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如今是谁不要脸,大白天的像过街老鼠一般蒙着面呢?段怡说着,冲着那陈鹤清挑了挑眉,我连陈氏江山都拿了,区区小钱,有何不敢?陈鹤清勃然大怒:你!还愣著作甚?给我杀!天下竟是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段怡瞧着他早已经没有了在锦城时那副伪装贵公子的样子,亦是唏嘘不已。
昨夜她得了重宝,心情大好,想着若是那崔子更晓得了,怕不是要眼红成兔子。
祈郎中更是要寻了一万个借口,嘟嘟嚷嚷个没完。
倒是不如,她便大方一回。
她段怡吃下的肚的金银,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这银子她舍不得送,陈鹤清的狗命,她可是十分舍得!左右当年,她同陈鹤清,同郑王一脉,那是新仇旧恨,不报不舒坦。
段怡不慌不忙的瞧着那陈鹤清手底下的精锐,猛扑了上来,她将手中长枪朝天一松,懒洋洋地喊道,崔叔叔莫不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还要我去抱你下马车不成?段怡的话音一落,那原本坐着郑铎家眷的马车,陡然打开了门,崔子更从中一跃而出。
紧接着,那黑漆漆的大箱笼,齐刷刷的嘭的掀开了来。
提剑朝着段怡刺去的陈鹤清见状,瞬间大骇,只见那箱笼里头,一个接一个的玄应军,鱼贯而出。
那么一个箱子里头,竟是塞了好几个壮汉!陈鹤清抿了抿嘴,大惊失色,中计了,快走!他一嚷嚷着,却见段怡的长枪,已经到了他的跟前,往哪里走?那驴打滚儿我还没有瞧够,你怎地就走?当年在锦城的时候,欠了我的债,可是还没有还呢!没有人告诉你么?我段怡睚眦必报,往前数十几年,日日都在人家坟头上,斩草除根。
陈鹤清武功本来就不济,当年在剑南道的时候,已经不是段怡的对手。
虽然都是当主帅,可他多半在中军营帐中指挥,而段怡则是枪枪见血。
此消彼长之下,他愈发的不是段怡的对手。
段怡,你若是杀了我,你父亲不会原谅你的!陈鹤清一会儿便捉襟见肘,抵挡不住攻势,疯狂言语起来,你一早知晓我会来劫财,早就听崔子更勾结,帮他埋伏我。
段怡打得有些漫不经心,你莫要同我说话,我怕我一分心,没有控制好力道,本来只用一根小手指的,万一多用了一根,将你一下子碾死了,那就无趣了!陈鹤清一口气憋在胸口,这是藐视,藐视!我为何知晓你会来?你当然会来啊!狗急跳墙,你已经走投无路了,只有拿走这批宝物,方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段思贤对你忠心耿耿,不可能半分消息没有透露给你。
你即是知晓那东西藏在京都,像是苍蝇盯上了肉一般,又岂舍得离去?你要围杀我。
不能离京都太近,太近崔子更的大军一下子就闻风赶来。
又不能离京都太远,因为过了蓝田关,便是我山南东道。
到时候我归了家,随随便便段家军,都将你摁死。
于是最好的设伏地方,便是在这里。
再往前去,便是蓝田关了。
段怡说着,抽空用小手指比划了一二,虽然你开动了你这么大的小脑筋,可架不住我一根睫毛都能神机妙算啊!段怡说着,顿了顿,又道,我若不杀你,我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段怡手中长枪凌厉了几分,猛地朝着那陈鹤清的喉咙刺去,陈鹤清慌忙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他就一一滚,不慎滚到了那官道旁的田间去了,溅起了一摊泥水。
段怡皱了皱眉头,手中动作不慢半分,余光却是瞟着那玄应军从箱笼里出来,不由得羡慕不已。
瞅瞅,瞅瞅!人家军中个个都是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的帅气小军爷,都能够在箱笼里玩叠罗汉了,不像他们段家军,装一个大汉进去,那都盖不上盖子!这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将天下所有莽汉都送到她军中来了!她想着,收回了心神,朝着那陈鹤清刺去。
陈鹤清整个人摇摇欲坠,他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在那田地间往后退,又是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眼瞅着段怡的长枪如同跗骨之蛆,又跟了上来。
陈鹤清大惊失色,再朝后退,却是不想撞到温热之上,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记闷哼声。
那陈鹤清脑子中灵光一闪,瞬间大喜,他转过身去,将那赵石一推,一把揪住了地上的孩童,将手中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童子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陈鹤清面带喜色,喊道,都给我住手,都给我住手,不然我杀了他!段怡,你不是自诩有德之人么,你若是过来,我便杀了这孩子。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这孩子若是死了,那就是你害的!还有崔子更,你放我离开,我便饶了这臭小子一命!成王败寇!你们已经拿了天下了,为何还要取我性命?我是郑王唯一的子嗣,这条路不是我选的,是他们架着我上的!我一出生,就要复兴郑王府,你们以为是我想的吗?凭什么杀我?凭什么逼我!那陈鹤清说着,激动了起来,脸上系着蒙面巾一下落了下来,露出了他一张惨白惨白的脸。
他的手一抖,剑往后了几分,那小童的脖子,一下人见了红。
段怡瞧着,冲着那陈鹤清淡淡的说道,我劝你小心点,万一将你这挡箭牌割了,你就没有筹码了。
陈鹤清一听,忙低头看了过去,慌慌张张的松开了一些。
那童子疼得不行,却是不敢再吭声,像是一个木头一般,僵硬的立在那里,小声抽泣着。
段怡瞧着,冲着想要冲上去的赵石轻轻摇了摇,她的眼睛眨了眨,对着陈鹤清笑道,当真是不要脸面了,我可真为你那些手下不值得,若是叫他们得胜了,你怕不是又是另外一番说辞了。
怎地,赢了就是你英明神武,输了就怪手下群魔乱舞?段怡说着,一脸惊喜,押中韵脚有没有?那陈鹤清刚要说话,就感觉脖间一凉,他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余光朝着身旁看去。
他方才回过神来,段怡不停的同他说话,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好叫刺客下手。
陈鹤清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唤道,谷雨。
第三八零章 不打仗了玄应军的人瞧着,都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神色有些凝重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大白天的活见了鬼!在那陈鹤清的身后,不知道何时,竟是站了一个黑衣少年,他并没有蒙着面,兜帽下头,露出了白皙的下巴同好看的脸,看上去像是胎质细腻的瓷器一般。
任谁瞧见了,不得夸赞上一句,谁家的公子哥儿,养得可真是精细。
可那美少年手上,握着一把黑黝黝的,看着十分不起眼的匕首,如今太阳已经升起,可那匕首像是能吸光一般,半分不像寻常刀剑,如今镜子一般反光。
谷雨手一抽,陈鹤清脖间的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了那被他挟持着的小童身上。
小童大叫一声,吓晕了过去。
旁边的赵石,慌慌张张上前,一把搂住了他,他不敢做声,像是瞧见了洪水猛兽一般,一脚将那陈鹤清的剑踹开了些。
然后抱着儿子跌跌撞撞的便滚到了旁边的田地里,缩成一团匍匐在那,再也不敢动弹了。
陈鹤清在京都一战之中,大败溃逃。
如今跟在他身边的人,多半都是当初那群脚上绣着金波的郑王暗部。
段思贤从前是暗部大统领,而谷雨是他的嫡传弟子,有不少人都识得他。
谷雨!其中一个黑衣人悲愤出声,你这是背叛段统领!你杀了郑王唯一血脉,坏了我们的大业,叛徒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谷雨静静地站在那里,从袖笼里取出了一方白帕子,认真的擦了擦匕首上沾着的血。
师父在的时候,我报师父教养大恩,我只听师父的;郑王是谁,你们都见过么?我没有见过。
我谷雨只有一个主公,那便是段怡。
他说着,轻轻一扔,那带着血的白帕子,落在了陈鹤清的脸上。
谷雨垂眸看去,至于他,师父很喜欢他,所以我送他去见师父了。
陈鹤清的部下们听着这话,心头皆是一颤,紧接着便瞧见那谷雨一抬头,冲着他们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师父还喜欢你们谁呢?那头敌军心有戚戚,皆是被谷雨这副变态模样,吓了一大跳。
这边段怡已经心花怒放,笑成了一朵花!谷雨好啊!咳咳,段怡正准备上前,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
她好奇的转过身去,只见崔子更递过来了一块硕大的牛肉干,未拿在手中,便能够闻到一股子花椒味儿,段怡眼睛一亮,接了过来。
这肉干不会太干,让人宛若嚼木头一般,又不会太湿,入口便成了渣儿!关键是那股子麻椒的香味儿,她敢拍着胸脯说,任何一个蜀中人,都经不住这诱惑。
段怡咬了一口,眯了眯眼睛,还当你只做了卤牛肉,夹在馒头中吃起来香得很,没有料到,竟是还有肉干!崔子更深深地看了谷雨一眼,冲着段怡点了点头,声音轻柔了几分,做了好些,还有旁的,一会儿便有人送来了。
那陈鹤清的部下,瞧见二人旁若无人的对话,简直是悲愤欲绝。
他们对视一眼,提着手中的长剑便像是疯了一般,朝着段怡同崔子更二人猛刺了过来。
段怡嘴中叼着肉干,手中长枪猛刺过去,一下将人刺了个对穿。
那头的谷雨,瞬间消失在原地。
紧接着,又是三个黑衣人,莫名的倒地,无一例外的被割了喉。
那陈鹤清旧部一个个,皆是惊骇不已,先前说话痛骂谷雨的那个领头人,朝天悲鸣一声,那声音古怪得很,尖锐得有些刺耳。
段怡皱了皱眉头,却见谷雨收了匕首,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张了张嘴,轻轻道,一路走好。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群黑衣人却是长剑瞬间变幻了方向,猛的朝着自己扎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尸横遍野……竟是自尽了!那郑王也不知有什么好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为了一个死人,竟是连命都不要了。
段怡看着那些尸体,摇了摇头。
若是她死了,那绝对要在临终之前,死死叮嘱苏筠等人,且莫要钻了牛角尖。
死了便死了,再过十八年,她段怡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到时候再一起喝酒吃肉也不迟!谷雨脸上却是没有先前放狠话时的笑意,郑王没有什么好的!只是我们这些人,宛若行尸走肉,习惯了做这些。
若是不做,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该往哪里去。
倒是不如,继续下去好了。
他正说着,就瞧见一截肉干伸了过来,段怡便站在他面前,那根肉干已经被她掰了开来。
谷雨一愣,还没有来得及伸手。
苏筠便像个猴儿似的,直接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谷雨被他一压,险些没有栽倒在地。
哈哈,打娘胎里来,跟着段怡喝酒吃肉去!苏筠说道。
谷雨只觉得身上犹如千斤重,他余光一瞟,瞧见了一旁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却是跃跃欲试的韦猛,瞬间慌了!苏筠你跟我下来!你没有生骨头么!谷雨说着,将苏筠扯了下来,他快速的拿起了段怡手中的肉干,果断的放进了嘴中,警惕的看着韦猛。
我是个刺客!刺客!他以灵活见长,苏筠一个使枪的,身形同他差不离,尚且力大如牛,若是换了像是一座小塔一般的,抡大锤的韦猛……谷雨深信,他一扑上来,直接咔嚓一声,能把他的脖子压折了,头直接滚在地上。
段怡瞧着,乐不可支,她伸出手来,拍了拍韦猛的肩膀,轻轻一跃,到了一旁的田坎上,蹲到了那赵石父子跟前。
已经没事了,贼匪已经全部被诛杀,再也不会打仗了。
那孩子脖子上有伤,我这里有金疮药,回去给他清理一下伤口,上上药就没事了。
若是可以,回去煮些压惊安神的汤与他喝。
莫要害怕,只是官兵抓贼匪罢了。
那赵石龟缩在田间,听得段怡的话,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
眼睛不由得朝着段怡的手心看了过去,那上头有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除此之外,还有一截牛肉干。
他悄悄地抬头看向了段怡,却是不敢伸手去拿。
段怡没有多说什么,将那药瓶同牛肉干,放在了他们面前的一块干净的青石上,站了起身,朝着官道上行去。
真的不会再打仗,要天下太平了么?赵石壮起了胆子,突然问道。
段怡回过头来,冲着他笑了笑,嗯!不打了!老乡你这庄稼,种得可真好!今年应该能够过个丰收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