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出了事,我杀了你!霍青疯了,双眼赤红,揪住房子陵的袍子吼道。
我该死!她若有不测,我自会陪她。
房子陵鬓发凌乱,神情沮丧,显已濒临崩溃边缘。
一个时辰前,简宁失踪了。
房子陵驾着马车从巷子里出来,除了看见地上那包点心外,佳人和小猫都不见了。
发了疯似地在周围巷子里寻了一遍又一遍,又挨个店家一一询问,可都说没看见。
是啊!谁会去注意一个普通的书童。
房子陵直想掐死自己。
为什么要放小丫头单独呆着?她人生地不熟的。
若是被歹人捉去,若是被发现了女人身,若是被人看见了容貌……房子陵不敢再往下想,驾车没命地往回赶。
或许她一时兴起,想吓唬我;或许我言语不当,她恼了;一个人先回了公主府也说不定。
一路上,房子陵不停地安慰自己。
尽管他明白,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现在怎么办?公主究竟上哪里去了。
阿奴哭得如同泪人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霍青面前。
将军,您一定要救公主!奴婢求您了!阿奴,别这样。
将军自然会竭尽全力的。
绿珠亦是满眼含泪,连拉带拽地将阿奴扶了下去。
此时,李勇进来报道:启禀将军,人马俱已到齐。
按您吩咐,一律便装。
霍青道:马上出发。
先从西市寻起,务必仔细。
若发现踪迹,即刻上报。
说完,同李勇一起出了绛云轩。
我也去。
房子陵追出来道。
你留下!霍青命令道:想想如何告知长公主和驸马吧。
只怕瞒不住,上头迟早会知道。
府中诸事全赖房大人周全。
房子陵略一忖度,点头道:我明白。
嗯霍青转身离去,心中暗道:云姬,等着我!我不许你有事!屋里黑漆漆的,没有一扇窗户。
身下的木板床咯吱作响。
被褥的味道实在难闻,大概是发了霉。
简宁背靠着墙,抱膝而坐。
刚醒来没多久,下过一次床,被桌椅磕到好几回,才摸到门。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拍了几十下也没人答应。
简宁明白,自己十有八九是被人绑架了。
没人会绑架一个书童,应该是冲着云姬来的。
也许和上次偷袭营地的是同一伙人。
简宁心里一阵阵发虚。
这是她到这个时空以来,第一次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生命的个体是脆弱的。
脱去身份这层外衣,简宁此刻不过是个柔弱的女人,生死皆掌握在别人手中。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表哥他们一定急坏了。
霍青应该正带着御林军在四处找我吧。
正当胡思乱想之际,屋外传来了零乱的脚步声。
有人启锁开了门,跟着几个人依次进了屋。
桌上的油灯被点亮。
一共是六个男人。
四个站在门边,短打劲装,长相粗豪,应该是手下的喽罗。
而正主是站在屋子中央的两个人。
一个裹着厚重的黑色裘皮袍子,身量魁伟,风帽压得极底,看不清长相。
另一个身穿灰色棉袍,三十岁上下,矮胖,右边脸颊上有一颗大大的黑痣。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简宁将发了霉的被子裹在身上,仿佛这样更安全一些。
是她吗?黑袍人道。
绝错不了的,您放心。
穿灰袍的胖子回道。
快放了我…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快放了我…简宁有些声嘶力竭。
那我要见识一下。
黑袍人说着,三二步走到床前。
简宁吓得直往墙角里缩,那人一触及她肩膀,就忙伸手去推挡。
一来二去间,那黑袍人没了耐性。
不想吃苦头的话,就乖乖地听话。
我不想伤害你!简宁一怔,那人便捉住她胳膊。
衣袖被高高卷起,仿若白玉雕就的纤纤臂腕,于烛光下看去越发剔透晶莹。
守宫砂也因此变得格外显眼。
做得好!确实是我要的人。
黑袍人继而用拇指轻抚上那殷红的印记,喃喃道:传言确实非虚。
入宫这么久竟还没有被宠幸,不可思议!黑袍人背着光,简宁看不清他面目,只辨出他五官深邃,眸子好像是深蓝色的。
放了我!求你!简宁一把抓住黑袍人的手。
这不可能!黑袍人挣脱了,走回屋子中央。
好好看守。
明天一早上路。
今夜的大都城不比寻常。
申时未过,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城门就被统统关闭。
西市一带,大批便装武士对沿途的车马、路人进行严格的检查。
到了酉时,更是全城戒严。
御林军倾巢出动,在阔街窄巷间挨家挨户地进行地毯式搜查。
如此劳师动众,令城中百姓纷纷猜测,定是朝廷正在缉捕某个钦命要犯。
城头更鼓叠响,已至三更。
天子蜷膝坐于紫宸殿外的云石台阶上,不时将脸埋入掌中,拿拇指和中指用力按压着额头两侧的太阳穴。
这小东西终归是不安生的。
过了十几日太平日子,偏又生出这样大的乱子。
仿佛一件心仪已久的玩具,还未来得及拆封就倏然不见。
皇甫擎颓丧愤沮不已。
一出生即被立为太子。
这二十七年来,但凡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唾手可得。
女人就更不必说了。
自从十五岁与独孤柳成亲,宠眷过的妃嫔不下二三十人。
在皇甫擎看来,解纾每日繁忙公务后疲劳身心的最好方法便是沉浸在温柔乡中。
躺在那些柔软、沁香的怀抱里,就能暂时忘却烦忧。
发泄了欲望,才能更加专注国事。
爱情于一个英明的帝王是奢侈的。
唯一信赖和敬重的女子便是自己的结发妻子。
没有独孤柳的宽容、睿智,就没有后宫的安定与祥和。
去…小兔崽子…这时候来报这个…不要命啦…忽闻侍立在旁的李延福低声呵斥,皇甫擎问:何事吵闹?李延福忙上前跪在阶下,面向天子回道:皇上恕罪!没什么要紧事体。
皇甫擎道:没事你吵吵什么?难道是云姬她……不是!不是!见天子神情急切,李延福直摆手道:皇上莫急。
是南苑犬监送来了那一对松狮稚犬。
您早晨吩咐过,待它们被侍弄干净了,无论多晚都要送来给您过目的。
皇甫擎闻言,神情愈加愁黯。
叹了口气,道:那拿来朕看看吧。
是,皇上。
李延福旋即起身,朝鹄立在紫宸殿门前的内侍使了个眼色。
稍后,便有南苑犬监提着个硕大的竹篮至天子跟前。
呈上来之后,皇甫擎掀开扣在竹篮上的盖子。
李延福亲自提了绉纱宫灯立在天子身边照着。
但见两只乳白色的松狮稚犬正伏在薄被中熟睡。
这稚犬体长大小犹如婴孩一般,大大的脑袋,三角形状的小耳朵,皱起的眉心,还有黑黑的鼻头,圆滚滚的身体,端的可爱非常。
皇甫擎遂问:几个月大?犬监回道:启禀皇上,两只都是三个月出头。
皇甫擎蹙眉道:怎的如此相像?不会是一胎所生吧?犬监吓得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卑职绝不敢欺瞒皇上。
确是按照旨意,分别从两处寻来这一公一母两只稚犬。
卑职以性命担保!皇甫擎这才点了点头,道:事情办成了,本该有赏。
可惜,若早送来一日就好了。
你且带下去再好生侍养几日罢。
那犬监松了口气却不甚明了天子话中之意,直呼了几声万岁后便提着竹篮退了下去。
漏箭又移,转眼快四更了。
夜寒霜冷,朔风吹得檐下宫灯明灭跳跃不止。
见天子已在石阶上坐了良久,李延福劝道:皇上,更深露重,不如回殿里等吧。
皇甫擎遂起了身,怅然叹道:都怪朕不好,不该将她贬出宫去。
在宫里,随她混闹任性翻了天,也不至于弄到没了人影。
哎——李延福素知天子眼中只有江山,从不曾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
听了这话,不由暗想:当真是缘份到了。
即使万乘之尊,终也难逃一个情字。
便宽慰道:吉人自有天相,老奴相信公主定会平安归来。
但愿如此说着,皇甫擎负手入了紫宸殿。
才解下麑裘锦袍,便有内侍领了一名御林军校尉前来奏报。
皇甫擎也不回宝座,径直走到那校尉面前,问道:如何?可有好消息?校尉报道:启禀皇上:时至此刻,仍在全城搜检之中。
皇甫擎听罢,回身至鎏金龙纹宝座内坐定。
失望之情,溢露无疑。
那霍青将军有何奏报?校尉回道:霍将军接到密报,公主极有可能遭人掳劫,且于申时前就出了大都城。
将军已点了一队轻骑在西门集结,准备即刻出城。
皇甫擎忙道:好!飞骑传令霍青,朕许他在外全权行事,务求力保初云公主无恙归来。
沿途州县人马支援调配,一律听从霍青指挥。
另外,为保万无一失。
再派三队轻骑出其他三门沿途找寻公主下落。
是!那校尉拱手退下后,皇甫擎遂命人取来《天下州县图》展于殿内大理石地上。
脱了靴,伫足其上片刻。
皇甫擎即执杖于大燕王庭处敲击数下,自言自语道:熊虎之状,狼子野心,吾必杀之!作者有话要说:附古代时刻表:23:00 - 01:00 子时01:00 - 03:00 丑时03:00 - 05:00 寅时05:00 - 07:00 卯时07:00 - 09:00 辰时09:00 - 11:00 巳时11:00 - 13:00 午时13:00 - 15:00 未时15:00 - 17:00 申时17:00 - 19:00 酉时19:00 - 21:00 戌时21:00 - 23:00 亥时一夜等分为五更,一更也等于现在的两小时。
一更: 19:00 - 21:00二更: 21:00 - 23:00三更: 23:00 - 01:00四更: 01:00 - 03:00五更: 03:00 - 0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