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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小年 (中)

2025-03-30 08:22:13

臭小子!混说什么!皇甫静再度出手,暴栗命中。

你表妹可是皇上亲自上门迎娶的。

至今没上封号,就是怕委屈了她。

别拿你那破事儿和她扯到一块儿。

母亲大人,您下手也太狠了吧。

房子陵摸着脑门,皱眉蹙额,样子甚是滑稽。

简宁在一旁穷笑个不停,口中安慰道:表哥,要想抱得美人归,这点苦头总是要吃的。

你索性就让姑姑多揍几下。

说不定等她气顺了,一切就好商量了。

房子陵垂头掩面,忿懑不已。

小丫头,居然笑得出来。

为了你,我吃的苦头还少啊?没的商量!皇甫静又道:多少名门闺秀等着当我们房家的长媳呢。

绿珠人再好,这门第出身摆在那儿,将来如何服众?如何治理一大家子?我可不想咱们房家被别人笑话。

说什么千挑万选的,竟然选了这样一个没来历、没身份的儿媳。

静仪公主的态度,简宁之前已料到了几分,便道:姑姑,绿珠哪里是没来历的。

她崔氏虽然不算名门望族,但也是世代书香、门第清高。

房家的老祖宗不也是普通的读书人吗?要不是昔日跟随太祖皇帝一道打下这江山,成就了驷马高门,还不是一样猫在哪个小地方困顿度日。

她家里头不好,我求皇上提拔提拔还不成吗?皇甫静摇了摇头。

就算赐了她家里人官爵,只这一代,有何根基可言?不似暴发户一般,反而落人口实。

说她因伺候过你,靠了你的裙带关系,才攀上这位子。

于你,于房家,于皇室,都无体面可言。

这番话说得不无道理,简宁没法反驳,只好另辟蹊径。

可姑姑,小门小户自有它的好处。

您若允了这桩婚事,绿珠必定会对您感恩戴德。

以后过了门,还不任您驱策,打从心底里孝顺您。

那些豪门千金纵然贤惠,总归娇身惯养,搞不好任性、刁蛮也不一定呢……任性、刁蛮?皇甫静笑着打断道:小丫头,你当人人都像你呀。

佳人嘟了嘟嘴,陪笑道:姑姑,您等我把话说完嘛。

现下许多权贵豪门都想同您攀亲,虽说两强联合是好事,可也存着弊端不是?选了这个,得罪了那个,选了那个,得罪了这个。

倒不如这个坏人由我来当,就说我做的媒,求皇上将绿珠许配给表哥。

这样一来,你们不就谁都不得罪了。

简宁所陈的最后一项理由,确实入了些皇甫静的耳。

可她寻思了片刻,仍坚持道:我们房家富贵已极,并不稀罕别家的资财、势力。

归根究底,不过‘体面’二字。

绿珠是绝计不行的。

我是看在小丫头你的面子上,要是换了旁人,她连我们房家的门都休想进。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简宁这边是没了辙。

她看向房子陵,希冀他能有所作为。

房子陵张了口,还没发出声音,皇甫静的两只眼睛已瞪了过去。

臭小子!少罗嗦!你的心思当我不知道,偏给你娶个厉害的。

叫你再出去鬼混!面面相觑,两头吃瘪,房简二人一齐败下阵来。

此时,绿珠领着两名侍女从长乐宫回来了。

她素来最怕狗的,从不料理这类差事。

可主子今日特地命自己跑这一趟。

绿珠心思细密,便猜着了几分。

来回的路上,已想好了一会儿在静仪公主跟前的应答。

果然,皇甫静没了赏狗的兴致,打发简宁与房子陵到外头玩憩片刻,只留下绿珠一人在寝殿内问话。

按下绿珠、皇甫静这头不表,单说房简二人一前一后步入书房。

简宁抱着皮皮,回头见房子陵单臂夹着另一只松狮稚犬,不禁笑道:表哥,你温柔点嘛。

我们咪咪是女孩家,你这样太粗鲁啦。

要像抱婴儿一样抱它才行。

房子陵心里正憋屈呢,哪里管这个,索性将咪咪冲地上一抛,任由犬儿汪、汪了两声往四处撒欢去了。

简宁跺了跺脚,白了他一眼。

你小心点呀。

它还小,跌坏了怎么办?姑姑不答应让绿珠作正房,咱们再想办法就是了。

房子陵叹了口气,走至书案后,一屁股将自己扔坐在圈椅内。

紫檀木的椅子,咚地重重砸在云石地上。

他臀部的旧伤口刺痛了一下,心里也如同被针扎了一般。

你这个花花公子也有今日。

简宁走过来,倚靠在书案边。

表哥,你总算尝到情为何物了吧?房子陵哼笑道:是啊,尝到了。

他盯着她臂弯里的稚犬,看着它拿鼻子在她的双峰间闻来嗅去,一双小爪子在上头左右攀爬。

给我抱抱。

房子陵将手径直伸到人儿胸前。

只差半厘,他的指尖便碰着她了。

简宁没防备,心下一跳,忙把皮皮塞到他手里。

小心点!不许再往地上掼。

房子陵抬起头,正瞥见一抹慌乱从人儿的水眸中掠过。

弹指间,简宁恢复了镇定。

方才你和绿珠在这里做什么?房子陵一只手架住犬儿的脖颈,一只手抚摩它的背脊。

闲聊罢了。

她将你的新作拿与我看了,词句果然清雅。

只是那曲谱,我不认得。

简宁戏噱道:真的吗?就只这些?房子陵懒得分辩,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还能有什么?你表哥我识得轻重,知道场合。

表哥,看来你真的喜欢上绿珠了。

简宁耸身往书案上一坐,一副学究的口吻。

不然我回回在你面前提到她,你就发脾气。

喜怒无常,就是喜欢上一个人的征兆呀。

房子陵将皮皮放回到佳人腿上,定定地看着她。

之前我在你面前也没少发脾气。

照此说法,我该早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简宁抿起嘴,两颊的梨涡显现出来,忽深忽浅,甜腻地笑了。

你又胡说!那怎么能相提并论?你是我哥耶!上回我问你,你自己说会喜欢我才怪。

是啊!才怪!房子陵跟着笑了。

他笑起来也有一双梨涡,只是更深些。

不晓得姑姑会不会为难绿珠?真有点担心呢。

担心什么?若这一关都过不了,如何进我家的门?简宁听了这话,又觉得房子陵有些无情,好象这件事情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或者他对绿珠有把握呢。

绿珠人聪明,又懂得人情世故,应该能应付得来。

简宁暗暗地想。

我见着霍青了,进宫门的时候。

还有三日前,为了争一名歌伎,诗社的人险些同他的手下打起来。

哦……他居然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伎寨?他是男人,你指望他为你守一辈子。

哼!他才不像你咧。

简宁嘴面上顶了回去,心里却不舒服。

自己有什么立场来要求别人?霍青一辈子不结婚可以,难道一辈子都要禁欲?对于男人而言,性和爱不是可以分开的吗?简宁这样安慰自己。

他的心是我的,这一点最重要。

嗯?怎么少了一角?房子陵端起书案上的一方翡翠砚台。

那是佳人婚礼前夕,他所送的贺礼。

简宁道:这个呀。

都要怪皮皮。

前几日它在这里玩,竟把这砚台从案面上给推下去了。

说着,她将犬儿举高到面前。

你呀,太淘气了。

这么好的玩意儿被你给糟蹋了。

皮皮汪汪地应了几声,仿佛是在认错。

简宁咯咯地笑着,将手指放到它嘴边。

那可爱的小蓝舌头立刻伸出来,在佳人的尖纤玉指上舔巴个不停。

我送的东西就这样不值钱!房子陵越想越怄,少爷脾气上来了。

纂着砚台,就想往地上砸。

简宁察觉不对劲,忙松开皮皮,跳下书案来。

你做什么?快给我。

一边说,一边将砚台夺了过去。

我的东西,你别碰。

虽少了个边角,一样可以用的。

只这一句,房子陵又好了,讪笑道:不许再碰坏咯。

等下回来,我要验看的。

简宁噘嘴道:知道啦,小气鬼。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二人遂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大抵小半个时辰,绿珠终于扶着静仪公主走出了寝殿。

简宁迎上去,望她二人神色,应是谈得不错。

只见皇甫静拍了拍绿珠的荑手,和颜道:你这孩子总算明理。

这阵子忙过年。

等过了春分,你再进府。

家里头的老子娘、兄弟姊妹,我们自会照应。

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绿珠红着脸,一迭连声地称是。

简宁一听,事成了。

刚想开口,绿珠几个碎步,已跪倒在近前。

绿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公主的心意,奴婢感激不尽。

这辈子能伺候房大人,已是绿珠天大的福份。

今后只盼能尽心尽力地侍奉夫家便心满意足了。

方才的问话中,皇甫静一上来就同绿珠交代了底细。

要入房家的门,可以。

正室之位,想都别想。

绿珠对此豪不觊觎?也不尽然。

谁不想当正儿八经的主子?这正房奶奶同姨娘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绿珠明白,她的身份是最大的障碍。

从前待字闺中,家里再潦倒,好歹是读书人家的小姐。

进了宫,当了差,深得主子的赏识又如何?左右是个奴才。

失去了淑女的身份,即便嫁得豪门,也终究上不了台面。

求主子向上头吹吹枕头风,硬讨来这正室之位?得罪了长公主,自己日后嫁过去,势微力单,苦头有的吃了。

绿珠是识时务的,她主动向皇甫静提出,甘心为妾,只求陪伴在房子陵身侧。

朝佳人一连磕了三个响头,绿珠起身退下了。

眼瞅着她纤细、瘦弱,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背影,简宁心中泛起一股无力感。

绿珠再要强,到底是古人。

这样一个大才女,竟心甘情愿地要做别人的小老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可见,形势比人强。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只能依照当前社会通行的法则来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