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梦落繁花 > 卷一:吾家有女初长成 第六章 碧玉

卷一:吾家有女初长成 第六章 碧玉

2025-03-30 08:22:41

我好像做了个梦,在梦里,我睡在一个非常温暖的怀抱里,好舒服。

这么舒服的地方,好想就这么永远的睡在这样怀抱里,所以手不自觉的抓紧了什么,只是不想离开这么好地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闭上,再睁开,这才慢慢反映过来,看来我是回到自己的屋子了。

感觉旁边软软的,我扭头一看,咦?!蓝子轩居然躺在我旁边!我就枕在他的臂弯内,头抵着他的胸膛。

恩,这个姿势,很暧昧...呸、呸、呸!我在想什么?这家伙可是蓝雪的亲哥哥呢。

心里使劲骂自己思想复杂,然后闭上眼睛,想继续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只好又睁开眼,打量身旁的这个哥哥。

他睡着的时候,更显的稚嫩清秀,他比蓝雪大五岁,那就应该是十五岁吧。

对我来说——当然,是指原来的那个我——他还是个孩子啊。

我的小表弟也是这个岁数,不过长的可比他差远了。

突然起了玩儿心,我伸出手指,沿着他的轮廓慢慢往下划。

入鬓浓眉,长长的睫毛。

手指在他的眼下停留了一下。

他肯定没有睡好,因为这里有两个淡淡的黑眼圈。

然后是挺直的鼻梁,然后是......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吓了我一跳,赶紧收回手,但又发觉这样一来更显得心虚。

怕什么!他现在是我哥呢,妹妹跟哥哥开玩笑总是可以大吧?!于是又伸出手,笑着拍了拍他的脸说:哥,现在是早上了吗?该起了吧?你怎么在我床上呢?他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一直看到我心里有点发虚时才说:你还问我?昨天是谁死也不放手的紧抓住我,还嚷嚷着‘不要走’的?我汕汕的笑了笑,心里直骂自己,真是没出息!怎么?还不让我起来吗?他好笑的看着我在那里自己跟自己咬牙切齿。

啊?啊!那当然,那当然!我赶紧爬起来,可动作过猛了,身子又是一阵发虚,一下子没呆住,又软了下去。

他一把抱住了我。

现在他坐在床上,而我就斜歪在他怀里。

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书墨香,混合着另一种我说不上来的味道,应该是,应该是...阳光,对!就是阳光的味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肯定是阳光的味道,阳光有味道吗?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蓝子轩的下颚轻轻的靠在我的头顶,我仿佛听到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他把我扶起来,轻柔地放到了床上:时候还早,雪儿你再睡一会儿吧。

今儿个我还要跟先生读书,不能陪你了。

说完,为我掖了掖被角,走了出去。

我发了一会呆儿,然后恨恨地自言自语:蓝雪!你的身体条件怎么这么差!!----------------------------------------------------------------------过了半个多月,我的身体才慢慢地缓上来。

这其间,蓝仲文倒是常来看我,但总是来去匆匆,他看我确实渐渐的好转,也就松了一口气,而且他好象记住了我说的话,每次见到我,都舒展了眉头,不再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但我知道他只是在面对我的时候才刻意展颜的,有好多次,我都远远的看到他一脸沉重的向我走来,见到我以后,才赶紧扯出个笑脸。

而子轩却好像很忙,只来过两次,便再没有露过面。

倒是小桃,因为背了我,和我的关系一下子变的亲密许多,有事没事总望我这里跑。

沈绣珠也总来看我,但我看她的身体那么差,还不如我,就不让她跑了。

等身体好些了,我就总跑去看她。

她真的是个很美也很温柔的女人,更难得的是,还充满了书卷气。

她的房间里也有很多书,我最喜欢看她手拿书卷靠在床头翻看的样子。

微微发黄的纸张反衬得手指莹白如玉,小巧的嘴巴因为专注而紧紧的抿着,美丽的大眼睛幽幽地看着书,那平常总是盘旋在她眼中的哀愁只有在这个时刻才会消失踪影。

她的脸色本就苍白,阳光一照,就仿佛透明一般,仔细看都能看到下巴上隐隐的毛细血管。

如果是上午的话,阳光会透过窗子斜斜的照在她身上,撒下一片光晕,总是让坐在她近前的我觉得她美的不象真人,好象随时都会化羽成仙而去一样。

每当我发呆地看着她的时候,她总是无奈的笑着抚着我的头说:雪儿又神游天外了么?她的笑容温柔贤静,偶而脸上会因她的笑而染上淡淡的红晕,减去了几分她因病而倍显憔悴的脸色。

即使是这样展露地几分有限的美好模样,已经让我看得错不开眼了,真不知道,如果她是健健康康的话,该有多么的灵秀出尘,寥倒众生哪!我很奇怪,有这么美的夫人,蓝仲文好象一点都没有视若珍宝的样子。

正相反,他几乎很少来看她,有限的那几次还是因为听说我在这里,才来到她的雅韵园(那天被雪盖住的字是个韵字)。

看得出来,蓝仲文是很宠爱蓝雪的,可对沈绣珠,只能说是——相敬如宾。

对!就是相敬如宾这四个字。

他们之间很客气,但我看的出,沈绣珠对蓝仲文的感情肯定不一般。

因为每次蓝仲文走进她的屋子的时候她地眼中都明显地透露出无限欣喜的样子,整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但是她从不多说什么话,只是用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幽怨的看着他,那里面仿若有千言万语。

我不相信蓝仲文会感觉不到,连我这么不会看人脸色的人都能明显的看出的事情,他肯定知道,只是他的态度总是淡淡的,礼貌的,唉!实在是太有礼貌的,保持着距离。

只有在他看我的时候,一双冷淡的双眼才露出无限的温柔。

每当这个时候,沈绣珠总是错开脸看向别处,那脸上浓重的悲哀,真是看的我心都痛了。

而且我心里总有些负罪感,因为好象是我抢了本该属于沈绣珠的温柔和情怀。

可我也暂时帮不上什么忙,一来,我自己的身体也还没有好,而且外面的天气那么冷,我在自己屋里的时间绝对比在外面多很多;二来,沈绣珠也一直病着,我这里指的总跑去看她是相对于以前的蓝雪来说的。

她以前好象从没有进过雅韵园;三来,蓝仲文很忙。

不知道这个礼部尚书的官职在这里到底是管什么的,反正他除了每天一大早起来上朝面圣以外,好像总有很多公务。

听说他能抽出时间常到我这里看一下已经是很不错了,可要我再跟他多说几句话,就没有这个机会了,更何况,我也不知道该跟他多说些什么。

唉!这已经不知是我的第几次叹气了,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想,恐怕又要下雪了。

小姐!你怎么又这么坐在窗前吹冷风啊!小红,哦,不,现在应该叫碧玉了,走进屋来,飞快地把窗户关上,然后硬是把我又重新拉到床上躺下。

我皱着脸冲她埋怨:总躺在床上,人都要霉了!那也不行!身子才刚刚好些,这么吹冷风怎么可以,要是变成像夫人那样...夫人怎么了?她的病是吹冷风吹出来的吗?我立刻接着她的话说。

...反正小姐尽量多休息就对了。

今天奴婢给小姐做了人参鸡粥呢。

现在还热着,您快吃了吧。

每次都是这样,一提到沈绣珠的事情,她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借口自己那个时候还小,根本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本来想问小莲的,那个丫头心思简单,心直口快,什么都能问出来,可她是去年才到蓝府的,关于沈绣珠和蓝仲文的事情完全不知道。

而碧玉从小就由她姑妈带着在蓝府长大,五岁就跟了蓝雪做丫头,肯定知道些什么。

就算是她确实是年纪小,记不得什么,但呆在蓝府这么长时间,流言碎语什么的总是能够听到点吧?可这丫头聪明乖觉的很,口风也很紧,从不多说不该说的话。

看来她那次为了陈妈求情,是因为实在是迫不得已才做的吧。

不过我也不急,反正日子还长,而且我心里总觉得,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都只是他们的事情而已,即使有关也只是和蓝雪有关,跟我没什么关系,何必操那么多心,管那么多事,到时候招来麻烦倒成了我的不是。

我知道这么想好像有点自私,毕竟我现在占用这这个身体,我就是蓝雪。

可又一想,这有不是我想来的,谁知道这个老天发了什么神经,把我弄到这里来。

既然老天爷那么喜欢管闲事,那就让他去操心好了,说不定哪天他一高兴,又把我给勾走了,那我不管干什么不都是白费力气?还是自己先过得舒服点算了。

至于小红的名字改成了碧玉的事情,是这样的。

如果说我这些日子以来的成就,那就是和这些丫头的关系混的不错。

要知道以后就是她们伺候我蓝雪了,不跟她们亲点,那我怎么能有好日子过?所以我使尽解数,撒娇耍赖开玩笑,力求和她们打成一片。

成效还是很明显的,小莲和常来的小桃自不必说,即使总是小心翼翼地小红,也因为我求蓝忠文让陈妈回府这件事,而对我服侍得更加尽心尽力起来。

只是我总觉得她跟我之间总是隔着什么,不像小莲那样真心实意。

这恐怕就是原来这个蓝雪的功劳。

这些日子以来,我旁敲侧击,仔细观察,逐渐发现,这个蓝雪原来恐怕是个脾气很坏的小孩,又仗着父亲的宠爱,所以可能更是无法无天。

要不然府里的下人们怎么会看到我时总是那么毕恭毕敬,迫不得已才跟我说两句话,然后就找个借口忙不迭地跑得老远。

而小红和小莲恐怕原来也吃过不少亏,只是小莲是才来到蓝雪身边伺候的,又善良单纯,所以当时看蓝雪生病时才真心的焦急。

可小红就不一样了,她跟了蓝雪那么多年,苦头大概不知吃过多少。

而且她非常聪慧,对蓝雪性格上的变化肯定是知道的,但这一转变看来太突然,她还是始终对我保持着戒心。

我只好用摔到了脑袋,以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来解释蓝雪的变化。

不过这么说的时候看到那小丫头将信将疑的表情,就知道没有那么好混。

可我也暂时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先小心观察,看看有什么可以打动她的地方。

我发现她很喜欢穿绿色的衣服,又总是戴着一幅绿玉的儿环,听说是陈妈买给她的。

有一天,我脑子里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拉住她说:小红,你的名字是谁取的?小红说:奴婢从小无父无母,这名字是姑妈随便给奴婢取的。

那个陈妈我已经见过了,是个大字不识乡下妇人,人倒是还不错,只是说出话来有些粗鲁。

而小红则完全不一样,虽然看来也不识字,但从小在这书香门第的蓝府长大,自然也是被熏染地谦和有礼,与陈妈完全是两个样子。

看她对陈妈到是真心实意的爱着,可平常除了说说吃饭睡觉,便也没有太多的话可说。

这用我那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共同语言。

所以我想她这么个清秀的女孩子取了个这么俗气的名字,恐怕是和陈妈有关,一问之下,果然不出所料。

我试探地问她:其实我觉得你这么灵秀标志的女孩,又喜欢穿绿色的衣服,就好象一块碧绿的美玉一样,灿灿生辉呢!要是叫碧玉的话就好了,跟你的气质更象呢!说完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听了就楞住了,看来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看她有些呆呆的表情,赶忙又说:我只是没事说着玩儿的,你要是不喜欢的化就算了。

不是的,小姐,奴婢喜欢!碧玉,碧玉,这名字真好听!小红说着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看来是非常称她的心。

我赶紧趁热打铁:那你不如就改了名字可好?以后别人一听你的名字就知道你是美人如玉了!我一个劲儿的夸她,把她说得脸都红了。

毕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别人这么夸她,又是她自小就伺候的坏脾气的小姐,她心里不高兴我才觉得奇怪呢!她迟疑得看着我说:这么着行吗?怎么不行?你是我的房里的人,我说行就行!除非你自己不愿意...愿意愿意!这个名字奴婢特别喜欢!碧玉这里谢过小姐改名!说着就要给我行礼。

我赶紧拦住她:都跟你们说了都少回了,别动不动就矮了半截,也别整天奴婢长奴婢短的,我听了见了不舒服!那怎么行,奴婢就是奴婢,小姐就是小姐。

礼不可费,要是不分清楚会乱了套的!唉,这个小红,哦,对了现在应该叫碧玉了。

什么都好,可就是古板的很。

不过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只好慢慢的潜移默化了。

高高兴兴地跑去跟爹说了这件事情。

他的意见我根本没有考虑在内,因为他一直都是很宠我的,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他果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看看我,就答应了。

自次以后,碧玉对我的态度就有些变了,诚心了很多。

后来,我听说陈妈有很严重的老寒腿的毛病,就趁着汪大夫(就是刚开始给我看病的老头子,他姓汪)来给我诊脉的机会,叫陈妈进来也给她看了一次。

而且每次小莲去买药煎药,我总是不忘嘱咐她给陈妈也带一份儿。

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可碧玉为此却对我感激万分,终于渐渐对我完全放开了胸怀。

其实在我看来,不论是碧玉,小莲,还是小桃,都只是不懂事的小姑娘而已。

我的身体虽然只有十岁,可心确是已经二十二岁的大人了。

我是真心的喜欢这几个小丫头的,也希望她们在我身边能过的快乐。

我的性格懒散,又随遇而安,也不想做什么太大的事情改变这个世界,只是想自己尽量过的舒心一点。

可要是周围总是有人防着我,怀疑我,那即使她不会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事情,我心里也是很难受的。

所以,我尽全力让身边的这几个女孩儿能对我诚心诚意起来,就够了。

至于其他人,碍不着本小姐的事情,怎么想我就随他们去吧,能省事的地方我决不自找麻烦。

就这样,在忙着养病、去沈绣贞处闲逛、以及和碧玉、小莲还有小桃搞好群众关系这些事情时,崇化二十三年的除夕不知不觉的来临了。

卷一:吾家有女初长成 第七章 新年与读书这个天启皇朝,除了名字从没有听说过以外,其他的倒是都和我印象中的中国古代差不多。

风俗习惯以及穿着打扮大概是我所知道的宋朝的样子。

到了除夕也是要吃团圆饭,放鞭炮,守岁什么的。

府里上上下下都显露出新年的喜气样子。

蓝家父子(还是不习惯叫他们爹和哥)今天好象要很早回来。

小莲说方琴今儿一大早就亲自列了个单子,吩咐厨下十几道菜,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

这个蓝家能主事的男人在外面忙事业(所谓事业大概就是给那个什么皇帝办事了),家里面呢儿子年纪还小,沈绣珠又一直缠绵病榻,所以府里的管事大权自然都归方琴所有了。

想想,沈绣珠也很可怜,其实即使她身体好,也是没办法管这蓝府的事的,因为她的身份只是蓝仲文的小姨子而已,所以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沈绣珠在蓝府的地位还是很尴尬的。

方琴只是在我生病的那天来见过我一次,还因为说话带刺儿让蓝仲文给喝斥出去了,之后直到现在,我一直都没有再见到她。

估摸着,她可能也不怎么想见到我。

不过我这院子里的一应用度倒是从不缺,需要什么让小莲碧玉去要的时候,府里的下人也没有刁难过。

看来方琴也没敢把蓝雪怎么样。

想想也是,毕竟蓝仲文这么宠我,她如果要讨夫君的喜欢,只要我不去烦她,她肯定不会主动找我的麻烦。

我也乐得轻松,要不然对着一个总不给我好脸看的妾室,我心里肯定也堵的慌。

不过今天的年夜饭大家一定是要碰面了。

我倒也不怕,又没欠她什么,何必心虚,到时候低头吃饭就是了。

但是这顿年夜饭还是很重要的,跟是否与方琴和睦相处没有关系,她还不值得我费那么大的心思,我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太新鲜的,就是我想和蓝子轩一起听夫子讲课。

养病这段日子里,我的精神并不好,总是很容易疲倦,睡觉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但毕竟还是在一天天的在恢复。

有精神的时候我就翻了翻屋里的书。

当然这又让碧玉觉得非常诧异,我就以生了病,实在闷的难受,看着解闷。

为借口搪塞她,也不知她信了多少,不过她倒也没再多问。

可这蓝雪屋里的书大多是些女则、妇德之类,甚是无趣。

这些书看起来也很新,看来原来的蓝雪也很少动它们,看来在对这些书的态度上我们是很一致的。

去沈绣珠那里的时候也看过她那儿的书,但她那里大多是些诗词歌赋,看多了也觉得没意思。

我一直找不到我喜欢的历史、传记、小说类的书。

我只去过蓝仲文的书房一次,还是因为给碧玉改名才去的,他那里好象有很多书,但那一次来去匆匆,也没有仔细看。

而且他的书房是蓝府里看守最严的地方,总有下人在门口站岗,不允许人随便出入,即使是我也要通报了才能进去。

我不想惹麻烦,而且这大冬天的外面也确实够冷,我也懒的往外跑,所以看书的事情也就耽搁了下来。

后来听小莲讲(这小丫头绝对是个大嘴吧,还好她是新来的,对蓝雪的变化没什么感觉),给子轩上课的夫子姓董,在这京州城里(天启皇朝的国都)还挺有名的。

我就起了好奇心,想看看古代的私塾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次除夕肯定能见到这他们父子,我想干脆就趁着这次机会把这件事情解决,即使不能和蓝子轩一起上私塾,总也要找我的父亲大人讨几本书看看。

晚上,蓝府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不过即使是在这除夕大节,府里的下人们仍没有大声喧哗的,依旧本份得做着手里的事情,看来蓝家的家规还是挺严的。

到华灯初上的时候,有人来通知我去正厅吃晚饭了。

这是我来到蓝府头一次去和家人一起吃饭,心情还是有些雀越和期待的。

小莲拿着灯笼在前面开路,碧玉扶着我一起往正厅走。

那里好像离我住的院子听雪轩挺远。

说来惭愧,来到这里这么些日子,除了我的院子和沈绣珠住的地方,我就再没怎么去过别处。

不是不想去,而是外面实在太冷,也就懒在屋里了。

这头一次有机会穿过蓝府,自然要东张西望一番。

我边走边打量,这蓝府还是挺大的。

从我住的院子出发,走过一条回廊,穿过了一个大花园。

灯影照耀中,我看到花园里有一座挺高的假山,大概那就是当初蓝雪摔下来的地方。

又穿过两道拱门,这才来到正房大厅。

据说这里原来住的是老夫人,也就是蓝仲文的母亲,我的奶奶住的地方。

她故去以后,这里也就没有人住了,房子就用来做为全家聚会见面的地方。

正想着,已经到了正厅门口,门旁站着的小厮远远看到我们走来,已经撩开了厚厚的棉门帘,向里面说到:小姐到了!碧玉便扶着我走了进去。

我一看,原来我是最后一个,大家都已经到了。

蓝仲文面对门坐在主位,从他右边空了一个位子,然后依此是沈绣珠,方琴,和蓝子轩。

他左面还空着一个座位。

我觉得有点奇怪,家里还有什么人要来吗?正犹豫着不知道是应该坐在蓝仲文左边还是右边,他已经微笑着向我招手:雪儿,来,坐到爹这里来。

我一看他是向他左边示意,于是就走到他左边坐下。

因为是圆桌子,这样一来蓝家父子正好在我两边。

爹,今天还有人要来吗?我好奇的问到,谁知道这句话才说出口,一桌子的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出了什么事?我说错了什么?这时沈绣珠第一个反映过来,笑着跟蓝仲文说:雪儿这次病得太厉害,很多事情都忘了。

姐夫不要怪她。

蓝仲文只是看了我一眼,那目光,我说不上来,很复杂。

惊讶,生气,悲伤,什么都有些,但转瞬即逝,好像刚刚我只是看花了眼。

没关系,我明白。

他淡淡地说。

呀,原来雪儿病得那么厉害,居然都忘了这每年年夜饭都要给你母亲留个位子的,不是吗?方琴这时说话了,语气很有些幸灾乐祸的嘲讽。

在桌子下面,我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

真是笨哪!居然把我的亲娘沈绣贞给忘了!早该猜到的,我只是没想到沈绣贞已经死了十年了,蓝仲文居然还在全家团圆时不忘留个位子给她,看来他挺长情的。

不过现在不是夸他的时候,方琴那讥讽的话语言犹在耳。

哼!本姑娘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不理你是因为懒得理,可要是欺负到我门上,可没那么便宜。

我看着她甜甜一笑:是啊琴姨,雪儿还以为今年这个位子肯定是琴姨坐了呢!看来是雪儿一厢情愿了。

顿时,方琴的脸变的煞白,继而又转红,气得身子都隐隐得有些抖动。

第一回合,我大获全胜。

不理她,我转头向蓝仲文:爹,我好饿!可以吃饭了吗?他抬手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无奈地说:总是这么淘气。

快吃吧,今天都是你喜欢的菜。

哈哈,终于可以开吃了,我先挖了一大勺翡翠虾仁儿。

恩!没有污染的海鲜就是香!虽然我把注意力大部分放到饭菜上,但我知道,这一桌子的人都各怀心思地偶尔会看看我。

可我不想影响自己的食欲,也就没理他们。

等到把自己喂了个六七份饱的时候,我才把吃饭的速度慢下来,也就不可避免地会瞄到周围人的脸色。

方琴自是不必说,脸色很难看。

只是我觉得有点诧异,我这么顶撞她,蓝仲文都没有责骂我,可想这方琴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我偷眼看看她,发现她的目光总在我这个爹的身上盘旋,可他却好像没感觉,自顾自地吃东西,间或给我夹个菜,根本就不哩她。

唉!我心里叹口气,看来这个女人对于蓝仲文来说,恐怕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了。

这么想着,就觉得刚刚自己说的话有点过分。

大概感觉到我在看她,方琴回过头来看向我。

不知道她在我脸上看到了什么,反正她的脸色一沉,然后恶狠狠的瞪了回来。

她这一瞪,吓我一跳,吃进嘴里的一个腰花儿差点呛到嗓子里,我赶紧放下筷子,捂着嘴咳嗽起来。

怎么那么不小心,不用着急,没人跟你强。

蓝子轩轻柔地拍着我的后背说。

我看了他一眼,这家伙肯定看见刚才的事了,因为他的一双晶亮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笑意。

哼!笑吧,看在你抱着我睡过一觉的份上,本小姐就不理你了!雪儿,喝碗汤吧,这是你最喜欢的鲫鱼汤。

沈绣珠体贴地给我盛了一碗汤。

谢谢姨娘!决定再也不做无谓的同情,反正也已经得罪了,再放低姿态反而会让人家觉得你更险恶。

这时蓝仲文开口对蓝子轩说:子轩,你的考试准备的怎么样了?这些日子孩儿一直和董师傅一起练习文章,不敢有一日懈怠。

蓝仲文点点头,那明年春试,你有几成把握?现在儿子只有六成,如果再有两个月,估计能有七八成把握高中。

那就继续努力吧。

你有才,爹觉得你的问题不大。

明年春试,是刘大人主考,他为人十分刚正,你要写出好文章来才能打动他。

是,多谢爹爹提点。

大人,您不知道,子轩这些日子读书有多勤快,即使这大年关的也没有休息过呢!方琴骄傲的看着蓝仲文说。

你这儿子倒是教养的好。

子轩,看书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

儿子知道了,多谢爹爹关心。

我看那方琴只有提到她儿子时,脸上才放射出耀眼的光彩。

唉,这封建社会的女人哪......怎么了?我的小丫头?无缘无故地叹什么气啊?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真的叹了口气。

正好跟爹说说我的事情。

我苦起一张脸说:爹!你每天忙公事,哥又要读书应试,雪儿好无聊啊!哦?那你可以跟姨娘学学女红刺绣什么的...他还没说完我就不耐烦的打断他:哎呀,爹!那好没有意思啊!而且绣花针总是扎到我的手,很疼的!那你想干什么?我站起来,来到蓝仲文的身边说:爹,你能不能让雪儿跟哥一起听夫子讲课?那怎么行?一个女孩子家,哪能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的!我回头瞪了方琴一眼,真是的,我亲爹还没有发表意见,你嚷嚷什么?!我又转过头拉着蓝仲文的袖子撒娇:爹,好不好吗?女儿想读书也不是坏事啊,谁不知道,咱们蓝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要是将来蓝府的小姐只会吃喝玩乐,那让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女儿被人笑话倒是无所谓,可这有损爹爹的名声啊!是啊,姐夫,我看让雪儿和子轩一起学也好,省得她整天闲得到处乱跑。

沈绣珠也帮我说话。

我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蓝仲文用手揽住我,笑看着我说:想去就去好了。

以前拉着你学你都不要,怎么现在转性了?我尴尬的笑笑,心里暗叹,这蓝小姐可真是不学无术:女儿以前不喜欢,那就不许现在喜欢了吗?!爹没说不行啊,去吧。

那,爹,我还想到你书房里去看书,你看可好?桌上有一阵短暂的静默。

我原本想,最难的应该就是让我去和夫子读书,过了这一关,其他的应该都好说,可没想到,这进爹的书房好象才是件禁忌的事情。

我一看情形不好,赶紧加了一句:要是不是不行,就算...那雪儿就晚上到我书防来看书吧。

蓝仲文只是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

我看到方琴脸色十分难看,而沈锈珠本就苍白的脸色,听了这话变得更白了些。

心里正觉得奇怪,这时外面远远传来噼哩啪啦的鞭炮声,蓝仲文问我:雪儿,该放炮了,你可想去看看?往年你可是最爱这热闹的。

我其实不喜欢鞭炮,觉得那东西吵得烦人,但现在这屋里的气氛实在是紧张,还是避一避吧。

好!我笑着答应了,转身就往外走。

可蓝子轩却一把拉住了我:穿件衣服再去,外面很冷。

说完,他又抬头说:爹,儿子也想去凑个热闹。

去吧,别玩儿的太晚。

于是我和蓝子轩便一同走了出来。

外面真的很冷,虽然没有什么风,但空气干冷干冷的,冻得人皮肤生疼。

下人们开始放一挂很长的鞭炮,声音震天响。

好冷!我一边跳来跳去,一边对着双手哈气。

没办法,虽然穿着很厚的棉靴,可还是能感觉到地面的冰凉丝丝屡屡的往上窜。

我又要用手捂住耳朵,又要哈气温暖自己的手,就有点显得忙乱地顾不过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双温暖的手紧紧的捂住了我的耳朵。

不用回头看,我就知道,这么温暖柔软的双手,肯定是蓝子轩。

心里的某个角落突然变的异常的柔软,我把手缩回了袖子里,微笑着,看着挂在树上冒着火星噼啪做响的鞭炮,以及欢闹的丫环仆役,身子向后,靠在了蓝子轩同样温暖的怀里。

就这么看着,笑着,周围的声音好像离我很近又很远,恍惚中一切变得不那么真切。

但我看着人们脸上露出的新年的欢乐,觉得自己现在真切地感觉到了他们的欣喜。

来到这里以后,我一直都没有融入到这个世界中来,总是带着一种旁观者的态度。

可是此时此刻,我的感觉不一样了,因为什么呢?是因为身后那温暖的怀抱同样温暖了我的心吗?我懒得想原因,只是觉得现在这一刻,真的很好。

就在着满天的鞭炮与烟花声中,我迎来了天启皇朝崇华二十四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