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再度醒来时,已经躺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了。
烛火明丽。
打量屋内摆设,虽不奢华但雅致、齐整。
试着爬起身来,可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窗帷半掩,一轮圆月高挂中天。
从公主府出来那天是十月十二号,看今晚的月亮这么圆,应该是十五号或是十六号了。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正想着,就听外间有动静。
只见一人揭帘而入,简宁一眼便认出他就是那晚的黑袍人。
因为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今天几号?简宁又试着爬起来一次,可还是力不从心。
十月十五那人走到床边坐下,定定地看着佳人。
我以为你会大声呼喊救命。
我是想喊,可没有力气了。
今次他穿了件熟褐色锦袍,领口袖口都镶有裘绒,贵气逼人。
想来必定是大有来头。
吃点东西吧。
你一定饿了。
那人说完,从外间端来了小几放到床上。
小几上摆着几叠小菜、一大碗汤和两碗米饭。
见简宁躺着不动,便将其扶起靠坐在床头,又拿叠好的锦被垫在她身后。
好了。
吃吧。
那人做完这一切,自顾自地举筷端碗吃了起来。
和绑匪同桌吃饭,开什么国际玩笑。
简宁白了那人一眼,可架不住胃里酸水直冒,还是拿起了调羹。
空肚子那么久,应该先喝点汤,不然会胃痛。
简宁不禁有点佩服自己,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想到这个。
你的手抖得厉害,都洒光了。
那人抢过简宁手中的调羹,舀了一勺蛋花汤送到她嘴边。
简宁有点尴尬,可还是乖乖张了嘴。
汤好鲜呐!胃里顿时暖和了不少。
你究竟是什么人?要送我去哪里?我为什么会睡那么久?是不是你们给我用了麻醉剂之类的?喝下那人喂来的第二勺汤后,简宁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吃完了饭再说。
那人两三口扒完了自己碗里的饭,便作势要喂简宁。
你不怕我吃饱了逃走,或是大喊大叫?御林军一定正在各处搜查。
你们哪来那么大胆子?你…你是大燕国人,对不对?简宁隐约记起和侍女们聊天时,曾听过关于大燕国的一些传闻,其中就有说到他们国内有的人是蓝眼睛。
那上次在梁州的偷袭,毫无疑问也是你们干的咯。
你这人倒有趣。
上次害怕得像只可怜的小猫,今天话又这么多。
那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拿筷子夹了小菜送到简宁嘴边。
吃吧。
我知道你是识时务的。
他笑起来很阳光。
轮廓欧化,像是混血儿。
我自己来。
简宁接过碗筷,手儿微颤着扒起饭来。
那人在一旁帮忙喂汤、夹菜。
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倒有些诡异暧昧了。
到底要怎么处置我?就算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接过那人递来的帕子,简宁将嘴抹干净。
有没有人说过?作为一个公主,你的吃相很不好看。
那人搬走小几后,又坐回到床边。
你管我?简宁回了一句,突然想到皇甫擎。
他一定已经知道了。
不知道会不会给表哥他们惹来麻烦。
这次真是闯大祸了。
在想什么?皇甫擎?那人捻起佳人鬓边的一搓长发缠绕于指间。
你的头发很乱。
别打岔!简宁回了神,一把挡开那人的手。
你说吃完饭就告诉我的。
快说啊!到底想怎么样?自伯之东,首如飞蓬。
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那人却不紧不慢,更吟起诗来。
肚子里还有点墨水。
简宁冷哼一声。
那人并不介意,回道:吾慕诸夏之风久矣,闲来常读些汉儒经典。
既是知道何为礼仪,就不该做这鼠窃狗盗之事。
简宁终是没忍住,出言讥讽道。
那人闻言,脸色微变。
倏得捉住佳人下巴,凑过脸来道:是吗?看来我不过只学了些皮毛,那就烦劳公主今后多多教导。
简宁恨得牙根直痒,忿忿道:你找错人了!要学礼仪,就该去娶个金鹏世家大族的千金。
我不过是南蛮小国来的,身上还有一半蛮夷血统。
不配教你!云姬的母亲是南昭国内苗裔大首领的女儿,故简宁才有此一说。
你怎么知道我会娶你?莫非未卜先知?还是…已经对我有了那么点意思?那人立时捕捉到佳人言语中的不当之处,挑了挑眉,调笑道。
想得美!下辈子吧。
简宁脸上一烫,忙嗔道。
Stupid!真是说话不经大恼。
谁知那人更乐了。
今生还没过呢,你倒要和我窨约来世了。
你!简宁又气又急,抡起粉拳就要朝那人身上捣去。
可一想,这不成了打情骂俏了。
忙缩回手,平复了心绪,正色道:放了我吧,求你。
不必再求了。
那人亦随之肃容道:我慕容熹想要的,就一定要弄到手!慕容熹?简宁乍听之下,吃惊不小。
大燕的皇储不就叫慕容熹。
你是……不错!慕容熹道:我要带你回王庭,娶你做王妃。
将来你会成为大燕的皇后,继而成为这整个天下的皇后。
疯子!你一定是疯了!简宁再有想象力,也万万料不到慕容熹会说出这番话来。
我清醒得很。
慕容熹执起佳人荑手,柔声道:皇甫擎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
我还会给予你中宫之位。
只要你嫁给我,我发誓将不再娶任何其他女人。
我们鲜卑人最敬重母亲。
做我的女人,不用守那些繁文缛节。
辽阔的草原任你驰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说你有一半蛮夷血统。
那正好,我是个地道的杂种胡戎。
我的母亲是大食国人。
我的外祖母更了不得,据说有拂林血统。
我们俩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说到最后,慕容熹忍不住大笑起来。
简宁从未听过有人的笑声如此爽朗、豪迈。
受到感染,亦含笑道:你说话很有意思。
可你娶我,不过是为了这初云公主的身份。
慕容熹的脸色瞬时阴沉下来。
不错!我娶你,是为了你的身份。
但我保证会让你幸福。
你我是同一类人,不会甘于寂寞。
给我时间,我会让你爱上我。
慕容熹的坦率,令简宁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称霸中原真的那么重要吗?我讨厌打仗。
现在这样不好吗?百姓安居乐业……安居乐业?若你见到雪灾过后,草原上冻死的数以万计的牲畜。
那些奄奄一息,饿得只能啃草根的人就不会这么说了。
慕容熹不耐地打断道。
我不过想为我的人民寻个安身立命之所。
有什么错!强盗逻辑!沟通失败,简宁悻悻不已。
不说这些了。
想不想洗澡?你都快臭了。
慕容熹凑到简宁耳边闻了闻,一脸嫌恶。
哪有?简宁忙低头嗅了嗅。
我说有就有。
慕容熹拿指尖刮了下佳人的脸颊。
脸痒不痒?这黄粉敷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会不会毁了你这张脸。
糟糕!我怎么把这茬儿了给忘了。
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觉得有点痒。
简宁赶忙用手摸了摸脸。
天呐!粉干得都快裂开了。
要是过敏怎么办?会不会长皱纹呐。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
简宁也不例外。
踌躇间,慕容熹已命人在屋内的绢纱画屏后支起红漆浴桶。
待浴桶内蓄满热水,他即将佳人从床上打横抱起。
你干嘛?简宁嚷道:放我下来!抱你去洗澡啊。
怎么你不想洗吗?慕容熹不管不顾,硬是将简宁抱到了浴桶边。
…你出去…我才可以洗…否则我不洗…你快放我下来…简宁又羞又急。
我不能出去。
你是我的囚犯。
万一跑了怎么办?慕容熹一脸无赖。
更何况你身上哪一处我没看过。
这三天来已不知被我摸过多少遍了。
你竟敢……下流!无耻!简宁刹那间羞愤至极,一巴掌掴在慕容熹脸上。
眼泪跟着啪嗒、啪嗒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你没吃饱饭呐?怎么一点儿都不疼?慕容熹挨了耳光,却不生气。
不会是手下留情了吧。
你杀了我好了。
我死都不要跟你这种猥琐、龌鹾的下流胚子在一起。
某人气急败坏,拳脚并用。
在慕容熹怀里又踢又闹,就差没用上独门绝招——咬人了。
我就喜欢女人这样。
够味儿!慕容熹沐浴在佳人的拳林脚雨中,乐不可支。
直至简宁张开小嘴,要冲他颈上咬去时,才突然大吼道:慢着!我方才的话是开玩笑的。
嗯?简宁抬起头,吸了吸鼻子。
一秒钟前,她的牙距离慕容熹的颈动脉只有0.01公分。
骗你的!就你这副蓬头垢面的鬼模样,我可没兴趣。
慕容熹翻了个白眼。
真的?简宁将信将疑,抹着眼泪道:那你发誓。
须知这大燕国人虽生性不羁、凶蛮好斗但最重然诺。
从不轻易发誓。
一旦发誓,必然诚心已极,且至死都会恪守诺言。
好!我以长生天的名义起誓。
慕容熹将佳人放到浴桶边的矮凳上后,便面朝正北而立,握紧右拳贴于左胸心房处,郑重道:我慕容熹之前绝没有做过任何亵渎初云公主的事。
若有诳语,天地不容!简宁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我相信你。
慕容熹遂蹲下身平视着佳人,认真道:希望你好好考虑我的话。
只是别想着逃走,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说完,转身绕出屏风往床上一躺。
你放心洗吧。
不到成婚之日,我绝不动你。
作者有话要说:1.自伯之东,首如飞蓬。
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出自《诗经.卫风.伯兮》2.大食,阿拉伯帝国。
拂林,古罗马。
这是架空,和历史上的燕国没关系哦。
某沙胡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