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正屋,简宁拜见静仪公主。
纳完福,便给拉着一同坐到罗汉床上,娘儿俩挨着说话。
多日不见,人儿少不得偎在皇甫静怀里先撒上一通娇。
皇甫静膝下只房子陵一个儿子,如今大了,难免生分,好在有这么个小丫头在,嘴又甜,模样又好。
俗话道,女儿是妈妈的贴身小棉袄。
皇甫静早已将简宁视作亲生女儿一般,又见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天子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自然越看越喜欢,宠爱她已实实胜过了房子陵。
小丫头,听说打这个月起你又实行避孕啦?插科打诨完,皇甫静问起正经话来。
简宁从摆在床头小几上的果盆内拈了颗鲜红李子,一边拿在手里啃着,一边囫囵回道:姑姑消息可真灵通……不这么做,万一又有了怎么办……才把《女报》接手过来……这样的苦头,吃一次就够了……现在想想还后怕呢。
皇甫静又问:皇上怎么说?简宁吐了核,拿帕子胡乱擦了手道:他说,也是,才调养回来,等个一年半载再生第二胎不迟。
姑姑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听见我那样惨叫,吓坏了。
他自己说的。
呵呵!皇甫静摇着头叹气。
你胡闹,皇上也跟着胡闹。
他明年就三十了,连个皇储都没有。
太后万事不管,只一味地纵着你们。
哎——简宁见状,伸臂勾住她肩脖。
姑姑,您就少操这份心吧。
瞧您,保养得那么好,脸上一条褶子都没有。
万一因为担心这个而生出褶子来,那可怎么好?怪可惜了的。
说完,吧唧一口香在皇甫静脸颊上。
皇甫静笑嗔道:去你的!一嘴的糖水都揩在我脸上。
抬手一巴掌轻拂过人儿小脸。
就会哄人。
随即正色道:办《女报》毕竟是消遣,生个太子最要紧。
听见没有?简宁哦了一声,只有乖乖答应的份儿。
说完自身,某人便管起他人的闲事来,言道:姑姑,我刚刚去看表嫂……遂将玉芝心里的难处掂量着告诉了皇甫静,又将自己如何劝解的话也说了一遍。
皇甫静听着,才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唉——原来相亲那会儿我瞧她生得珠圆玉润,料定身子骨应是不错的。
谁知,竟这样娇贵。
转而问道:是她叫你来对我说的?简宁忙道:没有的事!是我见嫂嫂瘦得厉害,问起来。
她犹豫再三,才肯吐口的。
皇甫静思忖了半刻,说道:请乳母,熬燕窝粥,这些都容易。
凭她想吃什么,但凡世上有的,要什么给什么。
只是这回娘家嘛,却不大好。
她自己不也说了,没有为个害喜就回娘家的道理。
人家要笑话的,不晓得内情的,还当我们怠慢了她,叫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了呢。
可不是受委屈了吗?简宁一心想要成全玉芝,不肯死心。
略打了个腹稿,便谏言道:依我说,姑姑不如就遂了嫂嫂的心意,放她回去住上几个月吧。
等胎儿稳定了再搬回来。
一则,可以少操一份心。
她在这里,一家人不得安生。
太医一趟一趟跑了来,一会儿熬这个,一会儿煮那个。
即便这样,王尚书府上还不放心呢。
不是说,隔三岔五地就谴老嬷嬷上门来打听嘛。
索性,让嫂嫂回去住。
自家的宝贝女儿,他们岂有不尽心服侍的?二则,嫂嫂想回去又不敢说,怕惹您不高兴。
您现在大大方方地许她回去,她心里头一定感激您。
回去再同父母一说,只怕王尚书夫妇都念您的好。
两家真要好,别人想造谣诽谤也不能够。
三则,是我的一点私心。
绿珠虽不说,我也看出来嫂嫂对她没好脸色,背地里冷言冷语是一定的。
表哥只顾着自己快活,弄得两边都不好过。
不如大家分开一阵,别把怨恨往深里结了。
您听听,是不是这个理儿?皇甫静被说动了,往人儿脸上拧了一把,白了她一眼道:你这个人精!复又感慨道:那些不晓事的,只说你以色侍君,不过仗着有一副好皮囊罢了。
要我说,皇上是什么人,纵然仙女下凡,见多了也不稀奇了。
要抓住他的心,还得靠这里。
说时,冲自己眉际之末的太阳穴指了指。
对此,简宁不以为然。
因为实在想不出自己几时讨好过皇甫擎,倒是每每与他对着干,惹他生气才是真的。
殊不知,越是目空一切、自高自大、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人,他的内心越是寂寞。
当有一天来了一个能够平视他,不将他视作九五之尊,能够与他吵架斗嘴,像平常人那般相处的人的时候,他的内心便生长出了一种异样的情愫。
再加上绝世的美貌,高贵的血统,合法的婚姻,适时的分离,然后是肉体的厮磨,乃至于一个相当有威胁,够得上资格的情敌。
于是,他逃不脱她的手掌心了。
照这么说,姑姑也是靠这里,使得姑父二十五年来全心全意地敬爱着您的咯?简宁笑道。
皇甫静立时责备道:小丫头,夸了你一句,你就无法无天了!下一刻,却似回忆起了往昔,不禁浅笑道:当年驸马在新婚之夜,曾经对天盟誓,今生今世,非我莫属。
简宁听着这话,分外耳熟。
是的,记起来了。
他也曾经说过的。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在等着我吗?回过神来,简宁同静仪公主又聊了些闲话。
皇甫静命大丫鬟将佳人送的两只四个月大的松狮稚犬抱出来玩。
原来皮皮和咪咪也有第二代了。
头一胎,一共生了四只。
简宁将它们分别送给了皇甫倩和静仪公主。
正玩得高兴呢,一名丫鬟进来禀报说,少爷回府了。
只见房子陵身着官服入了正屋,先向静仪公主行了礼。
简宁因玉芝的事,心中有气,虽起身彼此见了礼,面上却是淡淡的。
静仪公主因问:还不到申时,怎么今日那么早啊?房子陵道:今日没我的课,批完学生的功课就回来了。
皇甫静道:你平日也不见得天天有课。
怎么单单今日早回来?罢了,快去换了衣裳来。
我留你表妹在这里吃晚饭,你今日也别在小院里吃了。
房子陵自然应命。
我这就去,即刻回来。
说着,目光瞥向佳人。
简宁刻意无视。
房子陵不免悻悻。
等他出去,简宁越想越气,竟觉今日若不替玉芝、绿珠二人骂上几句,出一口气,心里实在不得痛快。
遂将怀中的稚犬交予一旁丫鬟抱了,向静仪公主道:姑姑,容我失陪片刻。
我想去同表哥说几句话。
皇甫静知他兄妹二人无话不谈,甚是亲厚,料到必是为了方才所议之事,点头道:去吧。
只是好好说话,两个人别又治气。
简宁一心想着道理在自己这边,哪容得房子陵辩驳,应道:放心啦。
有些话嫂嫂不好意思说,我替她说而已。
便行了礼出来。
外间阿奴、漱霞正同两个大丫鬟坐着闲谈。
见主子疾疾出来,便要跟去。
简宁道:你们歇着吧。
我一个人行了。
便出了正屋,追房子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