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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情非得以

2025-03-30 08:22:13

玉牌上的静仪二字指的正是房子陵的母亲静仪公主。

静仪长公主系先皇之妹,她的母亲也是一位和亲至金鹏的南昭公主,所以简宁才称房子陵为表哥。

表哥,你累不累?渴不渴?简宁从车内探出半个身子。

外头那么晒,到车里来坐吧。

这一日艳阳高照,天气格外好。

才行了一个时辰,人人脸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啊。

房子陵一听,立刻翻身下马,一头钻进了简宁的马车。

从范阳出发后,简宁就粘着房子陵,而房亦是个随和之人。

不到几日工夫,两人就相处得如同亲兄妹一般。

喝了水、擦了汗,房子陵摇扇道:说吧。

说什么?简宁故意装傻。

自然是那日你怎么会和霍青一道去的醉仙楼?原来是这个。

不是说了嘛。

人家在驿馆闷得发慌,这才偷偷溜出来,而他非要跟着保护,仅此而已。

是吗?可那两天霍青不是才受了罚,正在他家别院养伤吗?那个……我哪里晓得他不好好在家养着,要在大街上溜达。

倒霉才遇见他,不然也不会被你给逮住啦。

简宁硬着头皮道,临了还不拍人马屁。

表哥,你好聪明呐!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身份。

狡辩!拿扇子轻敲了记简宁的脑门,房子陵轻笑道。

表哥!简宁叫了起来。

怎么啦?敲疼了?房子陵眉心一紧。

不是啦,是我才发觉了一件事。

简宁一脸神秘。

什么事?就是……表哥,你笑起来很好看。

嘴角这里也有两个梨涡呢。

就这事?嗯!呵呵!真是活宝一个!房子陵哭笑不得。

就连坐在一旁的阿奴也忍俊不禁。

正午时分,兵士们都坐在官道两侧的树荫下休息,由厨子挨个分发干粮和清水。

自遇袭之后,霍青下令晚上扎营后方可生火做饭,其余两餐一律从简。

就连简宁也只能窝在马车里随意打发一顿。

阿奴从雕漆食盒里端出一盘盘精致的点心摆在小桌上,又将泡好的香茗注入琉璃茶盏。

公主,请用吧。

哦夹了块桂花糕正要往嘴里送,简宁突然想起什么。

撩起长裙,跳下车来。

和煦的金色透过枝叶,将一身绯红的人儿映衬得愈加娇艳。

放下手中的干粮,霍青上前道:公主有何吩咐?简宁不理他,四下张望着,口中还自言自语。

咦?上哪儿去了?说好陪我吃饭的。

霍青一听,便知她要找的是谁。

想起这几日来自己所受的冷遇,一股醋意立时涌了上来。

男人遂干咳一声,两眼冲四下一瞪。

方才还窃窃私语的兵士们立刻埋头苦吃,再不敢造次。

无视霍青,简宁径直走到副将李勇跟前。

李副将,你见到房公子了吗?李勇受宠若惊,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启禀公主:末将方才看见房公子和胡太医往那边林子去了。

是嘛。

那多谢了!说完,简宁即按李勇所指走向了那片树林。

霍青拦住了追出来的阿奴,又吩咐李勇坐阵指挥后,便也尾随佳人而去。

迈入绿荫深处,佳人正昂首插腰做茶壶状,口中还道:好啊!你们竟然……不及细想,霍青赶忙上前一探究竟。

大树下,胡太医正满手鲜血地用他那柄锋利无比的刮骨刀给一只可怜的小兔子剥皮剖腹,而房子陵则用一把书有圣上真迹的名贵折扇在生火,他的书童也帮忙不时往火堆里添加枯枝。

霍青一愣,随即喝道:你们胆敢违抗军令,私自生火造饭。

成何体统!将……将军……胡太医闻言,哆嗦着便停下了手里的活。

房子陵倒是一脸轻松,好像压根儿没听见似的。

是啊,你们太过分了!一旁的简宁也道。

见佳人帮着自己说话,霍青心头一喜。

几步上前,便欲抬脚,却听身后人儿又道:你要干嘛?将火踩灭谁让你这么做啦?走开!简宁跑上来,一把将霍青推开。

你方才不是也说过份?霍青不解道。

是啊,我是说啦。

简宁转而指向房胡二人。

表哥,你太过分了!躲在这里吃野味也不叫我一声。

还有胡太医,您就更不对了。

这野兔一只怎么够吃,最少也弄个两只嘛。

此话一出,霍青顿时脸面无光,倒把房胡二人逗得直乐。

呵呵!云姬,有你的!满脸笑意,房子陵冲佳人直竖大拇指。

来来来,见者有份!简宁随即蹲下身子,开始帮忙生火,还吩咐书童道:你去拿一坛女儿红来。

有菜没酒怎么行?快去!公主,这是违反军令的!是吗?简宁仰视将她笼罩在阴影里的伟岸身影,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

那就请将军禀告太尉大人好咯。

看他会不会也抽我几十鞭子。

你!霍青气得脸都绿了。

说到军令,小生可不是霍兄麾下的站将。

所以嘛……呵呵房子陵此刻的笑容看在霍青眼里格外刺眼,直恨不得冲上前就给上两拳。

那胡太医,您老怎么说?老夫……这个……胡太医战战兢兢,想说又怕得罪人,只好拿他那对三角眼直瞟身旁的房子陵。

房子陵随即心领神会,说道:据小生所知,胡太医虽暂时编入将军帐下,可领的却是太医院的俸禄。

是不是?老头一听,立马挺直了腰杆儿。

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一本正经道:呵呵,正是正是。

这下可好。

霍青是全无立场,一个都节制不了。

简宁眼见男人一脸郁闷,顿觉出了口心头恶气,更催促道:好啦!好啦!别罗嗦了。

胡太医,您倒是快点呀!我们可等您那兔子上架呢。

还有表哥,别偷懒!快扇!好的,公主。

胡太医冲简宁眯了眯眼,便低头继续用他那无与伦比的精湛刀法处理那只可怜的兔子。

房子陵亦卖力地扇起风来。

三人分工合作、其乐融融。

霍青没辙,只有在边上干瞪眼的份儿。

一番忙碌后,香喷喷的烤野兔终于出炉了。

公主,您先请。

胡太医将洗净的刮骨刀递了过来。

那我不客气啦。

简宁接过,割下一只肥美的兔腿闻了闻。

好香!回头见霍青站在附近的树下正看自己,便几步走到他跟前。

吃不吃?边说边将这美味送到男人嘴边。

霍青不领情,转过头将俊美的侧脸对着简宁。

真的不吃?将军受了伤,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

多谢公主好意。

违反军令之事,末将不敢从命。

真是死脑筋!霍青态度坚决,简宁难免意味索然。

这时胡太医两杯下肚,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便调侃道:公主,算了吧。

将军向来自律甚严,您就别勉强他了。

这话好似激将法。

简宁听了反倒不依不饶。

只见她背对房胡二人,冲霍青轻声道:就当是人家向你赔罪怎么样?吃一口嘛。

我发誓以后再不惹你生气了。

佳人软语相求如同撒娇,霍青一时也有些心动。

正欲妥协,可转念又想:既是有缘无份,不如早些断了想头,也免得他日筑成大错。

遂从简宁手中接过了兔腿却扔在地上,继而更用马靴狠狠踩烂。

霍青,你!刹时间,简宁脸色大变。

颜面尽失不说,更觉一片真心被人践踏至此。

鼻子一酸,又要落泪。

一旁的房胡二人方才还有说有笑,见此情景都怔住了。

谁知霍青毫无悔意,还对佳人厉声道:公主为和亲而来,就当谨言慎行、以身作则,为他人树立典范。

如此才堪当大任,也不辜负父母双亲和南昭百姓的殷殷期盼。

此乃臣的心里话,请公主恕臣直言。

这番话说得简宁是再也抑制不住,贝齿死死咬住下唇便呜呜地抽泣起来。

胡太医见状不妙,带着一口酒气就上来劝道:将军,这……这是做什么。

公主才满十六,难免小孩心性。

再说了,这本是老夫的主意。

公主也是好心。

您又何必……住口!霍青又向胡太医直斥道:私自生火造饭已是不对,行军途中还敢喝酒。

别以为年纪大又有人庇护,我就不敢以军法处置你。

真是为老不尊!哎呀!我滴天呐!胡太医一听,本就歪歪斜斜的身子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这混蛋!不要!表哥不及阻止,重重的一拳已砸在男人脸上。

鼻血淌了下来,滴在黑色的军靴上。

云姬,我们走!房子陵说着,上前牵住了简宁的手。

等等只见简宁将随身的丝帕塞进了霍青手里,哽咽道:给你,擦完就扔了。

还有,我怎么活不用你管。

放心,我不再来烦你就是。

说完,她便和房子陵一道扶着半醉的胡太医离去。

霍青呆怔片刻,将那块绣着‘云’字的丝帕藏入了怀中。

伸手擦去鼻血,又深深吐了口气后,亦健步离开了这片绿荫。

正所谓:蒹葭秋水,相失交臂,我劳如何?作者有话要说:1.蒹葭秋水,相失交臂,我劳如何?出自梁启超《新中国未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