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落入崖底深潭,霍青就拽着简宁向潭边的瀑布游去。
原来瀑布的巨大水幕后竟有个极其隐蔽的岩洞。
公主!醒醒!醒醒!公主!洞中,霍青拥着几近昏迷的简宁又是搓手又是拍脸。
好一会儿,佳人终于苏醒过来。
没事吧?霍青扶着简宁坐起来。
没事。
只是被吓到了。
审视四周,洞内幽暗潮湿。
借着从洞口水帘外透进来的月光,简宁勉强能辨出霍青的轮廓。
这岩洞十分隐密。
我们暂且在这儿呆上一晚。
霍青尝试自己脱下湿重的铠甲。
可那箭身穿甲而过,才一动作就牵扯到了伤口。
听男人低低地哼了一声,简宁这才忆起霍青中箭之事。
遂艰难地爬到他身后察看。
幸好有铠甲保护,箭插得不是很深。
很疼吗?现在怎么办?简宁希望自己能帮得上忙。
把箭拔出来,再敷上这药粉。
霍青从腰间的皮囊内掏出一个小瓷瓶来。
这样能行吗?简宁接过瓷瓶。
以前在武侠片里是有看过,可真的没问题吗?快点!霍青痛得疵牙咧嘴,哪里还有耐性。
那…那好吧。
简宁双手抖得厉害。
数到三,我就拔。
若是疼,你千万忍着点。
嗯一——二——三数到‘三’时,简宁握住箭身向后猛一用力。
嘶——如布帛撕裂一般的声音,箭头被生生地从皮肉里拉扯出来。
一股血箭喷射而出,有几滴正溅在简宁脸上,还是热的。
怎么样?简宁吓坏了。
做…得…好霍青的声音有气无力。
帮着卸下铠甲,简宁拉下霍青的内衫,摸索着将药粉撒在他伤口上。
霍青没有再吭一声,只是浑身肌肉紧绷,冷汗不断地从毛孔里渗出来。
简宁体察到霍青所忍受的巨痛,不知不觉中已掉下泪来。
夜里,洞内奇寒。
霍简二人原是挨肩坐着打瞌睡的。
后来实在冷得不行,简宁就在迷迷糊糊中缩进了霍青怀里。
男人半夜醒来吓了一跳。
一探佳人额头,热得烫手。
心想她如此娇弱的身子,先浸了水又要忍耐这洞中阴冷,如何禁受得住?便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嫌、尊卑之分了。
脱去人儿外裳、鞋袜,就将她揽入怀中。
一会儿暖脚,一会儿搓背,足足折腾了大半夜。
直至破晓时分,才因体力不济而昏睡过去。
等到霍青再度醒来时,天已大亮。
日光透过水帘射进洞来,周遭的一切皆笼罩于熹微朦胧之中。
刚欲吐纳腹中浊气,便觉有兰露滋香直沁心脾。
低头一看,原来佳人仍躺在自己怀中。
霍青遂暗笑自己糊涂,一个大活人抱在手里竟浑然不觉。
探了探人儿额头,湿漉漉的。
上苍庇佑!总算捂出些汗来,额头已不似先前那般火烫了。
可安心之余,男人又不免尴尬局促。
原来因为受伤敷药的缘故,霍青不得已打着赤膊。
而简宁身上亦仅着亵衣、底裙。
两人相拥而卧,肢体交缠,汗液濡染,情状颇为旖旎缠绵。
霍青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子,自然会联想到那行云布雨之事。
更何况怀中之人乃天下第一美人。
饶是柳下惠重生,怕也难以坐怀不乱。
不敢再耽搁,霍青忙小心抱了简宁起身。
取了地上已半干的衣物,便替人儿一一穿好。
整理妥当后,才又一同靠岩壁而坐。
期间,男人肩背处不断有疼痛袭来。
一坐定,霍青伸右臂到伤口上一摸,只觉温热潮湿。
拿手指蘸了放到眼前一看,果然是血迹。
遂取出瓷瓶,欲给自己上药。
刚拔了木塞,却听佳人道:我来!霍青一怔,将瓷瓶递了过去。
他平日是何等冷竣、镇定之人。
即使两军阵前、生死一线,亦是面不改色。
此刻却不由脸热心虚,好似做了什么不轨之事被人当场捉住一般。
公主何时醒的?就…在…刚刚简宁手上停了一停,心中暗道:真是木头脑袋!直接叫醒我就好啦。
谁要你替我穿衣服?其实简宁在霍青替她穿衣之际就已醒了。
只是怕突然醒来弄得两人更加尴尬,才不得已装睡。
方才瞄到霍青指上的鲜血,知他一番动作牵扯到了伤口。
心下一急,才会脱口而出,自告奋勇要求帮忙。
好了!上完药,简宁又往伤口处轻轻吹着气。
还疼吗?不…不疼。
霍青不由缩了缩脖颈。
这些伤都是从战场上得来的?昨晚上黑不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
简宁这时才发现男人后背上除了这箭伤外,还有大大小小多处伤痕。
嗯星眸中掠过丝阴郁,霍青点点头,往昔金戈铁马的场面即跃然眼前。
你一定杀过很多人吧?简宁一面说一面从裙摆上撕下两寸见宽的布条,充作绷带。
兵者,凶器也。
沉默片刻,霍青回道。
糟糕!简宁一听,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稍一斟酌,劝慰道:昔日佛祖舍身饲虎,始成大道。
今日将军为免生民涂炭,百姓沦为刍狗,才沾了这一手的鲜血。
即使杀人如蓺,亦可无愧于心。
霍青闻言,自是心绪难平。
话说这止血药粉确有奇效。
不多时,伤口又再度凝合。
简宁遂用自制的绷带,仔细替霍青包扎好伤口。
男人的内衫上虽沾了血迹,但聊胜于无。
简宁取过,帮着霍青穿上。
一番忙碌后,两人才第一次聊起了昨晚营地被袭之事。
简宁问:袭击营地和追赶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人?霍青道:不清楚。
寻常马贼当不至有如此胆量。
此事或者与大燕国有关。
希望是我多虑了。
简宁道:你的意思是——他们袭击和亲营地,破坏两国联姻,是想达到瓦解南昭与金鹏结盟的目的。
之后再威逼南昭臣服,这样既能获得财力上的支持,又可以在南线对金鹏形成合围。
一举两得!霍青赞赏道:不错!近几十年来,随着大燕国国力渐盛,其国主日益显露出问鼎中原、称霸天下的野心。
大燕铁骑更频频滋扰金鹏西部边境,两国之间摩擦不断。
大燕国也曾有意与南昭结盟,但被拒绝。
故霍简二人做此猜想,当属情理之中。
简宁又问:那接下来怎么办?霍青道:我们即刻起程。
从此地越山麓、入潼关,若无枝节,只须三天就能抵达范阳。
范阳直属京畿,有重兵把守,到那儿就安全了。
简宁道:好。
一切就按将军所言。
岩洞外,晨光如炬,立时驱散了身上寒意。
踩在布满鹅卵石的浅滩上,简宁见这水潭嵌在幽谷底部,周遭全是悬崖峭壁、灌木荆棘,便问道:我们如何出去?霍青道:跟我来。
随即领简宁走到一处岩壁前。
只见那岩壁前生长着几株茂盛的灌木,枝叶顺着岩壁盘结而上,足有一丈来高。
简宁问:这里有出路?霍青不答,举剑便砍。
一通披荆斩棘后,简宁看见灌木丛后的岩石上竟有一道两尺见宽、一人多高的狭缝。
狭缝尽头有强光射来,分明是通往外界之路。
难怪你知道瀑布后有个岩洞呢。
原来一切尽在掌握!简宁兴奋不已。
地上湿滑。
跟着我。
霍青还剑入鞘,率先走入狭缝中。
嗯简宁点点头,伸手握住霍青的大手。
霍青回头,与佳人相视而笑。
此中真意,非旁人能够体会。
出了狭缝,如天地初开,豁然明朗。
跋行于逶迤曲折的山麓,简宁渐渐体力不支。
霍青遂不顾伤痛,将她打横抱起。
一人承受两人之重,山路又格外泥泞,霍青的步履自然艰难。
几经跋涉,两人终于幸运地在渺无人烟的深山里发现了一间蓬屋。
朝屋内喊了几声,无人应答。
霍青踢开虚掩的大门,抱着简宁走了进去。
屋子很小,只有两间,收拾得倒干净。
将简宁放到卧房陈旧的木床上,霍青在一旁的木柜里翻找起来。
简宁忙道:没经主人家同意,我们不该不问自取。
霍青不理会,将找到的一套干净衣物放到佳人面前。
快换上!此刻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随后替自己也拿了一套,便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简宁一想:也对!又不是出来旅游,还管这么多?遂将自己所戴的一对翡翠耳坠摘下来,塞在床头的山枕下。
这应该够买许多套衣服了。
将身上的裙褂、亵衣一一除下,右臂上硬币大小的守宫砂赫然在目。
简宁轻抚着,想起以前在书上看过守宫砂的做法。
说是用一种壁虎拿七斤朱砂喂它。
待它变成赤红色后,剁碎捣成赤泥。
再将这赤泥点在处女胳膊上。
只要不发生性关系,那印记就会伴随一生。
这玩意儿大概也是这样弄出来的。
对于性,简宁的态度是两情相悦、灵肉结合。
她反对迂腐的处女膜情节,也不屑为了性而性,单纯的动物一般的交媾。
她虽性格开朗,过去时常与人打闹玩笑、约会拍拖,但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
二十岁了,连初吻的经验都还没有。
换上粗布衣裳,简宁下床将窗户推开。
屋子虽说简陋,但窗外风景极美。
依山傍水、林木掩映,颇有陶渊明笔下采菊东篱下,幽然见南山的意境。
窗下有张条桌,上头搁了面铜镜、一把篦子和几根木簪。
坐到条桌前,简宁动手将长发梳成马尾盘成发髻,又拿了根木簪固定。
镜中的容颜虽然憔悴,但仍难掩绝世风华。
走到厨房,霍青正在灶台边忙活。
男人身材高大,这家主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极不合适。
好好的长裤成了七分裤,斜襟布衫裹在身上更是紧紧巴巴,再差一点就要绷开了。
光看背影还真像个乡巴佬。
要帮忙吗?不用。
你等着吃吧。
找到些面粉,够煎两个饼的。
好吧。
简宁也不客气,往灶台上一坐,眼巴巴地看着霍青生火、和面、擀饼。
简宁学什么都快,惟独在厨艺上缺乏天赋。
刚上大学时,曾上过一段时间的烹饪学校。
可学了几个月,除了寿司、拌饭、蛋炒饭、炒面这类最简单的,连一个像样的菜式都没学会。
不过她吃东西倒也不挑,只要是好吃的,一概乐于尝试。
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
瞧着锅里渐成金黄色的面饼,简宁偷偷咽了下口水。
我当过伙头兵。
霍青又往饼上刷了些菜油。
不是吧。
你爹可是太尉大人呐!简宁不自觉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胃。
好饿!霍家每个男儿从军都须自普通兵士做起。
霍青将面饼翻了个个,立时传来了嗞嗞声。
了不起,了不起。
应了两句,简宁的心思已全在那煎饼上了。
还有多久才能吃啊?很快!霍青来回翻动着面饼。
你刚刚也说很快。
简宁没了耐性,索性走出屋子。
眺望四周,不远处的山坡上开满了白色的野花。
原来是雏菊。
摘下一朵闻了闻,有股阳光的味道。
简宁回头望向小屋,徐徐炊烟升起,一派安逸闲适。
将身躯埋入花海,天空竟是从未见过的蓝。
如果能在这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过上隐居的日子应该也不错吧。
简宁深深地吸了口山里的空气。
快趁热吃。
霍青走过来坐下,将金黄油亮的煎饼奉上。
谢谢!简宁起身,倚靠住霍青蜷起的膝头,咋巴着小嘴吃了起来。
霍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见佳人吃得津津有味,也跟着大嚼大咽一番。
你的手艺真不赖!咽下最后一口,简宁夸赞道。
就在刚才,她生出种错觉。
仿佛回到了过去,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日上午,坐在自家花园的大树下,同家人共进早餐。
多谢公主夸奖。
不过您该先擦一下嘴。
霍青微笑道。
是吗?简宁伸出舌尖一舔,果然嘴角、唇边都是油渍。
刚想拿帕子擦干净,又有些不服气。
转过身来,盯着霍青的嘴角。
你也是啊。
还说我!有吗?霍青拿手背擦了擦嘴。
我说有就有!简宁强辩道,一下子将毫无防备的男人扑倒在地。
这举动很幼稚,简宁知道,她是故意的。
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抓住些什么。
实在是厌倦了。
明明是喜欢对方的,却要装做什么都没发生。
霍青搦住人儿纤腰,示意认输。
好吧。
你说有就有。
快起来!可简宁揪住他衣襟不放。
别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我不懂公主的意思。
你懂!你懂!人生第一次告白,简宁尴尬地想哭。
果不其然,眼泪立刻簌簌地流了下来。
这眼泪就是那滴水穿石的最后一颗水珠,霍青投降了。
三个月来苦心经营的防线,从见到那抹身影起就开始修筑的防线。
一瞬间,全线崩塌。
啊!简宁低叫一声,因为霍青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红着脸,注视着男人清亮的眸子。
佳人脸上混合着青涩与诱惑,让人绝无抗拒的可能。
霍青一只手托在她脑后,缓缓低下头去。
樱唇轻颤着,吻就落了下来。
只一舔,便乖乖松了牙关。
颌膛的每一寸都被一一舔过,直至鼻腔里充斥着男人的味道。
那是种混合阳光和青草的独特气味。
唇一分开,简宁赶紧吸了一口气。
心跳得好快!可男人的唇舌又立刻发动第二轮攻势。
这回舌尖被缠住,不停地吸吮逗弄。
佳人熏然承受,将初次的亲吻毫无保留地献给这个男人。
伸出手臂,搂住霍青的脖颈,简宁心中默默祈求:不要停止!就让时间在此刻凝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