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房简二人在藕荷斋里搂抱作一处。
这情景,恰好被站在窗外的绿珠看见。
原来她听小丫鬟报说,少爷回来了,便离了小院,径自往前庭迎接。
到了正屋,见阿奴、漱霞两个都在,问了大丫鬟,说是少爷往后宅去了,初云公主也跟着去了。
于是独自向静仪公主问了安。
从正屋出来,绿珠猜想房简二人多半是商量《女报》的事,既没有回院子里来,那一定去了藕荷斋。
书斋虽说毗邻荷花池,比起别处要凉快些,究竟六月的天气,便回小院现取了自己屋里乘寒冰的铜盆送去。
到了藕荷斋,因怕冒失不敢轻易敲门,便先至一旁的碧纱窗边向内觑看。
只见房子陵揽住佳人的肩膀,又是替她擦眼泪,又是言语安慰,然后两个人抱在一块儿。
想仔细听他二人说些什么,听不真切。
一时间,绿珠心中骇然,钉在窗外一动不动。
谁?谁在外面?倒是房子陵先瞥见窗户外头有个人影,立时放开了简宁。
绿珠一惊,见躲藏不住,只得应道:是我,送冰来。
房子陵心里有鬼,一听是绿珠,先就虚了。
又想发作,又怕愈描愈黑,竟不作声。
反是佳人,虽然为了霍青之事而垂泪,但对房子陵是坦荡荡的,当即应道:快进来吧。
绿珠闻言,便推了门进去,低着头,不敢以目视二人。
房子陵因道:多此一举。
不过说几句话的工夫,难道就热死了?放下吧。
绿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蹑手蹑脚地走到藤桌边,将铜盆放下。
气氛尴尬。
简宁亦知方才之举实不妥当,便拭着眼泪道:绿珠,你来得正好。
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至于被表哥给说哭了。
乃将静仪公主答应玉芝回娘家的事说与她知道。
又道:为了给你和嫂嫂出口气,我刚刚结结实实地骂了表哥几句。
谁知他恼了,竟反过来派我的不是,说我多管闲事。
房子陵一旁听着,便就坡下驴,接道:我已向你赔过礼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简宁见他会意,应道:算了。
不提也罢。
转而拉着绿珠道:走吧。
陪我去擦把脸。
把阿奴她们找来,我得换身衣裳。
若是让姑姑看见,又说我们治气。
绿珠眼瞅着佳人话语伶俐,并无半分虚怯之色,对那番说辞已然信了七分。
再暗暗打量房子陵,他额角冒汗,脸膛微红,却分明是在心虚。
倏忽间,以往种种逐一涌上心头。
无论佳人那方面是何种情形,房子陵喜欢她,该是毫无疑问的。
人人都说我与公主身形酷肖,莫非……绿珠如梦初醒,一下子明白过来。
愤恨也好,无奈也罢,姑且按下绿珠那头不表,仍说简宁。
她知悉霍青与楚岫的事,心情绝好不了。
吃晚饭的时候,话不多,胃口亦大减。
静仪公主只当她为了身量苗条,刻意减少进食,便劝说已经恢复得大半,不可饿坏了身子。
简宁无法,硬逼着自己咽下小半碗粳米饭。
至于平时最喜欢的百啖不厌的酱兔肉,此时嚼在嘴里,竟是淡而无味。
回到宫中,已近初更。
沐浴梳洗毕,佳人歪在绣榻上。
一时教养嬷嬷抱着小公主奉召而来。
简宁接过皇甫珏,两个半月大的宝宝已经会笑了,一见到妈妈就咧开嘴直乐。
侍立在旁的乳母、嬷嬷都啧啧称奇,说是小公主只有见到亲娘的面,方肯笑一笑。
换作别人,是怎么逗也不肯笑的。
真的吗?你认得妈妈?简宁因往宝宝粉颊上亲了一口。
皇甫珏似乎听懂了,适时地眨巴一下眼睛。
宝宝!简宁不禁湿了眼眶,一股强烈的近乎于爱情的悸动感觉在胸腔中弥漫开来。
什么忧愁烦恼,一古脑儿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下一刻,宝宝突然哇哇大哭。
简宁手足无措,哄了两下,不见停下来,只得交还给嬷嬷抱。
哦——是小公主饿了。
嬷嬷经验老到,随即唤一名乳母上前,将宝宝交予她抱去喂奶。
简宁忙道:今日就在这儿喂吧。
坐在我身边。
我想看看。
教养嬷嬷冲乳母点了点头,那生得白净、秀气的少妇便向佳人略微屈膝纳了个福后,抱着宝宝坐到了绣榻上。
宝宝一含着乳头,便停止了哭泣。
看她吃得那么香,简宁问:听嬷嬷说,刚给孩子喂奶的时候会很疼,真的吗?乳母轻拍着宝宝的后背,低着头道:回娘娘的话,可不是吗?这上头都是血泡,疼得了不得。
说完,抱着宝宝换到另一侧臂弯,捧起丰硕洁白的乳房,将另一只乳头送到她嘴边。
乳母嘴里说着疼,神态却极安详,甚至称得上幸福。
简宁心中生出一丝嫉妒。
怎么拍奶嗝,让我试试吧。
一等喂完了奶,便迫不及待地从乳母手中将宝宝抱到自己怀里。
一手托住宝宝的小肉屁股,一手托住宝宝的脖颈,小心地让她直立起来,再使她的小脑袋搁在自己肩头,然后将手握成空心拳头在她背上由下向上轻轻拍着。
简宁是个好学生,一学就会了。
不一刻,宝宝连着打了两个嗝。
等她睡着了,嬷嬷便抱她回了孺子室。
简宁心想:下一胎,我要自己喂奶。
公主,妥娘做了一碗虾丸鸡皮汤,还下了面,您吃点吧。
要不然夜里该饿了。
阿奴领着侍女抬着食盒入了寝殿。
好啊,吃一点。
是有些饿了。
简宁又有了胃口。
失去霍青又如何?我有宝宝,有皇甫擎,还有《女报》,已经足够富有。
人不能太贪心了,不是吗?吃过面,佳人着绣袍在院中散步。
自从立志减肥,便养成了习惯。
每日晚饭过后,必要散食。
原先是可为可不为的,现在除非下大雨,即便飘些小雨,也依旧愿意自己撑着油伞在庭院中徘徊。
想不想坐秋千,我推你。
二更将近,天子姗姗来迟。
简宁迎上去,皇甫擎便环住她腰际,拿手臂一量。
嗯——又瘦些了。
简宁道:哪里有瘦?刚刚才称过,重了二两。
皇甫擎蹙眉道:是吗?说时,将佳人抱离地面,向上掂了两掂。
简宁笑个不停,一把勾住天子脖颈,二人便接起吻来。
吻罢,简宁问皇甫擎吃过晚饭没有,皇甫擎说在紫宸殿里与几位大臣一道吃的。
原来自入汛以来,整个五月江南一带暴雨成灾,江河水位猛涨。
尤其新安江沿线堤坝多处发生险情。
经工部下辖河道衙门组织民夫全力抢修,仍有几处决口,导致数县被淹,灾民达三十万。
如今朝廷正忙于赈灾一事。
调运粮食,扑灭瘟疫,抚恤灾民,桩桩件件,刻不容缓。
玩了一会儿秋千,二人一同回寝殿。
沐浴后,皇甫擎躺到佳人身边。
简宁命阿奴端上莲子羹来,自己接过先尝了两口,方拿调羹舀了喂进天子嘴中。
皇甫擎吃着,笑道:今日怎么这样乖?简宁白了他一眼道:对你好,你倒嫌东嫌西的。
我是瞧你近来辛苦嘛。
皇甫擎听了,心情愉悦。
简宁趁这当口,便将下两期《女报》要为江南洪灾发行特刊,举行义卖的事告诉了一遍。
皇甫擎点头称许。
简宁又道:我和柳姐姐还商量,下月初七正是《女报》发行一周年。
不如办个募捐晚宴,仍像创刊仪式的时候那样把大都城里的太太、小姐们都请来。
有钱出钱,有物出物,宫里再筹些衣物、被褥,一并交户部送去。
你说好不好?皇甫擎侧目道:你们都商量好了?简宁道:已经拟了名单,过两日就准备发帖子。
皇甫擎没好气道:那还问我做什么?简宁知天子是在玩笑,并非真的生气,便伏到他身上,拿牙齿咬开寝衣前襟,舔着那如玉的胸膛,又以纤指撮弄两颗嫣红茱萸,嗲声道:你该多抽空活动活动。
瞧,皮肤比我还白呢。
皇甫擎给挑起了火,便搂着人儿要行那事。
简宁偏停下来,正色道:晚宴的事,你先答应了。
皇甫擎骂一句小妖精,只得应允。
简宁又道:只许一回。
你近来太累了,要多多保养才行。
皇甫擎笑道:等你来了月信,朕才保养不迟。
说完,一翻身将人儿压在身下。
绮罗丛中,自是一派旖旎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