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惊道:咦?你居然晓得他是泰王爷我不是。
墨予可怜巴巴地瞅着我,我抽动一下嘴角:公主,你绑的这位,是你未来驸马符小侯的小书童。
公主的脸皱了皱,偏头看墨予:我说怎么一脸不中用,原来是随主子。
当时街上只有他还有个人样,来不及挑,随便就拎过来了。
墨予抽着鼻子又挣扎了两下,我说:既然是自己人,放了罢。
公主的脸再皱一皱:放?放了他今晚上拿什么等飞天蝙蝠。
好容易抓的,不能放。
他是符卿书的小书童怎么了,想做我的驸马,还不兴我使使他的书童?挺有道理。
我搓着下巴看墨予,跟公主陪笑脸:那好歹打个商量,把绳子解了。
大热天拿麻绳捆着怪可怜。
多找几个人看着,跑不了。
公主沉吟犹豫了一下,头微微点了点:好罢,手一挥,指点那几个仆役打扮的人,你们就在这个前厅里看住了他,脚上的绳子别解,栓在柱子上。
我笑脸赔得深了点,栓桌腿上罢,坐椅子吃饭也方便。
墨予苦着脸,我只当没看见。
可怜见的,现在受一点罪,等你家小侯爷做了驸马一定大大赏你。
等墨予缩在了小圆凳上坐着,一只脚连上了桌腿,我向公主道:公主,等中午十二哥请你吃好的。
你带了宫女没有?让她们服侍你先到后面去歇一歇。
公主两个小酒窝忽闪忽闪的:我倒不累,十二哥你喊我永寿就好。
扇子在手里摇啊摇,十二哥,你带我去看看府里的那十几个人好不好。
其他的要都是方才见的那两个这般的模样,我早知道也不会抓这么个东西来。
眼角的余光一瞥墨予。
小丫头真不好办。
我挥着袖子扇风:那先到后面去凉快,我看看人都在不在。
总算哄动了小公主,我在门厅外看到小顺,嘱咐他跟着宫女们安顿公主歇息,小顺听见公主两个字顿时双目灼灼,小公主带来的几个宫女都是水灵灵的可人儿,小顺嘴咧得像个石榴,巴巴结结去了,便宜了这小子。
我拉过同样缩在门边瞧热闹的小全,压低嗓子问:符小侯呢?小全手向内院比,小的刚才看见,王爷进前厅后小侯爷折到后面去了。
我转过前厅,远远倒看见了十九公子晨风,说:小侯爷在南观亭与裴公子喝茶。
居然是和裴其宣。
我问:苏公子呢,我先找他有事情商量。
晨风公子指了方向,我说:你也一处来罢,人多,主意也多。
拉了同行。
一路上又拣了个惜楚公子,迎头又碰见暮琴公子,小王爷的左楚右秦凑了个齐全。
八公子暮秦是小王爷一十九位里面进门最冤枉的一个。
某一天小王爷带着惜楚公子与苏二爷喝酒,苏行止说若有个叫秦的凑做一对,泰王爷可以朝秦暮楚。
小王爷忽然想起京城某勾栏似乎有个琴师叫暮秦,立刻着人抢进来,当天晚上一边搂了一个向苏二爷炫耀,成了一段左楚右秦的佳话。
可惜小王爷不知道,楚与秦固然是一对,三与八凑在一处更般配。
苏公子正在听忠叔汇报工作,见我与三位公子一道出现,神色里略带了些诧异,点头让忠叔先走。
其他三人坐了,我没坐的工夫,来回走动搓手:现在在庄内的那个是永寿公主,绑了符小侯的小书童说要等飞天蝙蝠,看架势见不到人绝对会接着折腾。
正好符卿书同我一处过来了。
只有今天晚上让符小侯扮成飞天蝙蝠救人,大家陪着公主演一出戏。
其他三位公子面面相觑,苏公子说:只要让公主晓得飞天蝙蝠就是符小侯爷便成了,可是么?还是衍之聪明,一猜即透。
我拉把椅子在苏衍之身边坐下:关键是要符小侯救人的时候无意中撞见公主,公主要无意中发现飞天蝙蝠就是符卿书,然后大家皆大欢喜,我们也能从此过安稳日子。
不然公主闹起来,今后别想过安生。
惜楚道:从院子里调几个家丁安排了,今晚上做戏没甚大难处。
晨风也道:只要诓得住公主带的人,那位公主好办。
两位公子都说不难,老子的信心越发牢固。
一直皱着眉头听的暮秦公子忽然抬头,恍然道:方才在前厅里对裴公子…的那位,原来是扮男装的公主!拐过弯了,可喜可贺。
我拳头往掌心一砸:好,下午如此安排妥当。
符小侯帮过我许多回,今天当我这个做兄弟的还他一次礼。
让公主心甘情愿进了他怀里,大家都开心。
应该进展的顺当。
苏衍之轻描淡写地笑道:只要符小侯爷自己愿意。
衍之说话,一向正戳在点子上。
从符小侯刚才瞧见公主就逃之夭夭来看,符小侯是怕尴尬。
卿书小侯爷是个死要脸面的,肚子里喜欢面上也不会说。
要他晚上穿件夜行衣在院子里兜个圈子哄公主比让忠叔爬树还难。
果然,符卿书在南观亭里僵着脸说:主意有趣,诸位去陪公主唱大戏罢。
我这就去请公主殿下放了墨予。
既然有公主这样的贵客,在下也不方便多打扰,先别过了。
说得老子莫名的火气直升上来,幸亏老子还对情节进行了调整,只说让他用飞天蝙蝠的造型转一圈再退场死了公主的心,没敢讲实情是扮成飞天蝙蝠勾引公主投怀送抱:符老弟,你说这话还当不当我是兄弟!现在墨予在公主手里,直说要她放一定不放。
只要你晚上转个圈子,墨予也放了,公主也暂时安生了,方便又容易,多好。
符卿书冷笑:暂时安生。
倘若她再绑个人,我还陪她唱一出?裴其宣拿杯盖拨着杯里的浮叶笑吟吟地坐在一边。
我转到符卿书旁边的石墩上坐下,额头的肌肉挤得酸痛:我说符老弟,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变通。
且顾眼下的当儿,还管什么以后?只要,我不放心,又四处望了望。
裴其宣悠悠插了句:四周没人。
我压低声音,只要今天把公主哄回宫里去,她还能不能再偷跑出来都未必。
裴其宣吹了吹茶水,下次她再绑人,只要绑了没干系的人,便随她折腾是了。
我说:正是这个道理。
符卿书阴着脸:琢磨的挺周详。
我拿扇子敲石桌,诚恳地看符卿书:符老弟,只将就一晚上,不然好容易请你来一趟,咱哥俩连顿安生酒都喝不上。
符卿书转脸动了动嘴角:我看你是想图个自己方便安生,才想怎么个歪法子罢。
切,这年头做好人难啊。
我没奈何说:是是是,其实是我想少些麻烦,请符大侠千万给个面子,算兄弟求你。
符卿书方才松了颜色,嘴边含了那么千分之零点五的笑意:若是你求我帮忙,我便应了。
佛祖爷爷,总算摆平了。
裴其宣远远望着亭外道:一条路像是小顺,一条路是小全,都跑过来不晓得为什么事情。
我拿手撑住额头,爷爷嗳,可别再有什么事情!先扎进亭子的是小顺,跟着是小全。
两个人都是衣裳透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两个人一起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禀王爷,我瞧着小全喘得比较厉害,便对小顺道:你先说。
小顺吞了两口长气:王爷,公主千岁要小的火速过来问您一声。
十几位公子都在一处么,她等着瞧呢。
小丫头居然还记挂着这件事情。
符卿书嘴角向下弯了弯,笑了。
我看了看裴其宣,干笑:等下去告诉公主,就说……就说~~~裴其宣拨着茶杯盖斜看着我,我就说底下愣说不出东西来,干咳了一声:小全你有什么事先说。
小全正在用袖子抹脸,放下胳膊诚惶诚恐地道:禀王爷,仁王千岁来了,与孙将军还有宫里的侍卫大人正在前厅。
乖乖,都凑到一处了。
我弹弹额头起身:仁王应该是来接公主的。
符老弟你就别出面了。
裴其宣道:符小侯爷不嫌弃,其宣权且暂做招待。
其宣看来已经消火了,我小感动了:其宣,便先麻烦你招呼下符老弟,四处逛逛吃吃西瓜,别热着了。
裴其宣一双含笑的眼看看我:放心罢,定招呼好符小侯爷。
符卿书淡淡道:多劳裴公子了。
我顶着太阳到前厅,黑压压一屋子人分外躁热。
墨予的绳子已经松了,缩在门边的角落里。
我悄悄向后指了指,墨予会意,贴着墙根绕出门了。
仁王放下半块西瓜撑开扇子站起来:老七,永寿那丫头在你庄上罢。
我点头:在沉香榭歇着呢。
仁王道:方才厅里的那个人是那丫头绑的罢,荒唐。
我听说泰王爷又抓了人,便想着是这丫头干下的事情,一定是跑你别庄来了。
可把你折腾坏了罢。
我真心实意地说:没有,当真没有。
仁王扇子向身边左一点:这位是内廷侍卫李统领。
右一点,御林军骠骑营少将孙飞虎。
李统领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汉子,瘦小精悍。
孙将军至多二十五六,相貌堂堂威武彪悍,甚投我意气。
厮见完毕仁王道:这次是来带永寿回宫。
太后和太妃等着见人,不能拖延。
带着李统领直往沉香榭,我与孙将军跟着。
沉香榭建在湖面上,石礅做基,全檀香木料,熏脑子的香。
四面的都是镂花的门窗,拉风又凉快。
小公主正在吃梨子,侍侯的宫女一个削皮的两个打扇子的,一个都没浪费。
小公主端出任性脾气,死活不走:这次见不到飞天蝙蝠,再不回去。
五哥,我前厅绑的那个人你没放罢?仁王说:放了,你再胡闹五哥可真生气了。
赶紧同我回去。
方才听说你好绑不绑,绑的正是你未来驸马的小书童,这就说明个缘份,你与安国府的符小侯姻缘天注定。
小公主扁嘴:啐,不是为了飞天蝙蝠我绑他?我管那安国侯的草包天定地定人定的,今天晚上飞天蝙蝠一定来,见不着他我不走。
任仁王哄李统领劝,只不松口。
小姑娘就这么被他们惯出来的。
最后连孙将军都憋红了脸轻声细语说了一句:请公主回宫罢,皇上太后都惦记着呢。
公主把眼睛眨了两眨,孙飞虎?皇兄不是提拔你进御林军当什么骠骑少将了么?怎么你也来了?仁王说:皇兄命李统领来找你的时候正好孙将军也在,顺口就捎上他了。
公主切了一声:我还当你犯了事情,又被贬回来做护卫了哩。
孙将军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哥们,涨红了一张脸,汗珠子水一样往下滴,傻笑了一声低头不说话了。
仁王扇着凉风:这样罢,五哥就依你一回。
缓到明天,今天晚上飞天蝙蝠若来了再说,若不来,你就乖乖跟着五哥回宫。
成不成?小公主眨巴了两下眼睛:万一飞天蝙蝠今天没工夫要明天才来……仁王扇子一合,晃了晃:再不能还价了。
公主咬咬嘴点头:好!今天晚上没来我跟你回宫。
不过眼珠子在转,老子很怀疑这句话的水份。
整个一下午折腾掉老子半条命,公主一拨仁王一拨符小侯一拨三路人马驻扎在府上,三路人马还不能见面。
我应付着公主仁王逛园子,还要偷空去望一望符卿书。
幸亏有苏公子陪着符卿书下棋,打发了一下午。
墨予不晓得藏在哪里不露面,公主寻他不着大发了一顿脾气,幸亏老子稳定住她的军心:跑了正好。
你想,如果飞天蝙蝠来了,救了他,碍着一个人你也不好同他说话。
只要他晚上来,没人反比有人好。
公主眉开眼笑,十二哥,你说的对。
我背着符卿书,交代惜楚公子:在园子四周布置上人,只西南角假山那里留空,让符小侯转个圈子从那里走,再折回后院,就说我拜托他了,多谢。
我再背着仁王交代公主:刚刚我已经吩咐手下,在在园子四周布置上人,只西南角假山那里留空。
飞天蝙蝠若来了,逼他从那里走。
你就躲在假山后面。
公主开心的两眼闪闪发亮:谢谢十二哥。
叫得直甜到人心里去。
我再背着公主同仁王商议:三哥,你带的人同家丁一道四周埋伏了,能不能只西南角假山那里留空?万一飞天蝙蝠真来了,从那里就让他走罢。
好歹这人也是个侠士。
也没道理拿他。
仁王说:也是,就这么办罢。
如果捉了,永寿更要闹腾了。
终于,入夜了。
我都不知道别庄原来这么多家丁,黑压压站了一院子,四下散开埋伏。
仁王与李统领蹲在草丛里做督军,公主在假山后躲好,我给暗中待命的晨风公子点个头,再去同与仁王和李统领蹲草丛。
一蹲下就有个蚊子趴在胳膊上,隔着袖子狠狠一口。
跟着后颈又挨了一嘴,一搓一手血。
仁王一面拿扇子拍腿一面说:动静小点,别惊动了飞贼。
永寿呢?我说:我让她在屋子里看消息。
怎么不见孙将军?仁王道:飞虎的功夫好,我让他暗中埋伏待命,以备不测。
我在袍角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别被孙将军撞见了假山后的公主。
清淡的月光下一道黑影从空中瞬间掠过轻轻落上屋顶,李统领低声道:来了。
草丛里的家丁侍卫敲了一声盆底,蜂拥而起。
我捏着汗追着看那黑影几起几落,渐渐向西南角去了。
假山后的墙头张了网,只留了角门可行。
符卿书一定要走地面,正好方便公主拦截。
然后就看造化了。
夜风起,依稀有点凉。
老子停了脚,站在院子里自顾自地笑了两声,符卿书,老子这个哥们当的够地道罢。
小公主若晓得你是飞天蝙蝠一定粘上你一心一意绝不松手。
符卿书这三个字的好处她也自能晓得。
大戏开台也有散场,家丁侍卫在院子里乱了一阵收工。
我迎头碰见孙将军,一道去前厅,仁王皱着眉头站着,小公主站在仁王身边抽抽噎噎正在哭,小脸上还有几个蚊子咬出的红包。
抬眼看见我,扑过来抓住我的袖子,哇得一声,抽泣的更厉害了。
老子最不能见女孩子哭,手脚不晓得该如何摆放:怎么回事?别哭,跟我说。
是不是没看见飞天蝙蝠。
小公主摇头抬起脸:~~十~~十二哥~~我拦住他了。
他,他跟我说了句他心里有人了,就~~就~~走了……呜呜呜~~~小公主用袖子捂住脸,我一阵心酸,符小侯你也忒无情了罢,公主哪里不好了?莫哭,莫哭,你瞧见飞天蝙蝠的脸了么?公主摇头,是了,老子忘记了,三更半夜黑灯瞎火面对面都看不清楚脸,何况符小侯可能还蒙了半张脸。
仁王敲着扇子说:既然流水无情正好你也收了心,跟五哥回宫乖乖嫁你的驸马罢。
小公主抬起头,抽了抽鼻子:才没有流水无情,他,他听我哭了后来又折回来了,还,咬了咬嘴唇,脸上漾起红晕,他还同我说,他其实,其实心里那个人就是我,他,喜欢我,只是不敢说。
后来有人跑过来,他就走了。
说让我乖乖回宫,他以后一定一直瞧着我。
好好待我。
他,他说他喜欢我,他居然喜欢我。
我~~呜呜~~~~好开心~~呜呜呜呜~~仁王带着公主和李统领孙将军连夜赶回皇宫去了。
我送走一堆人,居然有种猢狲散尽的空虚。
裴其宣不晓得何时靠在前庭的廊柱边对我一笑:总算可以清静了。
我叹气向内院走,裴其宣悠悠道:那位小书童还在下房里安排着。
符小侯爷说他有些累,安排客房歇下了。
我也去洗涮洗涮睡了。
第二天大早,我转了两个圈子,方才让小顺领我去客房,却在半路碰见苏衍之。
我踌躇着道:不知道符小侯起来了没?苏公子望着我道:符小侯爷天刚亮就带着墨予告辞回去了。
从那天后我没再碰见过符小侯,也一直没去府上找他。
在别庄歇到七月初,天渐渐转的不多热了才回王府。
京城的消息倒一直都没间断,公主回宫十天后,皇帝正式下圣旨把永寿公主许配给安国府的小侯爷符卿书。
八月二十八过门。
老子帮兄弟一场总算功有所成,有了个欢喜结果。
进了八月,一眼望过去就是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