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出版,本章需要修改,暂时不登载于网上,请见谅:)卷五:是否依然香如故 第七十一章 一步之遥其实,在对穆容成说了治河方略的第二天早晨,我就后悔了。
这是在干什么?出宫本来是希望和他拉开距离,可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吸引他的注意?我怎么会这么冲动的说出那些话来,难道就是因为,不想看到他愁眉深锁的样子?不,不会!每当我想到这里,就强迫自己打断念头。
不要!我不要想那么多,就当自己是大意了,这个解释是我最容易接受的。
其他的,还是算了吧。
提出到悠隐庄待产是我的主意,当时我并没有要求穆容成和我一起来。
虽然他要陪着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我对此并不担心。
我想,他肯定不会一直陪我在这里呆下去。
哪有一国之君陪着个妃子长居宫外的道理。
先不说朝中言官,对于他把我单独送出宫疗养这样破例恩宠的事情,会有什么反应,单就每天大大小小的国事,就不允许他一直旅居行宫。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他一点儿离开悠隐庄的意思都没有。
每天都有专人骑快马从宫中送来需要他过目的奏章文叠,经他朱批后再送回去。
若有要紧的国事时,官员会直接招到庄里来见他。
我曾试探着问过穆容成,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劳民伤财。
我说这话的意思,实际是在暗示,他在这里呆得时间太长,该回去了。
结果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道:没想到雪儿如此体贴入微,朕心甚慰,我们明日就回宫好了。
吓得我赶紧堆起笑脸:山上的空气比宫里好太多,再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没修养要就急着赶回去,岂不是更浪费。
穆容成头都没抬,手上继续写字,嘴里平淡地说:说得也有道理,那你就好好修养待产吧。
其他的事情就少想,容易劳心伤神,对孩子不好。
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波澜不惊的侧面,忍不住暗暗咬呀切齿。
靠!你要在这儿跟我耗到什么时候?难道等到孩子生下来,再让你把我带回宫?!正在我吹胡子瞪眼生闷气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我,吓了我一跳,脸上的表情也僵在了那里,没来得及换过来。
我隐约看到他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戏谑,可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你不舒服吗?怎么神色不太好?大概、大概是晚膳太油腻了,臣妾有点胃胀气。
好不容易调整面部表情,强笑着编了个借口,然后草草行礼道,皇上,臣妾先告退歇息了。
说完,也没等他应允,就转身往外走。
我怕再呆下去,情绪穿帮得更厉害。
出了门还远远听到他在里面说:何鸿,娘娘的话听到了吗?明儿把菜都换得清淡些。
这样下去,这宫岂不是白出了?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思来想去,一刻也停不下来。
我是计划着要离开,可我不傻,而且惜命的很,知道挺着这么大个肚子,是哪儿也去不了的。
所以我想先离开皇宫,平安把孩子生完后,再伺机而动。
我在宫里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是为了让那些大臣们对我产生强烈反感。
等离宫以后,再逐渐和穆容成疏远开。
到时候即使蓝子轩有机会提出让我回宫的建议,内外的双重阻力肯定会阻止我重返皇城,我才有时间和机会安排自己真正脱身。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穆容成会把我的孩子带走,所以我一直在心里期盼自己的能生个女孩儿,这样就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可看现在这情形,穆容成是打算一直陪到我生产,这怎么能行?!在宫里还不是天天能看到他,到了这里反而日日相对,这哪有一点儿能疏远的意思!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躺得实在气闷,我一掀被子就坐了起来。
不知道穆容成是一直没睡,还是被我吵醒了,我坐起来后,他也半撑起身子,低声问我:睡不着?对!我失眠!我声音很冲,一点儿没有好声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靠过来,手抚上我的额头:不舒服吗?他的手,干燥、温暖,贴在脸上,很舒服。
我不由得攥紧了拳头,狠抓了一把锦锻被面,才把脸撇到一旁,躲开他的手:别碰我!声音很硬,可尾音却有些发颤。
他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这时,我却庆幸自己的看不清:今天怎么这么热。
一边说,一边要下床。
你要去哪儿?他拦住我问。
这床太小,睡得很闷,我换个地方。
大半夜的,别乱动了。
朕也睡不着,还有些折子没看完,总是放心不下。
说着,他起身唤来了守夜的太监。
小太监点上灯,他随便披了件外袍,就要出去。
哎!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他回过身,烛光晃动,好像他的脸也在晃动。
我低下头不看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飞快地说:皇上以后,还是批完折子再就寝的好。
晚上这么折腾,臣妾睡不好。
我必须说得快,否则,就说不出来了,因为,心里某个地方,抽疼得厉害。
他没说话,静静地站了几秒种,便转身走了。
直到他的双脚在屋里消失,我才抬起头来发呆。
既然无法疏远,那就让他讨厌好了,这样,效果一定更好。
忽然觉得这屋里寂静清冷得可怕,我叫道:来人啊!把灯给我点上!转天,我一直忐忑不安,一整天都躲着他。
结果到了晚上,回房看到的景象,让我吃惊地张大了嘴。
房里原来那张檀木雕花床,换成了一张足有三人多宽的大红木床。
这、这是....我手指着床,看着站在一旁坦然自若的穆容成,一时愣是没问出句整话来。
爱妃不是嫌睡的地方太小?朕命人换了张大床。
要是还觉得小,就再做张更大的。
不过那就要派人订做了,恐怕要等两天。
不,不用了!我赶紧说,这床够大了!多谢皇上如此为臣妾着想。
一张床而已,举手之劳,雪儿不必如此客气。
他说完,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便转身要离开。
你去哪儿?我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不对,赶紧补了一句,皇上要去哪儿?朕好像记得,有人嫌朕半夜起来处理朝事,让她睡不好。
所以朕今天要把该办的事都办完,再回来歇息。
他的语气明明平淡的可以,却勾起我强烈的罪恶感。
真是讨厌!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低头看我,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我轻咬了一下嘴唇,忽地笑了出来:其实,皇上不必如此麻烦,只要给臣妾换个房间,就不用担心,恩—互相打扰了。
一定要跟你拉开距离,因为,我怕最后让我功归一溃的,是我自己。
穆容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究竟是什么,我分辨不清。
既然如此,那朕换一间就是了。
今天爱妃应该能睡得好些了吧?他的声音没什么变化,我却莫名地觉得有些冷,硬撑着笑说:臣妾一定能睡好,多谢圣上关心。
晚上睡觉的时候,即使我把手脚都伸展开,成个大字,可仍然离床边差得很远。
我看着床顶的帐子,大声地骂了一句:This bed is fucking big!于是,从那天开始,我开始不断地制造各种麻烦。
比如,用膳时连换三次仍然不满意,只要穆容成在我旁边,我就左挑右捡,反正就是不好好吃(然后回房自己再补点心填肚皮);比如,他陪我逛花园的时候,我就嫌花太艳、嫌草太多、嫌树叶长得太密,结果花园里所有的东西全被重换了一遍后,我又说:或许还是原来的东西好些。
;再比如,晚上起来喊人,抱怨外面的蝉声太吵、蝈蝈太闹,然后一大群人在外面清理掉所有可以出声的生物。
等我睡下没半个时辰,我又爬起来大声问:怎么这么静?静得让人受不了!反正,我能想到可以捣乱的方法,我都用了。
我想让穆容成觉得我烦、觉得我讨厌、觉得受不了我,可最后,我得到的永远只有他那一千零一种表情——没表情。
他顺着我提出的的所有奇怪要求,对我的任何行为多不置一评,只是冷眼旁观。
最严重的一次,他也不过是叫来了御医给我诊脉,然后开了些镇定安神的药。
他和那些白胡子老头,对我这些日子异常的行为,得出的结论都是,恩,用现代汉语词汇表述—产前紧张综合症。
这让我觉得非常挫败,就好像我是一个演独角戏的小丑,他是我唯一要取悦的观众,却在看了我所有的表演后,毫无反应。
这样做不行,起不到任何我期待的作用。
在慎重思考了一天后,我决定改变计划:从他最重要的事情下手。
捣乱并不是不起作用,关键是在什么样的事情上捣乱。
以前那些事情没有产生影响,是因为我没有抓住重点,而穆容成的重点是什么呢?当然是国家大事了。
我开始平静下来,不再做激烈的事情,除了在他批奏章的时候,执意要陪着他。
之后就很简单了:在他每次下笔写东西时,说话。
说任何能想到的废话,比如:这个大臣的字不好看;他今天的朱墨太浓或太淡;外面天气很好,为什么总坐在屋里之类,等等等等。
这样连续几天以后,我已经能看出来,他有些受不了了。
他额头上的青筋绷起来很多次,握笔的手时紧时松。
我敢打赌,这些时候他一定非常生气。
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冲我发火,也从没有赶过我出去。
顶多在他实在难以忽略我在他耳边的声音时,沉着脸走到外面去,过一会儿,再表情平静的回来,接着,该干什么干什么。
或者,我心里明白,只是不想去想清楚?我不知道。
好吧,我承认,我是不想去想,所以,我不明白。
这天晚上,我照旧守在穆容成身边,滔滔不绝地自言自语。
在我详细跟他描述我手里的一块丝巾的时候,他停下笔,端给我一盏茶说:喝口水。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喝口水。
你说了那么长时间,肯定渴了。
他挑了挑眉道。
我接过茶盏,一时有些发呆。
他却不再看我,又低头办正事了。
我喝了一口茶,然后把它放在桌上。
看了看他英俊的侧脸,表情严肃而坚毅。
于是,我闭上了嘴,顺手拿起一本他批过的折子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问:怎么不说了?你刚才说到那丝巾颜色染得不均匀。
说这话的时候,他即没抬头,手里也没停下。
穆容成,算你厉害!可我就不信你软硬不吃!我笑了笑,轻松地说:没什么,话说的是多了些,嘴都累了,所以歇歇。
我安静了下来,一本奏章接着一本,慢慢看,可没有一个字读进眼里。
很显然,他已经解决了噪音问题,那我再这么做下去,就是白费力气。
我绞尽脑汁地想,对付这样一个永远冷静沉着,深藏不露的男人,究竟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以真正激怒他?或者,我在他的朱批上动些手脚,假传圣旨?这做法好像太过分了些,是要诛九族的。
想到九族,子轩自然而然的钻进了我的脑海。
我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有一个那样的兄长,还不如真的诛了九族算了!才走了会儿神,就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拉回了思绪。
转头一看,原来是何鸿。
他双手捧了一个红漆密封的牛皮信封,递给穆容成。
穆容成接过来,拆开看了看。
那里面是也是一份奏折。
不过用这种方法送来的,就是密折了,我以前也见过的。
他看过后,脸色没什么变化,把折子放了回去,又交还给何鸿道:拿下去吧。
我却在这时,伸手拦住了何鸿:等等,给我看看。
我以前很少看穆容成的密折。
即使好奇提过想看,若是他不同意,我也就算了。
我还是很自觉的,小事添添乱没什么,太重大的事情,若是出了问题,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但现在不一样,因为现在是我专门的捣乱时期,我要抓住一切可以让穆容成拂袖而去的机会,所以,我拦下了何鸿。
娘娘,这....何鸿为难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穆容成。
那上面没说什么,不过是臣下送来的抵报罢了,是关于河防的。
穆容成的声音,似乎比平常更淡漠。
我却嗅出了一丝不对劲,直觉上,我就觉得有问题。
因为经过这一年多来和他的接触,我觉得穆容成是个事情越重大,表现越平静的人。
可我就是想看。
我紧咬不放,伸手就想去拿,却被何鸿躲开了。
我心里暗笑,这不是给我机会发作吗?我猛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何鸿,你狗胆包天了!居然敢躲本宫?把折子给我!别这么大声喊,你就快生了,小心动了胎气。
穆容成皱起了眉头,抓住我拍在桌子上的手。
我争开他,口吻强硬地说:那就给我看看到底写了什么!穆容成犹豫了一下,便示意何鸿将东西给我。
我拿过来翻看了一下。
内容确实如穆容成所说,与河防有关,不过,讲得是发现了一个河工,猜测是葛玄峥的后人,已经扣押了起来。
初审后,似乎他不知道什么,但为周全着想,建议彻底解决。
请圣上裁定。
下款写的是严柏涛。
我把折子放回到桌上,穆容成随手把它收回到了袋子里,摆手叫何鸿拿下去,然后对我说:朕说了,不过是与河防有关的事情。
那个葛玄峥,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否则严左相也不会专门上秘折来。
他是谁?我有些迟疑的问。
这个人的名字,我有些熟悉。
但并不是像以前似的,脑子里有关于这个人的以往事迹,只是单纯地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知道此人?穆容成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反问我道。
不,我只是,好像听过他的名字。
我轻声说,一边仔细回想。
或许是你听过类似的其他人名吧。
葛玄峥是前朝旧臣,你不该有印象的。
他仔细打量着我说。
我想起来了。
我的声音沉了下去,连同我的心。
顾不上注意他的眼神,因为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对这个名字耳熟。
葛玄峥,是指证我爹意图谋反的直接人证。
我抬起头,一字一句的看着穆容成说,我哥以前曾跟我提过此人,所以我有印象。
据说,他曾是严相手下的人。
我爹被赐死以后没多久,他也因为被查出贪污贿赂,而罢了职。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轻声喊:不要说,不要说。
可我的嘴却似乎不受控制,继续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严柏涛还是大皇子手下的人,说我爹谋反,反的也是他,这案子应该只和大皇子有关。
穆容成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说:你知道的,很多。
对,我还知道,穆龙成篡位那一年,你和严柏涛是举朝公认的对头,什么意见都针锋相对。
可你继位以来,最重用的人就是他。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手心微微后些潮湿。
铮臣难得。
伯卿是个值得重用的好官...他的话音未落,我就紧跟着尖锐地说:是吗?那真是要恭喜皇上了!臣妾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皇上对葛家的后人这么关心,莫非,有些陈年旧案要拿出来重审?还是,他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朕并没有一直追查葛玄峥,他的案子很普通,早在当时就结了。
所以伯卿递来的这折子,朕也有些惊讶。
穆容成声音平缓,不紧不慢。
现在我极度敏感,听完他的话,就立刻抓住重点:葛玄峥的案子,是怎么结的,他家后来怎么样了?我紧盯着他,心想,你若不敢告诉我,那就说明这案子肯定有问题让你难以启口,我自然会提出对蓝仲文谋逆一案的怀疑;或者,若是你大方说出来,我就继续从葛玄峥追问到蓝家灭门的案子,总之,最后都会绕到蓝仲文头上!穆容成的双眸,黑沉沉的,仿佛两口不见底的深井,我什么也探究不到。
我的话问完了,他一时也没回答,屋里此刻静得有些诡异,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你想知道你爹的事。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顿了顿,他又说:你一是一直心存怀疑,还是,现在拿来做借口?他的目光应了上来,与我的交织在一起。
只觉得那双眼睛似乎有着极强的穿透力,把心里深处的东西照得清清楚楚。
心里一阵发慌,嘴角发干。
哎!我突然叫了一声,因为不知为什么,肚子里小家伙踢了我一脚。
怎么了?哪儿觉得不舒服?他立刻俯下身来,神情紧张的的扶住我。
没事,孩子踢了我一下而已。
我力持镇静,缓声道,恕臣妾驽钝,不懂刚才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穆容成没再抬头看我,眼神只在我隆起的腹上打了个旋,便站了起来,转身走到窗前。
蓝雪,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什么交易?我并没有跟过去,仍然坐在龙案旁。
忽然觉得,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只要你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朕就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怎样?他微侧了身。
房里的烛光,照不到那么远,他的大半个身影,都笼罩在昏暗中。
可能是因为如此吧,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淡漠。
我咽了口唾沫,艰涩地道:皇上此话当真?金口玉言。
不论任何事情,只要我问,你都会跟我说实话?他微叹了一口气:对。
既然如此,臣妾告退!得到准确答复,我马上起身走人。
从现在开始,我会安静待产,不再多说一句。
因为,我或许真的找到,可以永远离开穆容成的理由了。
卷五:是否依然香如故 第七十二章 迷梦中的迷梦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情,莫过于孕育生命。
可能正因为如此,生命诞生的过程,就变得极其痛苦而漫长。
---------------------------------何鸿进殿的时候,正看见小太监们端着晚膳从里面撤出来。
皇上没吃?他扫了一眼,几个菜,和端进去时一个样,显然没被动过一筷子。
是啊!穆容成身边另一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小喜子,满面愁容的应到,他的圆脸已经拖成了长脸,公公,您可来了!您看怎么办,皇上一天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呀!这时,内殿又传来叫喊声,虽然因为距离很远,听不真切,但那其中隐忍着的痛苦,却是任何一个有心的人都能感觉到的。
小喜子往里面张望了一下,小声嘀咕道:哪个娘娘生孩子都没见皇上这么上心过。
他回过头来又对何鸿道:已经将近十个时辰了,皇上今天连早朝都罢了,可蓝娘娘还没生完,公公,您看会不会....话还没说完,何鸿一巴掌已经拍到了小喜子头上,把他打得弯下了腰:小兔崽子!也不怕乱说话闪了舌头!他低声喝斥道,手脚麻利点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告诉你,要是蓝主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都没好日子过!是,是!小喜子一边连声答着,以便指了指那些凉透的晚膳,那这些怎么办?总不能真让皇上饿一天哪。
你们就不会劝劝?万岁爷就说没胃口。
奴才们开始还劝两句,可后来天色越晚,圣上的脸色就越难看。
这不,已经罢了三个御医的职了。
咱们哪里还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小喜子战战兢兢的说。
何鸿想了想:这样吧,叫御茶房熬盏参茶送上来。
其他的,一会儿再说。
大殿里此刻灯火通明,七八位御医聚在一起,正在紧张的商谈着什么。
何鸿打量了一下他们,看来整个太医院都被皇上搬来了。
何鸿走到穆容成身边,轻声道:奴才照皇上的吩咐,已经让各位大人回去了,一般的事情明儿个一早再奏上来,紧急的公文暂时放在了尚书房那里,皇上什么时候....先放着吧,这些事情不急。
穆容成烦躁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何鸿。
何鸿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穆容成,又道:皇上即使担心蓝娘娘,可也要小心龙体才好。
可穆容成一直眼望着内殿的方向,看那样子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
何鸿心里暗叹了口气,眼见他要拿身旁岸几上的茶盏,赶紧手急眼快的换了一盏宫人新送来的参茶,递到他手里:皇上,您的茶凉了,奴才给您换一碗。
恩。
穆容成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刚拿开盖子抿了一口,就听见里面响起婴儿的啼哭声,伴随着一阵噪杂的脚步声,和一个女人兴奋的话语:生了生了!娘娘生了!帘子一挑,一个稳婆抱着用明黄色的襁褓从内殿走了出来,跪在穆容成跟前眉飞色舞说:恭喜皇上!娘娘生了位小龙子!穆容成的手微颤了一下,参茶溅出少许在龙袍上,何鸿赶紧掏出丝绢上前擦拭,可他却毫不在意,急忙站起身,一手托着头,一手托住身子,把那小小的包裹轻柔的接了过来。
他不大会抱孩子,尤其还是这么小的孩子,他以前从没碰过,所以不知道该用什么姿势好,又怕力道太大伤了他,只好就这么举着,像是举着个神圣的物件似的,脸上流露出无限欣喜。
那孩子本来撇着小嘴正哭,可到了他手里,就不再哭了,半睁着眼睛看他。
他在看朕,在看朕!穆容成连声对何鸿说。
恭喜皇上,终得龙子!何鸿躬身道,他强忍住笑,因为他刚刚才发现,一向严肃深沉的天启之主,居然也有笑得那么傻的时候。
殿里的的其他御医也送了口气,提心吊胆的忙了天,就怕皇上一个不高兴让他们脑袋搬家,现在总算过去了,于是也都集体跪下,恭贺穆容成喜得贵子。
可正在这个时候,碧玉从里面冲了出来,手上血红一片,焦急地冲那稳婆喊:郑姑姑,快!快来!娘娘那儿不对劲啊!殿里才缓和下来的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那姓郑的稳婆急忙进了后殿。
怎么回事?!穆容成脸色有些苍白,把孩子交给身边的宫人,不停的连声追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回皇上,娘娘怀的是双胞胎,现在还有一个孩子没生下来!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宫女回禀道。
---------------------------------周围一直都有乱糟糟的声音,怎么也静不下来,我真想大吼一声,叫所有的人都闭嘴,可发出的声音在喉咙里打个转就消失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虽是预料之中,但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那一种骨肉割体而出的痛吧。
一切结束之后,就只剩下累。
从没有这么累过,这两个孩子好像把我一辈子的力气全耗光了。
我连睁眼的劲儿都没有,只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迷迷蒙蒙中,我仿佛飘了起来,身体浮在半空中。
我看见自己死气沉沉的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我看见周围有很多人在跑来跑去,宫女、太监、御医,还有,守在我床边的,穆容成。
我能看见他的嘴一开一合,应该是在说话。
可奇怪的是,我听不到任何声音,刚才还觉得很吵,现在却静得吓人。
我想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但身体沉不下去,执意在空中飘荡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忽然,周围泛起一阵白雾,我在这片雾里来回乱走,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
这时,我听见一丝微弱的说话声,便循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
可没走几步,脚下一空,我一下子跌了下去。
这下让我惊骇不已,等我睁眼四处张望时,发现眼前出现两个女人,两个长相如出一辙的女人。
一个坐在红木圆凳上,一个半躺在床上,身子靠在床柱上。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这不是沈秀珠姨娘吗?那另一个,难道是我娘?哦,不,应该说,是蓝雪的母亲?正在无比诧异间,我听见坐在凳上的女人开口道:恭喜姐姐,得了个漂亮的女儿。
原来,说话的是沈秀珠,而躺在床上的则是沈秀贞。
秀珠过奖了。
沈秀贞的脸色很苍白,可能是产后不久的原因。
其实我不想生女儿的,你知道。
她的话语中充满哀愁,说完,还看了我一眼。
难道她能看见我?那么我这么大的一个人突然出现了,她们就不觉得奇怪?心里一阵狐疑,闹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知道,我当然知道。
可这大概是命吧,沈家的命,姐姐最后还是生了个女儿。
沈秀珠的话,有些嘲讽的味道。
我看了看她,与她姐姐不同,她的脸色虽然也不好,却是泛着青白色,眼窝还带有浅浅的黑影,似乎是身染大病的样子。
秀珠,你答应过我的....沈秀贞语气忧急起来,像是在恳求沈秀珠什么,可还没说完,就让沈秀珠打断了:姐姐,我真的不明白,这世界上的事情,为什么会那么不公平。
说着,她神经质的笑了一下,你看,论外貌论学识,咱们两个不都是一模一样?而且从小到大,你的功课做得还常常不如我,可怎么你我的际遇差了那么多?秀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沈秀珠忽然站了起来,身子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气愤,微微有些发抖。
沈秀贞收回看向她的目光,将萧瑟的眼神转向了窗户,她的眼框,隐隐有些泛红。
良久,她才哽咽着声音说:若我早知道你对仲文的感情,就算是死,我也会违抗爹的命令,不会嫁给他。
沈秀珠偏侧过头,不去看她姐姐,只是恨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吗?要你死,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即使如此,他自始至终喜欢的人仍然是你!说到这里,她转过头,一步跨上,来到她床前,俯身抓住她的肩膀。
我只能看见沈秀珠的侧面,却依然清楚的注意到她表情的狰狞。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所有?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你爱的,你不爱的,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只放在你身上,从没有人看到过我,没有!没有!!是啊秀珠,或许我真的该死。
沈秀贞泪如雨下,脸上有一种绝望到极点的空茫,我一直在想,咱们其实应该是一个人的,不知道老天出了什么差错,硬把咱们分成两个。
她的声音细弱,微不可闻,我偷了本该属于你的喜怒哀乐,我欠你的,也欠仲文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如果有来世....你别想用什么下辈子来逃避责任!你欠的永远也还不起,生生世世都还不清!那我该怎么办?秀珠,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沈秀贞拉住了妹妹的手,你想要我的命吗?那你拿去吧。
我已经太痛苦了,离开这个世界,也许是唯一的解脱。
你有什么值得痛苦的?沈秀珠靠近她语含讥诮地问,你有一个爱你至深的丈夫,又刚刚得到一个可爱的女儿,有什么事情值得你痛苦?莫非,让你痛苦的是另有其人?沈秀贞偏转了头,却不作声。
秀珠掐住她的下颌,把她的头硬转过来,咬牙切齿的说:我猜的没错!你心里,根本就没有仲文,你一直对那个狗皇帝难以忘情是不是?!他不是,狗皇帝。
沈秀贞垂下眼睑,却只回了这么一句。
沈秀珠突然笑了,而且笑声越来越大,她放开秀贞,捂住肚子,笑得难以自持,最后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多有意思,你喜欢的男人不要你,喜欢你的男人,你不珍惜。
我没有!沈秀贞头一次开始大声反驳秀珠,我欠仲文的,我明白他的心思,所以我一直努力做个好妻子。
我只希望雪儿的出生,能给我们一个机会....那我呢?沈秀珠平静的插嘴道,亲爱的姐姐,终于要从伤心的往事中走出来,面对希望的明天。
她可怜的妹妹,就永远的被遗忘在了角落里?秀珠,我说了,若是开始时我就知道你对仲文的心思,我一定....我才不稀罕你用剩下的东西!沈秀珠鄙夷的说。
秀贞真诚地看着她:那你告诉我,究竟你要我怎样做,才会让你好起来?咱们可以想个法子,把毒过到我身上。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沈秀珠笑得有些危险,那毒,放到婴儿身上才有用。
沈秀贞本就苍白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几近透明,她强撑从床上站起来,来到我身边,抱起了一个婴儿。
我这才发现,我旁边是一个摇篮。
秀珠,你答应过我的,不会碰她!我们早就商量好的,让沈家所有这一切,从我们这一代就结束掉!你忘了吗?沈秀贞靠在摇篮旁,急急的说完。
我当然没忘。
你看,爹不是已经死了?秀珠掩口轻笑,动作幽雅。
沈秀贞迟疑了一下,问:爹,不是身染重疾.....她说到这里,便停了口,顿了顿,也不再纠缠于此事,把话题又转回孩子身上,别的事情都无所谓,可你确实答应过,如果我真生了女儿,你不会把毒过给她的!她还那么小,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就这么把先祖的恩怨强加给她,这太不公平了。
那谁又想过这一切对我公不公平?!!沈秀珠大声怒吼出这一句,把秀贞惊得一颤,一时间,屋里沉默了下来。
吱!,一声轻微的响动,是窗轴的声音。
本来关得严丝合缝的窗户,露出了一丝缝隙。
我还没看清窗外是什么,沈秀贞已经跑了过去,一把打开窗户。
窗沿下,站着一个英俊可爱的少年。
子轩,快,快去叫你爹来!沈秀贞连声催促道。
可他并没有动,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抱着孩子的女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你也知道这滋味对吧?秀珠在秀贞身后闲闲的开口,说话的对象,显然也是子轩,这种被人彻底忽略的滋味,很不好受,对不对?子轩仍现稚气的脸上,却挂着成人才有的冷漠,非常不协调,却又完美的搭配在一起:你们还没说完吗?快点说!这外面冷的很,我听完了还要去吃饭呢。
好!沈秀珠喝了声彩,今天绝对是个好日子,我总算发现了一个讨厌你的男人了!她笑眯眯地看着子轩,后者却并不理她。
沈秀贞难以置信的看着蓝子轩,似乎好半天才相信,刚才的话确实是出自子轩之口。
但她也没再对此多费唇舌,只是赶紧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人:秀珠,你听我说,你现在只是因为中了蛊毒,所以心智混乱,如果你平静下来,你就不会....把孩子给我!沈秀珠上前一步,逼近沈秀贞。
不!除非我死!沈秀贞紧紧的把孩子搂在怀里,挺直后背,坚定的拒绝。
那你就去死吧!沈秀珠一下子冲到她跟前,挥起一掌,拍在了沈秀贞的左胸口。
秀贞噔噔噔向后倒退了三步,撞到了墙上,可手上仍然紧抱着那孩子。
不要!你放过她吧!我求你了秀珠!沈秀珠不理她,上去就硬抢,秀贞勉力躲开,可身体太虚弱,走不了两步,两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
沈秀珠扑上去夺那襁褓,秀贞嘴边已经流出血丝,却仍然死不松手。
那孩子此刻早已经开始号啕大哭起来,我注意到,那个少年蓝子轩皱了皱眉,似乎嫌声音太吵,便伸手把窗户关上了。
沈秀珠抬手为掌,在秀贞的脖子侧后猛劈了一下,她立刻昏了过去。
她最终把孩子强过来了,秀珠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从袖中摸出一粒红色的小药丸,掖进了孩子的嘴里,然后,抱起她,将额头紧贴住孩子的额头:现在,你就是沈家的下一代了,尽情享受属于你的财富吧!她一边说,一边闭上眼睛。
她的嘴似乎仍然在动,我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这时候,我的头忽然毫无预警的剧痛起来!我大叫一声,蹲在了地上。
好疼!疼得好象我的头都要裂开一样!这感觉是不怎么样。
就向来的时候那么突然一样,这疼痛消失的也突然,就那么一会儿,我的头就不再疼了。
我迷茫的站起身,周围又变成了一片白雾。
谁在说话?我大声问道,这他*的是怎么回事?!!我气的大骂起来,这是哪儿跟哪儿?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看到刚才的事情,那好像,应该是蓝雪刚出生时候的事情吧??!对啊,你看到的是我小时候的记忆。
仿佛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是谁?我对着虚空喝问。
眼前,逐渐出现了一个形体,慢慢变得清晰,我这才看清,这不就是我自己?不,应该说,是我以前的自己——雨珊,我已经看了二十多年的脸。
可如果她是雨珊,那我是谁?好像看出了我的疑问,对面的人说:不用怀疑,现在,你是蓝雪,而我是雨珊。
我们两个,已经换过来了。
所以,你才会慢慢的熟悉所有我当时曾经历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