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走不动的话,就学学独孤柳她们,坐在半山腰的凉亭里吹吹山风多好。
再不然还有滑竿。
干嘛非得要人背。
这分明是发嗲!简宁撅着嘴,冲上方两个交叠的人影直瞪眼。
原来离山顶还剩百多级台阶的时候,皇甫倩突然称腿酸走不动了,之后便嚷着闹着要人背。
房子陵以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由,把这差事给推了。
没想到霍青却一口答应下来。
瞧着此刻皇甫倩趴在男人背上那神气活现的样儿,某人那个气啊。
死丫头真是欠扁!你们两个都欠扁!身边的阿奴见主子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关切道:公主,您是不是累啦?要不要坐滑竿?我才不坐那玩意儿。
简宁回头瞥了一眼那被几个内侍抬得晃晃悠悠的滑竿。
既是登山,自然用走的才有意思。
谁说我累了,我还要第一个到山顶呢。
说完,遂提起裙角全力向山顶冲刺。
可不过攀了几级台阶,便又恢复了先前那老牛拉破车一般的速度。
没办法,这公主的身子也忒娇贵了点。
房子陵自始至终都落在众人身后。
此时却突然三两步赶到佳人身边,伸手道:云姬,走吧。
干嘛?你不是想得第一嘛。
我领着你。
如何?……哦……某人愣了一愣,小手随即扯住房子陵的衣袖。
一定要超过前方那两人!得令!少顷,便见简宁站在山顶的望天台上向陆续抵达的霍青、皇甫倩等人一一挥手致意,口中还道:各位辛苦啦。
继而又朝房子陵翘起大拇指,半颂半讽道:表哥,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房子陵折扇轻摇,笑道:这叫养精蓄锐,后来居上。
皇甫倩自然不高兴,脚没落地就不停地抱怨起来。
霍家表哥,我叫你快些,你为什么还是慢吞吞的?连子陵表哥都比不过。
还有子陵表哥你,明明说自己没力气背不动人家,可刚刚瞧你拉着云姬走得那么利落,分明是骗我嘛。
你们三个联合起来欺负我。
我回去一定要告诉母后!霍青仿佛没听见似的,放下了皇甫倩便退到石阶边坐下。
倒是简宁上前安慰道:小倩,真抱歉。
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谁先到谁后到。
下次我让你哦。
这下皇甫倩更气了,嗔道:有什么了不起!这山我年年爬,年年第一。
你是南边小地方来的,我让你好咯。
房子陵随即接道:小倩说得对!来者是客,如此才彰显我朝胸怀博大,有容人之量。
至于你表哥我,年年都是垫底,故今年也想尝尝这第一的滋味。
呵呵!皇甫倩终是小孩心性,被人这么一夸倒不怎么生气了,遂向房子陵撒娇道:子陵表哥,那下次你背我。
房子陵忙抱拳道:遵命!倩宁公主。
见皇甫倩乐了,他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和云姬,你们两人的脾性还真有几分相似。
我像她?谁和她像!见她二人异口同声,房子陵更打趣道:看看,还说不像?常言道:‘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为何你们两人一见面,反倒闹个没完?怪哉!怪哉!好啊,表哥。
你说什么?狼狈为奸?小倩,我们一起收拾他。
如何?好主意!竟敢说本公主臭?反了你了!上!啊——表妹们饶命啊!看来我又吃饱撑得了。
救命啊——望天台上一片欢声笑语,却只一人蹙眉独坐。
这真是:芳心难测,悔不该当初男儿意气;壮志豪情,终不敌红颜一笑一颦。
西风吹水,丽日高悬。
望天台上,佳人临风而立。
凝目远眺,郊外秀嶂叠峙,田畴交错,溪流纵横。
茅屋村舍甚至农人耕牛都历历在目。
俯瞰城内,整个大都城犹如巨大的棋盘。
民居、市场、官邸、寺庙依次分布,对称有致、井然有序。
朱雀大街似利剑贯穿全城,经玄武桥直抵皇城。
桥下的青龙河碧波涤荡,如玉带般将九重宫阙环绕。
真是如在画中啊。
简宁张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你已看了小半个时辰了。
真有那么美吗?于一旁石桌边就坐的皇甫倩道。
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觉得?你不是说我小地方来的嘛。
少见多怪呗。
简宁说着,亦回身至石桌边落座。
不过比起大都城,我更喜欢郊外的景色,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那一块块方格太齐整了,人都仿佛被捆住了手脚。
原来知音在此。
云姬,你竟和我想的一样啊。
在座的房子陵不禁叹道。
来,薄酒一杯。
我敬你。
好啊。
简宁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光喝酒多没意思。
不如我们推牌九吧。
输了的罚酒三杯,再出个应景的节目。
如何?皇甫倩随即吩咐侍女在桌上铺上软缎、摆好骨牌。
你这丫头到哪儿都忘不了这一手。
好,就陪你玩一会儿。
房子陵说着,捋臂挽袖地便准备大战一场。
简宁仅在电视上见过别人玩,自己哪里会,忙道:你们两个玩吧。
我可不会。
皇甫倩兴致正高。
听了简宁之言,撒娇道:怎么不会?上次你不还送了我一副骨牌。
人少了不好玩。
来嘛。
房子陵也道:无妨,我教你就是了。
不知你们南昭如何,在金鹏后宫有两样玩意儿可是人人都会。
简宁好奇道:哪两样?该不会玩骨牌也算一样吧。
房子陵答:说对了。
马吊、骨牌算一样。
还有一样便是吃酒。
宫里的女人可个个都是海量。
是嘛。
简宁心道:也难怪了。
都是寂寞惹得祸。
遂笑道:好吧。
那我就入乡随俗。
可皇甫倩还嫌人少,又懒得再差人去请那帮夫人,便冲坐在石阶上的霍青嚷道:霍家表哥,你也一起来吧。
霍青刚要回绝,却见佳人似笑似嗔地正看自己,一时倒犹豫起来。
随后却听简宁道:小倩,别为难霍将军。
当值期间喝酒打牌,成何体统?我们自个儿玩就是了。
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是最正经不过的。
可霍青听得佳人说起,心头却是别样滋味。
遂起身行了个礼,婉拒道:初云公主说的极是。
末将公务在身,不敢从命。
多谢倩宁公主好意。
说完,便坐下来看她三人玩起了骨牌。
哈哈!四二配么丁,至尊宝。
通杀!你们两个输了。
小倩的牌为什么每次都那么好?表哥,你会不会教啊?自己输了不算,还老害我。
好好好,这副赖我。
下一副包你稳赢。
整整一个时辰了。
男人心里早从醋瓶打翻到了醋缸。
明明只是极平常的一抿嘴、一瞪眼,可那人儿做来总觉带着几分妩媚。
看在眼里,不是撒娇也是撒娇。
房子陵更时常凑到她近旁,一会儿耳语几句,一会儿又手把手地帮着看牌出牌。
两人有说有笑,有商有量,要输一块儿输,要罚一道罚。
思忖间,那边简宁和房子陵已喝完了三杯罚酒。
抬头一看,佳人红粉满面竟已有了几分醉意。
无心听房子陵吟诵的秋叶风霜之句,霍青一心只注视心爱之人。
但见她身儿微颤,几步移到琴案后坐定。
微醉之际,更是风情毕露、明艳绝伦,直看得人神魂颠倒。
只听简宁道:方才已弹了两首曲子了。
应景的诗,但凡会的都吟得差不多了。
若再受罚,我可只有喝酒了。
皇甫倩嚷道:少罗嗦!呆会儿加倍罚酒便是。
愿赌服输,快快再弹一曲给大爷们乐乐。
简宁确实醉了,听了这话竟不气恼,还道:承蒙不弃,小女子索性说个典故再弹一曲,就当买一送一预支下一局的惩罚了。
房子陵忙道:云姬,你何以知道下局会输?我说一定赢!霍青心道:如你这般只顾占她便宜,心思何曾放在牌上。
又如何会赢?(某沙:俺家宁宁的便宜你占得还少啊!)接着,佳人徐徐说道:我此刻说的呀可是‘枫叶传情诗为媒’的故事。
话说从前有个学士叫于佑。
一日他在宫墙外漫步。
当时正是万木飘零,秋风萧瑟之时。
见御沟里片片红叶漂浮,他随手从水中拾起一片红叶。
不料红叶上竟有题诗一首。
那诗我没记错的话,该是这四句。
‘流水何太急,深宫尽日闲。
殷勤谢红叶,好去到人间。
’于是,于佑一时兴起也找来了一片枫叶题上诗,将它置于御沟之中。
后来皇帝放宫女三千出宫嫁人。
宫女韩氏便嫁给了于佑。
新婚之夜,两人各自拿出红叶,相对惊叹而泣。
原来那日于佑捡到的红叶上的诗,竟是韩氏所题。
而于佑的那片红叶也恰好被韩氏捡到。
你们说这是不是缘,妙不可言?皇甫倩不禁道:真是天意啊!是真事?还是杜撰的?简宁道:总之我相信是真的。
房子陵道:为何从未听过。
是发生在南昭吗?简宁嗔道:哎呀!管它在哪里,总之是确有其事就对了。
哪一朝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说完,白了房子陵一眼。
房子陵一乐,忙道:好好好。
就当真的好了。
不是说要唱曲嘛,请吧。
这还差不多。
简宁嫣然一笑,自言自语道:等我想想唱词。
记得昨日我曾将它写在一片落叶上的。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鞠花开,鞠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待简宁一曲唱罢,房子陵等人纷纷鼓掌叫好。
霍青原本郁闷晦涩的心情竟一下子豁然开朗,心中更道:既是天意,那我决不放弃!作者有话要说:1.这首歌叫《一帘风月》是按李煜《长相思》的词谱的曲。
蔡幸娟唱的,满好听的。
大大不妨听一听。
2.那个枫叶传情的故事发生在唐僖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