大哥你也太狠了吧?一回来就让我办事儿?狐狸拉着我在那堆奏折前坐下,我背坐在他怀里,气愤的抗议。
他不语,一手拥着我,另一手却伸到书桌上,掀起那堆奏折旁的一块红缎子,一卷圣旨赫然入目,然后他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浅浅看看吧。
我狐疑的转头看了眼身后半眯着桃花眼又笑得一脸欢愉的人,然后伸手拿了那道圣旨,置于桌前摊开。
咳咳咳,我没喝水,可是看清这圣旨的内容却忍不住轻咳了起来,5555,狐狸搞什么东东啊,这圣旨居然是册封皇后宣布大婚的!男主人公是他,女主人公是我,还说什么发皇榜昭告天下,掐指头一算,一个月就要完婚的说。
浅浅好象不满意啊?狐狸的手紧紧的勒着我腰,没错,绝对是勒没错,力气大得好象要将我活活勒死似的,说起话来还满含警告意味。
也不是不满意啦。
我打哈哈道。
违心啊违心,其实我心里是很不满意呢,这样的结婚方式,好象很BW啊。
我一拒绝便成了抗旨,可是答应了又不甘心,狐狸那丫都还没有正式的浪漫的求婚呢,5555,亏大发了,而且严格算起来我们认识一年都不到,会不会闪婚了点?那我怎么觉得浅浅不开心呢?他的左手覆上我的左手,修长的手指来来回回在我的小拇指上游移。
我缩回手,朝天翻了个白眼。
他还真是敏感得一塌糊涂,单从这一方面来说,我觉得我好象是男人,狐狸是女人。
我叹了口气,乖乖交待:我一时半会儿还没做好结婚的心理准备。
虽然他之前妻啊皇后啊不止说了一次,我当时听了也甜蜜蜜的,但其实脑子里根本没那意识。
再说人家是穿越过来的,这身体虽十八,可是人家已经是快二十七的人了,真的要老牛吃嫩草么?还有还有,难道真要在这里安家落户?那以后生宝宝的话好恐怖啊,要自然产,听说很痛啊,会不会难产啥的?啊,不能想了不能想了,越想越恐怖了。
浅浅。
狐狸抱着我转了个身,让我面向他,然后又抱住我不停摇晃的头,颇为无奈的叫了声。
什么事什么事?我一时也摇晕了,没反应过来。
浅浅愿意将大印盖上么?他将玉玺交到我手里,看着我,难得的温柔而认真的问道。
我怔怔的望着手中的玉玺,又转身看了看桌子上的圣旨,这才发现原来这圣旨还没盖上大印呢。
难道不是霸王娶亲?难道只要我不愿意,狐狸真的会将那圣旨暂时搁置?我低下头,真的可以在这里安定下来,真的可以和眼前这个人结婚过日子么?浅浅?他抬起我脸,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声音里难得的似有些紧张。
你会不会纳妃,娶小老婆啊?我觉得我还是要确认一下,这毕竟不是二奶不合法的年代啊。
我若要纳妃,现在后宫还会没人么?他无奈的摸了摸我的头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
我咬着嘴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貌似狐狸这话也有道理啊,还挺有说服力的呢。
那和亲呢?我一想到和亲,就开始皱眉。
他居然轻笑出声,用鼻子蹭了蹭我的,亲昵的道:没有和亲这事,浅浅不用担心。
说完他便用期待的眼神盯着我手中的玉玺。
我眨了几下眼睛,闭闭眼,狠狠心,转身就将大印盖在那道圣旨上。
哎,就这样将自己卖了,真不甘心啊,我撇着嘴,将大印还给那笑得一脸淫荡的某人,怨念道:你还欠我一次隆重的浪漫的正式的求婚仪式,现在我饿了,先弄点东西喂我吧。
狐狸这种人目的达成便现了原形,眼角眉梢的得意真让人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扇飞,穿着他那身碍眼的白衣服,拉着我手便往外走去。
外间一个人也没有,可是我一到外间便停住脚步走不了路了,用手捂住嘴,这才没惊呼出声。
狐狸这妖孽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偌大一张饭桌上,半边置了饭菜,另半边却铺满了一种不知名的红花,形似兰花,却热烈似火,竟有杯口大小。
这……这……我扶着下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555,这种浪漫的伎俩这妖孽从哪学来的?浅浅不饿了?他满意的看着我惊讶的表情,桃花眼里全是满满笑意。
饿。
555,谁说狐狸穿白衣服不帅我跟谁急,你看他这身打扮,多招人喜欢啊。
那怎么看到平日里爱吃的,没有飞扑上去?他双手环胸,懒洋洋的说道。
飞扑?难道我是这么不淑女没气质的么?我立马跑到饭桌边,将其中一把凳子扔得老远,自己一人搬到正中位置,屁颠颠的坐下,拿起筷子就开吃。
嬷嬷的,谁以后说狐狸穿白衣服好看我就跟谁急!心有千结(五)填饱肚子,我便强烈要求回云府。
虽然狐狸说云风的毒已经解了,不用担心,但我的心却还是悬着的,有些事我必须和云风先商量一下,也不晓得狐狸知不知道云老头的真实身份是修若皇子,我又该不该告诉他呢?哎!狐狸刚开始不乐意,但他越不乐意我越要坚持。
本来也还好,如今有了一旨婚约,就好比已经到民政局领了大红结婚证,似乎在法律上已经合法了,就差通知亲友办个酒席啥的,我若夜宿皇宫,保不准就被那阴险的狐狸提早吃掉了。
你不让我走,那我明天不上朝了。
我对着那烦人的狐狸怒道,啥时候臭狐狸也这么腻歪人了。
好。
他抱着我,将脸埋在我的肩窝,闷声道。
我一把推开狐狸,细细盯着他那张祸国殃民的FACE,警觉道:你答应过我结婚了也可以上朝的,你想耍赖?没有。
他的桃花眼里闪着狡猾的星星,伸手捏了捏我耳垂,笑得一脸的暧昧,到时只要浅浅有那精力,我怎么会拦着浅浅为国效力呢?我忍不住一哆嗦,我为啥会没有精力?狐狸不是不纳妃的嘛,那我也不用跟一帮女人争宠抢老公了,多的是大把大把无聊时间哩。
我在心里摇摇头叹叹气,三两下拍掉狐狸的爪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我的精力好着呢,你记着别反悔就是了。
说完我猛的一个转身,右手手指指着紧跟着我屁股后头显然被我的突然转身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狐狸,瞪圆了眼睛咬牙道:别跟出来了,我自己认识路。
他伸手,我忙退开好几步,这小子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他站在原地,貌似哀怨的看着我,无奈的叫了声浅浅。
很晚了,我再不回去,就该直接去乾清殿报到了。
我叹了口气,看到狐狸难得的小媳妇样,一时心软,就乖乖的跑回去抱了抱他,结果简直是羊入虎口,自找罪受啊,自是没脸细说。
到得云府,门口的守卫看到我又是一楞,汗,貌似我也算是神出鬼没的了,有向云老头那方向发展的倾向。
不过这回他们倒没拦着夜风,对了,小夜同学依旧跟着我,狐狸这厮这回是花血本将心腹拨到我身边了,我自是没意见。
只是回府太晚,众人似皆已睡下,我也不好意思再巴巴的跑去南竹苑,又是一夜无话。
天微亮惯例早朝,讨论的大多是新分得的七个城池的规划管理问题,外加清林他们凯旋归来后的庆功宴。
庆功宴的事自是由沉谙去办,这小子下朝的时候别有用意的看了我一眼,狐狸说会在庆功宴上宣读那道喜旨,难道提前跟这小子通过气了?唉,人家第一次华丽丽的以女装以云月的身份亮相,难道就要被臭狐狸盖上所有权印了?回到云府,径直进了南竹苑,便见云风和若尘在南竹苑的小院子里喝茶聊天,两人看到我都站起了身。
哥!我顾不得小破孩在场,笑着跑到云风跟前,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想血缘真是很奇妙的东西,我来到这里的近一年,云风天天卧病在床,其实与他并没有特别多的交流与相处时间,可是我对他,却日渐亲切信赖,这完全是无意识也发自内心的,在他面前,我毫无戒备,也觉得根本不需要戒备什么。
月儿是越过越小了,若尘在这儿,你也不害臊,不怕人家笑话你。
云风话虽如此,却也是忍不住回抱了我一下,然后推开我,笑着摸了摸我头,又细细打量了我一下,心疼的说道,这又来来回回的赶了一趟,不嫌太辛苦么?我摇了摇头,然后围着云风前后左右的转了一圈,这才咧嘴傻笑着问道:哥全好了么?他点点头,还没开口,一边小破孩的声音倒响了起来:这下该相信我是神医了吧。
我这才状似无奈的用眼角瞄了瞄一边的小破孩,撇着嘴问道:既然我哥的身体治好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小破孩的脸瞬间涨红,指着我不可思议的哇哇乱叫:你这女人真是没良心啊,一点感激之情也没,居然还赶人!我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往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到他跟前凉凉的道:一千两,够了吧。
小破孩的脸色由猪肝红转为青白,嘴巴动了动,却硬是没发出一个声音,貌似气得不轻。
在他甩袖子走人之前,我忙将银票揣回怀里,一把拉住他衣袖,脸上堆满假笑道:开玩笑的啦,神医若尘别生气。
他的脸色这才正常了些,我谄媚的拉着他坐下,殷勤的替他斟满茶,又拉着云风坐下,这才巴巴的对小破孩道:既然若尘这么厉害,送我一些防身的东东吧,比如闻一下能让人昏迷的,比如下在茶水里能让人喝了晕倒的。
你要干嘛?小破孩端起茶杯刚要喝茶,听了我的话,一脸抽筋的忙将茶杯放回桌上。
防身啊,不是告诉过你了嘛。
我白了他一眼,也拿了个茶杯倒了杯茶,然后慢悠悠的端起来喝。
我走了,你哥的身子也调理得差不多了。
小破孩起身,又连忙说道,你们不用送我,我先去找我师兄。
说完也不等我们说话,大步朝外走去。
若尘走了,便只剩我和云风两人。
我左右环视了一圈,便听云风轻道:月儿放心,有什么事就说吧。
我讪讪的笑笑,难道小破孩也看出我有话想单独找云风说,所以才急着跑开了?哥,我们真的是修若国人?他眼里的憎意如此明显,却又瞬间即逝,终是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他告诉月儿了?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只说我在修若有个皇爷爷。
皇爷爷?他的声音蓦地变冷,似不屑又似讥笑。
哥哥?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云风,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平常的云风,用二林子的话说是严肃古板,但我看到的却是一个温暖而又疼爱妹妹的兄长。
终于还是将月儿卷进来了,都怪哥哥啊。
他看着我,眼里是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哥,都到这份上了,你怪自己也没用,还不如告诉我所有的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事也该我们一起面对。
他沉默,似在考虑我的话,良久才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爹在修若皇子中排行第几?我略有些紧张的问道,云老头肯定不是修若皇太子。
二皇子,封灏王爷。
又不是太子,我哪来的公主当啊,而且看来以前的云月不知是被云风保护得太好,还是也和我一样过着简单小白的日子,貌似以前的云月也是不知这些事的。
这样一来,我多问一些也应不碍事。
那我们为什么不住在修若国?虽然云老头看起来连后爹都不如,但云风云月应该是他亲生的吧?就算我们是他游山玩水多情的结果,也该接回去,男人,特别是有钱有地位的男人不都特别重视血统的嘛!娘是没落商贾之女,我们怎么有身份入住他灏王府!说到云老头的事,云风的声音就变得特别的冷。
哎,原来如此啊,本还以为云风云月只不过是小老婆生的,不及人家大房正室,如今看来,那苦命的娘连二奶都不如呢,没名没份,孩子都可以娶妻嫁人了,估计那厢边还不知道有她这号女人存在过呢!那娘是龙曜国人吧?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不知道这问题会不会让我露馅?娘是,我们也是。
他看着我,终于又变回那个温暖而又疼爱人的兄长。
我好歹踏实了些,看来云风和我一样,对那什么修若国感冒,跟着咱们的亲亲娘做龙曜国人多好啊,有归属感。
哥,你能告诉我中毒的事么?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而且我觉得这问题很重要,是解开云老头云府秘密的关键。
月儿,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哥哥吧,不要再想这些,月儿应该像以前那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生活。
明天开始,便由哥上朝吧。
我的下巴险些掉在地上,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可是……这么快?虽然本来就该是云风上朝的,如今他好了,自是该如此,可是这样一来,好象和我跟狐狸的预想不一样了啊。
月儿不用担心,之前他们既然替你遮掩了下来,这会子更不可能再追究了。
他朝我安慰的笑笑。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哎,我不是担心这个啦,毕竟云风才是真正的宰相,明天开始由他上朝,那是名正言顺的,之前我没被当场逮捕入狱啥的,这时候当然更不用担心了,你总不能抓着云风说他是假冒的吧!他看着我微笑,然后起身走回屋里,马上又回来,手里多了一支笔,坐到我身边,笔轻沾了沾若尘喝过的那杯茶,便在石桌上写了起来。
哥,你……我转头诧异的看着云风,他写的正是我之前昧着良心剽窃的《水调歌头》,而且看那笔势走向,竟是我的笔迹。
月儿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字迹很快便干了,他将笔置于桌上,转过头笑看着我。
云风的字本就如此,还是刻意摹仿我的?这问题好象不能问啊,555,我当初找他在任四品崇文馆校书郎时留下的字迹时就发现这个哥哥好象没留下什么,那个闲差,有写写弄弄的他好象也都由人代劳。
可是哥哥,我……我好象要跟皇上结婚了。
我犹豫了半天,终还是说出了口。
好象情况很混乱啊,之前狐狸不是和云风碰过头了嘛,怎么两个人的算盘倒好象不一样似的,狐狸可没说云风明天要正式换下我上岗。
月儿!他蓦地板下脸,倒真有点二林子说的严肃古板不苟言笑,一手紧握住我的手,颇为严厉,你忘了娘临终前是怎么嘱咐我们的?我顿觉后背冷嗖嗖的,云风可是我第一个告诉这喜讯的人啊,看他表情,不恭喜我也就算了,怎么好象我犯了大错误一样。
哥,我……我能说什么?我都不知道云月她娘升天前说了啥,我除了装结巴装可怜装愧疚还能干嘛?月儿。
他似有些不忍心,神色缓和了些,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叹道,帝王家的男人根本配不上我家月儿,娘在临终前只放不下一件事,反复告诉你别步她后尘,你都不记得了么?娘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月儿都忘了么?有爱才有恨,有爱才有怨。
云月的娘是爱上了云老头,所以一次次的期盼又一次次的落空,日复一日的等待又日复一日的失望,苦涩的走完不长的人生么?所以才会在临终前嘱咐云月不要走她走过的路么?可是爹上次说要带我回修若,想跟帝王家的人撇清关系,好象没那么容易。
我低头,呐呐的说道。
没把事情理顺,倒好象更复杂了,我晕啊。
他什么时候说的?云风刚有些缓下来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就是我上次回家的时候。
看云风脸上表情,我也有些紧张起来,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一样,哥,爹费尽心思的让你做官,让你入皇宫,是不是有什么事吩咐你做?会不会是为了六国皇宫里的那个秘密?可是云老头不是老二嘛,又不是太子,按曦岚的话来说,皇宫的秘密云老头不该知道的啊。
皇宫夜宴(一)月儿好象一下子长大许多,比哥想象中的更聪明。
他微微一楞,虽没承认,但我知道我猜对了。
哥,你能告诉我是做什么事么?我看着云风,有些担心的问道。
他也看着我,安慰的笑笑:只是找样东西,月儿不该担心这些,现在最重要的是月儿不能去修若国。
我点了点头,找样东西,难道六国皇宫的秘密是皇宫里的某样东西么?OH MY GOD,不会是《四十二章经》吧?汗!云老头肯定只跟云风说了找什么,但不会告诉他这东西的来历用途,而且云风似也不愿意细说,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来。
诚如他所说,最在最重要的是去修若国的问题,我若真跟了云老头去了修若国,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凄凉境遇呢!哥,你跟皇上之前见过面,他知道爹的事么?这很重要,如果狐狸已经知道,我立马告诉他云老头想将我带回修若国的消息。
如果狐狸不知,好象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说啊。
他当时夜入云府,也没多说,应该是知道云府的底了,他若对云府没疑心,又岂会无故任命我为宰相。
他说的很淡然,好象一早便该如此似的。
我却心里一惊,之前我怎会白痴的以为狐狸是因为云府没根没基外加云风的才能才任命云风为宰相的?而且在天青的时候狐狸也有提过云府的事,似乎之前他有怀疑云府跟望月有关,所以才同意我出使,好趁机彻查云府。
只是他查到什么,却没有说。
哥,那现在怎么办?爹在府里么?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心慌起来。
云老头说要带我去见那劳什子的皇爷爷肯定不是玩笑,可千万别挑这时候啊,而且云风虽不肯说怎么中毒,但我知道他的中毒,云月的投湖,以及云老头要云风做的事肯定有关系。
云月的投湖本身就透着怪异,说不定是云风不允,云老头拿云月威胁云风,然后云风中毒,云老头又反过来拿云风威胁云月。
哎,反正绕来绕去,只得出一个结果:云老头是个祸害。
在。
那我现在就去浅醉居,这几天都呆那。
我立马起身,准备马上换衣服走人。
上朝事小,去修若事大,我可不想被云老头绑去那鬼地方。
月儿,你现在恐怕已经出不去了。
他拉住我,叹气道。
啊?为什么?我警觉的问道,好不祥的预感啊。
他既说了要带你回修若,再加上明日开始由我上朝,只怕不会再让你随意往外跑了。
我差点晕倒,不会吧,难道要被关禁闭了?我顾不得云风,挣开手便往外跑去,一口气跑到云府门口,果然那两侍卫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停下喘气,一把拉住欲上前的夜风,对他轻道:小夜,我们回西枫苑吧。
换了便服,吃了午饭,我便又去找云风。
若尘已经走了,既然云老头下令不让我出府,那么待天黑的时候让夜风去给狐狸捎个信总比我硬闯来得妥当。
和云风讨论了一些朝堂的事,然后我又回了西枫苑。
哎,婚事如果云风也反对的话,会不会又生枝节?一连几天我都呆在云府里,来来回回的也就在南竹苑和西枫苑跑,简直快闷出内伤来了。
夜风那天晚上就向狐狸报了信,听说狐狸第二天上朝后留下云风单独谈了话,听说谈话时间还很久,可是我那双胞胎哥哥却一字也不肯向我透露,反反复复的说我不要担心,就跟狐狸一样,好象天塌下来他们都会替我扛着,可我总觉得云老头的事没那么简单。
我是不会主动去招惹云老头的,倒是趁这几天跟张德套了下近乎,顺便在云府里面散了些银子,见谁都送,见谁都赏,反正花的也不是我的钱。
据说清林他们已经到了,明晚便是庆功宴,哎,我现在还被软禁着,难道明天的庆功宴我不用参加了?狐狸在搞什么东东啊!还在那边怨念着,便听一个急急的脚步声在门外由远及近。
什么事?翠儿。
我正无聊的趴在桌上画流川枫,哎,没有铅笔,根本画不好嘛。
公子快去接旨。
那丫头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说道。
我慢腾腾的起身,有些莫名其妙的被翠儿拉着向外走?接旨?难道是接狐狸的旨?大厅里只有云风跪着,竟是李福亲自过来宣旨,我低着头走到云风身边跟着跪下。
看来云老头是假装不在了,哎,让他这种人跪着接狐狸的旨,还不如杀了他比较干脆。
听了圣旨谢了恩,云风亲送了李福出府。
圣旨的大意就是特恩准我这一介女流之辈也参加明晚的庆功宴,好生准备准备啥的,然后李福看到我也没啥异样的眼神,也没留张小纸条什么的就跟着云风走了。
这样一来,我明天出府应该不成问题了,毕竟云府落座在龙州,总也不能抗旨吧?云风回来倒也没说什么,只嘱咐了我明晚与他一道去皇宫,然后好象还有急事待办的样子就走开了。
我郁闷啊,这哥哥从上朝之后就忙得跟什么似的,也不说朝堂上的事,明明大家都是当宰相的,我那时候咋没这么忙活?倒好象我之前是在混吃骗喝偷懒混日子似的!很快便到了第二日的傍晚,我挠挠头,看着床上的那套华服发呆。
哎,突然要在那些人面前穿上女装了,怎么想怎么别扭。
那叫慕醉的,会不会当场晕倒?还有二林子,会不会脸红啊?庆功宴上将士大臣们不会带家眷吧,狐狸又没后宫女人,这我不成了万绿丛中一点红了嘛,想想就恐怖啊。
之前被狐狸侃晕了,又是还我身份,又说什么可以让那些人打消对我的疑心,又要宣布大婚的,我一时倒忘了我要穿上裙子去赴宴了。
哎,穿惯了男装,特别是对着那些人,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到时候可千万别出状况啊。
翠儿拉了发呆的我好几次,我这才撇着嘴闭闭眼狠狠心道:换吧换吧,就换这套吧。
这衣服是云风替我准备的,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美了,我看着都有些胆寒,本来我这样参加庆功宴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再穿上那身衣服,云风难道要我去招蜂惹蝶不成?还是怕我在皇宫迷路,穿这样显眼点好找人?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一袭水红丝帛曳地长裙,外披白羽纱面白狐狸里的披风,领口袖口一圈白貂毛滚边,虽然比不得后宫妃嫔或命官夫人的衣服那样讲究,却尽显云府财力。
翠儿本欲替我挽个端庄的发髻,但被我拦下了。
未婚女子,而且我只是宰相之妹,并未受封,自是没那一应烦琐的规矩礼仪讲究。
所以我让翠儿将我的头发随意的扎起一小半,用狐狸送我的那根墨玉发簪固定,大半头发却披散下来。
衣服如此华贵,妆容更应淡雅。
云月其实真的挺美,平时也没多留意,只是那一头黑发随意的散下来,无需再精心妆扮,自有一股清丽无妍的韵味,再加上身材高挑,配上这一身衣裙,愈发衬得天然眉目、红莲映雪了。
云风亲来接我,看到我时,脸上的表情就像看到自家孩子成了高考状元那般欣慰自豪,我讪讪的朝他笑笑,这哥哥啊,感觉比云老头还像爹。
夜幕已经降临,坐上马车,一路向皇宫驶去,不消多久,便到了第二道宫门外。
依例下了马车,远远便能望见御花园处灯火辉煌,宫门外更是停满了马车,看来大家都到的差不多了。
我尾随着云风朝宴会方向走去,自有公公在前领路。
愈走近御花园,便愈觉得自己这身衣裳显眼。
待得前面的公公领着我们入席,原本喧闹的宴会现场霎时悄然无声。
一扫在场众人,除了狐狸,平日里上朝的官员与此次征战的众将领似皆已入席,大伙儿看到我与云风同时出现明显都是一怔,但也只是瞬间的事情,很快,他们就神色看起来挺自若的一一迎上来招呼。
云风站在我的左侧,淡笑着回应每个人,顺便一一替我引见,我也装作第一次见他们,微笑着向每个人行礼。
在人群中一路向前,越来越靠近正前主位。
月儿,这是刑部尚书顾大人。
云风在一旁介绍道。
早闻顾大人断案如神,云月今日得见大人,真是三生有幸。
我冲着站在我们跟前的顾墨之微弯了弯身,然后抬头微笑的说道,不意外的看到那小子的两只眼睛盯着我,眉毛大幅度的抽了几下,表情是说不出的怪异。
云……小姐过奖了。
那小子脱口而出一个云字,然后立马声音有些走调的改口道,边说还边对我鞠了个躬。
我差点就爆笑出声,不再理他,跟着云风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便见柳宇同学,也就是给自己取字慕醉的那位仁兄神色颇为怪异的飞快的扫了我一眼,然后躬身对云风行礼。
月儿,这位是吏部尚书柳大人。
云月见过柳大人。
我对着慕醉也微弯了弯身,那小子楞楞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慌手慌脚的回了个礼,嘴巴动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要么憋出内伤,要么我要大笑当场了。
狐狸啊,你快来吧,你一来大伙儿光顾着下跪拜你,我就可以趁机低头偷笑一会儿,你再不来,你的庆功宴说不准要被我砸场了。
一边的白絮杨也就是沉谙同学适时走了过来,怎么看都是这小子最坦然,他微笑着与云风招呼,不等云风开口,便先对着我微一行礼道:在下白絮杨,这位想必就是云相的胞妹云月云小姐了吧?我笑得打结的肠子总算是正常了些,敛了敛神对白絮杨道:云月见过白大人。
然后是陆程里,然后再是顾文修。
陆程里就别说了,跟慕醉同学半斤八两有得一拼,而顾文修那老狐狸,自是比沉谙还坦然啊。
月儿,这是穆大将军。
云月见过大将军。
嘿嘿,终于轮到二林子啦。
这里已经离正主位没几米远了,狐狸还没来,两边都没人,我冲着二林子使劲的眨了眨眼,这小子今天穿回朝服,看我们过来先是起身冲着云风点头致意,然后看到我对着他挤眉弄眼的,慌忙将视线移向别处,这灯火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是红通通的,我自是没法分辨二林子有没有脸红,哎,真不好玩啊。
公公引着我们在一早定好的位置上坐下。
云风被安排在正主位左下首,我的位置在云风右侧,右下首的是二林子。
狐狸那丫显然特别吩咐过,其它人都是一圆桌一圆桌的分左右两排,只有狐狸,云风,二林子和我的位置是单独的,倒有些像早朝时候的排序。
现场依旧有些安静得慌,但已不似刚开始那般,我目不斜视,依稀能听到那些人的窃语声。
很快,便有太监高声叫道:皇上驾到!我跟着众人起身,微低着头,面向正中主位,也跟着跪下,然后三呼万岁。
众爱卿快平身吧。
狐狸懒懒的声音响起。
我忙爬起,不去理会前方那一直盯着我的视线,撇撇嘴,也不抬头,转身便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听说今天早朝的时候该赏的已经赏了,该封的已经封了,云府也抬进了不少东西,云风身为宰相,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说马上要成国舅了,估计精神奖励没啥花头。
二林子也是领了功受了赏赐的,但职位估计也没啥变化,顶多加个威风一点的称号罢了。
哎,这地方,没有皇家血统的也就只能到云风和二林子那份上了,又从没有封侯加爵一说,看来下回可以建议狐狸改改这规矩,不然到了云风和二林子那位置,整个的没了动力和目标了嘛!皇宫夜宴(二)此次能将国之危机转为契机,不仅守土复能开疆,除在座各位爱卿之外,也有云爱卿胞妹的一大功劳。
众爱卿之前也该有所耳闻,云爱卿胞妹不仅献策,更是亲赴天青成功说服天青结盟,巾帼不让须眉。
朕以为,论功行赏,当不分男女,各位爱卿觉得呢?我没看狐狸,只听他坐在那边哇哇乱叫,奇迹啊,这厮对着众人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平时他对着这帮臣子讲话,总是能精简就精简,能懒几个字就懒几个字的。
皇上英明!众人齐声回道。
切,狐狸你都这样说了,大家能反对么?不过,你不会是这时候想宣布婚旨吧?汗,这都还没开吃呢,想让我饿肚子啊。
云月听旨。
狐狸懒懒的说道。
我只得巴巴的起身,然后走到正中位置,朝着狐狸跪下,这厮居然亲自宣旨,我重重的在心里哼了一声以示我的不满。
云风胞妹云月,临危献策在前,以身涉险在后,救国于危难之中,实乃我龙曜开国以来第一奇女子。
既无先例可循,朕今日便开例特封云月为我朝第一女议政,赐金印,官一品,可参政、请奏,兼监官。
民女云月,叩谢圣恩。
我跪拜谢恩,又接了李福递过来的圣旨,这才抬头瞄了眼狐狸。
这厮也状若随意的看向我,嘴角要扯不扯似笑非笑的,眼睛却是半眯的。
我忙爬起来坐回自己的位置,怎么这圣旨和我预想的不一样?本来不是我可以一直替代云风上朝的嘛,肯定是之前狐狸拉着云风谈话的时候改变了主意,狐狸为啥要我明正言顺的参政?被广大人民群众知道了,会不会抗议造反啊?今晚宴会,众爱卿不必太拘礼。
狐狸说完对着李福摆了摆手,便见李福对身边的人使了个手势,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菜陆陆续续的端上来,很快摆满了桌子,我,云风和清林因为身前的桌子特别小,所以只摆了四五样菜,却显然都是特别吩咐过的,似都是各人平日里爱吃的。
气氛渐渐热络起来,也不知道那些人暗地里有没有讨论刚才狐狸的圣旨,我也管不了这许多,肚子饿了,赶紧吃些东西才重要,无奈今日人多,我又这一身打扮,只得故作优雅细细品尝美食啊。
狐狸又赐了几道菜过来,我楞是没去理他,果然没吃几口,便听他坐在那里,又开始唠叨了:来人,给众爱卿赐酒。
赐酒?我差点噎着了。
狐狸同学还好吧?难道是因为我不理他气晕了,想我在这里发酒疯不成?我哀怨的看着送上门的那杯酒,又哀怨的看着众人都举起了酒杯,我求救的看向旁边的云风,他担心的看了我一眼,但因为是那只狐狸亲赐的,一时也没法,我又求救的看向对面的二林子,那家伙也是有些担心的看着我,又转头朝狐狸的方向瞄了一眼,最后是一脸的爱莫能助。
我撇撇嘴,闭闭眼,跟着众人一起举起酒杯,干了这杯酒。
酒算不得烈,但对我来说,已是极限,很快脸便开始发烫起来,我朝云风摇了摇头,他起身冲着狐狸躬身行礼道:皇上,臣妹不胜酒力,容臣先告退将臣妹送回府吧。
庆宴才刚开始,怎可少了两位爱卿?狐狸连忙摇了摇头,一脸的不同意。
我只得起身,走到云风身边,轻扯了扯他袖子,对着狐狸也躬身行礼道:微臣不敢扫了皇上的好兴致,只是怕酒后失仪,请皇上恩准微臣到外边静静,吹些冷风喝点醒酒茶,过了酒劲再与各位尽兴。
狐狸赞许的看了我一眼,我也不理他,只对着云风安慰的笑笑,便避开人流,朝安静无人处走去。
夜风,夜风。
越走头越晕,该死的臭狐狸,干嘛要我喝酒啊,气愤。
主子。
夜风幽灵一样出现在我身边,好在我一早已经习惯了。
自从那日狐狸言明将他拨到我身边后,这小子就不叫我公子叫我主子了。
我赶紧扶了夜风的手,迎着冬夜的冷风,又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晕乎乎的道:小夜,我好象喝醉了,你快扶我到哪里坐坐、吹吹风清醒清醒。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扶了我走到前面不远处的假山旁,让我靠坐在假石上,正对着湖,风吹来很冷,但却可以让我清醒。
我裹紧了披风,脸却依旧很烫,望着静深的湖面发呆。
小夜,小夜,我有些口渴。
喝了酒便觉有些口干舌燥的,让小夜去帮我拿点茶或者水果吧,汗。
没有回应,可是却有一杯茶递到了我跟前。
我伸手接过,然后吹了吹热气,小口小口的喝着。
头还晕么?卟,嘴里的茶统统喷了出来,还禁不住咳喇了好几下。
说话之人用手轻拍了拍我背,声音份外温柔的说道:慢慢喝,不急的,别呛着了!我又急又气,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郁闷的说道:你怎么在这?听说浅浅口渴,便来送茶。
明知我不会喝酒,还赐酒,这时候倒来送茶,假好心,哼。
我将茶杯递还给他,斜着眼看他,臭狐狸绝对是没安好心。
他不介意的笑笑,将茶杯随意的扔在地上,然后心满意足的坐到我身边,伸手把玩着我的头发,慵懒的说道:不赐酒,怎么有这独处的机会?我差点气背过去,直想将这只狐狸一脚踹到湖里去。
我说大哥你也太狠了吧,要是我喝醉了发酒疯,岂不丢脸丢到姥姥家,再也没脸出门了嘛。
我的屁股往外挪开了点,裹紧披风,将下巴埋在那圈貂毛里,转过头一脸鄙夷的说道。
他却一径把玩着我的头发,一会儿又理了理我领口那圈貂毛,好半晌才伸手,不顾我的挣扎,紧紧揽着我,仔仔细细的盯着我的脸,然后才叹息般说到:今天的浅浅,真美!我顿感有些莫名其妙,虽然被狐狸这种自恋狂表扬貌美真的是要有多难得就有多难得,可是我们刚刚是在讨论赐酒的问题吧,这问题和我美不美有啥关系?头不晕了吧?他微笑的看着我,在我开口前,一边替我顺了顺头发,一边状似随意的问道。
我咬着嘴唇想了一下,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好象是不太晕啊,今天很奇怪呢,怎么说也是大半杯酒啊,居然只是短时的发热与头晕,这会儿倒像是没事了。
难道我的酒是狐狸做过小动作的?汗!你这样离席没关系?我有些困惑的问道,我出来了,狐狸也跟着出来,大家都该窃窃私语了吧。
咳咳,假山后转来轻咳声。
我惊得一下子站起了身,狐狸却依旧坦然的坐着,只是一脸好笑的看着我惊慌的样子,然后我瞪着他,才发觉自己太紧张了些。
真是的,刚刚小夜在旁边,因为是狐狸才会让他过来的,如果是别人,肯定一早被小夜拦下了,这咳嗽声,不是小夜,就是李福的。
狐狸见我镇定下来,这才慢悠悠的起身,转身对着假山后的位置,轻道:什么事?李福低着头躬着身过来,走到狐狸身边,却是半凑近狐狸用很低的声音说了几句。
我在狐狸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却是一句也没听清,只是端看李福这样子,料想不是小事。
浅浅先别回宴会,去哪都让夜风跟着,知道了么?他的神色倒无异常,又嘱咐了夜风,然后便朝宫门方向走去。
皇宫夜宴(三)宫门?狐狸为啥是朝着宫门方向去的?小夜,发生什么事了?我诧异的问身边的夜风。
属下不知,属下刚才一直在这里。
这小子不冷不热的回道。
我的眉毛忍不住抽了几下,臭小子,不知就不知嘛,干嘛非要加上后面半句?幸好也没和狐狸做什么亲昵的事,不然不是被看白戏了?那我们也跟去看看吧?我一脸谄媚的建议道,这时候宫门那旮旯会有什么事啊?皇上刚吩咐,不能跟去,也不能回庆功宴去。
我撇撇嘴,皇上?主子?还以为小夜现在叫我主子了该是以我的话为准,结果还不是听那狐狸的,郁闷啊,多年心腹果然还是有革命般铁的情谊在的。
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那让我去哪?我随口抱怨道。
属下不知。
结果小夜同志还当真了,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我朝天翻了个白眼,然后慢腾腾的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打量周围环境。
小夜,我要到树上去。
我正对着跟前这颗大树,手指往上指了指,边说边示意道。
我看过了,附近就数这颗树最大最高,而且处于宴会现场和宫门的中间,我到这颗树上,说不定两边都能瞅瞅。
他看了看我,然后二话不说,揽着我一个纵身,我身子腾空,头晕了一下,待得反应过来,已经是坐在树上了。
小夜,别走。
我紧紧攥住夜风的胳膊,坐在树杈上才知道这位置这坐姿真是不让人放心啊,夜风若一走,我掉下去怎么办?这小子看不清神色的沉默了几秒,然后才有些怪声怪气的道:不会掉下去的。
说完也不知怎么的胳膊便从我紧紧抓着的两手中挣脱,然后便到另一根树杈上去了。
我不能乱叫,也不能乱动,只得转而抱着身边的一根小树干碎碎念。
正前方正是宫门方向,不过有些距离,也看不太真切,只大概看到十数人在宫门处,我定睛看去,一时也没看清哪个才是狐狸,哎,都怪狐狸太平凡了啊,嘿嘿。
小夜,你看得清是谁么?听说练武的人视力都比常人要好,我就问问试试吧。
好象是云白。
云白?我险些从树上滑下去,幸好抱了树枝,然后夜风又闪电般飞身过来扶了我一把,这才没当场摔死。
小白怎么跑到皇宫来了?我抓着夜风的手急急问道。
该死的,这情况很晕啊,想到狐狸和小白的关系,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其实小白只是失踪的二皇子,流言也没定论,所以他若回来,自是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的,一时半会儿大家除了诧异亦不能怎么样。
可是,小白为何突然回来了?之前小白在望月皇宫又是为的什么?小夜,让我过去看看吧。
我不是上帝,也不想做大好人,但小白的事我不能坐着不理,我不知道之前狐狸让人跟着小白是什么意思,但我直觉的知道这时候小白回到皇宫,肯定有事。
主子。
夜风虽没同意,但明显口气有些犹豫。
小夜,就让我靠近些,小白没事的话我不出现,好不好?他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终是揽着我,向前方掠去。
我与夜风隐在宫门不远处的一丛花木后,离宫门不算太远,基本能看清前面的人影。
人已经散去了些,只剩狐狸、李福、狐狸的两个近卫,外加小白。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依稀看到狐狸与小白似有争执。
月儿。
与夜风将我拉到身后几乎同时,我们身后传来云风的声音。
哥,你怎么来了?我只能暂时将狐狸和小白扔到一边,拉了拉夜风衣袖,轻问道。
总不见月儿回来,有些担心,月儿现在没事了吧?他不理我身前的夜风,一径走向我。
恩,我好多了。
那随我回去吧。
云风边说边来拉我的手,却被夜风格开。
我一惊,忙跑到夜风身前,一边拦住夜风,一边对云风道:哥,我还有一些事,我等一下下马上来找你。
月儿现在就跟哥回去吧,这里的事,不该是月儿插手的。
云风说完,便拉着我的手,朝宴会方向走去。
夜风这回倒没拦他,许是刚才狐狸的吩咐,如果我能远离宫门自是比什么都好。
主子!是小白的声音,虽然是从未有过的大声与些微嘶哑,但我可以肯定他是在叫我。
哥,放开我。
我想挣开云风的手,可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丝毫不松劲。
我想停住脚步,云风却第一次不顾我的意愿硬拉着我往前走。
我边踉跄着跟着云风的脚步,一边回头朝宫门方向看去,恰看到云白似想朝着我方向过来,却被狐狸的那两个近卫拦住,三人动手,云白似不堪一击般向后退。
夜风,帮我拉开哥哥。
我对着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夜风大声道。
夜风听令上前,云风却是一脸诧异外加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我趁机挣脱手,看着云风急急说道:哥,小白不仅帮过我,还救过我命,我不能视而不见。
说完我立马向宫门方向跑去,只听云风在身后大叫:月儿,快回来!可是我已经跑进那几人的视线了,可能之前狐狸因着小白的关系,摒退了闲杂人等,所以也没人出来拦我,等我气喘吁吁的跑到他们跟前,那几人都似有些楞神。
浅浅?狐狸一把拉住我,眼睛危险的半眯起来,看了我一眼,又抬眼向我身后夜风与云风的方向看去。
可是我却顾不得这许多了,我只看到小白,显然已经受伤的小白。
小白,你受伤了?我挣脱狐狸的手,一径走到云白跟前,他一手抚着胸口,脸色是异样的青白,嘴角似有血迹,看着我,眼神竟是欣喜的。
我没事,我只是有东西要给你。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东西?什么东西?小白为什么会受伤,夜风那天好象说他没事的,难道之后小白又遭遇了什么?和他在望月皇宫,连夜急着赶回去要做的事有关么?我点点头,再一次确认:小白,你真的没事么?你要给我什么东西?主子,这东西我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来给你,那日我赶回望州城外,你已经离开了。
他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微有些冷的说道。
你们都退下。
狐狸先我开口道。
皇上?不仅李福,那两近卫都面有疑色,看了小白一眼,紧张的说道。
退下!狐狸的声音难得的有些严厉,那几人只得躬身退下,只余我们三人。
我也不想让你看到这东西。
小白看了一眼狐狸,神情复杂,声音却冷了许多。
放肆!狐狸一把将我拉到他身侧,对着云白也冷声道。
小白没说话,只看着我,似在等我的回应。
小白他,是救过我的人,就算在我向他坦白我对他做的事后,见我有事,也是毫不犹豫连夜赶来救曦岚,如今他这样巴巴的赶到皇宫来,急着要给我一样东西,我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是不是与这东西有关,但这东西应该于他来说,很重要吧。
大哥,你能避避么?我抬头看向狐狸,小心的请求道。
浅浅!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云风,面有豫色。
大哥,相信我一次好么?他仔细盯着我的眼睛,终是点了点头,抬眼看向云白,没有说话,可是那眼神,却能让人冷冷的抖一抖。
狐狸的桃花眼里竟也有这样冷厉的眼神,这是我从未见过的。
主子请随我到羽煌宫走一趟吧。
小白也不理狐狸,只看着我说道。
羽煌宫?羽煌,那不是小白的真名么?不行!我还没开口,狐狸先我一步开了口。
小白只是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一句话,眼里是深深的哀痛,一如我第一次看到他时那般,带着隐隐的绝望。
让我跟他走一趟吧。
他救过我,也救过曦岚,我不会有事的。
我看着狐狸,说的很坚定。
狐狸他可以不放心小白,但我不能。
狐狸半眯着眼看我,又打量了一旁的小白,好半晌才握紧了我的手,轻道:我让人守在羽煌宫外,有什么事你叫一声就行了。
我点点头,然后示意小白在前领路。
一路沉默,除了我与小白,又有几人跟在我们身后,小白倒也没有意见,时隔近两年,他又回到了皇宫,现在的他会是何种心情?我虽不能感同身受,但至少可以理解。
所以我也一直没主动搭话,只跟着他往皇宫西侧走去。
走了近十分钟,小白才停下脚步,我跟着站定,抬头,羽煌宫三个大字在宫灯微弱昏暗的灯光下隐隐散发着暗金光芒。
宫门外只有两侍卫守着,一眼望进去,里面漆黑一片。
若是在两年前,这里该是整个皇宫最热闹的地方吧?那两侍卫见到小白皆是一楞,该不该行礼一时倒慌了手脚,幸好李福适时出来将他俩斥到一边,又嘱人进羽煌宫点了烛火,我接过李福手上的宫灯,这才跟着小白进去。
其余人都留在外面,狐狸也是,远远的站在一个阴影里,在夜幕中让人瞧不真切他身影,我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
雕楼玉砌、物是人非,那本应金碧辉煌的羽煌宫如今却处处透着苍凉。
小白……我有些迟疑的开口。
我以为他会触情生情,起码也该发一会儿呆,可是没有,他只是向前走着,穿过不小的院子,径直走到了那一排房间前。
听我唤他,也不回答,只在正中那间房前站定,然后似有些迟疑般,手微颤,轻轻推门,吱呀一声,在这静谧的羽煌宫里显得格外突兀。
小白?我提着宫灯,跟在他身后进屋,难道小白要给我的东西是在这屋子里?他依旧没说话,却接过我手里的宫灯,转身挂到左侧一角的灯架上,我趁机略略扫了房间一眼:布局雅致,细微处竟颇见小心思,如今虽少了人气,却不难看出这屋子当时的温馨,实难想象小白以前住在这里。
或者,小白以前的个性,根本不是现在这般的冷傲。
父皇驾崩之前曾立了份遗旨,可惜那份遗旨还没来得及诏告天下,却不翼而飞了。
他站在灯架旁,背对着宫灯,似自言自语道。
我心里一惊,且不去理会遗旨的事,这时候小白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小白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么?我装作没听见,忙转开话题道。
他看了我一眼,眼里似有丝挣扎,却又转瞬即逝,快得好象从未出现过一般。
小白?我的右脚忍不住往向退了小半步,是错觉么?刚刚小白眼里的挣扎是错觉么?我的心不禁有些小小的不安起来。
主子是担心我会伤害你么?他垂眼看着我落脚的位置,明显留意到我刚才后退的那一小步。
我直觉的摇了摇头,小白他从未伤害过我,而且他到现在还叫我主子,我为什么不可以信任他?他蓦地抬眼看着我,脸上却是自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有了笑容,是那种淡淡的浅浅的笑容,好似太久没笑一般,表情却显得有些生硬,笑容里有些哀伤,又明明有着欣喜。
小白?我突然觉得头很晕,眨了下眼,眼前的人影瞬间模糊起来,我想出声,却发现根本开不了口,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只朦朦胧胧看到小白脸上依旧泛着那种笑容向我走近。
(第三卷完)写在卷末前三卷终于都写完了,整天窝在床上写了近四个月,照照镜子,发现自己整个的完美的蜕变了:我拥有了魔鬼的脸蛋,天使的身材!囧……当然,这魔鬼的脸蛋如果你们不能想象,我可以用我同事的话生动形象的给你们解释一下——乍一看,很有种车祸现场的效果啊。
惨啊,在我已经不是如花的年纪,竟逢如此凄凉的境遇,真是想不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也难。
对了,这一章不是正文,你看章名,是每一卷的卷末嗑瓜子时间啦,娃哈哈哈……其实本想再写两卷才完结的,可是不仅大家等的辛苦,我写的也是一种折磨啊。
我现在天天巴望着能快快完结,然后大睡几天,然后再每天窝在被窝里看文,然后再有空把我们家的小核桃嗑完。
说起小核桃,我去年啃了无数,今年因为一时冲动开了这坑,人家送来的六斤小核桃到现在还没啃完。
六斤啊,才六斤啊,兄弟们,要是搁去年,两个礼拜早就尸骨无存了。
一说这个,就有点想流口水了,囧……所以,为了我心爱的小核桃,为了我这张车祸现场的脸,我决定两卷并一卷了,最好还能在十万字以内完结,而且最好能在年前完结。
一想到完结后的半冬眠生活,那叫一个垂涎啊!从开坑到现在,一直都没有故事大纲。
第一卷很白,第二卷第三卷不仅白,而且好象故事情节很涣散。
每天挤啊挤的,很有一种前言搭后语又今日不知明日事的心虚感,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怎么这文越写离结局越远了?对于完结卷,我想有个大概的故事大纲,还要将前面分散的开枝的或无意识提及的情节做一个比较合理的收尾。
所以,嘿嘿,我想将自己的前三卷较为仔细的看一遍啦(对手指:话说偶还米看过自己的文哩,囧),将自己前面无意中埋下的或有意埋下却无人发现的传说中的伏笔一一找出来,然后在第四卷中做个交待。
我想大概会需要几天时间,而且说实话,我有些担心,我怕被我自己的文雷飞,或者白晕,汗……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有一句话:我要停更几天。
大家不要拍我啊,停更是为了更好的更啊,不然写不到两章又卡情节什么的了,我自己会先晕倒的,嘻嘻!感谢大家一路来的支持,首先感谢那些BW们,你们为我创造了点击;其次要感谢看文还留爪印的好人们,你们不仅为我创造了点击,还创造了我文下羡慕粉多人的评论数;当然还要感谢桑桑在哪里、sandy、我为何以狂、我爱大大、悠然、木木、婉如歌扬、桃枝、月满西楼、舒服佳、xiaooran、陆羽、菲夭夭、双面美人鱼、尘雪同学的长评(按时间顺序排列),你们让某人的文除更新以外还能在首页上呆上几个小时,让某人很是偷乐;最后要感谢群里的兄弟姐妹们,嘻嘻,我郁闷的时候最喜欢水了,能在群里和大家聊天很开心啊,8过严正声明:不许再说我墙头草了,55555,人家很痴情的……最后再说一句:万分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努力加油的,谢谢大家!不是更新不是更新咯,顶锅盖爬走,表拍我的说……伤别离我神色复杂的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小白,他却撇开脸不看我,我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也无法开口说话,只是软软的坐躺在马车里,突然想笑,想大笑。
除了怪自己,我还能怪谁?对于身边的人,我总是不愿意去防备,或者说不愿意比对方先有防备之心。
这番大意,不是今日才有,是我二十多年来的生活习惯,一时根本改变不了。
可是可以一直不改变么?我苦笑。
天已大亮,而马车显然已经出了龙州城。
就像当初二皇子会突然失踪一样,皇宫与龙州,是不是还有一股强大的势力是狐狸无法控制的?小白抓我是想做什么?看样子倒不似想用我来要挟狐狸。
马车一路前进,对面的人始终没有看我。
我想我是中了软筋散之类的东东了,所以才会浑身无力,莫说跑路了,连口都开不了,也不知小白会将我带去哪,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除了乖乖的呆着,我一时也没法应对。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襟,依旧是那一身衣裙加披风,凤兰玉佩应该还在我身上,我想夜风他们很快可以找到我了吧。
浑身无力,而且感觉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倒好象宴会不是昨晚的事,而是前晚,我已经饿了一天两夜似的。
马车适时停了下来,我抬眼看小白,他终于面向我,可是眼睛却依旧不看我,只俯身将我抱下马车,进了一家钱庄。
我费力的抬头,才瞄到那钱庄号竟是银月。
钱庄里一个客人也没,唯有一个貌似掌柜的中年人和一个伙计,那中年人一看到我们,忙侧身引着小白往钱庄里面走。
穿过不小的厅堂,又穿过不短的走廊,前面竟是个清竹环绕的小院落,只是这时候竹子没有竹叶,看上去倒有几分苍凉之感。
一径穿过竹林和院落,来到一排小屋前,那中午人推开其中一扇门,便退身至一旁,小白抱着我进门,我抬头想环视一下房间,却意外看到屋里站着个人,那人本来背对着我们,听到声响蓦的转身,正与我的视线相对,我惊得心好象一下子跳到了嗓子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强自镇定了一下,脸上也尽量恢复平静。
竟然是张德!小白,二皇子,他是单与张德有关,还是与整个云府有关?快将公子放下。
张德一看到我,略有些急急的说道。
小白也不与张德打招呼,一言不发的将我抱到一旁的椅子上放下,然后冲着张德点了点头,便大步朝外走去。
我的心揪痛了一下,不由闭上眼,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心里已有了打算。
不消多久,那貌似掌柜的中年人便端了饭菜进来,我抬眼用期盼且委屈的眼神看张德,又盯着桌上的饭菜,示意他我要吃饭。
我如今浑身无力,总得吃饭吧?而且面对张德,总比面对云老头好。
张德看了我一眼,稍一犹豫,便伸手给我喂服了一颗药。
很快体内似有热流流遍全身,我微动了动手,虽然不能一下子生龙活虎的,但至少恢复了不少力气。
我忙坐直身子,然后一边吃饭,一边找话拖时间。
时间越长,对我越有利吧。
德叔有事找月儿,回云府便是,怎的如此大费周折?他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方道:请公子尽快用完膳,马上便要赶路了。
赶路?去修若?我抬头看张德,半眯着眼,轻声重复。
是的。
他低头躬身回话,态度不卑不亢。
父命不可违,爹何必如此这般?既然是回修若,那肯定有云老头的份。
云府竟也与小白有关么?从狐狸与小白争皇位,狐狸登基,小白失踪,然后云府买官,再到狐狸突然任命云风为宰相,接下来狐狸又趁我出使天青的时候彻查了云府,而现在,狐狸正欲宣布我与他婚旨的时候,小白突然出现,劫了我,又将我交给张德,然后赶去修若……好象一路理下来,有什么,已经在心底浮现。
他依旧微低着头,却不说话。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悠慢悠的吃起饭来。
宴会那晚的事没那么简单,这之中肯定有我不知道的事发生。
可是他们一个一个这样瞒着我,结果便是我要被送到修若去了。
会弄得这么复杂,云老头会如此费尽心机,肯定是狐狸、云风、和他三人各打小算盘的结果,而很显然,这一次,云老头的如意算盘打得最漂亮。
哎,要是哥哥同意我和狐狸的婚事的话,估计现在的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了吧?也拖不了多少时间,门外似已一切准备妥当,只等着我吃完饭动身了。
我抬头,看向屋顶,琢磨着夜风啥时候可以找到我。
公子,得赶路了。
张德站在我身侧,轻道。
我深吸一口气,看了张德一眼,起身便朝门外走去。
外面,已站了两排我从未见过的侍卫装扮的人,张德跟在我身后,前面是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那中年人领身在前,拉了中间那辆马车的车帘,我便识趣的上了马车。
这一路赶得飞快,照理狐狸和云风知道我被劫,也该料到我的去向,狐狸应该会下旨层层把守城门,严查出入人员等。
没想到一路过去竟顺利出了龙曜国,除了我无意识昏迷不知怎么出的龙州,其余城门都没特别设拦。
真不晓得那夜在皇宫又发生了什么?为何连夜风都没出现?进了修若,更是畅通无阻。
我是第一次到修若,不同于龙曜与天青,修若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山岚起伏,连峰接天,简直就是天然的防御屏障。
顺势而下,又是平原绿洲、肥沃之地。
听说修若的最西边是大漠黄沙、戈壁无垠;而最东边,却是滨海临岸,别有风情。
见识过天青的美丽,天山天湖的神奇,没想到目前为止我最最不待见最最不喜欢的修若,站在旅游的立场上,竟比天青更美丽。
到得修若皇城修州的时候,已是大半月之后的事了。
我像被人遗弃一样,除了张德之外,身边没再出现一个熟悉的人。
进了修州,居然也不是去云老头的根据地灏王府,而是直接被送进了皇宫。
德叔,这是?我问身边的人,虽然我不愿意去灏王府,但皇宫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是皇上的旨意,晚了,公子就先歇息吧。
张德说完,干净利落的转身,然后还顺手替我掩了门。
我环视了一下房间,典雅大气,摆设别致。
倒也没人进来伺侯或什么的,夜已经很深,一路又赶得及,我累得不行,也不作他想,走进里间的卧室,解了披风合衣躺到床上。
梦中小白一手拉着我,另一手拿着一卷圣旨,冷笑着让狐狸选择一个,是我,还是那道遗旨?狐狸却不说话,只欺身向前,瞬间出掌挥向小白,我来不及惊呼,却被小白拉向身前,我看着狐狸那掌即将落在我胸前,抬头想看狐狸的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个白色身影,他正转身对着我微笑,嘴角有一抹血色缓缓而下……曦岚!我惊醒,大叫着坐起身,一手抚着胸口,一边抬眼看我现在身在何处,意外看到床前站着个人,一身浅灰棉袍,微白的双鬓泄露他的年纪。
我看着他,他也正一脸兴致盎然的看着我,倒有几分慈眉善目的味道,笑容也还和蔼可亲,可惜眼里却有着审视的意味。
月儿给皇爷爷请安。
我忙跳下床,理了理身上衣裳,行了个跪礼。
这里是皇宫,张德应该在屋外,那么能在我睡觉的时候张德又不提前叫醒我的前提下便进到这屋子里的,再结合眼前这人的年龄,该是修若王没错。
倒是有些意外,见识过云老头的风采,我还以为他老爹更甚呢,修若王会是天青王那一类型的,竟没想到会是这样。
狐狸是妖艳的,天青王是阴厉的,望月王是脑满肠肥的,而眼前的修若王像是笑里藏刀型的。
当然是笑里藏刀了,我难道还能天真的以为眼前这笑呵呵的人会是一个老好人不成?起吧起吧,小丫头倒是眼尖。
他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带着好奇看着我,这神情,倒有三分老小孩相。
可是既知他的身份,我又怎么真的以为他是一个普通的老年人呢?多谢皇爷爷夸奖。
我甜笑着起身,把自己想象成超级无敌乖宝宝。
哎,凄凉啊!在龙曜皇宫,有狐狸罩着;在天青皇宫,有曦岚罩着;可是在这旮旯,我能指望云老头么?相信人民相信党,相信云老头肯定上当,再则之前似乎与那劳什子的修若皇太子有些纠葛,如果我能拉到眼前这人做靠山,那小命好歹算是保住了一半。
我又迅速瞄了眼跟前的人,笑得更没心没肺了,心里却是唉声叹气的,想拉皇帝做靠山,这事儿不容易啊。
可是小丫头你还没认祖归宗呢!他笑眯眯的看着我,好心的提醒道。
我想我肯定笑抽了一秒,然后才恢复乖宝宝的甜笑,汗,做皇帝的果然都是这德性!看来套近乎也要循序渐进,才能让人更自然的接受啊。
皇爷爷可以不承认月儿,但在月儿眼里,皇爷爷就是月儿的亲人,血浓于水,亲情是永远也不会变的,月儿本还以为这世上只剩爹和哥哥两个亲人了。
说到后来,我声音越来越轻,颇有伤感之意。
小丫头,在这里,可没有永远不会变的东西。
他摇了摇头,边说边往外走。
我跟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
皇宫啥地方?偶晓得咯,偶这不在您老面前装纯洁博好感嘛!出了门,门外一众人等,包括张德都跪身行礼,我跟在修若王身后,正踌躇着该不该跟着众人再次下跪,却见他不停步,只一径向外走,我也顾不得这许多,只得小心的在后面跟着。
丫头昨晚睡得可好?我那笑里藏刀的皇爷爷突然停下脚步,貌似关切的问道。
我也连忙止步,虽困惑却依然乖乖的回答道:恩,还行。
那丫头现在饿么?我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他看着我,似有些婉惜的微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边走边说道:就让你先吃点东西吧。
就让我先吃点东西?这话听着,怎么恁的奇怪?还有刚才这老老头的表情也很奇怪啊。
云老头已经是老头了,那他爹只能是老老头了,汗!圣灵兽我心存疑惑的就着那几个丫环端来的热水漱了漱口,洗了把脸,然后梳好头发,又吃了早餐,就跟着老老头又出门了。
我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一直在一旁打量着我,弄得我都没吃多少,影响胃口啊。
丫头,进去吧。
老老头在一幢单独的圆型小城堡型的屋子前停下,转身对着我说道。
我眨巴了几下眼睛,进去?这小城堡门口这么多侍卫,我进去干嘛?进去作什么?皇爷爷不一起么?我又瞅了瞅那小城堡,抬头看了眼老老头,状似天真的问道。
5555,为啥人家有好不祥的预感啊。
丫头,你若想在这里得到大家的承认,就必须过这一关。
他还是笑眯眯的,眼神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或许里面还有些许的鼓励。
我颇有种无力感。
晕啊,又不是我想来这里的,我也不稀罕你们的承认,把我送回去才好呢。
可是眼下这情况,我能这么说么?当然不行了,云老头也不知死哪去了,叫张德把我送来这里,他倒又不管我死活了。
这一关,如何算过?认命吧,认命吧。
丫头,你从这北门进,能从南门出来便算过关。
这房子里有什么?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总不可能就是让我跑次龙套吧?圣灵兽,我修若的圣物灵物。
我险些摔倒在地上,整个人都有些哆嗦起来。
555,老天啊,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真有圣灵兽啊,我还以为是传说呢。
之前曾有一次听说过修若的圣灵兽,那自修若开国以来,活了三百多年的妖怪,它好象会吃人的啊,5555皇爷爷,月儿不会武功的啊。
我哭死,我的小命不能丢在这啊,我顾不得规矩,一把跑上前拉住老老头的胳膊,一脸楚楚可怜外加害怕的说道,就差哭着求情了。
丫头,不进去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他倒意外的没避开,任我拉着他胳膊,依旧是笑眯眯的说道,再说,到了这里,进比退更容易。
进比退更容易?我黯然的松了手,是啊,进了皇宫,又岂是我想退就退的。
他貌似满意的看着我,对着那几个侍卫使了个手势,这才拍了拍我的肩膀:皇爷爷在南门等你,去吧。
那几个侍卫引着我走向那所谓的北门,我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老老头,希望他突然良心归位能饶过我这一回,可是没有,那几个侍卫围在我身边,直到我走到北门跟前,其中一个伸手开了门,我都没见老老头喊停。
我确定我是被推进门的,因为我根本没迈脚,然后那门又瞬间在我身后合上,我伸手去推去拉,纹丝不动。
小城堡其实不大,因为我站在里面,能看到对面的那道门,也就是老老头说的出口,约摸在离我近三四十米的地方。
屋里摆设一应俱无,只铺着厚厚的羊绒垫,中间一个巨大的金色的毛绒绒的东西背对着我,听到声响,蓦地起身,身躯虽庞大无比,但在我呆楞的瞬间已转过身,就这么朝着我直直的盯着。
天哪,那个,素虾米东东啊,浑身长长的金毛亮泽无比,长得比偶大了近一倍,像狮子又不是狮子,眼睛也是金色的,现在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呢。
怎么办?我身上没武器(圣物啊,有武器也不能往它身上砍吧?它的命肯定比我值钱多了,哭),又没武功,看那架式,不用它挥爪博斗,压也能把我压死啊。
我不自觉的后退,背死死抵着门,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办,只能一动不动的站着,摒住呼吸紧张的看着那劳什子的圣灵兽的一举一动。
我与它就这么对视了近十秒,它的眼睛比我大,它的眼睛比我亮,而且它的眼神还比我凶狠。
我已经一动不动,尽量不去惹它了,可是它却一步一步的向我走近。
它走过来的动作很慢,却以一种不容人逃跑的气势,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如果我撒腿逃跑的话,肯定会被它一爪子拍死,可是不动,不动的话不是也没命嘛。
我突然想到了装死,听说有些肉食性动物不吃死人肉的,这劳什子的圣灵曾不是圣物灵物嘛,这么高贵的东东,肯定也不好这口。
如此一想,我立马躺地上,背对着那一步步靠近的怪物憋了气装死。
虽是闭了眼背对着那东东,但我依然可以感觉到它已经站在了我身后,不仅站着,貌似还弯下了身凑近我,那浑重的气息喷在我的耳际脸旁,吓得我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般僵持了几秒,那气息突然消失,我心中暗喜,没想到这招还真管用。
又装了近十秒,感觉危险好象暂时解除,我决定偷偷睁眼瞄瞄形势,再想脱身之计。
左眼才睁开一条缝,便看到一个尖尖的爪子在我眼睛正前方,而且距离似乎越离越近。
5555,我的眼睛,我好不容易变成美人的小脸蛋,我直觉的抱着头几个翻滚,却撞到两个毛绒绒的东东,我睁眼,然后顺势往上,不是那怪物的两条腿嘛。
55555,连一只关在屋里的怪物也恁的狡猾,我如今被它逮个正着,而且还是自动送上门的,怎么会这样?它一只爪子就放在我肚子上,我觉得它一个用力就会将我踩扁,而且死相难看,可是现在的我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张牙舞爪的挥了半天,那怪物也不用力,就以这种姿势好似看戏一般盯着我。
我终于忍不住,又急又委屈,开始大哭起来:臭狐狸,死狐狸,还说要娶人家,人家现在都快死了,你就娶鬼去吧!我一边哭一边抱怨,伤心得跟什么似的,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狈,那怪物的一只爪子还放在我身上,我趁机用手想将它掰开,可那爪子明明也没用力踩我,我推它却纹丝不动,我哭得更伤心了,两只手胡乱的抹着眼泪,直将云老头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一个温热暖湿的东西连着我手我脸一扫而过,我吓得一个激灵,一抽一答的忘记了流泪,睁开眼楞楞看着那个怪物伸长舌头来来回回在我脸上舔了三次。
要吃就吃,要杀就杀,舔我做什么啊!我一边用袖子抹脸,一脸怒道。
我想我大概疯了,这时候居然跟这怪物说话,还发飙,简直找死。
它倒没一爪子将我拍死,反而收回那搁在我肚肚上的爪子,忽然像个温顺乖巧的小学生一样,两只爪子腾空,直起身,就那么坐在我身边,金色的眸子盯着我,却没有最初的凶狠劲。
我懵了,手忙脚乱的忙爬起来,退开十米远的位置,也坐下,看着眼前一身暴发户金闪闪的庞然大物,怪声道:你听得懂我说话?那大家伙坐着,看着我,明明眼神好似听懂了我说话,却楞是一个反应也不给。
英俊潇洒帅气高贵的圣灵宝宝,你让我从那里出去好么?我一手指着那道门,一边献媚的笑道。
它突然甩了甩头,将它头上脖子上长长的金毛甩得飞扬起来,然后停下,金色的眸子异常热烈的看着我。
我晕,难道是不同意?圣灵宝宝,你是不是太闷,想有人陪啊?这大家伙不会是太寂寞,好不容易瞅着个人进来,就不愿意放人出去了吧?它又甩了甩头,这次甩的辐度愈发的大,将上半身的金毛弄得那叫一个招人眼啊。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一时气极,蓦的起身,手指着它大声问道。
555,好象一旦没有了危险,我便有些恢复本性了,典型的欺善怕恶欺软怕硬啊。
那大家伙也跟着我起身,两步窜到我跟前,惊得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
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忙用左手拍了拍胸口压压惊,那大家伙却一下子伸出一只爪子,搭在我的肩头,头凑近我胸前,却是张嘴朝着我手咬下。
啊!我大声尖叫,六指琴魔,不对不对,如果手指被咬下,是少了,不是多了,那要成九指新娘了,哭啊,痛啊!痛?痛?好象没有预期中的痛感啊。
我猛的睁开眼,那大家伙根本没咬我的手,而只是,似乎在费力的很小心的啃着我的左手小拇指。
也不是啃我的小拇指,而是好象啃着曦岚绕在我小拇指上的似金线又非金线的东东。
为什么会这样?我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这大家伙好象是从我哭的时候突然不一样了,本来我装死它还将爪子伸到我跟前,貌似想毁我容的说,汗,曦岚替我绕的单身金线和修若的圣灵兽有啥关系的说?难道?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两者的联系如果是跟六国皇宫的秘密有关,那我真要去撞墙了。
天曦岚这臭小子,自说自话替我绕了这东东,又啥都不说,可是貌似这东东却在这时候又救了我一次,真是理也理不清的关系啊。
我试探的伸了一根手指轻碰了碰那大家伙的长金毛,没不良反应;我又用手指轻戳了戳那大家伙,它金色的眸子看着我,也没恼色;我微微哆嗦着伸手轻抚了抚大家伙的背,它又甩了甩头,长长的金毛有几根拂过我脸,惹得我打了个喷嚏。
圣灵宝宝,我现在还有事,我明天再来陪你玩吧?大概猜到了这金线和金毛怪物的关系,又看了它刚才的表现,我一下子心定了许多,口气也随便起来,还边说边往外走。
它一声低吼,突然窜到我跟前,速度之快,害得我险些扑到它身上。
我现在真的有事,外面还有人等着我,要不不止明天,后天,大后来我都来陪你玩?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伸手拍了拍那大家伙的脑袋,然后绕开它,向那道南门走去。
它倒不哼声了,只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边。
我走到那道门前,发现跟我进来的门一样,我从里往外推也不行,拉也不行,那门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我踹了一脚它纹丝不动,反踹得我脚疼。
我只得一边伸手用力拍门,一边大叫:开门!醉月城我手都快拍肿了,也喊得快没办气了,这才听到咔嚓一声,门锁似松动了下,然后我退开身,看着门被推开一小半,我转身对着那大家伙挥了挥手,算是告了个别,然后朝外走去。
才刚走到门口,我便不由的停住了脚步。
天哪,这个排场,太大了吧!为啥南门这边有这么多人,而且大家站在那里的原因好象都与我有关似的?不是只有老老头一人嘛,窘!一个金色的影子突然窜到了我跟前,身后却是咣当一声大响,我直觉的回头去看,还好还好,我还以为门塌倒在地上了呢,结果只是重重的撞在墙上。
我放心的转回头,却发现身前已经一团乱了。
那大家伙站在我跟前,倒好象要保护我似的,那些个侍卫想冲上来又不敢的样子,只是以半包围之势围着我们。
老老头朝我们的位置走过来,却被云老头躬身说了几句又停步,然后云老头代替老老头走了过来,不过也没越过侍卫的包围线,就停在那里了。
而剩下那几个皇子公主打扮的人都是一副受惊不小的表情。
圣灵宝宝,你快回去啊,你出来做什么?我忙拉了拉那大家伙亮泽的金毛,有些奇怪的问道。
那大家伙却不理我,半弓起它的身子,对着身前的那些人怒吼一声,那声音、那气势,啧啧,粉惊人啊。
形势一下子又变了,那些个侍卫不是包围我们,而是突然护在了老老头身前,动作身形那叫一个迅猛啊。
月儿,怎么能让圣灵兽跟着你出来?云老头站在我们对面,臭着张脸,沉声厉斥道。
我靠,又不是我让这大家伙出来的,云老头你没长眼睛么?没看到是你们所谓的圣兽灵兽自个儿从我身后蹦出来的么?我委屈的走到大家伙跟前,撇着嘴道:你还不乖乖进去?它的金眸看着我,突然蹲下身低下头呜呜的低吼了几声,又将它那一头一脖子的长金毛甩得飞舞了起来。
看它这样,我突然有些不忍心,刚才它窜出来好象是为了保护我来着,我正待蹲下身去好好的哄哄它,老老头的声音却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丫头,你能跟圣灵兽交流?我转身,看着渐渐走近的老老头,以及随着他走近亦步亦趋跟近的众人,有所保留的道:好象可以沟通一点。
老老头笑眯眯的看着我,貌似赞许欣喜的点了点头,我却一个激灵,汗,它不是圣曾灵兽嘛,难道之前没和在场这些人交流过?可是为什么我从一开始就能跟它交流,难道也和小拇指上的金钱有关?丫头,既然你能跟圣灵兽交流,而且圣灵兽愿意为你踏出这房子,你便是我修若国最为尊贵的公主。
老老头笑得愈发的和蔼可亲了,可我听了,背后却忍不住冒起了冷汗。
公主?有没有搞错啊,人家是你孙女辈的,你封我做公主,那我叫云老头是爹还是哥啊,汗死。
皇……皇爷爷……我有些哆哆嗦嗦的想说些什么,舌头绕了两圈又被云老头一瞪,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丫头先去梳洗一下,换身衣裳,等着皇爷爷的封旨,去吧。
他笑着说完,还特意吩咐了人小心伺候,又说去取什么衣裳过来,反正端看身边那几人的神色,我似乎又招惹到麻烦了。
那它呢?我一动,那大家伙就跟着我动,我只能一手指着它巴巴的问老老头。
就跟着丫头你吧。
我不再说话,现在这样子其实也挺狼狈尴尬,我这一身衣裳已经近一月没换了,再加上刚才屋里装死打滚的,比不得眼前这些个衣着光鲜华丽的人。
我尾随着前面领路的那几个宫女,看着跟在我身侧的金色大家伙,有这样一个伴,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
我被封了醉月公主,算不得破例,因为修若有先例,像我这样的庶出如果想认祖归宗,须先得圣灵兽的同意,也就是进那小城堡还能有小命出来的,便能名正言顺的成为金枝玉叶。
如今我不仅活着出来,还破天荒让那大家伙一起出来,还跟它交流,它还认定我一人,按照先例,我便是修若国最为尊贵的人了(我想当然是除皇上皇后之外,汗)。
所以我虽不是老老头子女辈的,但按修若律法,可特封公主,而且为了区别,我是有封地的公主。
我的封地便是醉月城,老老头将修州东边听说土肥人美的一座城池赐给了我,我的封号也以封地城池命名。
我知道这是一项殊宠,老老头的那些个女儿虽名为公主,却无一人有封地,老老头此次将皇城旁边的城池封给我,物质方面的收获颇为可观,但说实在的,遭妒遭忌又一下子处在风口浪尖,我宁愿不要这一切。
我也不用再担心回灏王府的事,封了公主,自是住在皇宫,而且是住在与老老头最近的醉月宫。
修若皇家的办事效率远胜于天青,我在天青虽被下了旨封了公主,但正式的祭天认祖等相关仪式却因后来的随军出征耽搁了,一直未完成正统的仪式。
而在修若,下旨之后过了十来天,恰逢一个所谓的黄道吉日,这一些个仪式就在云老头的监管操办下顺利完成了。
我又过了近一个月的公主生活,每日里除了呆在醉月宫,便到老皇帝和老皇后的跟前报到,陪他们说话聊天解闷。
相比于云老头这样的中年人,我觉得还是老年人亲切可爱一点,我虽不知老老头心里打的是何算盘,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真的很疼我这个孙女。
老皇后也是,每天一早准时派人过来喊我去跟她一道用早餐,害我连懒觉都没法睡。
天气渐渐转暖,空气中隐隐已有春的气息,下了几场小雨,便有绿意上枝头。
我站在醉月宫花园里的桃树下,本该让人欣喜的那抹新绿却刺痛了我的心。
为何,两月有余,我却没收到关于狐狸的任何消息,夜风也从未出现,好象他们从我的世界突然消失一般,除了那块凤兰玉佩,找不到其它痕迹?夭夭,你真的活了三百年了?我看了眼身边的大家伙,然后抬头看天。
夭夭,金夭夭,这是我给它取的名字。
它没吱声,只是低头用脸往我手上蹭了蹭,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天有些沉沉的,好象要下雨,又好象已经有几缕雨丝飘了下来,不然为何会感觉到脸上有了些许湿意?我深深深呼吸,又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头,伸手抱住夭夭的大脖子,叹息道:把自己关在屋里这么多年,以后我走了,可不许这样。
它转过头舔了我脸一下,然后又呜呜的低咽起来,我将脸埋在它的长金毛中,然后笑着抬头,松开它的脖子,转而拍了拍它的脑袋:好,我若走了,也将夭夭一起带走。
夭夭是修若开国皇帝的宠物,听说曾数次救过那皇帝的命,所以被视为圣物灵物,自那皇帝驾崩后,两百多年来,夭夭便一直呆在修若皇宫的那幢小城堡里,不愿生人靠近,也不愿出那房间,每日里由侍卫送食物进去。
还听说之前也有人遭遇我这样的考验的,下场比较凄惨。
对于这种传闻,我当然半信半疑了,除非那几个进去的和我一样没武功,不然像曦岚和夜风那样的,上哪不是好好的来好好的回的?可是,既然夭夭都这么重情,能将自己关在屋里两百多年,狐狸他又怎会说没音信就没音信,说放手就放手?而且他从未说过放手!那么现在这样的情况,肯定是狐狸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还有曦岚,这样回天青,也不知道是跟天青王怎么交待我的去向的。
我正待转身回房,夭夭却先我一步如箭般朝花园北门冲去,并伴着一声低吼。
夭夭!我大喊,夭夭会这样,肯定是有陌生人过来了。
夭夭止步,却依旧朝着北门怒吼。
我走过去,顺了顺它头上的金毛,安抚了它一下,它才安静下来,半弓着身,金色的眸子警觉的盯着北门。
谁?出来!我朝着北门冷声喝道。
北门不是宫女太监平日里进出的地方,那门平常也是严锁着的。
醉月宫的侍卫听到夭夭的吼声,早一下子护在了我身边。
没有回音,一时寂静无声,我沉声对那几人道:你们都退下。
又只剩下我和夭夭,我这才走近北门,将从下门缝露出的一点几不可见的白色慢慢抽出,是一张折成条形的小素笺,摊开,只有两个字:装病。
装病?我好好的装什么病啊?还有这纸条谁递过来的,这字体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从没见过,而且我在修若皇宫,能认识什么熟人?我带着满满的疑惑回屋,将纸条撕得粉碎,然后先替夭夭洗了个澡,又自己泡了个澡,刚吃完晚饭,侍女衍儿便回话说内监总管大人又拨了个人到醉月宫,这会子亲领了人求见。
我乏乏的坐在软塌上,一边把玩着夭夭的长金毛,一边淡淡的道:该走的赏,该留下的领过来瞧瞧。
不消一会儿便有脚步声轻轻传来,我安抚了一下夭夭,抬眼,竟是王安。
衍儿,你先退下。
我看着衍儿告退,这才起身,王安早已跪下行礼请安,我忙虚扶了一把,急急道:公公快请起。
公主折煞奴才了,能伺候公主,是奴才的福气。
他起身,却依旧躬身回话。
那夜在望月皇宫幸得王安相助才能安然脱险,没想到他最后说的那番话如今真应了验,看来那时王安早知我的底了,耳环是云风送我的,可是云老头的扳指又与那对耳环有着相同的图案,不知这王安,是云风的人,还是云老头的人。
王安,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客气了,只是没外人的时候,你就别拘太多的礼了。
你于我有恩,自是与他们几个不同,你心里能明白这理便好。
我也不再坚持,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若强求,反是为难了他。
王安谢过公主。
这一路过来想必你也很辛苦吧,能看到你真好。
对了,外边现在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大事?望月覆国,王安能脱身,真是大幸。
看其样子,应才入宫,这一段时间在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或许他能听闻一二。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真正的公主是一种怎么样的生活状态,一句话可以形容:养在金笼里的金丝雀。
几乎与世隔绝,抬头,也只能看到皇宫顶上的那片天,除非外面发生了惊天大变化,不然你永远只能活在一个看似平静美好的假象里。
公主,听说叶苍的使者不几日便到皇宫了。
他略一思索,便回道。
叶苍的使者?我皱了一下眉,这时候叶苍的使者来干嘛?装病,刚才字条上的两个字突然在脑海浮现,然后一秒之后那两字自动变成了和亲,我晕啊,那叶苍使者狗血的不会是来和亲的吧!还有其它什么么?其实我最想听的是关于龙曜国的消息,但想王安该是从望月到的修若,关于龙曜的消息,他若没怎么听说,反倒是好事。
奴才急着赶路,倒没留心到其它。
衍儿。
我心放下了些,便唤了侍女进来,嘱咐道,带王公公下去,好生安排一下,以后他便在我跟前伺候了。
两人退下,我又坐回软榻懒了一会儿,想着刚才收到的消息,看来又没太平日子可过了。
郁闷,到了这里,怎么总是没过几天安分日子就又有事了?而王安,既然已经被安排了进来,与其处处提防着他,不如放到跟前,我相信有些事是相互的,人心这东西,谁都不能百分百保证,我是,王安背后的人也是。
夭夭,我们进屋休息吧。
我起身,拍了拍夭夭的脖子,我还不习惯这里的人来贴身侍侯我,所以那些人只守在屋外,反正夭夭在身边,一旦有陌生的气息靠近一定距离范围内,它第一时间会警觉到。
接下来的两天,我细细观察了我周围出现的那些人,也有意到各个宫里窜了一下门,一时也没法找到那张送纸条的人,他是何身份,又是站在哪种立场上,我一概不知。
我又让王安探了叶苍使者的事,好及时应对,免得到时候真有和亲这种悲惨的事发生。
狐狸和曦岚两边都没有消息,其实还有云风这个哥哥,也音信全无,夜风依旧消失,清林就更不用说了。
我看着夜幕一点一点落下,在心里叹了口气:明天开始就装病吧。
伤和亲听说今天叶苍使者便会抵达皇宫,一大早我便开始称病,打发了老皇后每日派来叫我一道吃早餐的侍女后,我喝了点清粥,便继续躺在床上装病。
不一会儿倒来了两个太医,说是奉了皇后的旨意,两人对着我望闻问切了好一阵子,估计实在看不出有哪不对劲,又见我懒懒的躺在床上无力痛苦的样子,额头冒汗的出去写了药方及注意事项,然后便出门向老皇后回报去了。
又不一会儿,我的醉月宫里抬进了N多的珍贵药材,统统都是老皇后吩咐了要我好好补身子的。
我满脸黑线的瞄了眼那一大堆东西,心想当饭吃还能吃上半个月呢,当药吃不是要吃上一年半载的了?大概午饭时分,老老头居然过来看我,我由于早上只喝了点清粥,正饿得头晕眼花的,落入老老头眼里,就成了标准的病态。
听说我只是胸闷乏力,太医把了脉也说只是初春天色乍暖还寒,受了点小凉并无大碍,老老头这才斥了那几个宫女太监几句,嘱咐了好生照顾我,又急急的回去了。
我假装没胃口,让人扶着起身喝了几小口粥,暗地里让王安备了一堆点心,躺回床上偷偷的狠吃了一顿,这才心里踏实起来,装病要饿肚子,真不是个好主意!晚上皇宫果然大宴叶苍使者,听说这回叶苍使者送了好几匹千里白驹来,叶苍的宝马名冠六国,其余五国皆是垂涎不已,只是叶苍是六国中最为强大的,再怎么垂涎那也只有羡慕的份,所以这回老老头喜得宝马,当场龙颜大悦。
我听王安巨细无遗的讲着这些,撇了撇嘴,心里嘀吐:老老头整天都笑眯眯的,他的龙颜天天都悦的,哼。
公主……公主……衍儿的声音由远及近。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我睨了衍儿一眼,这丫头有时候还真像翠儿,汗。
公主,叶……叶苍使者,刚……刚才在宴……会上提出要与我国和亲。
衍儿跑到我跟前,也顾不得行礼,气喘吁吁道。
然后呢?那丫头终于平静了些,有些怯怯的看了我一眼,小声道:叶苍的使者拿了一卷画,画里好象是公主您。
我心一沉,忍不住咳嗽了几下,不是吧,我已经装病了,难道这叶苍使者是有备而来?结果呢?皇爷爷怎么说?我一下子坐起身,急问道。
奴婢急着回来告诉公主,没来得及听皇上是怎么说的。
她见我着急,一下子跪在了我床前,紧张的回答。
我晕啊,关键时候居然就巴巴的跑回来,这不是让我提心吊胆嘛。
衍儿,你再过去探探,小心些。
我看着衍儿退下,这才抚了抚额头,闷声问道,王安,外面都有些什么样的关于我的传言了?我确定自己从未与叶苍国的什么人有过接触,叶苍的使者居然手持我的画卷前来和亲,该是听说了什么才会如此的吧?云月献策、月微眠游说、汐月征战,原来真实的身份是修若国的醉月公主。
他说的很平静,我听了却很不平静。
我到这里的轨迹,除了替兄出仕这一段,算是大白于天下了。
这不是一件好事,特别是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我顶的身份,肯定会带来麻烦。
这麻烦,不仅仅是叶苍的和亲。
醉月城,醉月公主,这是诱饵,更是筹码。
王安,我想知道关于龙曜国的消息,你有办法的吧?我看着眼前的人,虽是问话,却说得分外肯定。
不管他是与云风有关,还是与云老头有关,这件事于他而言,不算太为难吧。
他没有犹豫,就领命退下了。
六国皇宫的秘密,老老头不会真把我嫁到叶苍,去找那劳什子的秘密吧?一夜忐忑无眠,早上醒来倒真有点头晕胸闷的感觉。
我让衍儿替我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便随着老皇后派来的侍女去中宫。
既然人家是点名和亲,除非我身患绝症,不然装装小病是不会影响事情的发展的,那么无意义的事我当然不必再继续,还不如去老皇后那里探探口风。
昨夜想了一夜,要是真被打发去叶苍和亲,我该如何脱身才好?月儿给皇奶奶请安。
我行了个福礼。
丫头快起来,怎么脸色这么差,那些个太医还说没大碍,回头再让他们仔细瞧瞧。
双鬓微白,面目慈祥,和老老头一样,他的正牌老婆也总是一脸的微笑,带着关切与和蔼,两人倒颇有夫妻相。
她也才刚起来梳洗完毕,扶了贴身侍女瑾香的手从里屋出来,见我行礼,忙拉了我手,仔仔细细的上下瞅了个遍,然后另一手安慰似的轻拍了拍我的手,我替下瑾香,扶了她一道朝膳厅走去。
皇奶奶,月儿没事,休息两天便好了,您别让太医过来了,您不知道您一发话,昨儿个那两太医是抹着汗来抹着汗回的,看起来倒像是他们病了。
我话音未落,老皇后便轻笑出声,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又微摇了摇头,嗔怪道:鬼丫头,就你能逗哀家开心,什么事儿到你这里,再由你这小嘴儿说出来,都成了乐事。
那说明月儿现在好得很,如果真生病起不了床,别说讲笑话了,看到皇奶奶流眼泪诉苦喊疼还来不及呢。
一夸你你就没边,哪有人没得咒自己生病的?你也就是不爱吃药罢了,只是明天若还是这脸色,哀家定多派几个太医再替你仔细瞅瞅。
我先扶了老皇后坐下,转身让那些侍候的宫女退下,亲盛了碗清粥端到她跟前,撒娇道:我的皇奶奶,您让饶了我吧,您昨儿个派人送来的那些东西,都快将我的醉月宫堆满了,那些太医一看,您再一送,晚上我就得躺在灵芝上,三餐啃人参了,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老皇后又笑了,拉着我示意我在她身边坐下,颇为无奈的说道:你这丫头的嘴啊,再这样说下去,该是不想让哀家吃饭了。
我低头吐了吐舌头,然后乖乖侍候老皇后吃了早餐,顺便也将自己填饱,这才扶了老皇后回到正厅。
丫头可是听闻了什么?这一早上的,哀家看得出你有心事。
我摇了摇头,讪讪的笑道:皇奶奶,没有的事。
你是在担心和亲的事吧?她拉过我手,包在自己的掌心,紧了紧,又松手放开,一手轻拍了拍我的脸颊,叹了口气。
我抬头看她,眼前突然有些模糊。
穿来这里一年多,呆在这里一月多,眼前的人儿,算是唯一一个我真心愿意在她身边陪她吃饭聊天的女长辈,在云府自不必说,到了天青,碰到的那些女人,遇见倒不如不见。
皇奶奶,我……我用力的眨掉眼中的泪意,话一出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家女人的宿命,我心里明白得很,不是想反抗便能反抗得了的。
在这里,唯有印象的似乎只有天青的三公主天槿瑜反抗婚事成功过,她有母妃德妃求情,而且她的婚事,并不是两国之间的和亲。
丫头,你虽然来得晚,但哀家真心疼你,其实你皇爷爷也是,你要相信他。
我低头,就算你们真心疼我,也会用自以为对我好的方式替我找一门在你们看来幸福美满的婚事,何况现在狐狸那边一点反应也没,如果他也来请求和亲,说不定我还能有机会争取自己的幸福。
皇奶奶,我才来,才与皇爷爷和您相认,月儿不想这么快离开你们,月儿舍不得。
哀家也舍不得,丫头别担心,你皇爷爷还没答应呢。
她摸了摸我的头,安慰的笑笑。
我也淡笑了笑,老皇后能这样说,我就该知足了,她再疼我,毕竟我们不过相处一月多,我是不能死缠烂打哭求什么的。
老老头到现在还没同意和亲,心中必还是有其它打算的,我还是有希望的。
皇奶奶,都快午膳时间了,月儿先告退了。
我边说边行了个礼,时候不早了,我该回醉月宫,顺便问问王安,昨天嘱咐他打探的消息,可有回音?丫头,留在这一起吧,你皇爷爷还有你父王这会子也该过来了。
你进了宫,光让你陪着我们,你父王反倒见得少了,今日难得,就一起吃顿饭,你父王看到你,该高兴了。
我窘,听这一番话,倒好象父慈女爱的样子,也就一个多月没见云老头而已,在云府的时候,三个月能见上一面已经不错了,而且我不待见他,他也不待见我,避得远远的才好呢。
真的么?那月儿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我佯装开心的说道,哎,早知如此,今天应该继续装病的。
果然,老老头和云老头很快便到了,除了他俩,云老头的太子哥哥也来了。
我对着三人一一行礼,太子大伯与云老头又向老皇后请安,这两人都是老皇后的儿子,我站在一边,看着云老头和他的太子哥哥兄弟情深的样子,心里觉得奇怪极了。
没听说修若前朝有党派之争,也没发现他们两兄弟不和或暗中较劲的蛛丝马迹,可是云老头明明又是野心不小城府很深的样子,难道云老头的野心是放在了其它五国?灭了五国,修若问鼎又如何,云老头你不干掉你大哥,永远只有做王爷的份,难道云老头不介意这点?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倒也没拘礼,我坐在老皇后的左边,我的右边是云老头,他从刚才到现在,看着我都是一副满意的表情,对我的态度也是从未有过的亲切,我对于他这样,直觉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待春狩听说月儿昨天身子抱恙,今日可好些了?云老头关切的看着我问道。
我也乖巧的回道:多谢父王关心,本就没什么事,是皇奶奶太紧张月儿了。
朕看着怎么脸色比昨日还差,呆会儿让太医再过来看看。
老老头难得脸上没挂上那抹招牌笑容,看着我也关切的说道。
哀家刚才也这么说她,可是这丫头三言两语就把哀家打发了,你们看看,一说看病她就开始苦脸皱眉,怕是昨儿个太医给她开的那些药都让她偷偷倒掉了。
老皇后倒是打趣得开心,我却只能低头讪讪的笑道:那药比黄莲还苦,月儿也只是少喝了几口,哪能全倒了。
昨天端来的药当然让王安偷偷倒掉了,我只是装病,喝那么苦的药干嘛。
婉茹也喝不惯那些苦药,只不知江太医用了什么法子,总能将那些药变甜,而且闻起来没那浓浓的药味。
依儿臣看,不如让江太医过来替月儿瞧瞧吧。
太子伯伯适时开口了,这番话说的自然而又亲切,看着我,如常般儒雅高贵的气度,又不似云老头那般天天沉着脸,对了,婉茹是太子妃的闺名。
看哀家这记性,不说倒忘了,等下便让江太医去趟醉月宫,丫头这回你没话说了吧?老皇后都这样说了,我除了点头还能怎么办?可是心里那叫一个怨念啊,之前在去天青的路上曾与这太子伯伯派来的人有了那么点冲突,虽然大家当时身份未明,那时候他也只说是请我过去,倒也没有当场取我性命的样子,可是他对我身边的人儿可是毫不留情的痛下黑手啊。
再说如今成了一家人,看起来虽然相安无事一家亲的模样,但我知道那是他伪装的好,他是太子,他的女儿都还没封公主呢,我是他二弟的女儿,王爷的女儿,倒成了第一个有封地的公主,他能不介意么?江太医,江太医,看来不保险啊!看我点头,众人都好似很满意的吃起饭来,我微低着头快速的吃完饭,又陪着聊了一会儿天,其实也没啥好说的,但好歹说起来和云老头父女一场,如今又难得一见,便唠叨了几句,也都讲些无关紧要的话。
然后我便借口告退,老老头与老皇后自是没再挽留,只是亲嘱了瑾香送我,又命人去太医院给那江太医传话。
我行了礼正待走人,没想到云老头也适时起身告退,还留下瑾香,说是有他就行,我们便一道走出中宫。
没想到父王居然和韩家一样,站在龙羽煌这边,是因为他也是二皇子么?没办法,我和云老头的单独对话从来都是火药味十足的。
龙羽煌?他冷笑,并没被我的话刺疼的样子,龙曜国谁当皇帝都一样。
我一惊,如果云府不是和韩家一样,那么小白那样做,难道是互相利用的一笔交易?小白想得到什么?云老头想把我送到修若国,何必弄得如此复杂?用这种方式带月儿回修若,父王不觉得亏了么?不用这种方式,难道让你跟那皇帝大婚么?他转过头盯着我,我没回视,但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
外嫁与和亲,其实相差无几,不见得月儿嫁到叶苍就比呆在龙曜好。
听云老头的口气,好似他也不同意我与狐狸成婚,如果云风是为了娘亲的遗嘱,是用一种自以为对的方式为了我好,那么云老头呢?我本以为,我这样一个不被他看重的没名份的女儿能成为龙曜的皇后,他该乐见其成才是。
他不语,我转过头看他,只看到侧面的那个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像是,正在冷笑。
醉月公主,在我身上加了这么大的一个筹码,父王的野心真不小,或者说,修若的野心,真不小。
我猛的惊醒,便是狐狸来和亲,也绝不可能会成功,因为如果云老头会同意这门亲事,又何必大费周折将我送到修若,还煞费苦心的让老皇帝封了我做公主?这突然的认知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醉月宫向右转便是,我站在路口,对着云老头福了福身,父王,月儿回宫了,父王慢走。
也不管他的反应,我说完便右转直朝前走去,直到进了醉月宫,直到夭夭扑到我身边,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脸,我这才突然懈气般,抱住它脖子,蹲下身,夭夭也配合的坐到地上,我将脸埋在它的长金毛里,好半晌才调整好情绪。
公主。
王安的声音在一边轻轻响起。
我起身,若无其事的拍了拍夭夭的脑袋,一边向里面走,一边道:我先进去了,一会儿江太医会过来,你和衍儿准备一下。
江太医很快便到了,我虽喝住夭夭,但对于夭夭的惊人怒吼,江太医倒比昨天那两人镇定多了,而且把了脉,倒像是个实在人,直言是睡眠不足,心中有事,好好休息便是,没扯上天气环境什么的,开了宁神助眠的药方,且以花草为主。
我嘱了衍儿打赏,并让她亲送了江太医出宫,这才将夭夭唤到门外,让它守着门,转身问道:王安,昨日让你打听的消息,可有结果了?公主,听说御林军都尉、龙州刺史、左将军三人被革职查办了。
我微皱了皱眉,小白能将我带出皇宫,带出龙州,与这三人有关么?所幸动这三人,都在龙州城内,这三个位置,也在狐狸的眼皮底下,不然战事刚歇,又新添城池,实不宜此时肃整。
还有呢?他低头,没有犹豫的回答:奴才只打听到这些。
王安,你想瞒着我?我走近他身前,半眯着眼,声音却分外温柔的说道。
如果只是动了那三人,肃理一下朝纲与人脉,又岂会两个多月没音信?奴才不敢。
他忙跪下。
不敢就说吧,不然你现在就出这个门。
我不会强迫人,至少也会给人家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略一犹豫,这才起身回话:听说寒星国的纤绘公主偷偷跑到了云府,而且天青的使者也快到修州了。
我一时说不出一句话,好半晌才对王安挥了挥手,乏乏的道:你先下去吧。
他退下,我唤了夭夭进来,这才软软的坐到软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一口喝下。
那假男人玩得比我还疯,跑到望月战场不够,这会子居然跑到龙曜国去了!寒星王难道都不管女儿的么?那假男人肯定是冲着狐狸去的,狐狸又是以云风的名义出使寒星,这下子,有得麻烦了。
还有天青的使者,我晕啊,不会也是来和亲的吧?老老头不答应叶苍的和亲,又看不上龙曜,难道想把我嫁到天青不成?不知不觉在软塌上睡着,梦境纠结,我陷在一个未知的迷阵中,想逃离,却不由自主的被引着向更深处走去,前面隐隐似有亮光,我一路向前跑,对着那亮光,想冲出这迷雾,脚下一绊,跌了一跤,只觉得整个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都疼,竟似爬不起来,突然眼前大亮,我一手捂住眼睛,从指缝往前看,不远处一个金色的影子背对着我,我想叫,出不了声,想跑过去却动不了身,亮光愈来愈强,那背影似想转过身来,我猛的睁眼,想看得更清楚,却见夭夭站在软榻边,正探着头看我,金色的眸子离我不到二十厘米。
我一惊,直觉的从另一侧翻身下软榻,这才发现天色不知不觉已暗了下来。
我起身,朝夭夭讪讪的笑笑,真是的,反应太快,警觉性太高,我都看到夭夭眼里的那抹受伤了。
啊,晚上了啊,夭夭吃了没?我佯装才发现天黑,还特意跑到门外看了看,回身对着那只金毛大怪物狗腿的陪笑建议道,好饿啊,马上命人准备晚饭,夭夭,今天我喂你吃吧?它没理我,蹲下身靠着软榻坐下,眼睛也不看我,随意的四处嗅嗅。
我唤了衍儿准备晚膳,王安见我醒来,端了那江太医开的药汤进来,我自是没敢喝,遣开衍儿,嘱了王安找个安全地方偷偷倒掉便是。
夭夭看到吃的就不闹别扭了,哼嗤哼嗤的爬到我脚边,我因为心中有愧,便将整整一盆酱大骨赏给了它吃。
哎,你要知道这一个多月来,夭夭被偶逼着啃了不少蔬菜水果的说,每餐的肉食量呈递减状态。
谁说天性难改?以前偶家的胖胖还不是被偶喂蔬菜瓜果,不出一月样样都能吃,尤爱吃桃子,照样长得滚圆滚圆的特招人喜欢。
所以为了夭夭的饮食规律营养均衡,我自是要合理搭配它的三餐了,想当初它不肯吃蔬菜我狠饿了它几顿的说。
再骄傲的人也只能在现实面前屈服,谁能临饿死了还嫌面包太干馒头太白?才吃完饭,便有人来传话,是老老头派来的,说是让我好好休息,后天有个什么劳什子春狩要我参加,养好了精神不能缺席。
春狩?前段时间倒听老皇后提起过,可是怎么时间好象赶早了?这会子光景绿叶儿是抽出来了,可是还没开花啊,春游腐败这种事,不是应该挑个最好的时辰么?不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能出这皇宫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我能不能趁春狩这机会溜走啊?生活好象突然有了希望,生命好象突然有了阳光,能出得这金丝笼,说不定就永远跟这里SAY GOODBYE了,娃哈哈哈!可是春狩也不容易脱身的吧?那该有多少侍卫士兵出动啊?这时候我身边一个得力的人也没有,自己又是个三脚猫,窘。
衍儿?直接出局!王安,也不保险,他九成九跟云老头有关,屏蔽!我对着夭夭眨巴了几下眼睛,它貌似有些困惑狐疑的回看了我一眼,我正待秀逗的跟它勾通试试,看它能不能听明白我的意思,跟着我的思路走,结果我挂上笑容还来不及开口,夭夭却一个转身急冲出房门,伴着一声怒吼,我忙起身跟了去,一边忙喊住夭夭。
就像上次那样,夭夭站在小花园里,对着不远处的北门狂叫。
醉月宫里的侍卫闻声早护在了我身边,我微一皱眉,对着他们冷声道: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那几人退下,我拉住夭夭,它已经慢慢安静下来,我回身取了盏宫灯,夭夭跟在我身边,随着我朝北门处走去。
天已黑,宫灯也不算太亮,但仿佛直觉似的,我径直走到北门前,弯下身,宫灯就近照着,赫然在下门缝看到那黄白的一角。
我伸手轻轻抽出,和上次一样,一张折成条形的小素笺,摊开,同样的字体,又是两个字:春狩。
天曦岚一夜无话,早上陪着老皇后用了早餐,受到了热烈的表扬,不过被表扬的人不是我,而是江太医。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也附合老皇后,把那江太医直吹得天上有人间无。
回到醉月宫,又想起已被我毁尸灭迹的两张小纸条。
怪了,到底是谁给我的?虽说第一张装病的主意实在不咋的,可是明天的春狩会有什么事发生么?吃罢午饭,衍儿开始替我收拾明天所需的物什,我懒懒的躺在软榻上,一只脚搁在夭夭的背上,开始怨天尤人:你说我怎么这么菜啊?比不得以前看的穿越小说中的那些万能女主,好歹也不能这么丢我们21世纪新女性的脸啊!我哭,人家呼风唤雨叱咤风云,身边要出力的就有出力的,要出钱的就有出钱的,心腹一大堆,个个铁得很,文的武的正的邪的有钱的有权的一个不少。
我呢?我是被呼来唤去身不由已,能保住小命已经阿弥陀佛了,想用人的时候身边总是一个靠得住的也没,一年多白混了,5555,而且我周围的人,哪一个都不是好欺负的主儿,郁闷!下午开始,醉月宫的那几个小丫头片子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天青使者来了,虽然不在我屋里,但我还是三三两两的听到了一些。
也不知是谁散播的消息,端听她们的议论,敢情天青使者已经到了皇宫。
可是就算人家真到了皇宫,我那几个丫环总是见不着人家的吧?怎么她们楞是能将话说得自己亲眼看见似的,直将那使者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英俊潇洒,好象连神仙看到他都要惭愧得羞红脸似的。
等等,神仙?我一下子从软榻上坐起身,三两步子跑出房间,拉住其中一个丫头急问道:那使者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几个小丫头片子看到我这样,慌的都跪到了我身前,还以为在一边说三道四惹了我生气,直喊公主饶命。
我松了手,缓了缓神色,对着她们摆了摆手,尽量温和的说道:都起来吧,只需告诉我那使者身上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是了。
我一向不太理她们做什么,只要她们做好份内的事,不替我捅篓子便是了。
皇宫生活本就无聊,她们又这么年轻,还能没些小八卦调剂一下生活?公主,听说那使者一身白衣飘飘,好象仙人下凡一般。
刚被我拉住的那丫头起身对着我回话。
曦岚!除了他还能有谁是这身打扮有这份气质,能得如此评价?心没来由的慌了一下,一时间矛盾极了,脑海里无数个念头闪过,最后只剩一个:曦岚不会学叶苍使者那样指名来和我和亲的吧?在这举目有亲实则无亲的地方,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我认识的并坚定他不会伤害我的人,我该不该找机会与他私下里讨论点什么?不用我费心探消息,衍儿便兴奋的跑过来告诉我,明天天青使者与我们一道去春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得跟花似的。
我很不明白这皇宫里的宫女们是怎么了?虽然现在是春天没错,而且曦岚确实是帅了点,可是也不用这样一个一个发春似的兴奋傻笑吧?没面对面就已经是这样了,那如果曦岚对她们微笑,她们不是要幸福的晕厥了么?皇宫一向不缺帅哥,这也太夸张点了吧,之前在龙曜和天青我都没发现呢,还是修若的女孩子特别开放?那几个明天没法跟我去春狩的丫头片子,看着衍儿,羡慕得跟什么似的。
哎,她们这是没见过狐狸啊,要是被狐狸的桃花眼盯上,一准没魂儿,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我终于明白自己还是很与众不同的,想我第一次见曦岚,除了因误会最初的对话有失我智慧的形象之外,可从没有这样花痴的表现过,娃哈哈哈!本来对明天的春狩有些忐忑的心情,因知道有曦岚同行,忽然放下心来,别问我为什么,直觉反应而已。
晚上睡得太好,导致第二天早上一觉睡到大天亮,手忙脚乱的洗涮完毕,我便率先向屋外冲去,夭夭紧跟在我身旁,衍儿和王安则随后。
5555,这种时候可不能迟到啊,如果让大伙儿等我一人,那众目瞑瞑之下,岂不是丢脸丢到太平洋去了嘛!可是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啊,泪。
所以当我一路小跑的出现在那一大群人眼前时,旁边还跟着一个金色的庞然大物,我已经没有勇气看大家的神色,只想华丽丽的装柔弱晕倒一回。
月儿给皇爷爷请安。
我喝住夭夭,摸了摸它的脖子,让它不对眼前那一群人发飙,然后低着头一径走到老老头跟前行礼请安,一时心虚得不敢偷看老老头的表情。
老老头轻咳了几声,这才听似慈祥的说道:丫头的身体好了吧?朕还担心你来不了呢,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朕特意让江太医随行了。
谢皇爷爷,月儿无甚大碍。
我顺竿子往下爬,好歹捡回了一点面子。
人家是身体不舒服,不是睡懒觉咯,嘿嘿。
然后我对着众人行了个礼,这回春狩老皇后没去,除了老老头,太子伯伯、云老头那几人之外,还有我仅有一面之缘的太子的两儿两女,我同父异母的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眼生的九成九是那叶苍使者,以及一身白衣从我出现视线一直在我身上的天曦岚。
走吧,丫头你跟朕一道。
老老头说完,率先向前走去,我状似不经意的瞥向曦岚,他也正好抬眼看我,清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我想起自己刚才的狼狈样,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忙转身示意夭夭安静的跟在我身边,然后屁颠屁颠的跟上老老头。
老老头的皇辇比狐狸那辆还大,里面布局完全没有狐狸那辆皇辇慵懒华贵的感觉,倒显得有些严谨肃然。
老老头坐在正中位子,我坐在他左边,夭夭也上了皇辇,它今天破天荒乖巧无比的坐在我对面。
我还是很佩服老老头的,也谢谢他这么相信我,夭夭从刚开始只认我一人,到后来对着醉月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侍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过程之中没伤过人,但它一旦出了醉月宫,向来对出现在我四周十米之内的人作怒吼飞扑状,今日老老头居然让我带上夭夭同行,而且如今还与他同坐皇辇,圣兽也是兽,是兽总会有兽性大发的可能性,老老头的这分胆识与魄力,我真是不服不行。
这一路排场有多大,不用我说你也想得到。
如此声势浩荡的春狩,那些野兽若非圈养,怕早已逃之夭夭了,嘿嘿。
丫头,那天青使者你之前见过吧?从近半个时辰前,老老头就开始闭上眼睛打盹了,这会儿突然说话,我忙转头看他,可是他的眼睛明明还是闭着的呀,我晕,不会是在说梦话吧?我仔细盯着他的脸,专心分析刚才那话是不是梦话,老老头却又开始发话了:丫头?嗯。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哎,他是皇帝,就算是梦话我也得回话啊。
丫头在天青皇宫呆了多久?原来不是说梦话啊,窘。
而且云老头跟他老爹汇报得可真详细,我撇了撇嘴道:大概一个月左右吧。
一个月,不算短了。
老老头忽的睁眼看向我。
呃?虾米意思?说起来丫头你现在还是天青国的汐月公主呢。
老老头又笑了,却笑得意味不明。
那个,皇爷爷,修若才是月儿的家啊。
其实我想说的是,人家还是最喜欢龙曜啦。
那天曦岚看起来倒不错。
不是吧,老老头那是什么表情?倒好象很中意很赞赏似的。
这太过份了吧,我还以为曦岚只是迷倒了一帮小宫女,怎么连老老头好象也被他迷惑了?不得了不得了,这孩子太有发展潜力了。
是啊,呵呵。
我傻笑,不过客观的公正的说,曦岚是真的很不错呢。
哦,丫头说他不错在哪?老老头突然兴致勃勃的问我。
我一脸黑线,颇有种无力感,没想到老老头居然对曦岚这么感兴趣啊?我讪讪的笑道:长得帅,武功好,人聪明,脾气好,还有家世也好,哎,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
丫头那日梦中喊的就是他吧!啊?梦中?啥时候啊?我对着老老头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老老头时的情景,当时我大喊着曦岚,然后惊醒,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我晕啊,老老头不会因此误会什么吧?皇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啦。
我一边急急说道,一边配合的摇着头。
你知道朕怎么想的?呃,我很没用的脸红起来,这让我怎么说啊?5555,还有我脸红干嘛,我又没暗恋人家,这一脸红,指不定又被老老头想到哪去了。
果然,我苦着脸正待解释几句,可才喊了一声皇爷爷,老老头就好似很欣慰很得意的对我点了点头,一边还很慈祥的说道:朕明白,朕明白,丫头你就不用再说了。
说完也不理我,脸上犹有笑意的自顾自又闭上眼睛瞌睡去了。
我鼓起勇气想开口,试了几试都作罢,老老头摆明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我还是等一会儿趁他心情好挑起话题的时候再谈此事吧。
可是直到到达目的地,老老头都没再睁眼说过话。
我苦巴巴的望着坐在我对面的夭夭,夭夭的金眸也盯着我,好似眼里还有些同情似的。
真是凄凉啊,在这里,我可没那胆在老老头休息的时候胡闹,或者做些什么吵得他不安宁,特别是在和亲这种节骨眼上,可不能做些惹他讨厌的事儿。
所以这一路过来近三个时辰,就刚才那简短的一番对话,其余时间我都用来和夭夭发呆了。
所谓的春狩,其实也就是在皇家狩猎园里打打猎,园子外面都有高高的围墙,圈养着的动物们想跑也跑不了,不过是仗着园子大了点,还能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罢了。
动物们的最终命运都是一样的,时间早晚而已;而来狩猎的人也是,多少都能有些收获不至于尴尬剃光头。
众人下了马车,便到早已准备好的营帐休息。
我的营帐就在老老头的旁边,已有侍卫在帐外守着,我与夭夭进帐,衍儿和王安跟着进来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放妥,然后便有丫头端着老老头吩咐赏我的美食进来。
路上近六个小时,我早已饿了,自是先填饱了肚子,又稍作休息,真正的狩猎,下午才开始呢。
龙狐狸我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衣服,出营帐与众人会和。
狩猎自是与我无关,我所要做的便是傻傻的等着大家拎着战利品回来的时候,状似崇拜的赞美惊叹几句。
不过老老头今天的兴致好象特别高,舟车劳顿的,他也没咋休息,然后在狩猎之前,示意将叶苍使者赠送的千里白驹牵过来,敢情是对这宝马好奇的紧,想骑马来着,所以竟将这马儿也带了来。
自有人领命下去,不消片刻那四匹白马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可是,可是,可是那传说中的叶苍国宝中的国宝,宝马中的宝马——千里白驹,竟然和马中天曦岚长得差不多,明显属同一品种。
汗啊,难道天曦岚同学之前游山玩水的时候也去过叶苍了?还顺手牵了人家的传世宝马?可耻啊可耻,真是太可耻了。
不过,还有更可耻的,5555,老老头居然回过头笑眯眯的问我:丫头会骑马么?我一时没提防,直觉的点了点头。
老老头见此笑得更开心了,一边笑一边还指了指那几匹马,问道:丫头要不要试试?有没有搞错啊?我知道修若国女子的地位不低,皇宫里的那些个公主不仅上学堂,还学骑马射箭什么的,弄得跟满清鞑子转世似的。
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吧,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这么多壮丁好手在,干啥要让我第一个骑马啊?皇……皇爷爷,那马没马鞍啊。
我咽了咽口水,与其呆会儿出丑,还不如实话实话。
我学骑马的时候都是曦岚扶我上马的,后来自己骑的时候就靠马鞍,蹬踏上马倒也能凑合,可是现在情况不同啊,我不会武功,这马长得高大又没马鞍,我还能让它蹲下来乖乖让我上马背不成?所以才让丫头你试试啊,这马儿认主人,是出了名的讲机缘,投了它的眼,它才听你话。
你若能驾驭它们,朕便赐你一匹。
老老头说的开心,周围的人附和的更高兴,还酸不拉叽作出羡慕不已的样子,我就差躺地上装死了。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挺喜欢这马,可是和老老头提的要求比起来,我还是不要算了,我又不是马痴,真那么想要,我当初就去求曦岚了。
可是我有选择的机会有拒绝的机会么?当然没有了,我只不过犹豫了五秒钟,想了想对策,云老头杀人的眼光便射了过来,我很虚无缥缈的笑了笑,硬着头皮说:皇爷爷这么有兴致,那月儿便试试吧。
我低头打量了一下身上的衣服,衍儿这丫头不会一早就知道有这出戏吧,怎么这身衣服这么适合骑马的说,害得人家连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借口也没有。
5555,这下子不是笑容虚无缥缈,我觉得自己脖子上的小脑袋也有点飘了起来。
我慢腾腾的向那几匹马走去,没走几步,身后的夭夭突然窜出,一下子跑到了我跟前,朝着那几匹马就是一声怒吼,那气势恁的惊人,前方不远的四匹千里白驹顿时受了惊吓般撒腿就想跑,牵马之人又忙死死拉住缰绳,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我一脸黑线的拉住夭夭,天哪,这真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啊。
安抚了夭夭,我再向前走的时候,那四匹马的眼里明显有了敌意,我一边越走越慢,一边想着老老头这样做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一边又顺便在心里哀嚎:这回死定了,不是被马儿踹死,就是丢脸丢死。
修若王,本使对叶苍的千里白驹慕名已久,今日得见,果然不凡,不知王上可否圆了小使的心愿?是曦岚的声音,我不由停下脚步,转身,果然看到曦岚一身白衣,背对着我正对着老老头微躬了身说话。
别人可能不了解,可是我心里清楚明白,曦岚自己也有一匹千里白驹,他这样做,只有一个解释:他看出了我的窘境。
老老头的视线越过曦岚落在我身上,我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可是我知道他一定也明白了曦岚心里打的主意,别问我怎么知道,直觉而已。
果然,老老头收回视线,冲着曦岚点了点头。
我总觉得曦岚这样做似有哪里不妥,可是一时又想不出不妥在哪,顾不得旁人是否有小声议论或是在心里窃思,只能怔怔的看着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如墨的长发难得整齐的束起,纯净脱俗,超然出尘,和我脑海里的影象重合,曦岚还是曦岚呵,若黑宝石般的眼睛依旧清澈澄静,此刻他也看向我,眼里脸上,都有笑意,温暖的笑意。
天哪天哪,我突然知道哪里不对劲了,我骑马,曦岚也骑马,在这么多人面前,就我们两个人骑马,老老头不怕别人误会?俺毕竟还是大龄未婚闺女,他们皇家人不是最注重颜面与声誉的嘛!哎呀,这些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夭夭啊,我忙转身想去拉住夭夭,却猛然发现,对于曦岚的接近,夭夭竟没有像往常那样窜到我身前,怒吼扑人啥的。
我看了看站在我跟前的曦岚,又侧头看了看站在我身边乖巧无比的夭夭,这实在是太奇怪了,我条件反射的伸手拉过曦岚的左手,想去验证夭夭之前对我的不一样的亲近是否是因为曦岚绕在我左手小拇指上的类似金线的东东,却赫然在曦岚的左手背上看到一条触目惊心的疤痕。
曦岚!手指轻触了下那道伤疤,如被灼烫般又条件反射的缩回手,在我眼里一直那样完美的曦岚,手上为何会多了那样一道深疤?曦岚他回到天青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会不会与我有关,因我而起?听说千里白驹牝比骊性子温和,长比幼通人性,如果醉月公主还未挑选好中意的,不如由小使推荐一匹吧?曦岚不着痕迹的抽回手,言语谦恭,带着微微的疏离。
我这才想起现在是什么场合,汗,虽然曦岚站在我身前,可以挡住老老头那一帮人的大部分视线,但我刚才这样主动去拉他的手,敢情也是会有眼尖的瞄到,窘啊。
我双手在身前绞了绞,然后一手扯过夭夭的一缕长金毛,讪讪的对着曦岚笑道:好啊。
说完我便侧过身,站在夭夭身边,曦岚对着我笑了笑,径直走到那四匹马前,逐一细细打量一番,然后在其中一匹跟前站定。
那马儿十成十是母的,而且就是那传说中年纪一大把通人性的,因为曦岚还没怎么着,它就主动的将马鼻子往曦岚身上凑了凑,曦岚不过伸手顺了顺它头上的长毛,它就半腾起身子兴奋的乱叫了一声,好了好了啦,不是乱叫,是长长的嘶鸣一声。
这匹?我有点不确定的看着曦岚,他刚才伸手示意我过去,难道帮我挑中了这一匹?可是那是匹母色马啊,对你示好,说不定就忌妒我的年轻美丽哩,汗。
他朝我点了点头,我左右瞄了瞄,发现另外三匹马儿对我没有丝毫示好的意思,哎,算了算了,就它吧。
跟夭夭沟通了一下,它金色的眸子转而看向曦岚,好半晌才后退了几步,半蹲坐在那里,算是配合我,表示不会跟着我们去骑马。
那母色马略带敌意的眸子在曦岚的安抚下终于温和了起来,曦岚半弯下身,我一手搭在他手上,另一手扶着马背,他一个使力,我便上了马背。
接过缰绳,我朝老老头的方向看去,他远远的冲着我点了点头,曦岚也朝着老老头的方向微点了点头,然后一个飞身上了马,那姿势,我差点以为我身下的小色马会被当场迷晕!策马向前,只能算是小跑,因为前面不远处便是树林了。
我低着头傻笑着,明显感受到身后众人灼人的视线正紧盯着我不放。
哎,老老头明显有将我和曦岚送作堆的倾向啊。
曦岚,你的身体没事了吧?我转过头看他,他也转过头看我,朝我安慰的笑笑,淡淡道:没事了。
曦岚,你手上的伤……掉了痂却依旧深红色的疤那样狞狰的横在曦岚左手背上,问话脱口而出,说了一半却又停住,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意思。
只是个意外,和浅浅无关,浅浅不要胡思乱想。
他笑得很温柔,而且又开始叫我浅浅了,上次受伤醒后一直喊我微眠,我曾一度以为他有某段记忆失去了,如今看来应该不是。
而且他竟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出言相慰。
可是如果不是我的去向问题惹怒了天青王,在天青国,又有谁能伤得了曦岚呢?曦岚这次出使,父皇有何吩咐么?我有些怯怯的问道,一时间心里慌极了,害怕听到和亲这样的消息。
来谈些国事,顺便希望修若王能恩准浅浅有空的时候回天青住住,浅浅虽然已是修若的第一公主,可同时也还是天青的汐月公主,父皇常有念叨,两国交好,浅浅这样的身份,也不算违了规矩。
我忍不住一个哆嗦,天青王念叨我?这不是狼外婆念叨小白兔,没安好心嘛!还有,有谁能告诉我,天曦岚同学刚刚真的有提到规矩两字么?是我听错了吧,这两个字怎么也不该从曦岚嘴里蹦出来啊,我窘!不过不是和亲就好,不是和亲就好,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些,正待回报曦岚一个大大的笑容,却惊见他已一个飞身挡到了我前面,几乎与此同时的是我身下的小色马受惊般半腾起身长长一记嘶鸣,以及有点距离但我依然听得清清楚楚的夭夭的怒吼。
不止怒吼,夭夭百分百也冲过来了,所以我身下的小色马更慌张了,我死劲拉住缰绳,才没摔下马,可是马儿却还是朝着另一侧的树林飞奔而去。
一瞬间的转变又快又急,我根本没来得及弄清楚状况,眼角只好象瞥见了曦岚手中抓着的箭。
晕啊,这个地方也能遇袭,而且目标是我?身后明显更混乱了,我却只能死命的拉住缰绳趴在马背上不让自己摔下马,5555,真是歹命,老天啊,你竟如此不待见我,见不得我安安稳稳的过几天好日子么?啥叫千里白驹?我终于见识到了,身下的马儿飞一般的冲进树林,进了林子也不放慢速度,耳边只余呼呼风声。
幸好林子里树与树之间的空间不小,这马如有神助般挑了一条不错的路线飞奔,我没被甩下马,只是偶有小树枝勾住了我的衣服,隐隐有撕裂声。
曦岚!我大喊,才说运气不错,便见前方不远处横亘着的大树枝,身下的马儿没有放慢脚步或掉头的倾向,这样下去,不出五秒,马儿是从大树枝下钻过去了,我肯定被大树枝拦截下来,生死难料。
一道黑影闪电般从斜刺里穿出,我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大树枝,直觉的闭上眼睛,下一秒,身下一空,整个人一阵晕眩,我直觉的死命的狠狠的抓住伸手可触的东东,好半晌感觉自己脚下好象踩到了某样硬硬的实实的东东,这才咬咬牙睁开眼睛。
小……小夜!我张着嘴,结结巴巴,伸手揉了揉眼睛,确实是小夜没错。
可是那小子竟然理也不理我,神色莫测的揽着我只向树林更深处飞去。
马儿已不知跑哪去了,夭夭的吼声却依稀可闻,我侧头看着夜风,咦,刚刚太惊讶没发现,现在才看到这小子的左脸居然有红红的指甲抓痕,抓得那叫一个凄凉啊,都见血了……等,等等!我闭眼的时候好象有伸手死命的抓住某样东东,感觉软软的,难……难道我无意中抓了夜风的脸不成?5555,好丢人啊,人家来救我,我还毁人家的容!可是……可是夜风同学终于出现了,天杀的,这都几个月没见影了,这会子才出现,要是晚一步,人家说不定就红颜薄命撒手那啥了!夜风的速度很快,一路向更隐蔽处飞奔而去,夭夭的怒吼声却始终不远,而嘈杂的人声已隐隐远去,又似还有沉沉的号角声传来。
小夜!夜风蓦的停住身形,我有些晕晕的抬头,这才看到在我和小夜身前站着一排黑衣人,竟有二十来个。
等等,中间那个,虽也是一身黑衣,还背着我们,可是一眼望去,就是与身边的人格外不同,特别吸引人眼球的,怎么这么像龙狐狸?不是像,那背着人站着的气势,明明看不到脸,也能感受到那慵懒淫荡气息的,肯定是那只臭狐狸啦。
虽然小夜同学好象带着我飞了不少路,可是这里应该还是在狩猎园里吧?周围的树是挺高挺大挺密的,地势也不低,看起来也挺隐蔽,可是还是很危险啊,臭狐狸跑到这里来干嘛,不想要小命了么?短相聚一想到狐狸的小命,我便顾不上夜风的脸了,腰上的力量消失,我三两步就冲到中间那黑衣人的身前,正待好好提醒千年不遇难得脑袋不灵光的狐狸,来不及开口,却被他狠狠拥入怀中。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狐狸怎么会脑袋不灵光呢?只怕他是太明白老老头和云老头心里打的算盘,才会迟迟没赶过来,甚至没派个使者过来和亲什么的。
那天晚上,狐狸和我一样,终究是失算了,就算后来换了御林军都尉、龙州刺史、左将军三大要员,终还是晚了一步,不然现在这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完婚了。
大哥瘦了。
我的手忍不住抚上眼前那张又盼又念的脸,本想骂他这么不顾自己安危,让他快点离开这地方,话一出口,却自动换成了另一句。
他没说话,脸上却难得的没有惯常懒懒的笑容,看到我,一瞬间好似有些释然般露出一抹笑容,可是眼里明明有更多的压抑,拥着我的手,很紧很紧。
皇上。
是夜风的声音。
随着他的声音,几个黑衣人迅速以半弧形之势护在了我和狐狸身前。
我抬头向前看,一道白色人影疾速朝这边飞掠而来,然后一个金色的身影也跃入眼帘。
夭夭!我本想喊曦岚的,可是突然发现夭夭的问题更严重。
曦岚和夜风狐狸不是第一次打照面了,一时间倒没动手,可是夭夭却是飞扑而来,见到前面挡着的黑衣人,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
住手!我一下子挣脱狐狸的拥抱,忙跑向夭夭。
天哪天哪,夭夭可是修若的圣兽灵兽,比国宝还国宝,它若是有什么事,说不定两国就开战了,我汗。
黑衣人自动让开,夭夭径直扑到我身前,朝着狐狸一声怒吼,然后一把咬住我衣摆,拉着我便往回走。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回头看狐狸,他却神色莫测的看向曦岚所在的位置,似觉察到我在看他,眉眼含情的看向我,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国标狐狸精笑容,然后慢慢向我和夭夭走近。
我很没用的脸烫起来,身边的夭夭却对狐狸充满了敌意,随着他的靠近,不停怒吼着想向前扑,我拼命拉住,一手不停的安抚它愈来愈躁的情绪。
曦岚也缓缓走到我身边,轻拍了拍夭夭的脑袋,一边好似自语般说道:醉月公主就由我护送回去吧,御林军很快便会找到这里来了。
我想狐狸听到这话脸色肯定不好看,可是我想错了,因为曦岚的话音刚落,狐狸的身形疾如闪电般出现在我眼前,在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之前,已揽着我退回黑衣人的中间,本在狐狸身后的夜风瞬间出现在我们身前,挡住了曦岚和夭夭。
我要晕倒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狐狸动手,虽然很早之前我就聪明的分析出狐狸会武功这一事实,但这厮可从没见亲自动手过,大概是因为自恋吧,又或者因为他的身份,竟没想到这会子一露显,很有两把刷子的样子,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我……你……我词不达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状况,难道狐狸和曦岚要在这里掐架?你身边多了个灵兽,又是在皇宫里,恐怕夜风不能像往常那样贴身保护你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狐狸揽着我腰的手不安分的又紧了些,贴着我的耳根子轻声道。
我看着夜风的背影,了然的点点头。
夭夭对于陌生人的气息尤其敏锐,夜风如果隐在我的醉月宫里,又怎么会不被夭夭发现?我既没法堂而皇之将夜风安在我的醉月宫当差,要让夭夭熟悉他的气息无视他的突然出现肯定有难度。
就算你现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带回去,难道你想让她一辈子隐姓埋名?又真能瞒得了所有人一辈子?曦岚也不急,拉住夭夭,微笑的看了我一眼,转而看向狐狸,淡淡的说道。
我怔在原地,看着曦岚,又转头看向身边的狐狸。
是呵,就算他现在有能力将我带出这狩猎园,带回龙曜,也根本不可能这样做,不可以这样做。
家国大事,又岂能儿戏?他这样巴巴的赶过来,见上一面,我已经知足了,无须再计较之前为何这么久都没音信!狐狸的脸上又露出那抹慵懒的笑容,桃花眼却分外犀利的看向曦岚,两人就这么相互打量了几秒,狐狸率先收回视线,低头轻昵的在我耳畔问道:浅浅相信大哥么?我直觉的点了点头,他满意的微笑,转过身与我面对面,一手轻抚上我脸颊,黑亮的桃花眼里有浓浓眷意,字字清晰的说道:三媒六证、明媒正娶,浅浅会是我龙曜臣民拥护爱戴的皇后,要等着大哥来接你,知道么?隐隐有人声传来,夜风回头用眼神示意狐狸,狐狸抬眼看了下曦岚,不等我回答,猛的拥我入怀,低头在我耳畔几不可闻的轻喃:我必须走了,云风会正式出使修若,你若有事,可找楚凡和王安。
狐狸说完便松开我,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便欲朝身后的密林深处退去。
我怔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王安?大哥?我急忙去拉狐狸,我需要确定一下,他说的楚凡和王安是什么身份,听狐狸的意思,怎么这两人好象是他的人?伸手却只拉到狐狸的的一抹衣角,又很快从我手里滑出,我想追上他,大声喊住他,夜风却拦住我,沉声道:再不走,皇上会脱不了身的,请主子冷静些。
夜风你知道大哥的暗人线人么?我忙拉住夜风,急急问道。
他看着我,略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
我一时只觉得浑身无力,险些站不稳。
夜风扶了我,担心的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有人来了,属下先行告退,主子若要找我,就吹穆将军送你的镯子吧。
话一说完,人便也消失了。
狐狸安在各处的暗人线人名单,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贴身如夜风,也无从得知。
王安,王安,他不是应该是云府的人,确切的说起来该是百分之九十九是云老头的人么?为何狐狸会让我有事去找他?一下子便只剩我、曦岚和夭夭,狐狸来得突然,去的更快,恍若幻觉。
心里是说不出的感觉,自从到了这里,从这个国家到那个国家,来来回回的奔波,别人看来是羡慕,是天大的恩宠,权臣、公主,除了刚开始的好玩,更多的是身不由已的涩然。
当某天安安静静想寻找归宿的时候,才发现,心之归宿,虽如此明确,却又得如此遥远,最简单的相守,变成了最奢侈的愿望。
似有悉悉簌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不知是因为有风吹动了树叶,还是马上便会有人在这里出现。
我低着头,深呼气深吸气,然后抬头,对着那一人一兽微笑。
曦岚,谢谢你。
曦岚对我的好,用命都不足以为报,但我依然要说声谢谢,不是客套,不是见外与生疏,是发自内心的。
他看着我,沉默了几秒,似轻叹了口气,终是什么都没说,然后一把揽过我,带着我一路用轻功往回飞去,夭夭自是跟着我们狂奔。
那厢边早已人仰马翻,老老头大发雷霆,一群人跪在他跟前,抖得不行,太子伯伯和云老头脸色阴沉,不时有侍卫向他们低头汇报什么,大概找不到我他们也就人头不保,所以领命下去的时候似乎更加紧张慌乱了。
曦岚毫不介意的揽着我出现在众人眼前,直到靠近老老头才停住身形,在场之人明显都长长的舒了口气,老老头几步向前,曦岚适时松手,我上前下跪行礼:月儿没用,惹皇爷爷担心了。
什么话,快让朕瞧瞧,丫头你这回吓得不轻吧。
老老头破天荒伸手扶了我起来,先是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见我神色自若的样子,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吩咐道,江太医,仔细替公主瞧瞧,别再有什么闪失了。
衍儿上前扶了我,我对着曦岚弯身谢礼,又向老老头等一众人等告了退,这才示意夭夭跟上我,与衍儿一道先回营,江太医自是在后面跟着。
我自是无甚大碍,老老头亲自过来看我,听罢江太医的汇报,这才安了心。
可是狩猎的好兴致却已经没有了,只是这一路不算近,现在又已是申时,老老头遂决定明日一早回宫。
我能说什么?我当然什么也不能说,难道说只是个意外,大家好不容易出来,要尽兴而归?万一狩猎的时候又有一支箭飞来,还朝着老老头的方向,那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我趁机窝在营帐里不出来,只听衍儿八卦的说着外边的情况,老老头晚饭的时候很是热情的招待了曦岚,下午的遭遇也变成了众人口中英雄救美的桥段,曦岚是救过我啦,可是为啥从衍儿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暧昧的说?我无辜的看着夭夭,它坐在我床边自顾自的理它那一身长金毛,敢情刚才在密林里来回跑了一趟有些乱了仪容仪表,哎,也是个骄傲自恋的家伙啊。
王安被我遣了出去,我现在看到他便头疼,满脑子只有四个字——双面间谍!既然一时无法理清这些,那就先安静一下,重要的是找机会让夜风给狐狸传个信,或者云风过来的时候好好问问他。
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和夭夭又坐上老老头的皇辇回宫,不同于来时的沉默,回去的路上老老头一会儿笑眯眯的看着我,一会儿又眼神锐利的打量我。
丫头今年十九了吧!很不祥的开场白,但我只能乖乖的点头回话:是的,皇爷爷。
蕙儿这年纪已经嫁人生子了,可惜……老老头明明看着我,视线却并未停留在我身上,脸上有刹那的失神。
明蕙公主,也就是老老头口中的蕙儿,是老老头最小的女儿,也是最最宠的女儿,听说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
我看着他,这一瞬间才觉得他是真的已经老了,两鬓微白,神情疲累,额上已有不少皱纹。
我低头,默不作声,明蕙公主已经离开人世十多年了,老老头也是一时想起才忍不住伤感,这时候的我,与其说些无关痛痒的安慰的话,还不如安静的做个听者。
虽说丫头你认祖归宗没多久,朕心里也舍不得你,但你这年纪,又有人来提亲,朕也不好一直将你留在身边。
他迅速恢复那种眯眯笑的慈祥神色,看着我轻叹了口气道。
皇爷爷!我猛的抬头,心里大惊,老老头难道是准备将我嫁到叶苍去了?丫头你也别急,你的事,朕听的不少,所以你的亲事,朕会好好考虑的。
皇爷爷,我……我想说我还不想结婚,我想说真要嫁人除了某只狐狸别人我都不愿意,我想试着撒娇耍赖让这婚事拖它个一年半载,可是我还没说,老老头便轻咳了声,打断了我的话:丫头,本来这事该由你父王拿主意,但朕与你父王商议过,你的婚事还是由朕替你作主,你这丫头讨喜,虽说相认时短,朕心里却是很喜欢的,可一点也不比那几个丫头少,所以你放心,朕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我勉强的笑笑,然后对着老老头道谢:月儿谢皇爷爷关心。
回到皇宫又是下午,我先去老皇后那边报了个平安,老皇后拉着我手一下子怪侍卫没用一下子又怪老老头作啥让我一个女孩子家家骑马,我笑着安慰她几句,然后便回了醉月宫。
第二日一早便听说叶苍使者准备动身回国了,和亲的事,后来不知怎么谈成功的,反正最后和亲的对象换成了太子伯伯的大女儿,比俺小一岁的修若瑶。
我暂时松了口气,晚饭的时候听说曦岚明天也要回去了,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找个机会跟他正式告个别,却被通知老老头召见。
看天变我到的修元殿的时候才发现除了老老头,曦岚也在。
这多少有些不合规矩,修元殿虽然能招待贵宾,但我毕竟是个未嫁公主,好在修若国的女性有点地位,再则老老头的决定倒也没人敢在背后议论什么。
两人正在下棋,见我进来,老老头只是招呼我随意,然后便专心致志的研究棋局了。
曦岚微笑的看了我一眼,也专心致志的下棋了。
我满脸黑线的坐到旁边看他们下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棋子,方方的棋子,有些诡异的棋盘,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其中的奥秘,心里愈发觉得老老头对曦岚那真是太友爱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下完一局,老老头在最后几招险胜,曦岚谦虚的说着学习的话,我也附和着大赞老老头的棋艺高深。
不如丫头也陪朕下一局?老老笑眯眯的看着我说道。
呃!我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刚刚人家有看没看,连这棋的规则都没摸清呢,月儿的棋艺太差,遇上皇爷爷,那只能不战而降了,嘿嘿。
那丫头与天青使臣下一局如何?老老头边说边起身,好象想将位子让给我,曦岚也忙跟着起身,我也连锁反应似的立马起身,一脸黑线的看着老老头,垮着脸道:皇爷爷,和您对弈,输了棋那是家里出丑,可是和使者下棋,这是让月儿的脸丢到天青国去啊,月儿好歹是您亲封的公主,皇爷爷也会跟着失面子的。
天青也是丫头你的家啊。
我背后一寒,讪讪的看着笑得一脸欢愉的老老头,一旁的曦岚也笑容和煦的看着我。
晕了,忘了我还是天青的汐月公主了。
哎,天青王为啥不让汐月公主病逝或啥的呢?听老老头这句话,难道同意天青王有空回天青住住的馊主意了?皇爷爷您这是打定主意看月儿笑话了啊?月儿认输求饶还不成么?公主的诗才、琴技和舞艺,本使曾亲眼所见,心折不已,大王,这棋艺便让本使留些念想吧,本使担心自己棋艺未精,技逊公主,那回国后真的无颜再见几位先生了。
曦岚对着老老头微躬着身态度谦恭的说道。
哈哈哈,罢了罢了。
丫头,天青使臣可不仅仅只是在险境中救你性命啊,你可得好好谢谢他。
老老头难得开怀大笑,先是对着曦岚摆了摆手,然后看着我,眼里意味不明的说道。
其实皇爷爷也知道月儿和曦岚一早就认识了,曦岚不止一次救过月儿的命,如果没有曦岚,月儿怕是永远也见不到皇爷爷,甚至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对着老老头弯身行礼,说完又对着曦岚深深一鞠躬。
丫头你深得朕心意,天青使臣又三番几次救过你,朕也很感谢他,此前就想找机会封他,这几日和使臣相处,朕觉得颇为投缘,所以现在朕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哈哈,想必不仅是我,天青王也必会乐见其成。
老老头越讲越开心,难得的和一般长辈一样,在老者的慈祥中夹杂着一丝顽童的兴奋。
我的心却突的慌了起来,从去春狩的路上开始,老老头似乎就有诸多试探,看着我和曦岚,常常有刹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回来的时候还谈起我的亲事,又让叶苍的和亲对象换了修若瑶。
老老头心里的算盘已经越来越清晰了,刚才虽然没有说破,但不难猜到老老头所谓的更好的办法,就是我与曦岚成亲,那样修若与天青联姻,寒星与天青世代交好,龙曜寒星天青三国此前又是盟国,三国中又以天青实力最强,这样的亲事对于修若实在妙极。
天青王自是乐见其成,脂粉男四皇子的最大筹码不就是母妃是寒星王胞妹么?我好歹是修若国的第一公主,又有封地,若与曦岚成亲,对曦岚的帮助可想而知,天青王一直想让曦岚继位,岂有不同意之理?云老头的野心,或者说是修若的野心,如果能与天青交好,继尔与寒星龙曜交好,那么他的第一个目标便会是叶苍国——国力比修若更强的叶苍,对付起来一定要他国联手的叶苍!可是如果目标是叶苍,太子伯伯大女儿的和亲是真,还是计?皇爷爷知道月儿去冬曾去天青,又有幸被天青王收认干女儿,曦岚其实早已是月儿的兄长,只是月儿与曦岚皆不喜宫中规矩,遂一直互称名字。
其实严格算起来,曦岚是月儿的兄长,皇爷爷是月儿的祖父,本就已经沾上亲了,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呢!越想心越慌,不知怎么的想到要和曦岚成亲,整个人都不自觉的紧张起来,哎呀哎呀,人家是要嫁给那只狐狸的,不管怎么样,先打消老老头那八卦的想法比较好。
哈哈,丫头的心思朕还是明白的,一切由朕替你做主。
使臣明日便回国了,朕叫你来,其实也就是让你跟他告个别,你的小命是人家救的,你们又有一段时间不能相见,告个别也是应该的。
我话音刚落,老老头就立马接上话了。
我汗啊,为什么我觉得老老头好象有误解我心思的迹象?怎么办怎么办啊?可是偷偷瞄瞄曦岚,他一脸惯常的温润笑容,眼神清亮,看似并无异常。
可是没异常才怪,连我都听懂了老老头话里的深层含义,他这么聪明的人能听不出来?5555,这时候曦岚不说话,老老头又急着打发我走,我除了老老实实的跟曦岚告个别然后滚蛋走人还能干啥?回到醉月宫的时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慌的紧,天已经全黑了,我也不好再去找老皇后。
现在这情况,我想我明天申请出宫去趟醉月城才是上上策,怎么说这是我的封地,这一个多月以来我还没去看过呢,醉月城就在修州东边,不算远,老皇后应该能同意的。
我趁这出宫的机会,得赶紧找夜风,说不定狐狸还能突然出现帮偶出出主意呢,这么一想,不理夭夭我就直接跳上床,然后紧紧闭着眼睛等天亮。
一觉醒来天却已经大亮,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唤了衍儿问她为何这么晚了也不叫我起床,那丫头回说一早老皇后已经差人来传话,说今天让我不用陪她用早膳了。
我闷闷的起床,洗漱完毕,留下王安在一边伺侯。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我一边喝粥一边问道。
听说昨晚上叶苍使者在客栈被人杀了。
什么?我一口粥呛住便咳嗽起来,王安走近轻轻拍我的背,好半天我才找回声音:出了修州,也该有不少人护送,何况那使者身边就有不少侍卫,可有找到凶手?听说还没有。
颇有种食不知味的感觉,索性便放下碗筷,回身躺到软榻上。
天惭热,我只将薄衾盖到腰际,心里愈发的烦躁起来。
这时候出这样的乱子,我一时半会儿是甭想出宫了。
隐隐又觉得这事诡异极了,会是谁下的手,又是什么目的?但不管是什么目的,结果只有一个,老老头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有战事发生。
或者老老头一直在期待这样一场战事!曦岚因这事又推迟了几天回天青,老老头为防悲剧重演,需要重新安排随行人员,又要一路打点妥当,所以婉留了曦岚。
我个人觉得老老头很有可能是做好了最坏打算,留下曦岚看看天青的反应,顺便商议要事,毕竟如果开战,修若最需要的便是盟国了。
中午的时候听说云风也到了皇宫,以龙曜使者的身份。
皇奶奶,哥哥他真的已经到皇宫了?吃完午饭我便跑到老皇后的中宫,时间恰好,老皇后也刚吃完饭,还没去午休,我跑到她身前,拉着她手开心的问道。
是啊,你皇爷爷刚走没多久,你哥他被安排在聆风宫,不过这时候他们应该还在前殿谈正事,丫头你来这里也有些日子了,平日里连你父王也不常见,晚些时候你便过去瞧瞧你哥吧。
谢谢皇奶奶!我自是心喜万分,又和老皇后聊了几句,然后亲扶了她到软榻上休息,这才回了醉月宫。
看老皇后的样子,倒不是很担心国事,不知是性格如此,还是相信老老头能处理好叶苍使者的事。
我也稍作休息,很快天便渐渐黑了下来。
我一路走向聆风宫,身边只有王安跟着,快到聆风宫宫门时却意外碰到了曦岚。
曦岚,你怎么在这?他在我身前站定,着看我,眼眸清亮,脸上眼里皆是暖暖笑意,声音清润:久闻云相贤名,当时曾上云府拜访,可惜被婉拒在府外,今日难得有此良机,自是不肯再轻易错过。
我的脸蓦地烫了起来,居然还有这事,汗!可是下一秒我立马安慰自己,那时候我又不认识曦岚,每天上门求见的人这么多,从来都是进不了云府大门的。
等等,这小子不是知道我替兄出仕的事嘛,居然还说这话糗我,不厚道啊。
我眨眨眼睛白了他一眼,然后率先向宫门走去。
聆风宫的侍卫远远见我朝这方向走来,早有人进去通报,虽说回话的还没出来,但我这样直直的走进去,倒也没人敢哼个声,毕竟守在门外或在宫里头当差的太监宫女都是修若的,没那胆。
曦岚走在我左侧,倒是省了一应麻烦。
哥哥!我飞奔向对面那个朝我走来冲着我淡笑的玄色身影,双手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就是一阵撒娇。
他的手只犹豫了一下,也紧紧抱住了我,似叹了口气,然后声音在我头顶上方响起:月儿,月儿!好半晌,他才松了手拉我乖乖站好,亲昵的摸了摸我的头:虚长一岁,还是这样孩子气,又让人看了笑话去。
是叹息,是宠溺,却没有丝毫的责备。
我有好几个月没见哥哥了呢,好不容易看到能不激动一下嘛,再说曦岚才不会笑话我呢,再糗的样子他都看过,呵呵。
曦岚?云风转身看向从刚才便一直站在一旁的白色身影,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天青六皇子殿下,多谢殿下此前对月儿的照顾,云风在此拜谢了。
云相不必客气,曦岚做事,只听从内心的意愿,所以一切皆是心甘情愿,不必计挂人情。
曦岚也对着云风躬身回了一礼,微笑道,久闻云相贤名,今日得见,实乃曦岚之幸。
殿下谬赞。
云风说完转向我,温和的笑道,还没吃饭吧,不如和哥哥一起吃吧!我忙点了点头,顺便好心的拉上曦岚,云风倒也没什么意见。
估计是叶苍使者的事,老老头今晚上没筵席龙曜使者。
本来至少应该由我略尽地主之谊的,可是我的醉月宫委实不方便,未嫁公主的名头顶在那,也不能太放肆。
聆风阁饭吃了大半,我才发现饭桌的气氛很诡异。
本来嘛,天曦岚同学虽然每天笑容挂脸上,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但他对人的热情也仅于此了,我还实在没看到他跟谁有打开话匣子过。
还有云风,按二林子的话来说,那是不拘言笑的,虽然现在看起来情况很有好转,总是淡淡笑着,但他笑得让人疏远,笑得让人有距离感啊,更别说和谁唠嗑聊天了。
可是,我突然发现曦岚和云风居然很有话题很有共同语言,而且这话题和共同语言好象不是我。
当然他们偶尔也会提到我,只有这时候我才能插上几句话,而且每次一说我,我就会很紧张的看着曦岚,唯恐他嘴巴里吐出浅浅或微眠两个名字,那样的话我又得跟云风解释半天了。
不过天曦岚同学今天格外的配合,格外的善解人意,一口一个公主楞是没拆我的台。
月儿,哥给你带了些东西,就放在西厢房里,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冲着云风眨了下眼睛,然后放下筷子起身,反正我也吃饱了,去看看也好,再说,我总觉得云风是借口支开我然后想跟曦岚说些什么的,在叶苍使者这个节骨眼上,说不定两人还真有事要谈呢。
出门只见王安一人守在屋外,他见我出来,好似知道我要去哪一般,径直引着我向西厢房走去。
一路上居然没碰上什么人,我略略感到奇怪,可是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西厢房便到了。
公主,奴才就在外头候着。
王安站在门边,躬身说话。
我侧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推门。
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大箱子或包袱,桌上除了一套茶具别无其它,我抬脚进门,决定再细细搜察一番,哥哥总不可能骗我吧,要么就是王安领错门了?才走两步,身后的房门便吱呀一声合上,我诧异的转身,眼前一花,整个人便被拥入了一个怀里。
天怒啊,在这地方居然也有人敢揩我的油?我立马一脚凭感觉狠狠踩向那人的一只脚,不知是他闪得快,还是我感觉出错,反正是踩了个空。
一招不成再来一招,我曲膝,汗,这一招如果成功,那就比较抱歉啦!好象料到了我会出这一招般,那人揽着我猛的一个旋身,我脚一离地,头一晕,哪还能顾得了曲膝,待得脚踩实地后,愤怒的抬头,一张陌生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在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前,唇上一暖,我被亲亲了。
天哪,我居然被一个陌生人以这种方式亲吻了,我顾不得恶心,伸手猛推那人,结果徒然只让人抱得更紧。
没办法了,我牙齿狠狠一咬,那人终于吃痛松了手,我伸手又快又狠又准甩了对方一巴掌,然后一边用衣袖猛擦嘴巴,一边朝房门方向飞快的跑去。
5555,天杀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啊!还没靠近房门,人就被人从背后抱了起来,我伸手死命够向门的方向,一点边也没碰到,刚想大喊,嘴巴便被人捂住,耳畔一声轻轻低喃,浅浅!我身子一软,停了挣扎,那人也适时松了手,我转身,后退一步,仔仔细细瞅眼前的人。
是狐狸的声音没错,可是这张脸,压根和那妖孽狐狸联系不到一块去嘛。
等等,这双眼睛,桃花眼啊,好象是狐狸的没错,还有这张嘴,虽然下嘴唇有破血的倾向,可是,汗,好象真的是狐狸的坏嘴巴没错。
我主动走上前,然后围着他用鼻子嗅了一圈,SORRY,不是嗅,是闻!很奇怪,没有那闷骚的龙涎香呢。
你这是做什么?狐狸那优雅的贼让人郁闷的爪子轻触了触他的嘴唇,一脸哭笑不得的问道。
不过由于他的这张脸明显跟他的爪子不在同一个档次上,所以显得格外的诡异。
哎,狐狸现在顶着的这张脸,实在是太平凡了啊。
真的是大哥?可是为什么……不香呢?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反正这张FACE这么平凡,我也就没啥压力的说,嘿嘿。
就因为这样,所以一巴掌甩过来没商量?他蓦地欺身向前,半眯着他那桃花眼,声音分外温柔的说道。
我背后一寒,5555,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是狐狸没错啦!我将右手伸到眼前,打量了N秒后直想躺地上装晕。
惨了惨了,我刚刚甩了人家一个巴掌,那人家是男的,那人家是超级自恋狂,那人家是一国的皇帝,天呐,救命啊!大哥你怎么来了?还易了容混进来?关键时候,我连忙扯开话题,说完我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半天才闷闷道,你假扮成哥哥的随从了?他但笑不语,摆明了默认,然后用手朝着我刚才咬的地方指了指。
虽然脸不一样了,但那调调是怎么也改不了了。
我假装不知,伸手狠狠揉了揉他的嘴唇,一边揉一边问道:可是因为叶苍使者的事?修若的野心可真不小啊。
他拉下我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却是懒洋洋的说道。
我心下一惊,难道叶苍使者的事会是战争的导火索?或者这本就是一场阴谋?难道叶苍和修若,真的要开战了?若真如此,修若肯定需要其它国家的支持。
龙曜会与修若结盟么?我急急的问道,如果答案肯定,那是不是意味着二林子又要上战场了?浅浅觉得呢?我抬眼看他,虽看不到他易容下的真实表情,但那双桃花眼却又幽如深潭。
哎,一谈到国事,狐狸就会有些高深莫测啊。
结盟只怕是必然的,只是结盟的条件会是什么呢?真开战,天青、寒星、龙曜三国修若都必须拉拢,哪一个倒向叶苍,这场战事都会变得异常艰苦。
结盟的条件,好不祥的预感啊。
忽然想起小白,我忙问道:小白他……他眼里的锐利一闪而过,快得好象是幻觉一般。
大哥,我忙反握住他的手,哀求道,你与他之间的是是非非我不管,但求你原谅他劫我出宫这件事,他之前曾屡次救我帮我,这一次虽有心骗我,但并没有伤害到我,我不怪他,也不能怪他,此事之后,我自不会再交心于他,只求大哥切莫因此事,而乱了早前的打算。
还有,我曾答应过他,关于流言的事,我自会还他一个公道。
如果当时没有被劫出宫,或许现在就是完全不同的处境,事情也不会像变得这般复杂。
没想到皇宫里,还藏着大秘密。
狐狸却不回答,一手突然抚上我的小手指,在金丝线上来回打圈。
六国皇宫的秘密?可是之前狐狸都不知道么,难道老皇帝将这秘密传给了小白?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小白口中的遗旨会不会是……门外传来王安的轻咳声,还没咳两下,敲门声又轻轻响起,显得有些急切。
大哥,暗人线人,切不可完全相信,你自己要小心。
我急急的说道。
狐狸的手紧紧握了我一下,然后松手,我转身出了西厢房。
是云老头过来了,好象刚陪着老老头商议完事情,顺便来看看云风,知道我也在这里,便让人到西厢房来找我。
我跟着王安往回走,进门看到云风与曦岚已吃完饭,正跟云老头说话。
我上前向云老头行了个礼,然后借口有事便要告辞。
他倒没说什么,点点头,然后颇有深意的看了曦岚一眼。
我告别云风,出了聆风宫,王安自是在一旁小心跟着。
夜幕深沉,宫灯影绰,空气中隐有暖暖的湿意,春天的味道。
曦岚?突然有人与我并肩而走,我侧头,看到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我送浅浅回宫吧。
他微笑着看我,眼里有异样的光彩划过。
我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王安识趣的与我们保持了一段距离。
皇嫂年前病逝了。
我正在踌躇着是否该开口问一下结盟的事,曦岚却先我一步开了口,声音很淡,听不出有悲伤的情绪。
但我知道,他的心不会像他的声音那样平静无波。
菡萏宫里,那个视皇宫为金丝牢笼,心底深处向往自由天空的女子;那个初次见面跪着求我好好照顾她的灏儿却被我拒绝的母亲;那个在我身处险境让玉芙及时领着曦岚顺利救我脱险,让我欠了好大一个人情的太子妃,真的如她所说,这么快就离开了人世?灏儿现在可好?浅浅不用担心,他很懂事,父皇最近每天都会亲自检查他的课业。
担心?我仰起脸朝夜色的天空苦笑,然后半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
自从离开天青皇宫那会儿求天青王有空的时候多让灏儿陪陪他之后,这一路的纷乱,我可再也没有时间与精力想起他们——那些注定只会是我生命中过客的人。
不是不惭愧,我终究欠了太子妃一个天大的人情,可是我又能如何?侧过头,看向曦岚,轻轻问道:那么四皇子呢?暂时被禁足在他的王爷府里。
曦岚的声音听起来如常般温润,暂时?原来只是暂时!淑妃娘娘和寒星国,天青王终究不舍得断了这层关系,所以即便脂粉男欲取曦岚性命的事迹败露,依然只有这样一个不算惩罚的惩罚。
可是天青王心里,该也是恨的吧,又或者,他还能念及父子之情?曦岚。
我站定,转身看他,他也转过身看我,远远的,王安停下了脚步,曦岚,所谓的报仇,不一定非要取人性命。
有时候让敌人痛失他最在意的一切,让他看着你过得比他好,让他活得不得意,活得难受,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
我承认我不厚道,但我怕曦岚急着报仇反害了自己,而且,天青王这时候是更不可能会与寒星搞僵关系了。
或许这些道理曦岚比我更懂,我只不过是想唠叨几句,为了心里突然的不安,然后为了让自己安心。
浅浅。
他突然紧紧握住了我的手,眼里是水般柔情。
曦岚。
我忙撇开眼睛,轻挣了下手,脸莫名的烫了起来。
他轻咳了一声,终是松了我的手,我却一时不敢与他对视,只觉得刚才的曦岚,那样直接的感情流露,完全不似平常的内敛。
就送到这吧,醉月宫就在前头了。
曦岚,你回国的时候我恐怕没机会替你送行,就在这里提前送别吧,路上小心,一切小心,保重!轻声说完,我终是抬头看向他,他却低头,拉过我左手,手指在金丝处留恋,又在我挣脱前松手,然后看着我微笑,眼眸在昏黄的宫灯下,清澈黑亮,让人一眼便看到最深处的坚定与执着。
一惑解接下来的半个月,我都没再见到云风、狐狸和曦岚,甚至王安和衍儿。
因为老皇后突然想到去圣灵殿祈福,一点也没预兆的就点名让我跟她同去祈福。
所谓的祈福,就是在圣灵殿里沐浴斋戒,然后诚心祈祷,只不过在这里,没有上帝或如来,圣灵殿里供奉着圣灵,倒不是夭夭,类似于一种图腾的象征。
只是供奉着的那张画,我看了恁的眼熟,好半天才想起,竟是与我耳环上的那困惑至今不能参透的纹路一模一样,也就是云老头的扳指图案。
我本以为这是云老头搞出来的统一标识,竟没想到是修若的圣灵图腾,汗啊,那样的话,有些事是不是又要重新理一遍了?半个月没出圣灵殿,除了两个侍候的宫女,也没人进来打扰,殿外却是守着不少人。
老皇后既没带贴身侍女瑾香,也没让衍儿跟着我,那两宫女毕竟眼生不得心,我便成了老皇后的贴身侍女,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离她。
我心中有事,又出不得门,想向那两宫女探些外面的情形,却一直没单独开口的机会,愈发的不安起来。
好不容易挨了半个月,先送老皇后回了中宫,然后我便径直回醉月宫,王安站在醉月宫外,远远看见我,也急步迎了上来。
他们都走了吧?这次的祈福真的很突然,而且时间又是半个月,哥哥,狐狸和曦岚都早走了吧?是的,公主。
我心里顿觉郁闷,一时间赌着气说不出话来,直到进了醉月宫,夭夭飞扑到我身前,伸出舌头舔我的脸,我才松了口气般抱住它的一个爪子叫了声:夭夭。
换了衣裳,衍儿退下,王安端着大托盘进来。
叶苍使者的事怎么样了?听说叶苍下了战书。
王安一边将托盘上的清粥和几碟小菜放到我身前,一边回道。
战书?看来真的是要开战了。
可是,这样就下战书,难道?那使者不会是叶苍的某皇子吧?如果不是,叶苍会激动成那样?而且想必修若在处理这事上让人感觉不到多少诚意。
王安点了点头,我一下子觉得没了胃口,匆匆吃完便想到花园里走走,才拉了夭夭要出门,王安却走至我跟前,伸手探怀,将一封信递到我跟前。
我略困惑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信封上月儿两字,俊秀的笔迹与我的如出一辙。
是哥哥!信里面的话只有廖廖几句,说是叶苍与修若一战避无可避,如今修若欲与天青、龙曜结盟,寒星自也不会落下,若真如此,那么叶苍再强大,也不敌四国联盟,让我不用担心什么的。
望月才灭,下一个便是叶苍么?看来大家的野心都不小,特别是修若和天青。
曦岚此次出使,没有我预期中的和亲什么的,总不至于单是为了让我有空回天青住住这样的小事巴巴的跑一趟吧?可是就算真能四国联盟,叶苍之后,上一秒的盟国会不会变成下一秒的敌国?哥哥还说了什么?我收了信,抬头看王安。
云相没说其它。
王安抬眼犹豫的看了我一眼,我微点了点头,他才继续道,不过听说之前灏王爷有让云相考虑回修若的事,被云相拒绝了。
让哥哥回修若?两种可能,云老头让哥哥做的事胜利完成了,或者已经没有完成的必要了。
如果是后者,很有可能龙曜会是野心家的下一个目标。
可是,哥哥拒绝了?呵呵,想想也是,哥哥怎么会一直任由云老头摆布?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不是么?虽然我太菜,短时间内没有反抗云老头的能力,可是看到哥哥不甩云老头,这感觉就好象我也不甩云老头一回似的。
那么与叶苍和亲的事便也就此作废了吧?是的,公主。
这半月,可还有其它什么事?早前派了楚大人出使寒星,时间很紧,这时候说不定已经谈好回国了。
王安微低着头,躬身回话。
楚大人?会不会是狐狸说的楚凡?话说我到了修若,一直住在皇宫,活动圈子小得很,老皇后也从不提前朝的事,我对修若的前朝大臣并不熟悉,上回去春狩,貌似没听说有这人,我的册封大典又实在人多,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号人。
只是如果这楚大人若真是狐狸说的楚凡,这时候能派他出使寒星,这人应该了不得。
王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侍候望月宗宁的?在问楚大人的问题之前,我得先确认一下王安的身份。
回公主,五年前的春末。
我索性走回软塌,懒懒的半躺着,一边把玩着夭夭的金毛,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一入宫便被派到太子殿下身边?起先是在东宫里当个小差,那年秋末,一次偶然的机会才有机会近身侍候殿下。
偶然的机会?我微笑,怕是没那么简单吧,不过反正我对这些也没兴趣:王安,你老家在哪?家里可还有亲人?奴才原是河州人,有一年发大水,与家人失散后便再无联系。
他依旧微低着头。
河州?你是龙曜国人?我心里一惊,倒没想到王安竟是龙曜国人。
他略一迟疑,坦然答道:是。
我微点了点头,在皇宫这么些年,哪怕他刚才是无意中露了底,亦能很沉着的应对。
而且这无疑是个关键,知道他是龙曜国人,之后故事的发展似乎能猜出个大概来了。
王安,你不必拘谨,就当聊聊家常。
你那时候还小吧,与家人失散后是怎么过来的?王安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虽然躬身垂首,但我知道有他这般经历的人,想让他坦白一切,并不容易。
夭夭趴在地上,庞大的身躯恰与我身上的软塌差不多高,我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它的长金毛,闲闲的道,你受恩于两边,便该明白,他二人不会伤害我,我也绝不会去背叛他们。
当时望月欲伐龙曜的消息,十有九成九是王安报告给狐狸的吧?而在望月皇宫,王安明显是因我佩戴的耳环助我和夜风安全脱险,那应该是报云府的恩吧?想到他刚到醉月宫的时候我问他关于龙曜的消息,他只一句奴才急着赶路,倒没留心到其它便打发了我,我当时没觉异样,如今想来,倒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只怕后来是狐狸告诉他我的事,才安安心心将关于龙曜的消息告诉于我,而狐狸该是很放心于他,且有过交待,才会让我有事便找他和那未曾谋过面的楚凡。
王安终是坦白,与我所想的所差无几。
像所有电视和小说的情节一样,当年他与家人走散,一路行乞流浪到龙州,然后挨饿挨冻被欺,几近丧命,幸被难得逛回街的云风母子救下,还在云府住了三天。
汗,那时候云月干嘛去了我不知道,反正王安是真不晓得云府还有个小姐,云风还有个双胞胎妹妹,所以他第一次看到我时那微怔的神色,一部分是因为那对耳环,一部分是因为我的脸。
虽然只认识三天,而且事隔多年,王安当时又是个半大的孩子,但估计救命之恩实在太深刻,所以看到我时好歹也会有种眼熟的感觉。
之后就更简单了,年幼但志坚的王安同学不愿意在云府白吃白喝下去,所以谢过恩,还发誓说日后报恩自当肝脑涂地啥的,就作别云风母子走了。
然后因机缘巧合碰到了龙狐狸,估摸着被狐狸调教了几年,狐狸对他完全放心后就外派他不远千里的去望月国玩无间道了。
这之中,特别是被狐狸调教的那几年,王安偶有与云府联系,云风同学曾派人去河州打听王安同学失散的亲人的下落,一直未果,年久了,而且当时因大水瘟疫死的人又多,估计也像我们21世纪那样,就宣布他们自然死亡了。
后来王安同学去了望月,山高水远,大家的联系自然少了,但少虽少,毕竟还是互有联系的。
我怀疑狐狸很早之前就有些怀疑云府了,说不定就是从培养王安那时候起的疑,你想他培养王安那会儿自己才多大?一个屁大的小破孩居然想到培养心腹人才去他国玩无间,他能不调查一下时有与王安联系的云府么?只是云老头也不是省油的灯,狐狸一边为了自己能顺利继承皇位对付小白及小白的支持者而忙得不可开交,一边还要喂养小黑鸽,组织他的一窝暗卫暗人暗啥啥的,所以三年五载的也没彻底调查清楚。
不过后来同意云风买官,又破格任命他为宰相,怎么看那是怎么的有阴谋有目的。
然后,然后我又再一次发现我身边真是高手如云,起眼的不起眼的,帅的不帅的,反正一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云老头厉害吧?狐狸厉害吧?可是我那亲爱的云风哥哥也不弱啊,望州沦陷皇城攻破,王安从望月皇宫逃出来之后,这一路的安排,包括进修若皇宫,包括将他安排到我的醉月宫,居然都是云风牵线搭桥铺好路子的。
55555,他那时候不是卧病在床近一年,刚刚才能下床走路么?我听完这些,一时间很有种钻地洞然后将自己活埋,或者拿个枕头直接将自己闷死的冲动。
心里无数次的期望和我以前看的穿越小说一样,随随便便的救下某人性命,特别是在这皇宫里,然后那人便成了我的心腹,做牛做马倒其次,重要的是忠心可靠,绝无背叛的可能。
当然,我自是没那种机会的,在老老头慈祥的笑脸下,我楞是没在皇宫里发现有哪个宫女太监要被人明里或暗里弄死啥的。
日子过得又无聊又快,我到处寻找着狐狸所说的楚凡的身影,对了,我那天后来有问王安那出使寒星的楚大人是谁,结果人家楚大人确实和我想的一样厉害,一样受老老头器重,可是,可是人家叫楚彦言,不叫楚凡,哭!接着,楚大人荣耀无比的回国了,寒星同意结盟,老老头自是喜上眉梢。
我想不止修若,五个国家都应该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这一回的派兵打仗那是跟我彻底无关了。
我每天拉着夭夭看着花园里的桃花开了一朵又一朵,想起第一次上朝被狐狸单独留下谈话,那时候狐狸的御花园桃花开得正灿烂,哎,那是我第一次正眼看狐狸,那妖孽美得跟什么似的,让我失常了好一会儿,难道从那时起我便已经被那妖孽迷惑了?我不知道叶苍有没有派使者到天青、寒星、龙曜去游说联盟什么的,又或者此时他三国与修若的联盟,老老头会不会防备是假结盟啥的,毕竟反伐望月那时候,这一招我使过,反正我是完全相信曦岚和狐狸的,所以叶苍啊叶苍,看来你马上要从这片土地上消失了。
龙羽煌大军出征的第二天,老老头终于同意我去醉月城小住。
除了那一行浩浩荡荡的侍卫随从,贴身的就只有夭夭、王安和衍儿。
当然,我知道在暗中,夜风也在我附近不远。
到了醉月城才发现老老头待我实在不薄,赐封的这城,不仅就在皇城修州的东边,而且真如传言中那样地肥人美,一派修若国经济发达城市的样子,虽比不得修州,但亦不差。
老老头还特意命人建了个别院,我这回过去正巧赶上新居落成,又岂有不入住之理?所谓的封邑,其实只是经济收益归我所有,政治上还是归老老头的。
我自是对那些没啥兴趣,从穿越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突然过上了暴发户的生活,自己家里有钱,认识的人也非富即贵,那啥,男朋友家里好象更有钱,汗!虽然呆在醉月城一样无聊,但好歹自由很多,在这里可没人管我什么,所以我便不顾夭夭在一旁上窜下跳将夜风呼来喝去使唤个够,终于得到了第一手资料:我亲爱的苍蝇哥哥这回没有上战场,狐狸那厮留了一手让他守边关呢;曦岚也没上战场,听说天青前朝风云突变,六皇子的势力日益壮大,支持者众;还有我的哥哥,他这个云相可当得比我好多了,改时政、兴民生,在百姓心中虽一如以往那般贤明,但我知道在朝堂上,在百官心里,哥哥肯定比我做得好,更像一代贤相;对了,还有小白,小白失踪了,自那晚之后,狐狸派人去追查,却一直没找到他的踪影。
这一日闲来无事,我便决定到醉月城有名的醉月泉去旅游观光,衍儿前几天在我耳边唾沫横飞栩栩如生的说着关于醉月泉的种种传说,我虽将信将疑,但想醉月城既是以醉月泉这一景点命名,理应有其风景独好之处。
为了方便,我又换回了一身男装,远离皇宫就是有这一点好,嘿嘿。
除了王安,身边还有两个高手跟着,当然隐藏在人群中应该还有不少护卫。
醉月泉离我的别院不算远,天亮出发,骑马一个时辰之后便到了目的地。
春暖时节,桃红柳绿,草长莺飞,恰是踏青好时节,可是醉月泉却是官兵重重把守,一个游人也不见。
我斜眼看了王安一眼,他忙垂首躬身道:公主恕罪。
罢了。
我挥了挥手,也罢,偶尔奢侈一回,少点是非也是好的。
我一直以为醉月泉就是一口温泉,顶多周围加些花花草草树树木木啥的,竟没想到它是由数百个七彩熔岩池组成,浅蓝、深蓝、靛蓝、明黄、玉翠、苍青、粉紫、赤红……高高低低、深深浅浅,圆形椭圆形,纵横交错密布,就这样出现在我眼前,美得让人一时忘了呼吸。
我小心翼翼的走在熔岩池与熔岩池之间的狭小过道上,不时弯身伸手去碰池里的水,微热,水质干净,大概因水池底的熔岩颜色不同以及水的深浅不同,所以看上去五彩缤纷,各不相同。
几个浅的水池里还有几棵树,有些只剩桔枝,有些却还冒出绿意。
耳际传来破空之声,我惊觉不对劲的同时,身后的王安已经扑向我,我毫无防备,卟通一声掉入脚边的熔岩池。
泪啊,我不会游泳,学了无数次,就只能一口气憋到哪算哪,如今情急之中下了水,本就慌得不行,哪还顾得着憋气,一下子喝了好几口水,偏偏这个水池又特别深,估计站直了水还是会没过我头顶。
窒息与恐惧同时袭来,我只能胡乱挣扎着,蓦地有人拉住我的手,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耳旁出现轰轰声,那种窒息与沉溺感消失,然后便有人揽上了我的腰,身子腾空,耳际又有隐隐风声。
我蓦的睁眼,抬眼便见夜风微皱着眉,身下熔岩池一个一个向后滑迅速掠去。
我顿时安了心,拼命转头想看看王安怎么样了,却见身后已乱作一团。
不是已经清场了么?再说有官兵把守,竟还能遇袭!可是又会是谁想杀我呢?看夜风神色微凝,想必有些麻烦,我不敢说话,只能紧紧反抱住他。
身后突然出现不少黑衣人,目标竟是我和夜风,而那些赶来保护我的侍卫根本不知夜风身份,他们不仅对付黑衣人,有机会也将矛头指向夜风。
我想出声呵斥他们只需对付黑衣人便够了,开口却惊觉自己发不出声音,不知是因为刚才受惊呛了水,还是因为这水里有什么东西会让人发不出声音。
我冲着那些侍卫手指着黑衣人方向使劲挥手,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意思,结果他们却不理黑衣人一下子围住了夜风,气得我差点闭过气去。
不过我很快也不用气了,那些个侍卫虽然将目标放在夜风身上,可是黑衣人却不放过他们,他们又岂是黑衣人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人家摆平了。
我心里一惊,这七八个黑衣人身手了得,看似都是高手,而夜风因为还要顾及我,对付三四个人勉强还行,一人要对付七八个人却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黑衣人很快包围了我和夜风,远远赶来的官兵根本来不及靠近我们便被人拦下,夜风揽着我,为了不让我受伤,却屡屡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刀剑下。
我将脸埋在夜风的胸前,抓着他后腰衣服的左手却明显感受到有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手背滑下,湿了我手中紧紧抓着的衣服。
他受伤了,却从始至终一声闷哼都没有!他应该知道我身上有天丝软甲保护,可是当危险来临的时候,还是毫不犹豫的用他的身体将我安全的护在怀里。
我无法说话,即使这时候能说话,开口让他扔下我,夜风他肯定也不会这样做。
这一刻突然恨死了这个地方,心底深处的无力感在不用想也知道此时黑衣人出现的原因之后变成深深的厌恶痛恨感,目标是我,在这个时候,那么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以我为要挟妄想改变这场战事的局面,又或者为了六国皇宫的秘密。
不管怎么样,这样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我心里苦笑。
身边的黑衣人慢慢变少,抓着夜风衣服的左手却越来越粘湿。
闭上眼,松手。
耳边传来夜风的声音,我依言紧闭双手,没有犹豫便松了手。
夜风扶在我腰上的手一个使劲,身子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紧接着便有腾空之感,我忍不住睁眼,却见自己正向前方的一颗树飞去,边飞还边往下掉,好象来不及够到树便又要摔到熔岩池里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灰色人影从斜刺里突然向我飞掠而来,手中青色的寒芒一抖,我赫然发现腰上的某种束缚忽然消失,低头,却惊见一根黑色的长腰带比我的身子更快的落向熔岩池。
然后手腕一紧,在我跌落熔岩池的前一秒有人将我拉离池面,一阵眩晕之后,我拼命转头看向夜风的方向,果见他一袭黑衣松松的套在身上,随着他身姿的移动翻飞扑腾,在几个纠缠的黑色人影中,一眼清晰可辩。
我一咬牙,别过头任由小白带着我离开这里。
夜风拖住了黑衣人,所以小白带着我很顺利的向醉月泉一侧隐蔽处掠去,直到那些刀剑声彻底远离了我,我都不敢再回头,我相信只要没有我这个包袱,夜风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白并没留步,倒像是一早便有所准备的揽着我上了一匹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的高头大马,策马便向前疾驰。
我心中充满了疑问,却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死命拉着马的缰绳,心里则希冀要是能这样离开修若回到龙曜,从此便不再理这些烦人事,倒是不错。
约摸一个多时辰之后,小白才停下。
我睁眼,身前一座四合院格局的竹木屋,似建在半山腰上,周围遍是苍翠绿树。
小白伸手,我略一犹豫,扶着他手下马,一时间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
当日小白劫了我将我交给张德后转身便走,当时的我因为中了某种类似于软筋散的东西根本没法开口说话,今日再遇,他却救了我,而我依然无法开口。
他一时也没说话,只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便低头向木屋走去。
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稍稍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
四合院木屋中间的空地很大,没有任何花草树木,我们径直穿过空地在最中间的小木屋前停下,并没遇见任何人。
你先休息下,等下便可以吃饭了。
他伸手推开门,看着我进去,自己却站在门外,用他贯常的微冷的声音说道。
我转身直直的看他,没有说话。
他却迅速移开视线,微垂着眼,脸上冷冷的表情却有霎那的犹豫,站在那里半晌,忽然像似做了某种决定般走至我跟前,轻声道:凤兰玉佩,先取下来吧。
我惊得后退一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前的人,一手紧抓住衣领,竟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凤兰玉佩,小白怎么会知道凤兰玉佩?他让我搞下凤兰玉佩,那肯定知道凤兰玉佩的秘密了。
他看向我的眼里似又有犹豫闪过,却在瞬间微垂下眼,然后一步一步走向我。
我在心里喊着不要,一边急急往外跑去,想离开这屋子,离开这地方,才没两步却被小白拦下。
小白让我取下凤兰玉佩,摆明着不想让狐狸找到我,他想干什么?我拼命去推他,去掰他拉住我右手不放的手,却根本没法挣脱。
我心里一慌,低头张嘴便狠狠咬下去,嘴里霎时涌入浓浓的血腥味,可那双手依然不动。
心里某根弦断,我松了口,眼泪迅速溢满眼眶,然后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好象在很久以前,我也曾这样咬过眼前的人,那时候红儿刚死,几个人好不容易从黑衣人的围杀中逃出来,我却哭喊着要回去将红儿的尸体接回来,云辉和云耀根本不敢顶我的嘴,只有小白拦住我,逼着我面对现实,逼着我冷静下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一切全变了?手背上不断有血流出来,他却没有去擦,更没有包扎止血的意思。
右手依旧被他紧紧的握着,我伸出左手,想用衣袖擦去满嘴的血腥味,一眼瞥见左手上的斑斑血迹,那温热的液体明明已经干了,却感觉依旧还在我手背上流淌,夜风……心里既悲且痛,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小白没有松手,也没有说话,直到我哭得筋疲力尽,他才微冷的说道:你不解下玉佩,便只能我动手了。
我抬眼看他,明明还是那个人,却永远不会再是那个人了。
主子是担心我会伤害你么,这是他上次劫走我时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最后一次叫我主子吧?小白,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只是龙羽煌了。
遗诏疑凤兰玉佩终究离了身,任我挣扎反抗,或者无声落泪,小白都是无动于衷。
或许他心里也有犹豫,但结果并未改变。
我没有说一句话,因为开了口也发不出声音,这一点,我想小白并没有发现。
所以当他将饭菜端进屋的时候,面对我的沉默,他只是选择了掩门离开。
很长时间我都有种不真切的感觉,然后推门,门外站着小白,复又关门,推窗,发现窗外竟是一处悬崖。
这一点让我很是意外了一下,进来的时候只觉得此处院子应建在半山腰,没料到我这房间的另一面竟是悬崖!四处摸索了一阵,没发现房里有玄机,我颓然坐在椅子上,想着小白拿走凤兰玉佩的几种可能性。
渐觉自己身体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跌坐到了地上,浑身上下异样的发烫,而且头晕眼花。
那饭菜我一口未动,再说若是小白想从中做手脚,直接点穴或敲晕更容易,那么,不会是跌入熔岩池的关系吧?如果是,几个时辰才有反应,是因为凤兰玉佩离了身?接下来便是昏迷,偶尔也会在炙热的痛感中迷迷糊糊的转醒,隐约觉得胸口似有双手贴着,那双手会魔术般源源不断的将冰凉的寒意传递到我身上,让人觉得舒服。
昏迷中的思绪却是混乱的,在这里遇到的人影重叠反复着出现,接着还看到了红儿,最后却是回到21世纪的家里,看着老爸老妈胖胖,还有我围着桌子吃饭,一家人吃得别提有多开心了,而我站在我的身后,他们却似没看见,想说话,想告诉老爸老妈我回来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跑到他们身边,伸手想拉老爸的胳膊,却看到自己的手径自穿过老爸的衣服,根本找不到着力点。
那个林浅浅正费力的掰着两只螃蟹腿,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这是我最爱吃的白蟹,家里每餐必备,眼泪迅速溢满眼眶,然后视线模糊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如烟雾般渐渐迷散开来。
心口一阵剧痛,猛的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沿侧身坐着一个人,闭目微低着头,似在养神又似已坐着入睡,是小白!昏迷前的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不是不怨,不是不难受,不是不心痛。
你醒了。
他似乎感觉到我已醒了,抬头睁眼,却是直直看向床前的桌子,视线并没有转向我。
我苦笑,如果我之前的昏迷是因为掉入熔岩池的关系,那么我几乎可以肯定半昏半醒间那双能将冰凉气息传送到我体内的手的主人便是小白,想起之前曦岚命悬一线的时候求了小白救他,不正是因为他会玄冰掌么?几番救我,又不止一次的伤害,其实算不得背叛,算不得利用,若说伤害,亦是我伤害他在前。
我与他,终究是一笔分不清是与非的账,不管我之前做过什么,不管小白正打算做什么,我想我们之间都不会单纯的只剩下恨与怨。
或许是因为我迟迟不说话,他终于转过头来,飞快的看了我一眼,微冷的说道:你昏迷了三天。
三天!竟已是三天之后了么?我蓦的想起身,却是一阵头昏目眩,这才发觉自己虚弱得连起身都成了一件难事。
你还得躺几天,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他起身,伸手似想扶我,手却僵在半空,终是放下。
我抬头看他,一脸的疑惑。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我去准备些吃的。
他的眼睛却不看我,视线游移了一下,说这话的时候放在身侧的右手不自觉的握成拳,说完却转身径直出了房间。
小白的意思,难道是我的身体有问题?我躺在床上一阵胡思乱想,良久之后看着他端着个碗进来,复又坐到床沿,没有扶我起身,径自低头舀了一勺,也没有吹吹凉,就将一勺子的粥凑到了我嘴前。
我微偏过头,朝着他用嘴形说了个烫字,结果才一张嘴,他便移过勺子将里面的粥悉数灌入我嘴里。
我被烫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太急着咽下去又呛着自己就是一阵咳嗽,小白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不像是照顾人更像是谋杀,略有些紧张的将粥放到床前的桌上,起身伸手便将我半抱起来,又随手抓起盖在被子上的薄毯,便塞到了我的背后。
我半靠在薄毯上,流着泪怒瞪他,一边用手费力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舌头却明显感受到热辣辣的疼,显然是被烫得够呛,接下来吃的东西都将失去味道。
对不起。
他难得有些尴尬的看着我,半晌才从嘴里憋出这三个字。
我笑,除了笑我不知道我还能怎样。
二皇子龙羽煌,不会照顾人那是当然的,我现在是人质?是被软禁?又何需对我说这三个字,小白他,心里还是念着旧情份,还是有些矛盾的吧?我乖乖将粥喝下,然后认真的看着他,心里既然决定,便张嘴,伸手指着自己的嘴,只啊啊的发出了几个声音。
不能说话?小白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声音也不是贯常的那样微冷,见我点头,眉头微微一皱。
我伸手,作写字状,示意他我有话说。
他怔怔的望着我半晌,转身拿着碗出去,稍顷又拿着笔、墨和几张纸进来。
你拿凤兰玉佩做什么了?我费力的写下这几个字,将纸递给他,他看完,却没有回答。
我苦笑,执笔又写下几个字:我落入醉月泉,是否身体有异,性命有忧?我才刚写完,他便将纸抽走,紧紧捏在手心,几秒之后便成了灰烬。
我笑笑,看小白的反应,竟还真被我猜对了,心里反倒有些轻松,这样的反应实在让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我抬手,又慢慢的写下四个字:为了遗诏?他定定的盯着纸上的字,不说话。
我心里有了几分了然,又写道:你不必担心,我这情况想逃也逃不了,你既知凤兰玉佩,也早做好了不让他们找到我的准备了吧。
我只想知道,若是你想用我来换遗诏,当日出了皇宫为何不这样做?我稍一犹豫,依旧手不停的继续写道:不要相信我父亲,云府不可靠。
他转而看我,神色莫测,我坦然的迎视他的目光,微笑,然后继续低头写道:小白,你知道,我不会因此说谎骗你。
他低头沉默,然后默默转身,我看着他出了房间,这才放下笔,将那张纸撕得粉碎。
遗诏,真的有遗诏?就算有,还会留在狐狸手上么?狐狸他,可真会拿遗诏来换我?接下来的几天,身体倒渐有恢复之势,小白一方面利用我来换遗诏,一方面又似真心为我的身体花了不少心思,煎药疗伤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可以下床走动,活动范围就在这四合院里,但如果想跑路,一来身体支持不了,二来我那天小试了一下,其实这四合院里不是没人,而是人都隐在暗处,我一走到门口,便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拦了下来。
我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悬崖怔怔出神,这几天有意无意的试探小白,却一直没得到什么有利的信息。
那日他沉默着离开之后,我以为他心里会有所触动,再加上这几天有意无意的劝说,本想着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没想到小白只一径沉默,对我的费心苦劝既没同意,也没不耐,更没有反驳。
他收了玉佩,已经赶来,这两天也该到了。
身后有声音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小白。
我又朝窗外的悬崖探了探身,狐狸他真的赶来了,带着那份遗诏?我回身,走至桌边,拿起桌上的笔,在纸上写下:就算遗诏是传位于你,你想回龙曜登基也不是易事。
我还是不能说话。
他在一旁看着我写,也不说话。
小白,你是真的想要那个皇位?我写道,然后抬头看他。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我低头,复又写道:或者你只是心有不甘,只是想获得承认?他不语,转身便向外走去,我慌忙起身拉住他,他略有些诧异的回头看我,我死命的拉住他,将他拖回桌边,对着他摇了摇头,腾出一手继续写道:你与他,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了。
他突然使劲甩手挣脱,又快又急,我一个不备摔倒在地,他似根本没留意到这些,头也不回的便出了房。
我索性坐在地上理思绪,狐狸真的赶过来了?为什么我总觉得遗诏的事有问题?就算当年真有那道遗诏,又被狐狸得到,狐狸又岂有不当场毁灭之理?难道还巴巴的留着这个隐患等着哪天被人发现被人威胁?可是我能想到的小白又岂会不明白?他既然执意以我为交换条件,该是有把握那遗诏确实还在狐狸手中吧?想起那日在聆风阁问及小白的情况,狐狸当时的眼神,我突然有些担心,小白虽一早做好准备,但以狐狸的性格,他又怎会打无把握之仗赴无把握之约?我这样动摇小白的心防,会不会到时候反害了他?我忙起身,想找小白,找遍这院子的每一个房间却都没看到他,徒然回到自己的屋里。
其实找到小白又能怎么说,劝他半路放弃这打算是不可能的,那么跟他说什么?让他小心狐狸?不说他也会小心的。
可是除此之外,我还能说什么?直到晚上都没看到小白,饭菜换了个面生的黑衣人端来,我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便让他撤下了。
又等了些时间,还是不见小白,我关了门躺上床,心里的不安愈发的强烈起来。
第二天天蒙蒙亮却被人叫醒,小白端着碗药站在床前,面有疲色,见我醒来,将药碗放在床前桌上,转身向外走去,回身掩门的时候微冷的说道:他马上就会到了,你准备一下吧。
这么快,狐狸这么快就要到了,小白约的地方就是这里么?我慌忙起身,想叫住小白,可他却不看我,径直替我关了门便走了。
待我起床喝了药推开房门,便见小白站在四合院的正中位子,背对着我,天色微亮,春暖时节,看着他的背景却只让人觉得清冷。
没有比这一刻更能肯定小白要的不是皇位了,从在青云客栈第一次看到小白开始,能感觉到他的绝望,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痛,能感觉到他的不甘,甚至在冷漠外表下渴求温暖的心,可是何时感觉到他心里对权势有欲望过?他若对权势还有未尽之心,这一路来的遭遇便不会如此。
我走到他身边,伸手,主动握住他的手,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小白和狐狸会有一个好的解决方法的,起码不会是你死我活。
他侧过头看我,神情微怔。
几乎在与小白突然将我拉至他身后的同时,我看到狐狸的身影出现在四合院的门口。
我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又走到小白身旁,却无法再靠近眼前之人一步,想开口说话,张嘴又发不出声音,只定定的看着从门口慢慢踱步进来的狐狸,一袭黑衣,眉宇之间急着赶路的疲惫却掩不住他身上那仿佛与生俱来的优雅慵懒气息。
他看着我,一步一步走近,从始至终都没看小白,脸上的笑容温柔而有暖暖的安慰之意,桃花眼却满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我的视线忽然有些模糊起来,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才没落下泪来。
你来了。
小白的声音冰冷,拉着我的手却愈发的用力,我痛得忍不住缩了一下手,转过头看他,他才有所觉般稍稍松了力。
如你所愿,就我一个人。
狐狸在离我们五米处站定,桃花眼在看向我与小白交握的手时忍不住半眯了一下,抬眼似很随意的看向小白,嘴角浮起一抹惯常的懒懒的笑容,眼神却在瞬间变得犀利而冷冽。
一个人?小白要求狐狸一个人前往?狐狸真的是一个人跑过来了?2月20日更新我抬眼看狐狸,说实话,我心里自是不相信他真的巴巴的一个人跑过来了,他有他的责任,有他的帝王业,他能日夜兼程的赶过来,于我来说已经够了。
我亦相信他会安排好一切,不仅会安排好他自己,也会将我考虑在内。
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有些担心,这四合院里看似只有我们三人,但我知道在暗处,隐藏着不少高手,而狐狸这样坦然的进来,他的暗卫呢,看这情形,该是没法跟进来的!我之前虽猜到他会武功,且在春狩的那个林子里见识过狐狸的轻功,但真正与人交手,我还从没见过。
唉,好担心啊,要是真掐起架来,小白和狐狸哪个会先趴下?遗诏呢?冷冷的声音。
皇弟,狐狸突然亲昵万分的叫了一声,小白抓着我的手几乎同时紧了紧。
哎,不能怪小白,连我听了都忍不住在心里抖了三抖,狐狸这厮叫得实在太假了,我抬眼瞪了瞪他,他依旧笑看着小白,慢悠悠温吞吞的继续说道,遗诏不是一直在皇弟那儿么?什么?真有遗诏,而且遗诏还在小白那儿?怎么可能!狐狸你不厚道,忽悠人也不是这样忽悠的。
我转头看身边的的小白,他神色虽看似平静,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很不平静。
你当初将遗诏调了包,现在又何必说这种虚话。
啊,小白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镇定很平静的,可是调包?难道小白真的有找到过遗诏,只是那遗诏是被狐狸下手调了包的?汗,狐狸果然是狐狸啊。
小白说得直接,狐狸却连一个不快的神色也没有,依旧优哉哉的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的深了,声音懒懒的道:其实皇弟你又何必执着于这一纸圣旨,有时候真相,可能更伤人。
怎么听狐狸的话,这遗诏的内容,好象和小白想的不一样?汗,不能被这小子忽悠!被真相伤的只怕是你吧,不然何必调包?我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小白的嘴角有抹冷笑,而且他的话很有道理。
皇弟是如何看出这遗诏是假的了?就因为里面写的皇位继承人不是皇弟你?相比于小白的冷笑,狐狸的笑容好象更有讽刺意味。
唉,这两兄弟真不是普通的没感情啊,可是我开不了口,现在也不是不顾一切阻止悲剧的时候,所以依旧沉默。
很奇怪的,小白这时候却沉默了。
其实以狐狸的狡猾劲,就算调包,也该是用可以乱真的假货,难道小白真凭皇位继承人就肯定那是假遗诏了?这般肯定,又或者小白一早就知道真遗诏里的内容?我还在这边揣摩,便见狐狸微眯着桃花眼,神色莫测的看着小白,懒洋洋的又开口了:对了,皇弟一定是发现隐藏在遗诏里的玄机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不仅感觉到小白握着我的手微微的颤了一下,更感觉到狐狸那盯着小白不放的眼里有莫名的情绪闪过,快得我还分不清这情绪到底是什么,他便状似很开心的笑了起来,眼眸又恢复成两潭深水,见不到底。
遗诏里的玄机?狡猾的狐狸,我敢肯定他刚才的话只是试探,而如今是心满意足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汗,遗诏里会有什么玄机?这秘密,历来只有皇位继承人才知道。
脑海里突然浮现曦岚的话,遗诏里隐藏的秘密如果是六国皇宫的秘密,那么这一切便可以理解了。
小白就和曦岚一样,是他们父皇心里唯一的皇位继承人,那么关于六国皇宫的秘密,很有可能知情的是小白,而不是狐狸。
关于龙曜皇宫的秘密就隐藏在那道遗诏里,所以小白才能如此肯定自己手里的遗诏被调了包,而且肯定真正的遗诏依旧在狐狸手中,而狐狸,肯定是从中发现了一部分的奥秘,所以才一直未将遗诏毁去!唉,好象很简单,好象又复杂得要命,心慌!对了,心慌不是因为他们两兄弟包括这皇宫秘密的复杂程度,心慌是因为小白的手突然一使劲,紧紧的将我揽在身前,紧的好象连呼吸都有了点小困难。
放手!我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倒是狐狸,虽只有两字,声音又轻,却冷似寒冰。
我拼命转过头看他,他敛了笑容,微皱着眉,眼神幽冷。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狐狸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上一次,狐狸坐在政事堂里,问我和那几个尚书大人该如何解决望月联合天青寒星欲伐龙曜这一困境,当时也是这样的表情。
而这些事,感觉好象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遗诏。
小白说的干净利落。
我的心忍不住狂跳了一下,如果遗诏关系着六国皇宫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正悄悄改变着天下形势,狐狸真的会毫不犹豫的用它来交换我么?汗,小女人心态作祟啊,突然想偷偷的衡量一下在狐狸心中孰轻孰重的问题了,自我鄙视一下。
遗诏拿去,放开浅浅。
呃,狐狸回答得好爽快。
555,可是为啥人家会直觉反应这遗诏会是假的?那啥,总觉得狐狸不耍点小心眼才怪!不用小白动手,便冒出一个黑衣人,狐狸伸手入怀,将一卷黄色的东西递至黑衣人跟前,态度坚决的,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黑衣人略一打量,第一道关检验合格,便将这卷东东递至小白跟前。
小白只一打量,便伸手接过那卷圣旨,却并不急着打开,反而将东西藏于怀中。
我诧异的看着小白,他如此费心思的想拿回遗诏,难道不是为了看清里面的皇位继承人是谁么?若他对皇位没兴趣,那么这样做难道只是为了这遗诏里隐藏的秘密?东西已经交到你手,放了浅浅。
狐狸边说边朝我们走近。
小白却揽着我腰,身形略动,已退至后边,而院子里突然冒出五六个黑衣人,一下子便拦在了狐狸和我们中间。
啊,小白耍赖!皇弟这是什么意思?狐狸倒没硬来,脸上突然浮起一抹笑容,但桃花眼却又变得幽如深谭。
我不会将她交给你。
小白倒也爽快,这话说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扭头看他,他撇过头不看我,我挣扎,他却突然打横抱起我,便朝我住的那间房走去。
我一急,又不能开口说话,一手拼命扯住小白胸前的衣服,一边侧过头去看狐狸,他却不看我,只略略打量了一下拦在他身前的那几个黑衣人,闲闲的说道:皇弟可想知道玉妃娘娘的下落?玉妃娘娘?那不是小白的母妃么?她不是在两年前便病逝了么?我晕,狐狸这话啥意思?小白抱着我的手明显一紧,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既没转身,也没开口说话,但我知道他心里的震惊比我更甚。
狐狸扔下一颗炸弹,却也没再细说,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眼睛一直盯着我。
好半晌,小白才开口,声音隐隐有些不平静的问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