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黑暗的走廊不停的走,忽然前面两个方向出显两道亮光。
该往哪边去?我听到有人在焦急的呼唤:雪儿,雪儿!你醒醒!醒醒啊!雪儿是谁?我的名字是雨珊呀。
没理那个声音,我举步向左边的光亮走过去。
渐渐的,我看清了,光亮中是我的爸妈。
他们的神情非常憔悴。
出了什么事情?我快步向前走,可就要进入那团光的时候,却被弹了回来,就好像撞在了一面玻璃上。
这时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雪儿,雪儿!你醒醒!醒醒啊!这声音可真是吵,讨厌死了!到底是谁在喊?我朝发出声音的那个发光的方向走去,想看看是这么回事。
本以为那边的光亮我也走不进去的,可没想到,那里一点阻拦也没有,我一脚踩空,从黑暗的走廊猛地摔进了那一片光明之中...睁眼了!总算醒了!雪儿,你觉得怎么样?还疼不疼?饿不饿?想吃什么,喝什么?身边一阵带着无限喜悦的声音包围着我。
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只是奇怪刚才为什么不能回到爸妈身边,而摔进了另一边。
转了转头,看看周围,只见两个女孩子又是哭又是笑的趴在我的身边。
你们是...我想问她们是谁,可张嘴说出的话却毫无气力,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啊?雪儿,你想吃什么?碧玉给你熬了你最喜欢的鸡粥,我现在就去端过来!其中一个女孩子说完后,转身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碧玉...呵,终于想起来了,我现在是蓝雪啊...雪儿,你怎么样?想要什么?我看着碧玉,她瘦了一大圈,双眼红肿,但此刻却是一脸的快乐。
我想起来,刚挣扎的动了一下,就被左臂的刺痛给惊了一下。
别动!已经给你上了药,包扎好了。
幸亏还算及时,那大夫说,要是再晚一点,不但你这胳膊保不住,人也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说到这儿,她忽的停了嘴,然后使劲儿的拍打自己的嘴巴说:呸呸呸!我可真是乌鸦嘴!你都没事了,我还说这些!我看着她笑了,张嘴费力的说:没事的。
然后,我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坐肩,果然用白布包的厚厚的,隐隐地还有血迹露出来。
我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胳膊...呓?我的手表呢?我说怎么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马上转头看着碧玉。
看到我摸着胳膊,眼里带着惊愕盯着她,碧玉马上明白过来。
她从袖子里拿出了我的手表:因为要给你包扎伤口,所以我就把手镯摘下来了。
而且那上边都被血染红了,我帮你擦干净了。
这些日子一直照顾你,倒把它给忘了。
说着她托起我的右手:你现在左手不方便,我就给你戴在右手上吧。
她帮我把表轻轻地戴上了。
我看着手上的表不由得苦笑,看来就是因为我没戴着它,所以才被弹了回来。
这可能是唯一一次回去的机会,却这么被阴差阳错的丢掉了,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吗?在这个不知名的异世界里挣扎....爸妈他们,都好吗......我看见了春杏,她说蓝姑娘醒了?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拉回了我有些哀伤的思绪。
一个人撩起帘子走了进来。
我抬头一看,立刻皱起眉头,因为,那居然是魏阳!他怎么会在这里?看来蓝姑娘不太高兴看到在下。
他看了我的表情,笑了笑说。
雪儿,是魏将军救了我们。
碧玉对我说。
看我疑惑的看着她,她又解释道:那天你晕过去,我真是以为咱们要死在那里了。
过了不久,又听到有军队过来。
开始我还以为那些北辽人去而复返,可没想到是魏将军亲自领兵来救我们!他?来救我们?我像听了一个再荒诞不已的笑话。
看了看碧玉,又看了看魏阳。
魏阳被我的眼神看的有些尴尬,咳了一下说:我,我看到你驾着马车冲出战场的时候,派了身边的一个亲卫跟着你们。
他后来回报给我你们所在的地方。
我把敌军打退之后,就带兵去接应你们了。
我还是不太相信。
他会仍下那么多的粮草来救我们这些毫无价值的女人?!碧玉看着我急道:雪儿,是真的,真的是魏将军...我转过头打断她:碧玉,你去帮我看看春杏怎么还没来。
啊,好。
碧玉听了,微愣了一下,但马上点头答应,站起身了,走了出去。
我这才注意到,我现在是躺在一个帐篷里。
你现在是在我的营帐中。
魏阳注意到我的眼神,解释道。
坦白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他听了,苦笑了一下说:在蓝姑娘心目中,魏某就是这样的人吗?那你觉得我应该对你有什么好印象?我沙哑着嗓子,可仍然讥讽他。
实在是看到他就来气。
你,真的很特别,竟然能自己逃跑。
他听了没有生气,却看着我,有些困惑地说。
我听了,轻蔑的笑了一下:谢谢夸奖。
我不过是比一般人,更加贪生怕死罢了。
你可别说,这就是你救我的原因。
他迟疑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的说:我,只是想去救你而已。
我奇怪的看了看他:那你就这么扔下那么多粮草,跑来救我们?忽略掉他用的单数人称,而不是复数。
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抬起头,极其诚恳的说:这次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你们了。
他突然这样子来这么一句道歉,真把我给搞愣了。
他站起身来,背冲着我,看着帐外的方向接着说:其实,这次我押送的并不是粮草。
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个诱饵而已。
你,你什么意思?!我听了,瞪大了眼睛惊奇地问他。
本来我是要押送粮草去幽州的。
但后来我接到了密报,说有间细透露了我们的行踪,北辽的人要来偷袭。
于是我就将计就计,依然按照原来路线走,让他们来强粮。
可实际上我带的全是沙土。
真正的粮食早就由另一位副将,带兵乔装改扮,从别的路线运往前线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魏将军经常这样,把军事机密告诉外人吗?他回头,又坐了下来,并不再意我的嘲讽,继续说:北辽派精锐骑兵来劫假的粮草,我就用兵拖住他们。
同时放出信号,我军在前线的其他部队,趁机偷袭了他们的前哨阵营。
本来可以一鼓作气打过去的。
但他们的人也很聪明,一发现有问题,就立刻收兵回撤。
不过这次他们受的损失也不算小了。
说完,脸上略微露除了些得意的神色。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声东击西,一石二鸟。
好计,好计,真是好计!我笑着使劲儿夸他,然后突然冷下脸来: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本来是很高兴地看着我的笑脸,可没想到我的表情变得那么快。
听了我的冷冷的问题,一时有些呆住,就像吃了什么东西被咽住了一样。
他的表情可真是,好玩儿。
我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形容词来描述他现在的样子。
他一个领兵打仗威风凛凛的将军,被我问得像个憋红了脸的孩子。
我不由得翘起嘴角,轻笑了起来,但马上又使劲的让自己严肃下来,现在可是我质问他的时候,一定要严肃!他整了整面容,认真的看着我说:你们的出现,纯属意外。
意外?怎么个意外?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这次我的计划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你们。
可朝廷上有人硬把你们这些姑娘塞给我,让我带到幽州。
我也是没有办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带上你们。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我,然后好像下了什么决定的样子,继续说:蓝姑娘,开始的时候,我魏阳确实是有些瞧不起你们。
可这一次,我要向你道歉,而且还要感谢你们。
北辽军劫粮时看到你们,就存了轻敌之心。
你们这一跑,更分散了他们的兵力和注意力,所以这次我军的伤亡要少了很多。
你们真是帮了我很大的忙。
听了他的话,我仔细想了想,又问到:你是故意把我们丢下的?他这时长叹了一口气说:把你们丢下的时候,我是想尽可能的集中兵力,拖住北辽兵。
没想到...没想到我们会跑,还顺便帮了你的大忙?我张口打断他的话。
对。
他郑重的回答。
我又想了想,说:你现在之所以可以告诉我这些,是因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不能再算是军事机密了,对不对?然后我也不等他回答,继续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想来救我们,但我知道,如果我们不跑,你也不会起了来救我们的念头。
所以,总而言之,我顿了顿,微眯了眼睛,冰冷地看着他:最后救我们的还是我们自己。
我讲的这些,对不对,魏将军?最后不是问话,而是肯定语气的陈述。
他深吸一口气,双眼凝视着我:抱歉。
我咬了咬嘴唇,又问到:一共有几个姑娘,还在?这次他避开了我的眼睛,微侧了头说:有十二个。
我闭了闭眼。
北上的一共有将近一百人,最后包括我在内只剩下了十二个。
而我用马车救下的就占了八个人。
所以剩下的那些,只活下了四个人...再睁开,我已面如死水:你不用对我道歉,把我们丢下本就是你该做的事情。
至于感谢,那我更是担不起,不过是误打误装而已。
看他还想说什么,我赶紧拦住他:魏将军时间宝贵,若误了军机大事,小女子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他张了张嘴,但最终只是又叹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
我们明天就能到幽州了。
我转过头,不再看他,因为我只觉得头疼,而且疲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现在我只想睡觉。
---------------------------------------------------后来碧玉告诉我,我已经足足昏睡了五天五夜了。
现在我躺在魏阳给我专门准备的马车里,碧玉和春杏在旁边照料我。
也不知春杏从哪里给我找来了那么多被褥,把马车里掂得软软的,尽量不让颠簸的车伤到我的左臂。
昨天魏阳走后不久,我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光顾着生气,竟然忘了,可以问问他知不知道蓝子轩的事情。
因为碧玉和春杏光想着照顾我,全忘了我们来幽州的目的。
可直到今天傍晚,我都没有再看到他。
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他问问...正想着,车马缓缓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
碧玉撩开车帘看了看,说:莫非是已经到了?我听了,心脏一阵快跳:真的到了?可以见到子轩了?!这时,走过来一个兵丁,在马车外说:将军吩咐,先请蓝姑娘到他的营帐休息。
他正在和幽洲守军办交接。
有劳这位大哥了。
碧玉谢过之后,放下了车帘。
我兴奋的抓住她的手:听到没有,我们终于到幽州了,我们咳咳咳...太过激动,结果口水呛到了嗓子里。
这一咳,又牵动了左边的伤口,疼得我次牙咧嘴的。
好了,知道了。
已经到了,你就更应该好好养伤。
要不然公子看到了,肯定会心疼死的!碧玉笑着安慰我说。
好不容易喘上气来,我闭上了眼,轻轻地自言自语道:真不敢相信,我终于到了幽州....我们被魏阳派来的人,领到了他的帅营。
碧玉扶着我从车上下来,我问那个兵丁: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将军吩咐说,请蓝姑娘先在此歇息,他一会儿就回来。
我点点头。
碧玉和春杏把我扶进了帐营躺好。
等到天渐渐黑了,魏阳才回来。
他一进帐营,我就挣扎着坐起来说:魏将军,民女有要事相问。
什么事?只要魏某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他真诚的看着我说。
你是否听说过一个叫蓝子轩的人?蓝子轩?他皱着眉重复这个名字。
我又急道:他,他是我哥哥。
因为我们蓝家获罪,所以被流放到了幽州。
听说他现在在这里的守军将领魏...魏什么的手下。
一时情急,又忘了那个守军将领的名字。
他听了一愣:你说的,可是威武将军魏贤?对对!正是他!你知道他?他笑了一下:何止知道,那正是在下家父。
我瞪大了眼睛:什么?!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太好了!那你可知道我哥现在在哪里?不知令兄是何时被流配到此地的?他是去年八月份被发配,应该是九、十月份到的这里。
他听了,凝神仔细的想了想,说:去年我并没有在幽州任职。
今年年初才到的这里,而且只呆了几天,便开始领兵,一直在外奔波。
直到现在才回到幽州。
和家父书信往来中,倒不曾听他提到过有令兄的名号。
不过,也有可能是令兄并没有在家父手下任官职,只是作为师爷一类的谋士。
这样吧,我现在就修书一封,帮你查询一下此事。
你不用急,先好好养伤,很快就会有消息。
怎么还要修书一封?你爹不就在这里吗?他听了,苦笑道:家父在半月前,已经自辞了首将官位,回京州述职去了。
现在的幽州首将是高承志。
啊?!我张大着嘴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费尽千辛万苦,差点把命送掉来到这里,居然、居然是这种结果?!我现在真的是欲哭无泪,只能坐在床上发呆。
蓝姑娘莫急。
既来之则安之。
你伤的这么重,切不可忧思过重。
我现在就写信,用快马给家父送去。
他现在应该还在路上,十日内必有消息回来。
他看了我的表情,马上安慰我。
然后就走到桌子前,伸手磨墨铺纸,提笔开始写信说完,便低头认真写信。
直到现在我才提起兴趣打量他。
魏阳长的很有男子气概,一张脸有棱有角,特别显的坚毅。
听声音他年纪应该不大,但脸上却满是风霜之色,可能是长期领兵在外奔波的原因吧。
他严肃的时候很有气势,笑起来却也显得很亲切。
要是按照我原来的世界的标准,他应该算是很man的男人......这么看着他瞎想一通,他已经把信写完,封进了信封里。
来人啊!他仰声向帐外喊。
末将在!六百里加急,将此信送给回京州述职的魏贤魏将军,一定要亲自递到他手中!是!属下遵命!说着,那位副将便出去了。
蓝姑娘,你就在此等候消息就行了。
谢谢你。
这次我的感谢是发自肺腑的。
他看了我一眼,真诚的笑了笑:能为你做点事情,是魏某所一直盼望的。
我也笑,因为已经谢过了,现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忽听见外面有人唤道:魏将军!魏阳听了,向我点了一下头:我先出去一下。
便掀起帐帘走了出去。
他与外面的人,就站离帐口不远的地方说话,所以我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但我现在没有偷听壁角欲望,只听见他们提到高将军,然后魏阳的声音就变的不大愉快。
然后我就不再注意外面,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一会儿,魏阳走了进来,对我说:高承志高将军有事邀我过帐相商。
蓝姑娘,今晚你先歇息吧。
令兄的事不用挂怀,耐心些就会有消息的。
哦,真的是有劳将军了。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魏阳向我们拱了拱手,便离开了帐营。
等他走了之后,碧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雪儿,你刚才跟他说话,真是很客气呢。
我白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跟人说话不客气啦?!她和春杏听了,都笑而不语。
我被她们笑得有点尴尬,就沉了脸:喂,你们没别的事了吗?我现在可是伤员啊,伤员肚子饿了,还不快去给我弄点吃的?!是!遵命,我的大小姐!春杏和碧玉这才笑着走了出去。
她们走后,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刚刚,真的跟魏阳很有礼貌的说话呢,只是因为,突然之间,有点对他凶不起来了......躺在床上闭着眼,朦朦胧胧的快要睡着之时,我听到脚步声,睁眼问到:碧玉吗?饭拿来没....话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上了什么东西。
然后那人抓起我的双手,反被在我后背,几下就用麻绳把我捆了起来!我的伤还没好,混身虚弱的动都困难,跟本就无力抵抗。
他把我的手反绑在背后,真是疼得我冷汗直冒,感觉肩上的刀伤,肯定是开绽了。
我回头怒目看向偷袭我的人,可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我根本就没见过!他把我捆了起来,又用被子把我一蒙,然后将我头朝下,像背麻袋一样扛了起来,走出了营帐!边走边听到他低声恶狠狠的说:臭婊子!居然又敢去勾引魏将军!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嘿嘿,你杀薛二的时候,绝没有想到还有今天吧!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第二十一章 银牙咬碎,咬碎银牙呜呜呜...堵住了嘴,我双手反绑,头朝下,被裹在被子里,再加上疼得我冒汗的肩伤,现在我真是两眼冒金星。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悲哀地想,不管他想干什么,现在的我都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他说薛二,薛二是谁?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我这才想起来,为了救阮纤纤,我杀的那个人,好像就叫薛二。
正想着,我感觉他停了下来,在低声跟什么人说话:请回禀高将军,就说人我已经送到了。
好。
然后,听见他掀开了帐帘的声音。
又走了几步,他一弯腰,便把我从他肩上扔了下来。
我仰面朝天,感觉好象摔在了一张床上。
这时,他才打开了包着我的被子。
我睁眼一看,这也是个帐营,类似于魏阳的帅帐,但更大,更华丽。
帐子四周点着好多很粗的蜡烛,用纱笼罩着,使这营帐里非常明亮。
我看着这个绑架我的人。
只见他狰狞的冲我一笑,说:你就好好享受吧!然后转身就出去了。
我知道这次恐怕真要出大事了。
这个人看来是要给那个薛二报仇,所以才这么干的。
他应该是瞒着魏阳。
魏阳现在在哪儿?如果他知道我被人绑架,肯定会来救我。
可现在跟本没人知道我被带到了这里!怎么办?肩膀疼的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怎么这么倒霉?别人穿越,都是好吃好喝供着,一堆帅哥围着,怎么我就一直旧伤未好,新伤不断,受尽折磨?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当初就在电梯里摔死完了.....脑子里正在乱糟糟的想,耳朵里却听到帐外有人喝了声:站住!什么人?敢擅闯高将军的帅帐?这时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启禀军爷,我是今天刚来的姑娘。
刚刚有人吩咐我们说,将军今天要在帐中用膳,派我来给将军送饭。
所以...哦,原来是你们就是那些姑娘。
嘿嘿...军爷!不知出了什么事,碧玉的声音有些惊慌。
哼!装什么清高!老余,算啦。
今天她们可是伺候将军的。
你等等吧!另一个声音响起,大概是帐门外的另一个侍卫。
哼,进去吧。
然后就见帘子一撩,果然是碧玉。
她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她一进来,放下食盒就冲到我面向,拿下了我嘴里塞着的棉布。
雪儿!你还好吧?我没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喘息着问她。
我和春杏给你拿吃的回来。
在远处看到帐门口的卫兵不见了,我就觉得奇怪,结果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扛了什么东西从帐中出来。
她边说,边给我解绳子,我跑进帐一看,果然你不见了。
便赶紧追了出来,看见他进了这里。
放心!我已经让春杏去找魏将军了。
现在怎么办?我们不可能一起离开这里啊。
我急道。
我知道,所以咱们换一下衣服,你拿着食盒出去。
外面天黑,他们不会...不可以!绝对不行!难道你还有什么好方法?总会用办法!你不是让春杏去找魏阳了吗?待会儿他就应该能...可要是他赶不来怎么办?她的眼睛灼灼的盯着我。
我心里突然一阵止不住的心慌,一把抓住她的手:不会的,他一定会赶来...可这时,外面已经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将军!恩,里面,人,没动吧?嘿嘿,哪里敢哪!那可是专门为您准备的。
碧玉一听到帐外有声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一把把我从床上拖了下来,然后硬推进了床下。
碧...我挣扎着想从床下爬出来,她狠狠捂住我的嘴,把我按了回去:无论怎样,都不许出来!她轻轻的,但无比坚决地说。
那将军已经迈步进了营帐,一股浓重的酒味,立刻弥漫在空气里。
虽然床上有单子垂下来,可以遮住我,但碧玉仍然跪在床前,正好挡在我的前面。
你,咯,就是薛二带来的那个,什么雪?我听见那人打着酒咯说。
民女正是蓝雪。
我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脚踝。
好,你起来。
说着,那男人好象伸手拉起了碧玉。
碧玉站起来的时候,背过手,甩掉了我抓着她的脚的手。
我把那只手,握成拳,塞进了嘴里,用牙咬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只听见砰!的一声,头顶的床晃了一下,紧接着是碧玉的一声闷哼。
他把她摔到了床上。
我趴在床下面,看到那个男人的两条腿,分别抬起,消失在我面前。
他连鞋都没脱就上了床。
然后,我听到撕裂衣服的声音,身体的碰撞声,床被摇晃而发出的咯吱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
可自始至终,碧玉都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好像死了一般。
我觉得牙齿间有一股腥甜的味道散开,我已经把嘴里的右手,咬出了血。
可我一点也没觉得痛,只是浑身发着抖,木呆呆的看着地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啊!那男人发出一声低吼,床随之猛烈的晃了一下,便静了下来。
我看见那没脱鞋的两只脚,慢悠悠的从床上下来。
然后是衣服摩擦的声音,接着那两只脚便往外走。
我在心里喊:快点,快点出去!可他刚走到门口,那门帘一动,又走进两只脚。
将军,怎么样?你个臭小子,这么候急?我还没吩咐就闯进来了?嘿,将军,这可是您说,要让兄弟们过过瘾的。
好啦,去吧。
谢将军!哎,怜香惜玉一点啊。
遵命!我从床单与地面的缝隙之间,数着走进来的脚,一双,两双,三双,四双,一共,是八双。
我只听见碧玉呜咽的说了一声:畜生!然后就被这些脚的主人们大声的谈笑和喧哗声完全掩盖了。
我觉得牙齿已经咬到了我右手的骨头,可我依然还是没感觉。
我用左手的指甲在地上扣,每扣一下,就在心里说一遍:九个人,九个人,九个人!帐内点着蜡烛,明明很亮,可我眼前看到的却全是黑暗;帐内有很多人,明明很暖和,可我只感到澈骨的冰寒,冻住了我全身的血液;帐内欢声笑语,明明气氛很好,可我只觉得,仇恨像燎原的烈火,已经把我烧成了灰烬!到第四双脚爬上床后,帐外突然响起声音:站住!没有高将军的吩咐,不许任何...让开!几声手掌相击的声音,然后是几声砰砰!的响。
一双黑色的靴子快步走了进来。
都他妈的给我滚出去!!那些脚慢吞吞的往外走,其中一双脚嘟囔道:还没轮到老子呢...还敢说?!接着就是咚!的一声,那双脚一下子从那双黑靴子旁边,摔出了帐门。
这时其他的脚才安静下来,纷纷走了出去。
帐里只剩下那双黑靴子后,我呼!的撩开了床单,从床下跳了出来。
你?!魏阳惊讶的看着我。
请将军转过身去,我要给碧玉穿衣。
我的声音,如此的平静,平静到连我都认不出,那声音居然是从我的嘴里发出来的。
魏阳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守在了门口。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转过身,然后再睁开眼。
我知道,那眼前的景象,会成为我永远的梦魇,纠缠我一生一世。
碧玉赤裸的仰面朝天,四肢张开躺在床上,遍身都是青紫,两腿之间都是血污。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披散在床上,眼睛定定的看着上面,可那眼睛里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有的只是空洞。
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嘴唇全破了,血凝结在唇边。
她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就像是,失去了生命的苍白。
我去拿被扔到一边的衣服,拿了两下,都因为手抖的厉害没拿起来。
总算拿好了她的衣服,我把她扶了起来。
她就象是个木偶一样,听凭我的摆布。
我想把她扶起来,可手上就是没有力气,没能让她站起来。
这时,她死寂的双眼转动了一下,仿佛现在,她才看到了我。
手...她说了这一个字。
我看了看,这才注意到,我的右手已经被我自己咬得血肉模糊,而左手的指甲,全部翻了起来。
而肩膀上的血更是早已经透出了衣服。
我笑了一下,抬头说:魏将军。
魏阳闻言,马上转了过来。
麻烦你被碧玉回去。
我的手,现在没有力气。
好。
魏阳点了点头,走了过来,蹲在了碧玉跟前。
但碧玉看到他,就一脸的惊恐,吓得往后缩,嘴里喊着:滚!滚开!我用双手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乖,我们,回去洗澡。
听了这句话,她立刻就安静了下来,顺从地爬到了魏阳的背上。
被拦在外面不让进来的春杏,一看到我们走出帐外,赶忙迎了上来:怎么了?碧玉姐,你怎么了?!嘘!我竖起食指,对春杏示意,让她安静。
春杏瞪大了眼看着我血肉模糊的双手。
我笑着对她小声说:别着急,我们要回去给碧玉洗澡。
快,你先跑回去挑水啊。
啊,好。
春杏好像被我的样子吓到了。
其实我的样子一点也不可怕,我可是一直在笑呢。
-----------------------------------------------------我守在炉子前烧水。
这是碧玉的第五次洗澡水。
春杏把我的手包上,然后她帮碧玉洗澡,不让我碰水,我就拿着个瓢,舀水帮碧玉冲身子。
洗完了,我问她:要不要再洗?她就直着眼看着澡盆说:要。
然后我就到炉子旁边盯着烧水。
魏阳亲自给我们打水。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一桶接一桶的给我们送水。
洗到第七遍的时候,春杏再也忍不住了,她扔下手里的布,抱着碧玉嚎滔大哭,边哭边说:不要再洗了!再洗你的皮都要洗掉了!!碧玉仍然看着盆发呆。
我弯下腰,平视着她说:说点什么好吗?出点声音好吗?骂我两句好吗?她听了,抬眼看看我,然后从盆里抬起已经被水泡得发皱的左手,抚上了我的脸:雪儿啊。
她张口,仿佛在说梦话,我想,要是再有一次机会的话,我还是会把你,塞到床底下。
我死死的咬住了嘴唇,用右手紧紧的抓住她的左手,无声地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我一下子松开她,站起来,拼命地向外跑了出去。
我使劲的跑,也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
我只是觉得,我的心已经裂开了,疼的我只能用奔跑才能缓解。
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我的身体就往前跌。
但我没有碰到地面,一双手臂接住了我。
蓝姑娘!魏阳焦急地看着我。
我推开他,还想跑,可双腿却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抬起头,漆黑的天空里,连星星的踪影都很难找到。
啊啊啊啊啊!!......我张嘴拼命地,嘶声力竭地喊,好像这样就能把心中的悲伤全都喊出去。
可直到把嗓子喊哑了,我的心还是痛,更痛!蓝姑娘...魏阳迟疑的在我身后说。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右手抡圆了给了他一巴掌,冲他疯狂的喊:你为什么来的那么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只觉得脑后一疼,我就陷入了一片黑暗......--------------------------------------------------醒来以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春杏脸上带着两个黑眼圈,眼睛已经哭得红成了两个烂桃子一样。
我翻身坐了起来,可眼前又是一阵发黑,春杏赶紧扶住我。
我问她:碧玉呢?她还再睡。
带我去看她!雪儿!不许去!春杏和魏阳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我闭了闭直冒金星的双眼,低声说:为什么不让我去?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动吗?!你的伤口还没长好,就又绽开,流了多少血,你知道吗?!大夫说,要是你再不卧床休息,就别想活着再看到任何人!!魏阳带着怒火的吼声,回荡在营帐里。
我无力地靠着春杏。
她也在我耳边急道:雪儿,你放心,我会照顾碧玉姐的!你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碧玉姐已经...你要是再出什么事,那我该怎么办?!说到后来,语声中已带了哭音。
我的伤真的这么严重?我轻声问。
不仅是严重!简直就是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魏阳铁青着脸说。
我抬眼看了看他:还疼吗?什么?魏阳听了一愣。
我那一巴掌,对不起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说:我该打!!那个畜生说要跟我讨论军情。
结果说了没两句,就借口要拿地图,把我晾在那里,还派人拦着不让我离开。
我早该猜到....他跟你有什么过节?我轻声打断他。
他踌躇了一阵,才说:他的故妈,就是当今的高太后。
而太后一直与家父不和。
这次边关易将,就是太后...够了!我仰声阻住他下面的话,再告诉我,昨天晚上,除了姓高的以外,那八个人是谁?他们是高承志的亲随。
我问了他们的名字,然后一一把他们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
蓝姑娘...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放心,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要说报仇。
连这个帐子都走不出去的。
我笑看着他说,我现在要养伤,把身体养得健健康康的。
蓝姑娘,对不起...究竟你是不是应该道歉,我都不知道。
细想起来,这些事情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可又件件因你而起。
呵呵,真是可笑。
我轻声笑着把脸埋在了春杏的肩膀上。
我...不用说了!我止了笑,抬起头,平静的看着门外的天空,不管是巧合也好,命运也罢,都无所谓。
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想整死我们,没那么容易!------------------------------------------------魏阳派兵把我们住的地方严密包围起来。
我在床上又睡了四五天,才有力气再爬起来。
我叫春杏扶着我去看碧玉。
碧玉姐她...春杏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说吧,她怎么了?她一直不肯说话,只是在帐子里呆着。
我们去看看她。
碧玉穿得整整齐齐的坐在椅子上,只是像个木雕一样不动,不说话。
这就是我进入帐门后看到的。
我坐在她身边,把她的身子转过来,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说:你这么做是为了救我,对不对?即使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这么做,对不对?她愣愣地看着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抬起右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自己的左肩说: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就把这个伤口,再撕开,我说到做到!说着,我就把簪尖,使劲儿地往下扎。
不要!春杏和碧玉几乎同时握住了我的手。
我送开了手。
碧玉用绝望的目光看着我:你想让我怎么样?我没想让你怎么样。
我只是想让你跟我说这么一句话:我让疯狗咬了一口!她奇怪的看着我。
我又把簪子举了起来:说不说?!好,我说。
我让疯狗咬了一口。
再说!我让疯狗咬了一口。
大声点儿!再说!我让疯狗咬了一口。
再说!!我让疯狗咬了一口!再说!大声说!!我让疯狗咬了一口!说!我让疯狗咬了一口!!喊出来!!我让疯狗咬了一口!!!!碧玉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这一句,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叫出来的。
然后她呆呆的看着我,眼泪慢慢的出现在眼眶中。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用力地,坚定地说:你,只是被疯狗咬了一口!!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我,失声痛哭起来。
我轻轻地抱住她:哭了就好,哭了就好。
良久良久以后,我扳过过她的脸,轻柔地擦去她的泪水:现在不想寻死了吧?谁说我想死了?碧玉抽咽着说。
我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我向你保证,你所受的任何折磨,总有一天,我都会帮你千百倍的讨回来!!她看着我,嘴唇不停的抖动:雪儿....你不相信我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不,我信你!她轻声说。
吸了口气,她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看着我的肩膀问。
你的伤?我还以为你永远记不起这个呢。
我没事啦,都休息就好了。
我笑看着她,然后回头对春杏说:你帮碧玉收拾一下,她一会儿会和我住到一起去。
你一向睡眠不好,晚上还是一个人安静些。
碧玉听了赶紧说。
咱们现在是两个病人,你也要想想春杏吧,看把她累的。
我们住到一起,也方便她照料啊。
碧玉听了,这才没说什么。
后来春杏给碧玉收拾东西时,我趁碧玉不注意,给春杏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她的枕头。
其实我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那枕头边儿露出的一小结儿绿色的东西,是她常用的腰带。
我想,她一直都没付诸行动,只是还担心我的情况吧......--------------------------------------后来我告诉了魏阳关于薛二的事情,并跟他描述了那个绑架我的人的长相。
他听了先是惊讶:竟然是顾福!接着他恨恨的又说:怪不得姓高的说,想把他要过去当亲随,原来是这样。
我帮你把他...算了。
我拦住了他。
说到底,这件事的起因其实是我。
如果我没有去救阮纤纤,就不会发生后来所有的灾难。
可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还会不会这么做?我苦笑,我肯定还是会的。
就像碧玉的答案一样。
顾福不过是个小人物,现在算帐于事无补,而且还会让魏阳与高承志的关系更糟,这对我们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那个姓高,虽然和魏阳的官衔一样,但现在他才是朝廷任命的,对北辽做战的总指挥,所以其实魏阳还要听他的调遣。
我们一根汗毛都动不了他,鲁莽行事只能死得更快。
所以现下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忍。
魏阳很忙,经常要领兵做战,难得有时间来看我们。
但事后一个月,我们在他派人保护的营帐中过的很平静。
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睡觉养精神。
醒的时候就和碧玉开玩笑。
她渐渐的开始和我说一些话了,只是人一下子瘦了很多。
我知道她还在担心什么,所以在将近一个月后,得知她的月事来了,我们三人都如释重负。
他寄出的找子轩的信,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音信。
他本想把我们,连同剩下的那些姑娘一起派兵护送回京州。
那天他一早来找我们,告诉我们他的想法以后,就去准备此事,可直到傍晚才回来,且脸色极为难看。
他盯了我半饷,才吐出一句话:对不起。
我问他:不行是不是?他只是沉默。
我轻笑:没关系。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我不怪他。
我知道是姓高的在找他的麻烦,可他不跟我说,我也就不问。
只是我心里明白,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护住我们这些军妓,他费了多大的心血。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我的伤养好,我才能有力气与天斗,与地争,否则一切都是白费。
他抬头看看我,又扫了一眼一直在旁,专心致志低头缝衣服的碧玉,跺了一下脚,转身便出去了。
如果我知道,这是我在天启最后一次见到魏阳,当时,我一定会告诉他,我真的,非常感谢他。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第二十二章 初见宁王那天魏阳走后,一连五、六天都没有再来看过我们。
我并不着急,因为他一向很忙,而且即使他不在,他手下的亲随也把我们的生活打点的很周到。
可今天,我总觉得这天启的营地里,气氛很奇怪。
好像很压抑,人人脸面上都似乎带了些许惊慌的神色。
我回到营帐,刚想跟碧玉和春杏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末将参见高将军!但我家将军有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可......少罗嗦!来人哪!把他们给我押下去!高将军!我们是魏将军的人...呸!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你们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说着,高承志已经显开帘子走了进来。
我给春杏使了个眼色,让她守好浑身发抖,脸色发青的碧玉,别一时冲动做出傻事。
自己站着挡在她们前面,面朝着那进来的姓高的,微微行了一礼,平静地说:将军找我们有何贵干?直到现在我才有机会正面看见高承志。
他身材削瘦,面色苍白,一双三角儿眼睛,因长期沉迷酒色而显的浑浊飘忽。
他的衣着很华丽,根本就不象是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反到像个整天逛花街柳享的纨绔子弟。
现在他那双令人恶心的眼睛在我身上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走了两个来回,然后眯了眯:你才是蓝雪,对不对?大人有何贵干?我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他绕着我转了个圈,嘴了咋咋有声: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弄了半天,干的还不是正主儿。
这样的小美人,居然被我错过!唉!我听见碧玉坐的凳子轻响了一下,然后是春杏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动的声音。
如果现在我手里有把刀,我真想把眼前这个恶心的男人千刀万剐!!!闭上眼,吸了口气,我睁开眼睛,冲他微微一笑:那将军现在来,是打算一尝所愿吗?他看着我的笑脸,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这时,他旁边的一个副将轻轻的唤了一声:将军...他才回过神来,无限惋惜地看着我说:真是可惜啊!然后冲帐外喊了一声:把她们都押上车!又转过来看着给我说:要是跟了我多好!现在不就不用去北辽了?真是没眼光,居然看上那个姓魏的...我一听,赶忙说:将军此话何意?魏将军他...他阴森森的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带了些许得意:他迎战北辽不利,已经被俘虏了。
然后他眼睛一转,又说:本将军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们不是他的女人吗?那我就送个人情,把你们一起送过去,不就结了?恩,不过,你要是不想去,现在留下来也不迟...说着,淫笑着伸出手,向我的脸靠过来。
我面无表情的突然低下身,冲他行了个礼:那就有劳将军了!他一手摸了个空,气的小眼一眯:哼!阳关大道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本将军是可惜了你这么个人材。
那些如狼似虎的北辽人可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过,既然这么想去陪那个姓魏的,我就成全你们!只是到时候,不知道魏阳能不能在你们的营帐前排的上个儿了!哈哈....说着便大笑着走出了营帐。
紧接着,一群士兵冲了进来,包把我们三人全都锁上,推推搡搡地带到了外面。
我看到院子里停了一辆大囚车,车上是用粗大的木栅栏围起来的。
里面已经站了些人,就是那些和我们一起存活下来的姑娘。
还没看仔细,我们就被士兵推上了车。
阮纤纤也在车上,她一见到我,就挤过来,焦急的说:怎么回事?不是说,我们不用当军妓了吗?怎么又要被送到北辽?我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时又听见那个高承志在外面说:蓝姑娘,要是见到你们的魏将军,别忘了提我打声招呼。
那阮纤纤听了,立刻转向高承志喊道:高将军,我不是魏将军的的人!你别把我送走啊!可那高承志已经转过身,再也不看我们。
我的身子猛的一颠,眼前的景物开始缓缓向后退去。
这高大的囚车正慢慢的驶向对面,与我们遥遥相望的北辽军的驻扎地。
我转过身,紧紧握住碧玉和春杏的手,平静的看着她们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活下去!也一定可以活下去,听清楚我的话了吗?春杏已经满脸的泪水,但碧玉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我的眼睛,却无比的坚定。
她们两个都冲我点点头。
我笑着拍拍她们两的肩说:这才是我的好姑娘!那个阮纤纤这时又凑到我们这边,气呼呼的说: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去巴结那个魏阳,我们何至于落到如此...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碧玉已经抡圆了给了她一个巴掌!以后你再满嘴胡说八道!我就打掉你满口的牙!那阮纤纤被打得呆了好半饷,然后看着横眉立目的碧玉和面无表情的我,又是生气又是害怕,想哭又不敢哭,嘴都憋歪了,只好缩到了角落里。
不想理那个女人,我看看其他那些吓得心惊胆战的姑娘说:大家有很多是跟着我逃出来的,应该明白我蓝雪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这种时刻,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但我只希望,大家能够团结在一起。
现在只有我们自己能帮自己了!你们都明白吗?那些女人都看着我,仓惶的点点头。
我心里叹了口气,恐怕她们根本也就没弄懂我说的是什么。
她们已经被吓得都快糊涂了吧。
可是这样对她们也算是好事。
稀里糊涂的也就什么都不清楚,不明白了。
突然痛恨起自己的冷静镇定起来。
现在就是再冷静镇定,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救自己和碧玉春杏她们,反而让我无比明了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我坐了下来,闭上眼睛。
为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最坏也就是当军妓了。
这里对身体最看的开的人,肯定是我。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又是一回事。
想起军妓这两个字,我就觉得自己的胃有些痉挛,嘴里泛起一股子又酸又涩的味道。
我咬了咬嘴唇。
蓝雪你绝对不可以被打倒!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那北辽军营,虽然在远处能隐约看到,可车队速度不快,走了将近一天,在黄昏的时候才到。
远远的听见营前守军高声喝叫。
我们这边领队的将领,陪笑着仰声说了什么。
然后营门便开了,我们被晃晃悠悠地拉了进去。
北辽的军队明显比天启的训练有素,军纪严格。
我们这么一车女人长驱直入的穿过大营,一路上竟然没有一个士兵斜眼看过我们一次,该操练的操练,该巡逻的巡逻,没有任何骚动。
我心里琢磨,怪不的天启最近总是在吃败仗,有高承志那样的人领兵,不输才叫出鬼了。
正想着,囚车已经停了下来。
我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个非常大的帐篷,风格和天启的完全不同,明显是游牧民族的风格。
哗啦啦!咯吱吱!几声刺耳的声音响过,囚车上的锁链被拿下,栅栏门被打开。
我们被人吆喝着,赶下了车。
天启的那名副将弯着腰,对帐中走出的一个北辽军人,毕恭毕敬的说了几句什么。
我想他们说的肯定不是汉语,应该是北辽的语言。
那个北辽军人没什么表情地扫了我们一眼,点了点头,便转身进去了。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说的是汉语:进来吧。
我们带队的天启将领听到后,喜形于色,临进去前,冲我们一瞪眼,低声说:都给我精神点儿!要是伺候好了里面的那个主儿,你们有的是机会吃香的喝辣的!我听了心想,看来里面的人是北辽的头儿了。
看这个架势,可能还是这整个军队的首脑。
不知道会怎么样,只好见机行事了。
转身对碧玉和春杏鼓励的笑笑,我们便跟着那领兵的走进了这中军大帐。
这帐营中的陈设很简洁,没什么奢华的装饰。
墙上挂的都是弓箭和刀枪,使这里充满了男子和军人的阳刚气氛。
营帐很大,除了其他的守卫,在我眼前正中,有三个男人,一坐两立。
那个坐在帐子中间的虎皮椅上的男人,现在正在俯案写着什么。
他穿着浅紫色绸面的袍子,款式我没见过,大概是北辽男人平时穿的类型的衣服。
袖子挽起了一些,正凝神奋笔疾书中。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光洁的额头,和不断晃动着写字的,握着笔的手。
有点觉得奇怪,因为他并没有像其他我见过的北辽男人一样,把头发编在头的两侧,而是和汉人一样,把头发束起在头顶上,用和衣服同色的方巾系住。
他身旁站了两个人,应该是侍卫吧,我想。
都长的很高大粗旷,典型的北方男人。
左边的一个,有一道疤痕贯穿了他整个右脸颊。
右边的,身型比左边的稍瘦一些,眼睛下面有很深的眼袋。
我认出来,他就是刚刚在帐门口和我们天启的将领说话的那位。
他们现在的共同之处,就是站的笔直,一动不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像两尊雕像一样,守卫在中间那个男人的两侧。
我们这边天启的将领,见他在忙,也不敢打扰,便站在下首等着。
好一会儿,他才写完。
他从怀掏出一枚印章,盖在了写的东西上面,然后才抬起了头,摆摆手,叫人把桌案撤了下去。
他有些懒散的靠在了椅背上,看着站在下面的天启将领。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和其他我见过的其他人比起来,他的长相不太像是这里典型的北辽人,反而更象是我熟悉的汉人。
原来会以为,这北辽的将军,怎么也会是一员如虎的猛将。
可现在看到的人,和他身边的侍卫比起来,都可以称的上是秀气了。
他长的不错,剑眉入鬓,双眼明亮,挺鼻薄唇,嘴角似笑非笑。
他的样子非常慵懒,身体后仰,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放在身侧,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好像无意识的轻轻的划着。
那样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态,却又和这帐营里肃杀的氛围奇异般的和谐。
天启先锋官任宵,见过宁王爷。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那姓任的一脸的媚笑,低头哈腰地给眼前的男人行了礼。
免了。
这个宁王连声音也带着股懒散的味道。
他用眼扫了一下后面站成一排的我们。
你家将军,这是什么意思?王爷,这是我家高将军的亲笔手书,请王爷过目。
说着,任宵从袖口里抽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那个宁王爷右边的侍卫上前几步,接过信,然后转身递给了他。
他不紧不慢的拆开看了看,冷笑了一下,便扔到了一旁。
也亏你们家将军想的出来。
不过,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北辽本也不缺这些。
那是那是!这些也就是给王爷尝个鲜,解个闷儿的,王爷喜欢就赏个脸,不喜欢就犒劳给下面的弟兄。
我们家将军不过就是向您表示个诚意。
上次跟您说的事情,您看...高承志就这么肯定,我会接受他的条件?这个,王爷,怎么说,魏阳的行踪也是我家将军透露给您的...魏阳虽然是有些麻烦,可也不是不能对付,不过是费了点时间而已。
他开口打断了任宵,可你们家将军许诺的事情,他做的了主吗?嘿嘿,王爷您该知道,我家将军是高太后唯一的亲侄子,深得她老人家的宠爱。
所以,只要这次您能赏个脸,拖个一个月,等我们将军胜利还朝之后,自然亏待不了王爷。
而且,只要有我家将军一句话,魏贤那个老家伙,这辈子也翻不了身。
任宵委琐的笑道。
宁王爷想了一会儿,对他说:好吧,我就姑且给高承志一个月。
不过,你回去告诉他,只有这一个月。
过时不候。
那是自然!只要有王爷您这句话,就足够了!您就放宽心好了。
任宵喜笑颜开的连连冲宁王行礼。
那个宁王的脸上露出了些淡淡的厌恶。
他不耐的摆了摆手说:好了,你回去吧。
是是!小的这就走!那这些姑娘?既然是你家将军的心意,我也就不勉强了。
就留下吧。
谢王爷赏脸,谢王爷赏脸!说着,唯唯诺诺地弯着腰出去了。
帐里有一阵子的静默。
我的心跳渐渐的开始加速。
抬眼悄悄打量那个宁王爷,正好,他的眼神,扫到了我这里,和我撞了个正着。
我心里一颤。
这个男人看起来总是带着微笑,一副温和亲切的样子,可那双眼睛,是那么的冰冷锐利,里面一点笑意也没有,却让我感觉到残忍和嗜血。
他注意到我在看他,脸上的笑又加了两分,嘴里却说:庞威,前些日子折损最重的是那个营?是老罗的骑兵和步兵营。
他左边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应声答道。
他伸手向我们随便指了指,对他说:把她们送到老罗那里去,让他那些猴崽子们舒缓一下筋骨。
然后好象又想起了什么,接着又道:这两天就算了,专门给他们用吧。
你的那些人可别又憋不住去强。
为了几个女人,成什么样子!忍忍,过两天再轮到你们就是了。
王爷教训的是,是卑职管教不严,卑职一定...好啦,宁王爷笑着拍拍庞威,这时,他的笑容好像才是真实的,你什么都好,就是整天太拘束了。
行了,带她们下去吧。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我听了,在心里疯狂的喊。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我仿佛又看到碧玉浑身血污青紫的躺在我面前。
绝对不可以在让她们遭受这样的事情!不行!不管怎样,我都要做点什么!想到这里,我张口就喊:宁王爷!上面的男人,听了一愣。
他肯定没想到,还有个女人敢在他面前说话。
他看了看我,笑着说:你在叫本王?顾不得看他冰冷的眼神,我上前几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正是民女。
雪儿!我听见碧玉在后面低声叫了我一声。
我背过手去,向她挥了挥,示意她不要说话。
其实,我现在心跳如鼓,紧张的双手都是冷汗。
我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心里明明知道,可能说什么都没用,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被送走,我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有事吗?他在我头顶懒懒的开口。
王爷,我们是高将军特地送来孝敬您的,难道您就不打算,先用用看吗?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想,做一个男人的妓女,总比在无数男人身下做妓女要强的多。
至少,身体健康有了些保障,不会因为被太多男人蹂躏,而得了一身的病。
那真的是,好脏!呵呵,庞威、怀安,你们听听,有人要专门伺候我呢!他戏谑的声音再我儿边响起。
你今年多大了?他有些玩味的问。
民女蓝雪,今年十五岁。
说完后,一阵的沉默。
你姓蓝?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只是这次却感觉不到笑意。
是,王爷,民女姓蓝,蓝天的蓝。
有些奇怪他为什么问我这个,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他正低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我看不懂的眸光,好像在想什么。
他右边的那个瘦些的侍卫,应该是叫怀安的,靠近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的脸色变了几变,却又恢复成刚才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挑高些眉毛,非常感兴趣的看着我。
他的目光,让我想起猎人,在看已经在他掌握之中的猎物。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想让她们当军妓,是吧?既然已经看了,我也就不再回避,仰着头直视着他道:我想,这世上还没几个女人是乐于从事这种行业的吧,王爷?他看着我笑了,那笑容,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你胆子很大。
这样吧,既然你这么愿意当英雄,那本王就成全你。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又说:你就在这儿伺候我的侍卫吧,也不多,这帐里站着的,也不过十来个。
你如果能做到,我不但饶了她们,而且以后都不会让人骚扰她们。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别怨我不客气。
如何?他看着我的神情,就像是只猫,要捉弄已经抓在爪子里的老鼠。
雪儿!碧玉和春杏的声音同时在我背后响起。
我没理她们,只是抬起眼,死死盯住宁王说:民女命如草介,自是无足轻重,但王爷乃身份尊贵之人,要是王爷失言,传扬出去,对您的声誉....你不必用言语相激。
本王一向一言九鼎。
那蓝雪在这里,谢王爷成全!说着,我就给他磕了个头。
然后抬起头又对他说:民女还有一事相求。
呵,你倒是得寸进尺。
算了,讲吧!请王爷把我身后的姑娘都请出帐外。
我怕我的姐妹们会受不了这个场面,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让您看笑话。
他听了,微微一愣,然后笑得更开心了:可以。
庞威,让她们在外面候着。
雪儿!你不可以!碧玉冲上来拉住我的手。
出去。
我回过头,平静的对她说。
我不!你绝不可以这样!让我来,反正我已经是...我抬起右手来,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样,你是不是就清醒一点了?我笑着看她,承蒙宁王爷看得起,这是我的荣幸。
你可不要跟我强呦。
还不快出去?然后我小声的在她耳旁低语:你忘了?疯狗而已。
碧玉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
我注视着她,心里说:乖!快出去!这是我们唯一能逃出升天的机会!她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了下来,然后站起身,拉着已经哭的泣不成声的春杏,转身当先跑出了大帐。
等她们都走了。
我慢慢的起来,走到宁王跟前的一块大地毯上。
一会儿会有很多人,怎么也得有一会儿才能完。
这么凉的地面我可受不了,还是在地毯上比较好,而且这个也比较吸水。
只希望自己的血留的不要太多,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全,我可经不起再流太多的血了。
然后,我脱下鞋,放在地毯旁边,光脚走了上去。
开始脱衣服。
先脱上身,再脱下身。
全部脱掉后,整齐的叠起来,放在鞋子的旁边。
最后,把头发挽好。
所有准备工作做完,我看着大帐里面的这些面无表情的侍卫们,笑了笑说:这是蓝雪第一次伺候男人,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各位担待。
要是不喜欢血的话,就排后面,感兴趣的,就请先来。
然后我弯下腰,缓慢的躺在了地毯上,双手放在身体两边,眼睛直视着帐顶上的花纹。
那花纹是一圈圈蓝色的,仿佛水波流动的纹路,很漂亮。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第二十三章 软禁我在等待,等待这件事的开始和结束,至于过程,那就尽量忽略吧。
奇怪的是,此刻心里异常平静。
我的灵魂好像和身体分开了,飘飘荡荡的到了半空中。
我看到,在这个大帐的中间,一动不动地躺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
她的身体或许还有些青涩,但是很美。
皮肤雪白光滑,泛着年轻的光泽。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左肩上有一个碗口大小的肉粉色的疤,还没有长好。
她的头发乌黑发亮,被挽成一束,盘在头侧,只余下些碎发,飘落在她的脸旁。
在她的上首,靠坐在虎皮椅上的男子,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而他两边站着的侍卫,直到现在,表情还是僵硬的像块石头。
帐内静的可以听到所有人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宁王忽地笑了出来:庞威,怀安,你们两个不动,别人怎么敢强到前头去?那个身材瘦些的男子听了,上前两步,走到宁王身前,行了个礼说:起禀王爷,怀安还是不习惯在众人面前行此事。
哦?宁王轻应了一声,然后转了脸,看左边的庞威:怀安喜欢穷酸,你也不会如此吧?庞威听了,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下面躺着的女子,向宁王低头道:回王爷,庞威对个黄毛丫头,实在是不感兴趣。
宁王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还是头一次,你们两个的决定一致啊!然后他渐渐地收了笑,惋惜地看着面前的女子说:还真没想到,本想犒劳一下我的左膀右臂,竟然不能如愿。
那你说,我留你还有什么用?微微停了一下,又说:不过,你小小年纪,胆色倒是过人。
天启居然也会生出你这样的女人,有意思。
看来,本王要考虑一下该怎么处置你了。
说着,他站起了身,向下面的女子走去。
呼!的一下子,我好像被拽回到了下面的那具躯体中。
只觉得眼前一黑,有什么东西把我给蒙住了,然后身体一轻,被抱在了一个臂膀中,并随着他向外移动。
出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很不清醒。
直到感觉自己被人向前一抛,重重的摔在了什么地方,才恍惚明白,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大帐。
虽然摔了一下,并没觉得疼,因为身下很柔软。
眼前忽然一亮,包着我的地毯被掀开了。
一时间,光线有些刺眼,我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我才放下手。
身旁坐着个男人。
他在看我。
然后他抬起右手,用食指,沿着我脖子的左边,轻轻地向下滑。
经过那肩膀上的伤时,停了一下,手指在上面转了几个圈,然后又向下移动。
他的手指很凉,所以经过我的皮肤时,带起了那里的一片小小的鸡皮疙瘩。
他的眼睛黑幽幽的,但我从那里面,看不到任何情欲,只有探究、思索和一点点趣味的感觉。
只注视了他的眼睛一会儿,我就把目光错开了,转过头,看着帐门口。
刚才我已经豁出去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心情反而平和。
可现在,在这么一个男人的目光注视下,我却渐渐的开始紧张。
心里苦笑,看来自己的心理年龄虽然已经快三十了,可遇到这种事情,还是没有原来想象的那么坚强吧。
正想着,左胸突然一紧,惊地我转回了头。
他的右手完全覆盖在了我的左胸上。
你的心,跳的很快。
他挑了挑眉,一脸趣味盎然地看着我,你怕我?我还以为你很勇敢,难道,刚才都是硬装出来的?我看着他。
他要干什么?想捉弄我吗?我为什么要怕他?如果连刚才的事情我都能泰然处之,那我又何必怕他的侮辱?我冲他笑了,是真正的笑:王爷现在,想尝尝蓝雪的味道吗?他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然后又睁开。
他收回了手站了起来,拍了拍双掌。
啪啪!两声,声音还未落,就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丫头打扮的少女。
丽莎,给蓝姑娘准备衣服。
是,王爷。
那个叫丽莎的女孩子,看都没看我一眼,只低头答应了一声,便快步出去了。
宁王转过身看着我说:你就对自己这么自信?然后他笑:我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说完,就转身向外走。
我赶忙撑起身子坐起来喊到:王爷!您说过的....我们北辽人,永远比你们天启的人,要说话算话!他停了一下说完话,就再也不停留,撩开门帘出去了。
---------------------------------我呆呆的坐在床上,不敢相信,这件事就这么完了?还是说,他只是需要时间,琢磨怎么收拾我?这时才感觉出有些冷。
我用毯子把自己围起来,打量起这个帐子来。
这里可能是宁王的寝帐。
也没什么装饰,很简单朴素。
右边是个条案桌子,上面有文房四宝,旁边是个书柜。
我坐的这张床上,也铺着厚厚的兽皮,所以很柔软。
正在看,门帘一响,刚刚那个叫丽莎的女孩子,手捧着衣服回来了。
她给我准备的是北辽女人穿的衣服。
淡蓝色的,长到膝盖的对襟儿长袍,同色的腰带,上锈着白色云纹图案。
同色的裤子,都束在黑色的高靴里。
丽莎把我的头发分成两股,辫成辫子,垂在肩膀两侧。
好不容易等她忙完,我问丽莎:你家王爷呢?蓝姑娘,王爷临走时吩咐,若是姑娘担心自己的朋友,丽莎可以带姑娘去看她们,但时间不能太长,要快些....那还不快去!我着急地打断她,当先就走出了帐子。
这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北辽的大营里,到处点起了火把和火盆。
这营地也不知道有多大,一眼看过去,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连成一片,目之所及,根本看不到边界。
丽莎带着我向偏北的地方走了很远。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出声阻拦或询问。
营地里那么多的士兵,可并不吵闹,反而显的井井有条,巡逻的士兵有的步行,有的骑马,都是全副武装,精神抖擞地列队在营里走来走去。
沿途,人多些的地方,就是在一个,竖起几口大锅的帐营前。
锅里不知煮了什么,冒着腾腾的热气。
帐营前,很多北辽的士兵左一堆,右一群,互相谈笑着,正在吃饭。
我猜,那大概就是他们的炊事班吧。
我觉得走了至少又有半个多小时。
远远的就听见一阵阵的喧哗声。
渐渐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帐篷,有十多个,比刚才我见到的士兵住的帐篷要小的多。
这里,恐怕才是北辽军营最热闹的地方。
几乎每个帐篷前都排着长队。
士兵们每个人都是一脸的兴奋和焦急,很多人都把裤带解了下来,挂在脖子上,双手提着裤子,使劲往前挤,嘴里不停的嚷嚷着什么。
也有迎着我们往回走的士兵,都是满脸的舒泰,互相说笑着,勾肩搭背。
有很多人看到我,想走上前时注意到丽莎,便又退了回去。
此刻,我只觉得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手心里全是汗。
丽莎带着我走到左手最边儿上的一个小帐篷。
与那边的喧闹比起来,这里显的非常安静。
我注意到,只有这个帐篷用简易的木栅栏给围了起来,附近还有几个士兵站着,好像是在站岗。
到了门口,她停了下来对我说:有什么话,姑娘请快些说。
我已经等不及听她说话,几步上前,就掀开了门帘走了进去。
里面很暗,只点了一个灯笼。
我一眼看到碧玉和春杏正靠着边儿坐着。
碧玉春杏!太好了,太好了!她们没事!看见她们完完整整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总算是舒了口气,心跳的速度这才慢了下来。
她们看到我,先是一愣,好像一下子没认出我来。
然后马上跳了起来,跑上前拉住我的手:雪儿!你怎么来了?你!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我笑着摇摇头:没有,我没事。
这时,碧玉紧张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春杏拉着我的手问:雪儿,你这是穿的什么衣服?还挺好看的!刚才呀,我都没认出是你来!我也不知道。
这是那个男人给我的。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现在可是飞上枝头了!可我们还要整天在这里,提心吊胆的过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儿的日子!角落里传来恨恨的声音。
不用回头,我就知道是谁说话。
春杏双眼一瞪喝道:姓阮的!你不要不识好歹!要不是雪儿,如今我们早就被北辽人糟蹋了!好了,别理她。
不值得为这种人浪费口水。
我拉过春杏。
然后我又看着她们说:那个什么王爷,看样子还算守信用。
暂时还不会把你们怎么样。
你们先在这里安心的呆着,以后总会有办法....蓝姑娘,我们该回去了!帐外传来丽莎的声音。
知道了,这就来!我仰声答了一声。
雪儿....你们多保重!我恐怕不能常来看你们!你们尽量不要随便走动。
没关系,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让你们去做那种事的!我抓着她们两个人的手飞快的说。
刚说完,丽莎又在外面唤:蓝姑娘!来了来了!我又回头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拥抱了一下碧玉和春杏,在她们耳边轻声说了句:别担心!便放开她们,快步走出了帐篷。
丽莎姐姐,对不起了!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我对丽莎陪笑道。
丽莎只是遵从王爷的吩咐而已,蓝姑娘这么客气,丽莎当不起。
她听了,冷冷的,面无表情的说。
我汕汕地笑了笑。
她也没再说话,转身带路往回走。
回到原来的那个大帐,我已经有些累了。
丽莎去给我拿来了晚饭。
是两菜一汤,一素一荤,外加一碗米饭。
做的居然是天启风格的家常菜。
我确实是饿了,也就不客气,端起来就吃。
吃完了,她把碗筷收了下去。
看她就要走,我忙问:丽莎姐姐,你家王爷...王爷说了,请姑娘早些休息。
哎,可是...她也不等我把话说完,转身快步就出去了。
我有些丧气的坐在床边。
那个什么宁王,到底想干什么?对了,我忽然想起,他曾在大帐里问过我是不是姓蓝,那么他放过我,很有可能是因为我的这个姓氏。
可为什么呢?蓝家怎么会和北辽扯上关系?更何况,蓝家早就已经没了,人死如灯灭,就算有什么纠葛,也该烟消云散了。
想起了这些,就想起了爹,想起了子轩。
我心里不由得一紧。
已经很久没有回忆以前的事情了,我一直刻意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总是反复提醒自己,现在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每天面对碧玉春杏,我都朝气蓬勃,开朗无比的样子。
弄到最后,好像自己都被自己骗了,觉得,我大概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单的坐在这空荡荡的大帐中,脑子里不可抑制的东想西想,往事就像涨潮一样涌了上来。
忽然又想到以前的世界,我不禁悲从中来,仰天长叹一声,自言自语的说:我究竟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要受尽这些莫名其妙的磨难吗?只觉得胸口闷的很,眼睛开始微微的刺痛。
不可以这样!我不能让这样的情绪把我淹没!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碧玉和春杏还需要我的帮助,眼前还有不知多少麻烦和艰辛,我必须坚强起来才能面对它们。
我站了起来,开始在大帐里从左蹦到右,又从右蹦到左。
来回几遍,然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总算是好受了一点。
蓝雪!你一定可以!我喊了一声,然后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看着顶蓬发了会儿呆,渐渐地就觉得眼皮开始变的重了起来。
迷迷糊糊的,我便睡了过去。
恍惚中,好像有人来到我身边,替我盖上了被子。
是子轩吗?子轩,子轩,你究竟在哪里?我真的,好想你......----------------------------------------------------------第二天我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
一时间,有些弄不清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碧玉!张口唤道。
蓝姑娘醒了?请蓝姑娘梳洗。
一个平板板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我转头一看,是丽莎。
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赶快一骨碌爬了起来。
低头看看,自己昨天衣服都没换就睡着。
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给我捧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是一个琉金的杯子,应该是漱口水。
真是不敢当!谢谢姐姐。
虽然她不怎么理我,但客气一点总还是好的。
说完,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漱了口,然后吐回去。
恩!这漱口水居然是甜的,里面好像还加了珍珠粉。
接着,她又端来热水让我洗脸洗手。
最后是早饭。
我心里开始纳闷儿,她这简直就像是特地来伺候我的!宁王到底要干什么?我看看安静的站在我身旁的丽莎问道:你家王爷他....王爷说了,要蓝姑娘好好休息。
他还说过什么别的吗?比如,需要我做什么?王爷说了,要蓝姑娘好好休息。
又是这句话。
我撇撇嘴,看来从她那里问不出什么来。
其实如果他一声令下,把她们押去做军妓,我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他现在他这么款待我,难道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可不管他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现在唯一有的,也就是这条命了。
算了,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操心这么多也没用。
能捱一刻是一刻,至少现在碧玉和春杏是安全的。
我自嘲的想着,我让碧玉和春杏安心,可将来会怎么样,我都不敢想,只能期望着真的能船到桥头自然直。
可心里现实的那一面清楚的知道,这个王爷,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罢了。
为今之际,只能静观其变。
反正他这么待我,肯定是为了点儿什么,总不会就这么永远把我这么养起来吧?那我就等着看,他要做什么!可等我打定主意应战之后,这个宁王好像消失了。
我就这么呆在这个大帐里。
一连七八天,除了丽莎定时定点的给我送饭以外,再也没人理我了。
我也不能再去看碧玉她们,因为我的活动范围,就被限定在了这个大帐的方圆几百米内。
再往远处走,就会被士兵拦下来。
他们也不说话,就是把刀枪一横,直到我转身回去,才收起来。
除了怎么问,丽莎都是那句:王爷说了,要蓝姑娘好好休息。
以外,周围就再没有人跟我说话。
我曾特地拦过经过的几个士兵,想问问他们,又或者只是跟我说几句话也好。
可只要是我不离开大帐周围,所有的人看到我,都是一个反应:转身绕开。
这大帐里有个书柜。
那天我实在是闷的不行了,就去随手翻了翻。
没想到,那里面居然都是我喜欢看的类型。
心里更是疑惑。
我可不会幼稚到以为,这是凑巧。
那么,他肯定是调查过我,竟然知道了我看书所爱好的种类。
这应该是非常细小的事情,而此时此刻居然被他照顾到了。
手里拿着书的时候,身上忽的略过一阵微寒。
他对我越好,我心里反而越害怕。
因为,任何人的付出,都是要回报的。
那么,他想要的回报,肯定小不了!可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来的干脆些!就这么软禁着我,还不如他一句话,送我去当军妓!就这么样,心里整天颠来倒去的琢磨,加上日日挂心着碧玉春杏,真是什么也做不下去,饭也吃不下。
这一路上,多少艰难困苦中,我都能吃能睡。
可现在给了我安稳日子,我反而惶惶然起来。
不到十天,衣带都觉得宽松了。
这天晚上,又是睡的极不安稳。
我的睡眠一向不好,这些日子更是难以安枕。
好不容易迷迷蒙蒙了起来,可忽然间觉得心里一惊,就醒了过来。
睁眼一看,原来床前站了一个人。
看见他,我反而送了口气。
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出现了。
我坐了起来,看着他说:王爷总算来了。
蓝雪恭候多时了。
宁王还是那样悠然的笑:你盼着见我?身为阶下囚,还是早日知道自己的下场,心里能更舒坦一些。
我笑着说。
你觉得,你过的像囚犯吗?他笑看着我。
我站了起来,直视着他:宁王爷,你究竟,想要什么?你,不知道?我该知道吗?他幽黑的眼睛里,隐隐划过了一道亮光。
忽然,他伸出了手,我只觉得身子被猛的拉向了他。
他的双臂牢牢地环住了我的腰。
我第一个反映就是想挣开他,可动了两下,他反而搂得更紧了一些。
好,放弃挣扎,但仍有些薄怒。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喊:你要干什么?他好像看懂了我在想什么,挑高了右边的眉毛,嘴角溢出了一个捉狭的笑容:闭上眼睛。
什么?我皱眉。
不是吧?他要吻我?这么俗的桥段也发生在我身上?他看我着我的表情,脸上好像露出了点儿无奈。
然后微微低下头,吻了我。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第二十四章 郎昕翰我不是没被人吻过。
在以前的世界上大学的时候,也和看着顺眼的男生尝试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喜欢接吻,总觉得这种互相把唾液交换的运动,没什么意思。
我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宁王伸出了右手,遮住了我的双眼。
他的嘴唇温度也不高,软软的蹭在我的嘴上。
然后,他伸出了舌头,轻舔在我的双唇之间。
我知道,他想让我张开嘴。
可我不想。
所以接着,他连牙齿都用上了,可我还是紧闭双唇。
他抬起了头,看着我说:不用怕,把嘴张开。
我没有害怕。
我只是不想吃你的口水。
我一脸理所当然的看着他回答。
他听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在我头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很大,震的我耳朵都有点疼。
他笑的时候,把我抱的更紧,我被他的手臂箍得有些憋气。
放松点儿好吗?我喘不上来气了。
没办法,为了生命安全,我只好跟他提出来。
不过,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的非常心平气和。
他看着我的目光,闪烁不定。
不过,他的手倒是松开了些。
我趁机轻轻向后挪了半步。
他没有拦我。
呼!心了松了口气,总算离开他身边了,否则很有可能先被震聋,再被憋死。
我抬头看看他。
其实,眼前这个男人,条件很好,跟天启的三王是一个类型。
都是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都是高大伟岸的成熟男人。
对我来说,唯一不同的就是,三王的手,可比眼前这位的温度高多了。
像他们这样的男子,对女人都有绝对的杀伤力。
不过,他们都不如子轩,那么温柔体贴,能让我从内心深处温暖起来。
子轩,你究竟在哪里呢?知不知道我走过千里之路,历经艰难困苦来找你呢?你以前,被谁亲过吗?恩?宁王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这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走神了,在这么关键的对敌时刻。
真是的!赶紧集中精力。
抬眼一看,宁王又向我迈了一小步,微低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的眼睛。
那很重要吗?我问他。
他伸手轻挑我耳鬓的碎发,把它们在食指上绕了几圈,然后松开,任由它们落了下来。
接着再重复这个动作,好像我的头发非常好玩儿,让他特别的乐此不疲。
我站着没动,把自己的目光定在他胸前衣服的花纹上。
我在等他说话。
终于,他收回了手:蓝雪,你真的,很有意思。
我笑了笑:多谢王爷夸奖。
他看了我一会儿,又说:蓝仲文,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女儿?他的这句话,语气中既带着疑惑,又有些感叹。
你认识我爹?我诧异的看着他。
爹他怎么,那么有名?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浅笑: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
这叫什么回答?什么意思?我微皱起了眉。
他又道:我与令尊,有过一面之缘。
那个时候,你还很小。
我听了心里一惊。
他什么时候见过我爹?居然还知道我?他和我家有什么渊源?刚想开口问,他却好像看出我在想什么,立刻张口道:很晚了,你休息吧。
若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丽莎知会你的。
说完,也不等我反应,转身就快步走出了大帐。
喂!我想叫住他,可追到帐门口,就让守在门外的丽莎给拦了回来。
王爷说了,要蓝姑娘好好休息。
我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这个女人好像除了这句话别的什么都不会说!只好走回帐内。
来到床边,我仰面朝天,把自己重重的摔在了床上。
今天晚上,倒底算是怎么回事儿?这个宁王,怎么突然来那么一出?他想干什么?他在试探什么吗?转了个身,我趴在了床上,抓起一个被角,无意识地放在嘴里咬。
又把刚刚的事情想了一遍。
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不过也不一定,毕竟自己和这里人的思想差了几百年的距离。
可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总算琢磨出点儿味道来了。
就是因为我没做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奇怪。
我刚刚的表现,恐怕是太冷静了。
从他吻我,到放开我,自始至终,我的心跳都没加过速,更别提脸红了。
仔细想想,刚刚宁王做的,几乎都可以算是挑情了。
可是我满心的戒备,而且半道还走了神儿!这怎么会是个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女孩子的表现?不过,话又说回来,我都可以在一堆男人面前脱衣服,这点儿事情,也应该不算什么了吧?唉!越想越乱!我有些懊恼地又躺了回去。
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这个宁王现在肯定是对我无比的感兴趣。
这却是我原来最想避免的事情。
可如果不让他感兴趣,那我和碧玉春杏她们,早就被扔去当妓女了!看来还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好一些。
那他跟爹又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见过蓝仲文,这两个人,一个是北辽的王爷,一个是天启的小官,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可听他的意思,很多年前他们就有牵扯。
这是为什么?天!我的头开始疼了!我把被子蒙到了头上。
情况怎么会这么复杂?算了!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是个小女人,只想好好的、舒舒服服的、快乐的生活。
任何关系到国家高层的阴谋诡计,都不要和我有关系,也不会和我有关系!我要睡觉了!在被子里闷叫了一声。
可是,这一夜,最终还是失眠到天亮。
----------------------------------------------很早就爬了起来。
怎么也睡不着,不如早点起床。
不过,因为睡眠太少,我稍微有些头疼。
使劲洗了洗脸,好歹清爽了些。
吃过了早饭,丽莎进来对我说:王爷吩咐,请蓝姑娘去中军大帐。
谢谢丽莎姐姐。
跟在丽莎身后,来到她说的中军大帐。
这里就是那天我当众脱衣的地方。
呵!我扫了一眼四周,这可绝对是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
不过,今天这大帐里,只有宁王和他身旁的两个侍卫,其他人全都不见了。
宁王依旧是像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坐在正中,俯案书写着什么。
但这次的态度就不同了。
他听到我们进来,从桌子上抬起头来,看着我一笑。
我赶紧给他行礼:民女蓝雪,见过王爷,王爷千...话还没说完,他就走到了我身前,把我扶了起来。
免了,免了。
过来,帮我磨墨。
什么?我没听错吧?虽然心里无比的诧异,可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
我脚下紧走几步,来到他身边,拿起桌案上的墨,在砚台里轻轻的磨了起来。
偷眼看了一下他两边的侍卫,刚刚宁王让我上前磨墨时,他身边那个叫怀安的,眼睛眨了一下。
不过那个脸上有疤的,好像是叫庞威吧,仍然是冷若冰霜的样子。
又看看身边低头写东西的男人。
他究竟想干什么?我想,我用不了这么多。
你不用把这根墨全磨没了。
这调侃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吓了一跳,忙把墨放下。
刚刚光顾着出神,居然把墨磨掉了那么多,墨汁都快从砚台里流出来了。
觉得手边一凉,我抬手一看,原来放墨的时候有些急,结果手掌边儿上沾上了一些。
怎么那么不小心。
真是个苯手苯脚的小丫头。
他轻笑着,抓住我的手。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温柔的擦掉了我手上的墨痕迹。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冷吗?是不是衣服穿的不够暖?说着,他转头唤道:丽莎!奴婢在!丽莎应声从帐外进来。
你怎么办事的?怎么给雪儿的衣服都穿不暖?!声音有些微怒。
听了他的话,我的胃有点抽筋。
什么时候他开始这么自然的叫我雪儿?王爷,不怪丽莎姐姐。
我的手脚一向都这么凉,夏天也是一样。
捂不暖的。
我赶紧说。
他皱了皱眉:是吗?同时,握紧了我的手。
我在心里不屑:什么是不是的,现在是七月份呢。
你的手不也是跟我一样很凉?有什么必要惊讶?真是假。
握着也没用,还不如赶紧松开我!不过表面上可不敢把情绪流露出半分,只是满脸陪笑。
他温柔的看看我说:那我让丽莎给你换床厚点的被子?或者,再想点别的办法?多谢王爷如此挂念。
但是真的不用了!现在这样,民女已经是感激不尽,不用再麻烦丽莎姐姐了没什么麻烦的,伺候你是她本份。
他笑笑说。
不敢当!王爷您太折煞民女了。
叫我昕翰吧。
别总是王爷长王爷短的,倒显得生份了。
他笑看着我。
心里翻了一翻。
本来也和你没多熟。
变得这么亲热,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我尴尬的笑:给民女十个胆子,民女也是不敢哪。
顿了顿,我瞟了一眼四周:况且,这里是您的中军大帐,怎么.....我在心里咬牙切齿的喊:怎么,你还不松开我的手!他忽然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然后满脸愧疚的对我说:你看看,真是本王疏忽了!接着他转头对后面的那两个石像人说:你们把我的东西搬到那边的帐子里去。
以后,我都会在那里办事。
什、什么?这是哪儿跟哪儿?除了庞威和郭怀安,实在是赶不走。
我今天已经特地把那些人都撤掉了,就是怕你心里难过。
那天真是对不住你,因为我后来才确定你确实是蓝仲文的女儿。
如果你一早告诉我,就不会....唉,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
不过,你不用担心,以后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委屈你的。
他用手轻抚我的头发,低声对我说。
可这时,我的心底里,却冒出一丝恶寒....那天剩下的时间,我都是在莫名其妙中度过。
他叫人把东西全搬到了那个寝帐,而且不让别人进来,连庞威和郭怀安都只是把守在帐门口。
他就在书桌那里办公,还是让我站在旁边给他磨墨。
他很忙,总是有好多文件要批阅。
连着好几个小时,他都一直在一些,类似于我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奏折一样的小本子上低头写东西。
不过,写的都是我看不懂的字,估计是北辽的文字。
我溜了一眼,发现看不懂,也就不再感兴趣。
偶尔外面会有人来求见。
他与人见面时说的话,也是我听不懂的。
心里有些冷笑,其实他不必如此小心。
也许他会计较的一些可能是机密的东西,但在我眼里,不管是什么,一概是一文不值。
什么国家安全,军事秘密,跟我何干?告诉我,我都不愿意听呢!于是,他很忙碌,我则越来越无聊。
又不能走,只能陪着他干耗,腿都站直了,又不敢打饶他王爷的大事。
可真是难受,还不如自己一个人郁闷的呆着呢!很闷吗?是,啊!没、没有!正在发呆,冷不叮地听到他冒出一句问好话,我张口就答,是字说来一半,才明白过来,赶紧改口。
都是些公务,是很枯燥的。
别站着了,你先在那边的躺椅上歇一会儿,看看书什么的。
再有一阵子,我就忙完了。
他柔声看着我说。
其实早就想坐下了,只是不敢太放肆。
听到他那么一讲,我赶快低下头:蓝雪多谢王爷体恤。
便转身坐到一边去了。
随便找了本书看,可眼角不停的瞄我身旁的这个宁王。
他叫什么?好像是昕翰,对,郎昕翰。
郎,记得在这里的史书上看到过,是北辽的皇族姓氏。
那么他是皇帝的什么人?子侄还是兄弟?他长的不像纯正的北辽人,而且还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弄的我实在怀疑,他有可能是混血。
从我的角度,能看到他右侧面。
我左手举着书,尽量挡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点点边儿,可以窥视到他。
他聚精会神的执笔疾书,间或凝神的停下想想,然后再写。
阳光从窗口透过,倾斜着洒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在第上留出了一个阴影。
帐里除了他写字发出的沙沙声外,就是我们两的人的呼吸声。
这么的宁静时光,都让我有一阵子,有些莫名的恍惚。
好像回到了当年,在蓝家的书房,陪着蓝仲文,在那晕黄的烛光下度过的夜晚。
又想起爹了。
他是真的,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呀....只觉得心的一角开始酸痛起来。
索性把书蒙在了脸上。
真是的,最近怎么会这么的多愁善感起来?一直以来,我都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停的往前冲。
现在一歇下来,积累的感情好像都要冒出来了。
不由得又开始疑惑,郎昕翰究竟想怎么样?忍不住又掀开书边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也在扭头看我,毫无准备的就和他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吓了我一跳,手一抖,书差点没掉下来。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好笑的神情,似乎还有些得意。
不过我也没顾的上分辨,赶紧转过眼来,把书拿好接着看。
-----------------------------------------------雪儿,雪儿?谁在叫我。
我的手动了动,啪!的一声响,我这才被惊醒。
睁眼一看,自己还在躺椅上,只是身上盖了被子。
刚才的响声,是掉在地上的书。
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我赶紧坐了起来。
睡醒了?他笑看着我。
大概是刚醒,脑子还是有些转不过来。
我看着他有些发呆。
真是奇怪,这么一个总是在微笑,有些吊儿郎当,又不失亲切的男人,怎么手却那么凉呢?还有我第一次见的他的时候,那残忍入骨的笑容,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的样子很奇怪吗?他用手摸了把脸。
没有。
赶紧回神儿。
王爷请恕罪,民女不知是这么回事,竟睡了过去....没事。
这些日子,你也过的够苦了,总是这么担惊受怕的。
他伸出手轻捂住了我的嘴,还有,以后,不要那么拘谨,说过了你可以叫我的名字的。
昕翰,叫啊?他认真的看着我。
昕...翰....在他的目光紧盯下,我迟疑的说了这两个字。
可说完了以后,浑身上下的难受,那感觉就好象,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
比如,在以前的世界,做公车逃票。
我皱皱眉,这么会有这种感觉?呆得难受了吧?对不起,我才把事情处理完。
我,睡了多久?时间也不长。
好了,现在该起来了。
说着,他把我拉了起来。
走吧。
他从旁边拿过一件黑色的披风,给我披上,然后握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恩?王...昕....我们去哪里?叫他王爷他不肯,叫他昕翰我难受,只好放弃称呼,直接问好了。
在这里闷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就不想出去看看?说着,他带我来到帐外的一匹黑马旁边。
即使是像我这样的动物白痴,也能看出来这匹马不是凡品。
它全身毛发乌黑发亮,只有四蹄雪白。
看到郎昕翰走近,遍开始不安分,喘着粗气,前蹄不停的踢着地。
这是我的坐骑逐云。
他接过士兵解下的缰绳,对我说。
我们要做什么?我看着那匹明显已经跃跃欲试的大黑马问他当然是去骑马。
说着,他已经一个翻身跃上马背。
上来!他伸手就要拉我。
我在以前的世界也是骑过马的,虽然只有寥寥几次,但我学的很快,骑马飞奔给我的感觉也很好。
不像我的有些同学,总是大惊小怪的在男朋友面前装纯情。
那是我最恶心的事情。
我躲开他,伸左手拽住他的手臂,右手一抓马鞍,左脚踩在马蹬上,挺腰使劲,翻身上了马背,骑在了他后面。
你?怎么了?听他发出了诧异的声音,我问到。
没什么。
坐好了,抱紧我。
我依言用手抱住了他的腰。
但唇边却冒出了一个嘲讽的笑。
他可能以为我没骑过马,想把我抱在前面。
却没想到,我轻松地就骑到他的后面去了。
没那么容易让你献殷勤,本姑娘言情小说儿早就成车的看的多少了。
这招儿对付别人一定是功效卓著,可对我?你就省了这份力气吧!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第二十五章 勾心斗角郎昕翰开始策马奔跑。
他开始时,好像不大敢跑的太快。
但他看我在他身后,一直没有吭声,就逐渐加快速度。
说实话,我真是受不了这么贴在别人身后骑马,因为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前面的马鞍硌得我很疼,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坐在后面的缘故,觉得颠得特别厉害。
骑过马的人都知道,如果自己骑的话,除了双腿能夹住马身以外,你还可以有足够的空间,调整自己的上半身,使身体的抖动符合马跑动时的颠簸,这就是在马真正跑起来以后,骑马的人并不会觉得很抖的原因。
可像现在这样,我只能将自己的上半身,靠紧郎昕翰,为了保持平衡不掉下来,双手又必须抓紧他的腰,然后根本不要提有什么可以调整身体的地方了。
这么僵硬的骑马,我还是第一次。
跑了没一会儿我只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颠散了!这时,我心里开始稍微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么辛苦,还不如装的柔弱一点。
不过既然已经是如此,再让我示弱,是绝对不可能。
只好心里盼着他早点到地方。
想起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类似的双人骑一马的镜头,真是骗人不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我是已经头晕眼花。
还好没吃什么东西,要不然肯定会吐出来,搞不好会直接吐到郎昕翰的身上。
恶!怎么会想到这个?现在真是开始想吐了!到底,到了没有?还有多远?咬着牙,我在他身后问出这么一句。
别急,就快到了。
逐云总算是缓下了脚步,慢慢的停了下来。
等马稍微一停稳,我没理郎昕翰,就自己先跳了下了马背,弯下身子,捂住胃部,不停的干呕。
他赶紧下马来到我身旁,拍着我的后背,焦急地说:怎么回事?要是难受,你该提前告诉我才是,我可以为你准备马车的。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又吐了口口水,才转过来,有气无力的说:民女丑态百出,还请王爷见谅。
马车是不用的,但下次你要带我出来,还请您多预备一匹马就行了。
本不想说这个刺激他,可我的胃翻腾地实在太厉害了。
而我一向是以铁胃而自豪的,什么都能消化,很少闹病。
就因为他,现在吐的酸水都出来了!心里实在有些憋气,所以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他停了拍我的手,看着我,脸色阴晴不定。
看到他这种表情,我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糟了!光顾着嘴上痛快了。
现在我的小命还攥在他的手里,他想我死,还不跟掐死只臭虫一样?蓝雪,你可真是笨的可以,才过两天舒服日子就不知东南西北了!嘿嘿,昕翰,这是什么地方啊?赶紧说句话转移他的注意力,特地叫了他的名字,这样效果应该会更好吧?果然,他听了,脸色好了一些。
还好我反应快。
心里的紧绷的那根弦总算是松了些。
一直让你在帐中呆着,你肯定闷坏了,所以想带你到这片我常来的地方来看看。
他看着我,语气依然温柔,只是还是能感觉到一点点的不自然。
哪里哪里,有你照顾,管吃管喝,这么好的日子,我谢都来不及,怎么会嫌闷!笑,马屁拼命奉上。
他忽然笑了,刚刚的别扭好像从未发生过。
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我也是不得已。
前些日子出了些事情,我怕你出危险,所以特地把你留在了大帐那里。
你,不怪我吧?怎么会?!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就因为我的缘故,还善待我的姐妹,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你为我做的事情,我永远会记在心上的!我盯着他的眼睛,调整面部表情,用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
打从住到那大帐去以后,我就一直不知道碧玉和春杏的消息,趁此机会,即说了好话,还能旁敲侧击一下她们的情况。
他的眼睛闪了闪,然后露出一个包容的笑:不用跟我耍小心眼儿。
我郎昕翰一向一言九鼎。
要是你不放心,想知道你朋友的消息,就尽管去看她们好了,这营里现在没人敢拦你。
我尴尬的笑笑。
果然没那么好混,被他看出意图来了。
不过也没关系,毕竟我是担心我的姐妹,这他一向都是知道的。
现在好点没有?他关切地看着我。
好多啦,好多啦!你别担心。
我一脸轻松愉快。
那好,来看看风景吧。
说着,他拉着我往前走。
这时我才转过脸来看看周围。
他带我来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山谷,但两边的山坡,走势很缓。
山坡上零星的有一些树,远出隐约还能看到有人在牧羊。
脚下都是草地,草长的很密,但并不太高,刚刚没过脚踝。
草丛中还间或点缀着些野花,摇曳生姿。
现在正是傍晚,如火的夕阳挂在半空中,把这片山谷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偶有冽冽的风吹过,抚过山谷,这片无尽的,镶着金边儿的草绿色,随着风微微摇晃,仿佛是一片巨大的草绿色地毯。
那风也掠过我的脸颊,又把我的衣袖和袍摆都调皮的掀了起来。
并不凉,只从心里觉得爽快。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充满着泥土、青草和阳光的芳香。
这地方真美!这句话确实是由衷的赞叹。
真没想到,在这战火频频的地方,竟然还有这么一片人间仙境。
我带兵来到边境的时候,有一次心情烦躁,便信马由缰的走,偶然发现了这里。
这可全是逐云的功劳。
他边说,边笑着拍了拍马头。
逐云仿佛听的懂他的似的,亲昵地在他的手心蹭了蹭。
不知为什么,现在看到他看着爱马的笑容,才觉得,是发自内心的。
我很喜欢这里。
后来,我就经常到这儿来,独自一个人,想想事情,看看风景。
他转过头,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带别人来这里。
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说不心动是假的。
听到他最后那句话,我的心确有一瞬间跳漏了一拍。
真是的,男人长的帅,是不能随便放电的,免疫力差点儿的,绝对阵亡没商量!迅速调整了一下心情,我自然地笑道:昕翰,你何必出此言。
如此美景,没有人陪你欣赏,那真是太可惜了。
所以,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来陪你看风景的!他听了我装傻的话,没说什么,只是又向前走了几步,便席地而坐。
我见了,也不好再站着,拉拉披风,也在离他不远处并排坐下。
你爹,很宠你是不是?他悠闲地开口,装似不经意的问。
我脑子里的警钟立时大响,他终于要问些实质问题了。
我爹是比较喜欢我这个女儿,恐怕是因为我娘早逝的原因吧。
我笑着答道。
我的母妃,也很早就去了。
他眼睛看着远方,淡淡的说。
我一愣。
本来是打起精神准备应战的,可现在他好像突然诉说起伤心往事起来。
你父亲,不疼你吗?那就顺着他说,看他想干什么。
我父王,是前朝先帝的亲兄弟。
可是先帝早逝,又无所出,所以太后过继了我的大哥做养子。
也就是现在的辽顺帝。
哦,原来他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
只听他又说:我的母妃虽然早逝,但父王身边的孩子很多,并不缺我一个。
而且我们北辽,一向崇尚的是实力。
如果你不强,就没人会理你。
这有什么,哪个皇家不是这个样子?这些所谓的上层人物,有多少肮脏的勾心斗角,我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
这时,又万分庆幸自己闲书看的够多,知道什么都不会大惊小怪的。
他这番哀伤的表白,听了是让人有些难过,不过也就如此而已。
成王败寇,生在帝王家是免不了的。
我会佩服那些勇敢面对的人,也不会瞧不起懦弱躲避的人。
各自有各自的选择,只要无愧自心就好。
心态很放松,反正,再怎么样,这些都跟我无关!所以,你有那样好父亲,我很羡慕。
恩?真的这么抒情?我看看他,笑了笑:其实,你也可以不这么想啊?你想,虽然你也许得到的关爱少了一些,可是你的父亲给了你优渥的生活,尊贵的地位。
这些都是我们这些贫民百姓一辈子求都求不来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你现在大权在握,不像我,被满门抄家灭族。
他听了我的话,有些吃惊,又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你,你说起这件事情,难道不伤心,不难过,不气愤?你难道不恨那些害你失去家的人?有用吗?我看着他,这些情绪我当然也有,可是我现在连自身都难保,说那些有什么用?除了让自己整天愤恨忧郁以外,还能有什么好处?做人,是应该时刻向前看的。
他凝视了好一阵子,才说:如果现在你已经生命无忧,你又有能力,那么,你想报仇吗?这次,我是真的有些呆住了,看着他,喃喃地说:我,我没想过....我确实没想过。
报仇,好像离我好遥远的事情。
我一直在生存线上挣扎,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两个字的地方。
而且,报仇,我究竟有没有仇可报,我都不知道。
也许蓝家是有很多秘密,但也并不证明爹他就没有谋反。
况且,这件事情,我除了知道一个结果以外,其他的都一无所知,那我还有什么仇可报?忽然间心里郁闷起来。
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讨厌自己的无知。
随手拔了一把草,用两只手搓来搓去。
一时间,我们两人都有些沉默。
抬眼看看他,现在他没有看我,只是双眼注视远方。
我的眉头却渐渐舒展开,心情也缓缓平静了下来。
我才没那么容易让他煽风点火!郎昕翰想干什么?惹的我心情这么不好,对他有什么好处?想激起我对天启皇朝的反感?那他这番心机可白废了。
在我眼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祖国或民族,也就无所谓热爱或憎恨。
我是一个外来的灵魂,北辽也好,天启也罢,对我来说没什么分别。
重要的是,我在乎的人,在哪个国家;或者是,伤害我的人,在那个阵营。
不过....等等!如果郎昕翰的目的,真的是引出我的仇恨情绪,那么我现在不是应该做做样子,让他觉得他成功了?一定要顺着他的心意,这样我争取到的活命时间就能更长,说不准哪天就能找到办法逃离这里!对,就这么办!想到这里,我忽的站了起来。
他也赶忙起身:雪儿?怎么了?没什么,这草地很潮,我不想再坐了。
我把声音压的闷闷的,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担忧,看着我说:雪儿,要是刚才我又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没有,你很好。
只是我的心情突然有些不好了。
我叹口气打断了他。
那,好吧,我们回去吧。
他听了,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揽着我往逐云那里走。
我用上牙咬紧下唇,微低头,显出一副恨恨不平的样子。
他套缰绳的时候,我偷眼瞟了一下,他的嘴边,好像带了一点点得意的笑容,非常微乎其微,可肯定是不由自主得流露出来的。
直到我又骑上了马背,坐在他身后,我才把把愁眉苦脸的表情收起来。
讨厌!咬的我嘴唇都疼了。
嘿嘿,郎昕翰,你想耍我?本小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们哪,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接下来的十多天里,他一直是在我住的帐子里办公。
我帮他磨墨,然后就看看书,睡睡觉。
偶尔和他出去骑马欣赏风景——当然,自那次以后,他就让我单独骑马了。
他对我的马术熟练很惊讶,我就用父亲非常宠我,什么都愿意教给我。
来解释。
他听了,好像也就信了,脸上还带了点恍然的样子。
开始时,他还只是跟我吃一顿中饭而已,后来,就干脆一天三顿都和我一起用,到最后,除了我们两个没睡在一起以外,一天里的其他所有时间,我们几乎都在一起。
他对我真是非常的关心。
饭菜都是我喜欢的口味,吃饭的时候总是帮我夹菜,还经常温柔的注视着我。
我有午睡的习惯,他发现后,每到那个时候,就肯定不会有人来打饶。
我睡着的时候,还帮我盖被子——其实那几次都是在装睡,所以知道是他。
另外,平心而论,他是个很幽默风趣的人,总是带着让人看了很舒服的懒散笑容,嘴上用平淡的口气说几件让你发笑的小事。
不过,这么长时间来,只要是和他的公事有关的任何事情,他用的都是辽语。
当然,我也不会傻的去问他这些,不过冷眼旁观而已。
他信不过我,我又何曾相信过他?所以,大家很公平。
有时候也会想,他这么做,换成是任何一个女人,恐怕都会招架不住了。
多么经典的情节:遇难的小姐,敌国的王爷,共铺一段爱恨缠绵的恋曲。
可是,我早已经过了那幻想的年纪,唯一明白的就是:这个世界上绝没有免费的午餐。
仔细的观察,细心的琢磨,他那些偶尔露出的蛛丝马迹,表情神态,还是骗不了我,所以,他对我所有的付出,肯定是有所图谋!我虽然决定了步步为营,跟他若即若离的这样保持着关系,看他下面要做什么,再做对策。
可却免不了碧玉和春杏的担心时候,她们见到的时候,对此事都非常担忧。
现在全军都知道,宁王新近极其宠幸一个女人。
雪儿,就是你吧?碧玉皱紧眉头问我。
让我想想,恩,现在在他身旁的,好象也就是我一个是女的。
我装做绞尽脑汁的样子。
不许说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碧玉生气的打断我。
没事的。
就算他没按好心,可我也不笨哪?放心吧,我能应付。
我拍着她的肩膀。
雪儿,听说,那个宁王特别喜欢你,是不是真的?春杏瞪大了眼睛看我。
我噗嗤一笑: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看到的,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春杏听了迷惑的眨眨眼。
雪儿,说句话,你别生气。
碧玉脸色郑重的说。
尽管讲,咱们姐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如果那个宁王是对你是真心的,那你不如就....碧玉,以后不要再讲这种话了。
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他毕竟是北辽的一个王爷。
而我们却永远是天启人哪。
我一脸的正色。
唉,对着她装出这个样子,真是很累。
可我没办法详细跟她解释我跟郎昕翰之间的微妙,而且在这里跟她讲也不好。
虽然我特地把她们从帐里拉到了外面,但还是谨慎些的好。
所以,只好用这种国家民族的大帽子来封她的嘴。
果然,她听了便闷闷的,不再说话。
看了她那样子,我也有些不忍。
不过以后总会有机会告诉她,那些什么国仇家恨,对我来说都是狗屁。
----------------------------------这一天,他照旧在我的帐里吃晚饭。
吃完之后,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和我说几句话就离开,而是又坐回了桌前,继续忙碌。
看来他今天的事情很多。
我也没什么事干,拿着本书乱翻着,可心却不在上面。
你为什么喜欢看历史和传记类的书?想从中学到什么?他忽然抬起头,开口问我。
放下书,在躺椅上侧过身子,我看看他:什么都不学。
看书非要学点什么才行吗?我看这两类书,是因为它们有故事,所以有意思。
他放下了笔,转过身子,面对我坐着:那你家里有很多这样的书了?是啊。
爹的书房里,有很多的。
那你的字画学的如何?字是学过的,但没学过画儿。
为什么不学?他听了,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应该学吗?不喜欢,就不学了呀。
我奇怪的看着他。
他怎么会问到这个?没什么,只是你爹的书房里,挂了那么多的画儿。
所以我想,他应该会教你些丹青之术。
他怎么知道我爹的书房是什么样子?难道他去过?!而且,我一点都不记得他曾喜好画画儿!你,去过我家?我坐了起来。
我说过,和你父亲蓝仲文有过一面之缘。
他的表情没变,只是目光,变的有些幽幽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会丹青。
因为我从没见过他画什么,他也没教过我这个。
实在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意思,只好说实话。
目前还看不出这么回答,会对我有什么坏处。
看他还说什么。
那真是可惜了。
令尊的画艺,可是非同一般呢!他一脸惋惜的说。
真的?我摆出一脸的惊讶,那你知道他曾画过什么?随口问道。
令尊的其他技法,都非常的娴熟,但只有一项,我至今佩服不已。
哦?那是什么?他的眼睛在我的脸上搜索:画地图。
我愣住了。
地图?对。
令尊大人的记忆非常好,他可以将仅见过一次的所到之处,详尽的画出来。
听了他的话,我刹那间有些神思恍惚,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眼前出现的却是五年前的那一个夜晚:我站在爹的书房里,手里拿起了一张地图,没看完就被他拿走了。
还有,那个他身后的房间门口,透出的人影......你?!我失声说了出来。
什么?他脸上有些茫然,然后又紧盯着我,雪儿,你在想什么?不对!蓝雪,镇定!仅凭他的一句话,我现在还无法确定,那张看到的地图,是否就有如此大的重要性,也无法确定,究竟那个人是不是他。
可是,可是,难道蓝家的秘密,就在这个什么地图上?脑子飞速的旋转,可脸上依然带着笑:没想什么,只是在想,你怎么会对我爹的事情知道的那么详细。
这些事情,我这个做女儿的,都没听说过呢。
郎昕翰的嘴角缓缓的上仰。
不知道是不是烛光的原因,他看着我的目光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雪儿,你知道吗?其实,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很特别。
我想,我真的,很喜欢你。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旁观者之片段一:严柏涛与穆容成天空灰蒙蒙的,铅色的云朵,大块大块的堆积在一起,让人看了就觉得精神压抑。
冷风呼啸而过,常常会窜入衣领,猝不及防地冻人一下。
严柏涛缓步走出宣炴门时,整了整朝服,搓了搓手。
大人,把这个披上吧,是夫人派人送来的。
今儿突然变天,冷的有些邪门儿。
包禄手脚利落地抖开一件袍子,给他披在了肩上。
咳,是啊,这哪里像是阳春三月啊。
严柏涛轻咳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
他觉得嗓子有点干。
早晨在大殿上,他与穆容成为了人丁税的事情,唇枪舌剑了大半个时辰。
之后又被皇上单独留下聊了一会儿,虽然喝了一杯茶,可还是觉得喉咙不大舒服。
他心里自嘲的想,看来是表演的太卖力了,下次得悠着点,毕竟也是把老骨头了。
左相大人,这就要回府啊?严柏涛回头一看,原来是御史中承郭万山。
这么糟的天气,除了回府,老夫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严柏涛笑了笑,他知道郭万山是特地在等他,不过这没必要挑明了说。
说实话,郭万山凑前了些,低声说:下官其实非常赞成左相大人的提议,只是您知道,三王的脾气一向如此,下官人微言轻....郭大人,既然朝堂之上没说什么,那这私下里也就不用多废唇舌了吧?老夫很累了,现今已经散朝,那这公事也就休要再提。
严柏涛收了笑容,淡淡的看着郭万山说。
哦,那是,那是。
郭万山有些尴尬,但很快又堆起一脸的笑容:看来左相大人,最近为国事操劳太多啊。
您可是天启的顶梁柱,要保重身体啊。
下官斗胆,想作东,请大人晚上到梅妍楼喝杯水酒,舒缓一下筋骨,您看?严柏涛本想立刻就拒绝他。
郭万山不过是个墙头草,他不想耗费心神应付他。
可眼角忽然瞟到远处走来的穆容成,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难得郭大人如此有心,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们晚上戌时梅妍楼见?两位大人好兴致,在这宣炴门的风口上闲聊?清冷的声音从空中飘来,让郭万山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赶紧转身行礼:下官见过三王爷。
而严柏涛只是板着脸,草草的拱了拱手。
不必多礼。
本王刚从太后那里过来,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二位。
我与左相大人,也是恰好碰到,随便说两句而已。
郭万山使劲陪着笑。
那你们慢慢谈,本王先告辞了。
穆容成面无表情的冲他们点点头,便侧身从旁而过。
王爷慢走!郭万山弯着腰在他身后追了一句。
哼!严柏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郭万山听见了,急忙回头劝道:左相大人不必挂怀,三王与您也是就事论事...好了,三王爷可是皇亲国戚。
我不过是运气好些,蒙圣上青眼相待,得以为我朝尽忠,哪里敢和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就事论事!严柏涛语带讥讽,脸上也已经挂了些薄怒。
当然,当然不是,下官不是这个意思....郭万山额头上已见了汗水。
好了!老夫真的要回去了。
郭大人,我们晚上见吧!严柏涛不耐的打断了他,也不等他说话,就转身上了轿。
大人您走好!郭万山低头哈腰的,直到严柏涛的轿子远去了,这才长出一口气,撩起袖子擦了擦汗。
他心里暗骂:这两个祖宗,真是谁也惹不起!他们是斗的乐此不疲,可苦了我们这些小角色,被夹在中间当垫被,真是他妈的!----------------------------------------晚上,灯火初上。
梅妍楼早已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萤声燕语,伴随着男人们的挑笑声,响彻大厅。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脂粉与酒的混合香味,形成一种独特的气味,闻了就让人心跳加速,血脉奋张。
郭万山早早的就在楼上雅间定了位置,翘首以待。
正在担心严柏涛是否会爽约,只听门外一阵尖细的笑声,却是那刘金花:哎呦!这不是我们的左相大人吗?您可真是让我们梅妍楼蓬荜生辉呀!您快请,郭大人早就在恭候您老啦!郭万山急忙起身打开门,果然,身着便服的严柏涛就站在门外。
大人快请!对不住,让郭大人久等了吧?哪里哪里!我也刚来,左相大人能到,就是给下官天大的面子啊!郭万山喜笑颜开地说。
两位稍坐,我这就去叫香玲来陪两位喝酒。
等等!郭万山一皱眉,拦住要走的刘金花,月萧姑娘呢?不是说好了她来的吗?!厄,这个,月萧姑娘,今天身子有些微恙....刘金花面有难色,嘴里有些迟疑。
真没想到今日如此有缘,又在这里见到二位。
连王爷这样的千金之体,都喜欢逛烟花之地,我们这些做臣下的,又岂能免俗?严柏涛不紧不慢地撂下一句。
郭万山的手心,立刻冒出了冷汗。
这二位怎么这么冤家路窄?下官见过三王....免了。
大家都是便服在外,这些虚礼就省了吧。
穆容成清清淡淡的声音,一如既往。
郭大人是在等月萧姑娘么?咋,本王今天也是来这儿想听她一曲的。
不如,我们一起坐等佳人,如何?听了穆容成凉如秋水的几句话,郭万山背上的汗都下来了。
谁都知道,梅妍楼的月萧姑娘人红,架子大。
每次只见一位客人,从不曾为谁破例。
今儿一下子来了两位泰山北斗的人物,到底见谁?这不就是逼得大家面上过不去吗?怎么办?怎么办?偏偏这时严柏涛也冷笑了一下说:郭大人,恐怕要麻烦你下去给我的下人包禄带个话儿,就说老夫今日大概要晚些回去了。
穆容成听了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抿了一口。
啊,好,好。
郭万山忙不叠的答应着,同刘金花从房里退出来。
还不赶紧去叫月萧姑娘出来?!没看见里面那两位的架势?!刘金花苦起了脸,低声说:我的好大人哪!今儿我们月萧身子确实有些不爽,可因为三王爷要来,所以硬撑着起来。
但现在....唉呦!这不是要我的老命!郭万山皱紧眉,心想,他反正是两边都顾不全,还不如赶紧出来。
在那屋里呆着,夹在两人中间,他恐怕连屁都放不出来了。
算啦,还是让王月萧去对付他们吧。
这边郭万山急得脑子发晕,可楼上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严柏涛听见外面的脚步声都走远了,这才收了脸上的冷硬嘲讽,站了起来,变得满面恭敬。
穆容成却依然是老样子,只是拿眼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严柏涛:上午去了那么久,都说了些什么?回王爷,也没什么,他只是和我说了些朝上的事情。
不过另外却有件新鲜事。
哦?他提起了蓝仲文的那个小女儿,还问我知不知道今年她多大了。
穆容成听了,脸色没变,只是手里把玩儿着的酒杯停了停。
你怎么说?自然是照直说。
本来那个女孩儿年纪也太小了些,才刚十三岁,就算要选进宫,至少要两年后了。
他想让她进宫?这个,他没直说,只是随口问了问。
穆容成不再说话,只是把酒杯放回了桌上,站起来,背着手走到窗前。
严柏涛看了看烛光里,穆容成被衬得有些朦胧背影,又说:臣有件事情,想跟王爷聊聊。
说。
穆容成没有回头。
臣在家时,闲来无事,重了些花草。
其中有一茱牡丹,开的甚是美丽,真是艳压群芳,让老夫爱不释手。
那后来呢?听他停了停,穆容成问道。
他知道严柏涛不会无缘无故的讲起种花来,因为严柏涛根本没有种花的那个心思和时间。
可惜啊,后来那朵花得了病,怎么挑理都是不好,硬是日渐枯萎了。
臣本是舍不得,想着,就算枯了,也先留着好了,说不定哪天能缓过来。
可没成想,这花的病居然传染,弄的我那一院子的花草都打了蔫。
不得以,只好把它连根拔了。
这不是挺好,那院子里其他的花应该没事了吧。
穆容成转过了身,坐回了凳子。
是好了。
但后来臣发现,拔那花儿的时候,还有些根须没弄干净,留在了地里。
臣本想,这花是极好的,现在拔了,已经不影响其他的花草,那这根须不如留着,保不准哪天就能再开出一朵一样的牡丹来。
可臣现在却踌躇起来。
怎么讲?臣的小舅子,前些天来了家里。
他是见过那牡丹有多美,所以知道我还有些根须留下,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要了去。
你不想给?是不想。
说到这里,严柏涛看了看他。
那你什么打算?穆容成没抬头,只是把手里的折扇打开,又合上。
自然是不给。
可一直这么留着,就总会让他惦记。
所以臣想,不如就干脆把那花根都铲掉算了。
你不是很喜欢那花儿?这么着岂不是很可惜?是可惜。
但臣想,这样被人窥伺着,不如全毁了,断了大家所有的念想儿。
臣一向觉得,那么漂亮的花,就算是烂了,也要它烂在自己手里,断没有让与外人的道理。
再说,那花的毛病起得很古怪,就算留着那根,也难保将来长出的就不是个病秧子。
屋里有一阵子静默,只有穆容成开合折扇的声音。
忽的,声音断了。
穆容成把扇子放在了桌上,看着眼前的严柏涛:你的花匠工夫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物色一个。
这根要是除不干净,总是个祸害。
王爷放心,那不过是些残根,并不难弄。
臣的花匠也是老手了,没什么问题。
严柏涛脸上带了笑说道。
那笑容比刚才显得舒心了很多。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臣是欣慰,难得王爷也和臣的想法一样。
穆容成没说话,只是又站了起来,在屋里走了两步。
此时的他,脑海中划过的,是蓝雪的那张美丽的笑颜。
突然觉得这屋里呆的气闷,他对严柏涛道:既便如此,还是要嘱咐你家花匠,不要铲跟的时候,弄伤自己的手。
王爷放心,臣晓得。
月萧啊!你总算是来了!门外是远远的,是刘金花聒噪的声音。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
王月萧轻移莲步,走了进来。
严大人,本王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
穆容成看着王月萧,嘴里却对严柏涛说。
既然王爷不愿和老夫同处一室,那老夫也不勉强了。
慢走不送!严柏涛又换上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色,硬梆梆地说。
穆容成也没理他,只对着满面忧怨的王月萧点点头,便往外走,经过她身旁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以后再来看你。
随后便闪身出去了,一直在门口把守的一名侍卫无声的跟上。
出了梅妍楼,他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中漆黑一片,连个星星都看不到。
这天,怎么阴得如此厉害。
穆容成轻声自语道。
是啊,应该是要下大暴雨了吧。
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身后的常侍卫低声说。
穆容成漫声应了一句,转身上了马。
抓好缰绳,心里却想,这么阴的天,倒像是去年腊月的那场大雪的前夜。
雪,蓝雪......他仰手就是一鞭,抽的狠了些,胯下的马嘶叫一声,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很快的,身影便消失在沉沉的暮色中。
一个月后,蓝仲文上朝时被扣在了南书房,大内总管何鸿领兵在其家中被搜出了调兵用的虎符印信。
蓝家就此,踏上了家破人亡之路。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旁观者之片段二:蓝仲文与蓝子轩穆龙成的谋朝篡位,让他稍微有些吃惊。
本以为会是穆容成先动手,不过看来,三王比他想的心机还要深沉。
穆龙成终究是不相信自己,在宫里关了三天才准出来。
他心里苦笑:沈家的余威如此厉害,自己已经消沉了十年,还是不能让他人放心。
那么是否能够如他所想的,在自己的手中顺利的结束这一切呢?他疲倦的迈步走进家门,看到的就是雪儿美丽的笑容:爹,你也很累了,去休息吧。
他很想休息,可是不行啊雪儿,让爹担心的,就是你啊!把她叫到书房,他仔细的看着自己还未成年,却已光华初绽的女儿。
她,长得越来越像绣贞了......半饷他才开口问道:雪儿,你跟爹说实话,你,是不是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她虽然愣了一下,但依然很平静的和他对视着说:是的,女儿都忘了。
那清澈的眼神,告诉蓝仲文,自己的女儿,没有说谎。
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忘了就好,忘了就好,要是可以,把爹和你哥也全忘了吧,忘记了就不会有痛苦。
只是这句话,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养了这么多年,舍不得她就这么忘了她的爹吧。
蓝仲文暗地里嘲讽自己,看来还是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洒脱。
绣贞,你还怪我吗?忽然听到雪儿在门口说:哥?你怎么在这里?是子轩?才刚想到他,他就到门口了。
蓝仲文眯了一下眼睛:子轩,进来!让阿来把雪儿送走,他才面对着子轩坐下:怎么刚才那么紧张?以为我会做些什么吗?子轩神色有些尴尬:爹,儿子只是以为您要....恩,毕竟皇上如此做,看来是要重用您了。
那如果小妹能....你懂什么?!蓝仲文怒喝了一声,打断了他。
蓝子轩的脸色一阵青白,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说:爹!你这辈子窝囊的还不够吗?!你那么有才,宏图大志不能施展,被困在沈家的屋檐下这么多年,现在总算有了机会....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伴随着蓝仲文的低吼:住嘴!子轩被打得侧过了头,他慢慢的转过脸来,但并不抬头看他的父亲,只是握紧拳头,喘着粗气。
我要你牢牢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雪儿永远是你的妹妹,你要爱她护她,绝不可以伤害她,听到没有?!蓝仲文压抑着怒气说道。
你永远是这样。
蓝子轩这时才抬起头,晶亮的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怒火,你的眼里永远只有她和沈绣贞!从来没有容得下我和娘!蓝仲文!我是你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蓝仲文这时才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他长大了,已经快和自己一样高了。
子轩,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是我妹妹,她只是沈家留下的妖孽!妖孽!你!蓝仲文高举起手,可面对着儿子不服输般高昂的头,却终究没能打下去。
颓然的放下了手臂,他悲哀地看着子轩: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做的事情吗?是你把雪儿引到那假山上去的吧。
蓝子轩瞥过头不说话,只胸中憋了口气,把脸也憋的通红。
我本以为这么些年来,雪儿变了,你也会变。
可是,唉!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是啊,我这个儿子,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永远讨不了你的好。
子轩嘴边挂上了嘲讽至极的笑。
子轩,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雪儿她,很可怜。
她可怜?三千宠爱集于一身的蓝雪会可怜?蓝子轩冷笑着,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只要她能明白,那将来长大,她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蓝仲文看着一脸愤愤的儿子,心里的疲惫和忧伤,几乎把自己给吞没。
你出去吧。
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从来就没想过要见我。
蓝子轩甩下一句话,扭头大步走出了书房。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旁观者之片段三:蓝仲文自始至终,蓝仲文都很平静,即使在天牢关了那么长时间,他依然可以平静的坐在地上,看不出有任何喜怒哀乐,好像坐在大牢里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严柏涛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么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蓝大人好定力。
忍不住,他就先开了口。
严相,你累么?蓝仲文睁开眼睛,看了看他。
严柏涛听了一愣:你,什么意思?蓝仲文笑了笑:其实,我们都一样,都在伪装。
只是我太累了,而你却一直乐在其中。
蓝大人的哑迷太深奥了,老夫猜不出来。
严柏涛沉着脸,只是心里动了一动。
严相是聪明人,我的话,你一定懂的。
你,知道什么?严柏涛问的有些迟疑。
我不需要知道什么。
只要想想我死了,谁才是获益最大的人,也就都明白了。
他看着严柏涛笑了笑,我已经认罪伏法,现在只有一事相求。
老夫可能帮不了蓝大人....我想见三王爷。
蓝仲文打断他。
为什么?只是想谢谢他在朝堂上为我和家人开脱之恩。
若仅仅如此,你怎么那么确定老夫一定会让你见到三王?严柏涛挑衅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人。
你一定会的让我见他的。
说完,蓝仲文也不再理他,又闭上了眼睛。
------------------------------------------穆容成来的时候,蓝仲文依然是这副姿势。
听说你要见我?是。
他睁眼,抬头,看到站在身前的穆容成。
恭喜王爷。
我又有何喜可贺?王爷自己心里明白。
穆容成的脸色,在幽暗的地牢里看不大清楚,但那对蓝仲文来说,不重要了,只要他能听到他说的话就足够了。
你们,什么都没搜到对吗?我早就说过的,蓝家什么都没有。
是皇上派人抄的你家,与本王无关。
穆容成换了角度,侧面朝着蓝仲文站着。
子轩何时起程?明天。
你,不想嘱托我照顾他吗?那就有劳王爷了。
子轩被流配也是好事,他活着,还能替雪儿分担一些危险。
但愿他走的够远,最好永远不要回来,不要再让他见到雪儿......你,见过雪儿了吧?见过了。
她还托我给你带句话。
是什么?她说,她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在天牢呆了三个多月,受尽折磨,他都没有哼过一声,可在听到穆容成的这句话,有那么一刹那,蓝仲文的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
我的好女儿,果然是我蓝仲文的好女儿!要活下去,爹所做的一切,就是希望你能有机会活下去!把你娘和你爹没能得到的生命与幸福都活出来!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辜负爹的期望!蓝仲文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王爷,蓝某有话相赠。
哦?请讲。
我的雪儿,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你什么意思?可蓝仲文说完这句话,便闭上眼睛,任穆容成怎么问,他都不再开口。
蓝仲文在赌,赌那块纹龙佩对穆容成的意义;赌穆容成在看到雪儿时,眼中闪过的光芒;还再赌,多年来对穆容成这个人的了解。
雪儿,这是爹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了,只希望爹的这双眼睛,在这最后的机会中,没有看错。
爹爹不能再保护你了,从今以后,就要靠你自己坚强的活下去,爹知道,你既然承诺了,就一定可以做到。
爹还有好多话,没能跟你说,但愿见到你娘的时候,她能原谅我。
绣贞,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所有事情,沈家这次,是真真正正要烟消云散了。
只是我们的女儿,最终我还是不能护她到最后。
不要怪我好吗?我们的雪儿很坚强,她一定可以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因为,我们都把自己对生命和幸福的渴望,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啊......你在等我吗?我知道你一定在的。
耐心些,我很快,就会去见你了......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旁观者之片段四:穆容成时间进入了明德二年的七月末,盛夏的燥热早已铺天盖地,即使已经到了晚上,地面依然蒸腾着白天留下的暑气,好像非要把人逼出汗来才罢休。
当穆容成再次跨入梅妍楼时,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热的烦躁,还是为了王月萧——又或者,只是为了某些莫名的、在隐隐折磨他的思念,才又来到了这里。
从他上次与蓝雪一别后的三个月的时间,他很忙,忙到从不曾让自己的思绪有停下喘息的时候。
可今天稍得空闲,得以经过这里时,他还是勒停了马。
哟!三王爷,您可是好长时间没来啦,可想死奴家了!刘金花尖细的嗓音谄媚地响起,硬是把刚刚还觉得闷热的穆容成听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了开来:刘妈妈,好久不见。
劳您惦记,奴家可不敢当!呵呵,还是老规矩,我直接带您去浮云阁?穆容成点点头,迈步便往梅妍楼的后面走。
那丫头不知怎样了。
今年冬天,她就成年了吧?十五岁,终于长大了,长大了。
要是刘金花这时抬头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三王爷,现在的嘴角,竟带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而这笑意,却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他只是边走边想,既然长大了,再在这里呆下去,恐怕就不方便了。
没关系,也不急在一时,年底之前,自己的事情就能办好,到时候要把她接出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远远的,站在浮云阁门口的小香,已经看见了走来的人,急忙转身去通知王月萧。
等到穆容成上了阁内二楼,王月萧早已窈窈亭亭的站在楼口恭候他了。
月萧见过三王爷。
纤细的柳腰微弯,盈盈的行了一礼。
不是早说了,见我之时你都可免礼的。
穆容成伸手一扶,柔声说道。
王月萧抬头看向他,心里不由得一荡。
头一次见到,他的眉稍、眼底、嘴角,竟都带了那么温柔的笑意,看得人暖暖的,仿佛要融化在其中。
王月萧的心情无比的雀跃,以为自己多年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
却不知道这些情怀,不过是刚才穆容成对蓝雪思念的余温而已。
穆容成环视了一下周围,只看到小香规规矩矩地低头站在一旁。
怎么没见到那丫头?可能有事出去了吧,应该一会儿就能回来。
王月萧也知道她是我安排过来的人,不会忘了让她过来。
他看了看眼前含情脉脉的双眼。
还是先跟她说会子话吧,这么上来就问人,她多少会心里不舒服些。
这么想着,穆容成便走到桌旁坐了下来:最近这几个月我很忙,你还好吗?王月萧微笑着给他沏上了茶:只要你心里有我,多长时间都没关系。
穆容成听了笑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好茶。
难为你每次有费这个心思了。
这是月萧应该做的。
王爷是做大事的人,月萧帮不上什么忙,也就这沏杯热茶,还算是得心应手了。
穆容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之是慢慢的品着手里的茶。
我新近练了首新曲,还望王爷能赏个薄面听听。
自然是洗耳恭听。
王月萧妩媚的一笑,走到搁琴的小几前坐下,素手轻捻,弹奏起来。
那乐曲是很优美的,但听到穆容成的耳中,就带了些忍耐的情绪。
他只是奇怪,那个丫头怎么还没回来?一曲终了,王月萧双手按在琴弦上,看着穆容成:王爷是否还有事要忙?怎么这么问?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心不在焉?穆容成轻轻放下杯子:没什么,大概是最近累了些,连你的琴音都听不入耳了。
然后他站起来,状似不经意的四周看了看,淡淡问道:怎么没看到你的另一个丫头?王月萧扯了个笑:什么时候您对梅妍楼的一个小丫头这么上心了?没什么上心不上心的。
和你说过,她是故人之女,所以....那王爷就不要替她操心了。
她三个月前已经北上幽州去找她大哥去了!王月萧忽地站了起来,拢在衣袖中的双手已紧紧地握成了拳。
听了她的话,穆容成又惊又怒:不可能!北上军妓的名单里没有她!你.....他突然住了口,满面寒霜地盯着王月萧:是你,你做了手脚对不对?!说到这里,他已经上前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王月萧咬紧红唇,双肩被他的铁掌抓得生疼,可她仍然愤恨地看着他:我本以为你只是一时的兴趣,没想到你居然一直惦记着那个丫头,居然还查了北上姑娘的名册!兴亏我使了些手段,要不然还真是送不走她那尊瘟神!哗啦!咣噹!一阵乱响,穆容成把她摔到了一边,她倒下的身子装翻了桌子,茶具碎了一地。
你竟如此恶毒!穆容成越是气,脸上却越是没有表情,只是脸色铁青的可怕。
恶毒?我?哈哈哈....王月萧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故人之女?呸!也就是那小丫头还蒙在鼓里。
明白点的人谁不知道蓝家的背景?你们怎么可能会容得下他们?哼!先把人家灭了,再用一副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想骗她对你知恩图报,以身相许吗?!咱们两个究竟谁更恶毒些?!穆容成的黑眸里翻腾着不明的情绪,最终,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是一片死寂。
他看看衣钗零乱的王月萧,淡淡的说:你的心意,我一直明白的。
什么?她听了一愣,本来她已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才这么大闹一场。
这会儿子穆容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原本是想,你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天启和我的事情。
那么将来,我会把你留在身边的。
他踱到了窗口,背对着王月萧,声音仿佛是从天上飘了,现得那么的不真实,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吗?你说什....她木呆呆地坐在地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地板上直窜心口。
以你一个烟花女子的身份,知道的也未免太多了些。
上次居然连严左相也请到了。
我之所以一直沉默,一是想知道你背后究竟是谁,二么,就是因为,你也并没捅出什么太大的娄子。
这时候他转过身,烛光从他侧面照来,把他的脸映得半明半暗,显出两分森然,王月萧看在眼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可这次,你太过分了。
他走上一步,弯下腰看着他,伸出一个手指轻划过她的脸侧:记住了,下辈子不要太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了。
否则即使再转世轮回,你也一样活不长。
说完,他起身便往外走。
容成!王月萧一把抓住他的腿,原谅我,容成!是我笨,我蠢!看在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你就饶了我吧!我,我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事情!穆容成没有低头,只是叹了口气:太晚了月萧。
其实你的那些老底我早就知道了,对我来说那已经没用了。
本来就是你的那份心意让你活到了现在。
现在是你自己自找死路,怪不得我。
说完,他猛的踹开了她。
王月萧痛叫一声,滚到了一边。
容成!容成!!她绝望的叫着,挣扎着往他的方向爬。
王爷。
出了门,侍卫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穆容成脸上微带了些疲倦:我累了,剩下的事,知道怎么做吧。
是。
侍卫低低的应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里。
-------------------------------------------------回府以后,他的心情异常烦躁。
在房里走来走去,就是静不下来,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
范冺走进书房时看到的,就是穆容成那副焦躁的样子。
王爷,幽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秘函。
他双手递上一封信。
穆容成拿起来,先核对了一下火漆封印,这才两三下撕开,读了起来。
王爷,出了什么事?范冺见他脸色变了几变,赶忙问到。
通知伯卿(严左相的字),即刻改用计划二,提前进行。
魏阳没能逃出来。
范冺抬头看了看他,说:也算是意料中的事情,虽是委屈了魏将军,但相信凭他的本领,还不至于立时就有生命危险。
这对王爷仍是件好事,将来魏家必会对您死心塌地。
可现在动手,学生只怕会惊到高太后的人,您又何必如此仓促....万事具备,这东风也已吹了起来,怎可说是仓促?我并不担心魏家,那老头子虽然摇摆不定,可这次不管他儿子是生是死,他都会转到咱们这一边来。
我既然没有拦着高承志的小伎俩,那魏阳的生死也就不再重要。
而且,现在看来,他活着还不如死了有用。
穆容成将手中的信凑近烛火,看着它慢慢的在手中烧成灰烬,目前重要的是,要是让那老太婆知道了,把高承志提前招回,先不说咱们能否左右究竟可以再派谁去,那三十万大军恐怕也要带回来一半,到时候我们的危险就又不知多了几倍了。
所以趁现在我们还能掌握,先断了他们的联系,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夺下京州。
可如此一来,高承志那边若有异动....他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命。
穆容成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快的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便又恢复成面无表情,他看看范冺淡淡道:老太婆让他那样的人领兵,不但帮不上忙,最后就是把自己困死。
他走到书桌旁坐下,一手放在桌面上轻轻的敲着:我要那三十万儿郎,只能变成聋子的耳朵。
范冺躬身道:是学生愚笨,让王爷操心了。
他明白,聋子的耳朵意思就是:没用的摆设。
哪里,你也帮了我不少忙。
快去做事吧,往后你要忙的还很多。
穆容成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
谢王爷器重。
范冺又施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穆容成一个人。
他靠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灯笼出神。
那个女孩儿,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吧。
他从没后悔过什么事情,可现在他胸中却真实的涌上了这种情绪。
要是三个月前,他没有负气离去,或许现在....忽然又想起王月萧的话:咱们两个,究竟谁更恶毒些?!是么?我真是这么想的么?不,要得到那个女孩儿很容易,何至于我动这么大的心思?他站了起来,叹了口气。
不想了,现在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由不得自己在这里感怀。
只是每当脑海里闪现那精灵般的笑颜时,心里深处的某个角落,不知为何总在隐约的跳痛着。
他推开窗,天上的残月洒下些暗淡的光。
蓝雪,你是否已不在这世上了呢?若是还活着,那么,你现在,在哪里......而就在穆容成站在月下思绪翻腾的时候,蓝雪,正在同一片月光照耀下的北辽大营里,苦苦挣扎。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第三十章 高承志雪儿,你知道吗?其实,你很特别,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
我想,我真的,很喜欢你。
---------------------------------------------------被人表白以后,又是一个硬件软件都很好的男人的表白,我应该有什么反映呢?应该心跳不已,脸红似火,害羞的低下头吗?常理是这样,可我蓝雪,总是不合常理。
我看了他一会儿,便笑了笑:谢谢。
这次换成他发呆了。
你说什么?我说谢谢。
不管你的喜欢,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仍然感谢你说你喜欢我。
毕竟,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个对我说的人。
他看着我的笑脸愣了一会,便也笑了:雪儿,你还真是,出人意表。
谢王爷夸奖。
他的眼神闪烁了几下,然后低下头,在我的腮边轻轻一吻,然后凑在我的耳垂旁:很晚了,早点睡。
他嘴里的热气,吹的我的耳朵痒痒的,想躲有躲不开,只能把头垂的更低些。
说完,他便站起身,走出了帐。
这一夜大概又是无眠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他说他喜欢我?几分真,几分假?还是跟本就是骗人的?为了什么?那个什么地图?那他可就白废心机了,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那么,他是否多少有些真心?我心里冷笑了一下,女人,真是到什么时候都甩不掉这种浪漫的幻想。
快到黎明时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好像还做了个梦,梦里的子轩,在对我温柔的笑着......----------------------------------又过了一两天,郎昕翰却决口不提那天晚上问过的事情,我们之间,一切照旧,好像那天晚上的话从没说过一样。
这一天上午,我刚磨好一砚台的浓墨,放下墨棒,想休息一下。
这时帐外有人说话,郎昕翰抬头硬了一声,外面就进来个身穿铠甲,腰配长刀的军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一进来,就单膝跪地,向郎昕翰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的北辽话。
我本是没兴趣听的,反正也不懂,可那一大堆话中,偏偏有几个熟悉的汉语钻入了我的耳朵——高承志!我一下子警惕起来。
只见郎昕翰听了,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他才对面前单腿跪着的将官说了几句话,那人听了回了句什么,便起身离去了。
高承志,怎么了?实在是忍不住,终于是问出了口。
他看了看我,然后说:他被我们俘虏了。
我呼地站了起来:此话当真?!!我没有必要骗你这个。
你,好像很高兴?对,我当然高兴!再没有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了!我激动的喘着粗气,身体因为兴奋而站的笔直,绷的僵硬。
郎昕翰看看我:他想抄小路逃走,被我的人发现抓住了。
现在天启那边可以说是群龙无首,我北辽即刻就可进攻幽州......那些与我无关!我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高承志被抓到了,这才是重点!我的脑子里只是回响着这句话:这个畜生被抓住了,被抓住了,被抓住了!!他站了起来,然后慢慢地把我搂在了怀里,单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雪儿,不管发生过什么,都过去了。
不会,不会过去,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过去!我的身体在他的怀里依然僵硬,半仰着头,我在他耳边说:我想要他的命。
只要你把他的命给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放开了我,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我还要问他一些事情。
而且,他算是天启的一个重要的人物,他的生死恐怕不能由我说了算,我还要上报朝廷....我用双手使劲推开了他:知道了!转过身子,我平息了一下自己急促的呼吸。
雪儿....这样吧。
我忽地又转了回来,因为突然间,我有了个主意,把他给我,我保证不会伤他的性命,只是小小的惩罚他一下,怎么样?他盯了我一会儿:高承志不能死。
我知道。
我笑了,笑的非常开心,他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我坐在这个灰蒙蒙的帐子里。
这里不大,是专门用来审问犯人的地方。
虽然帐内的光线昏暗,但我的心情却极度兴奋。
我向郎昕翰要了他的亲兵。
在我反复强调决不会伤害高承志的性命,只是小小地惩罚他一下的前提下,他才同意派他的人帮我做事。
但他还是不放心,所以现在坐在明处的是我,而在我身后的屏风后面,坐的就是他。
帐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我只觉得心跳加快,周身的血液都在奔腾,连头上的太阳穴都在剧烈的跳动。
帐帘一撩,五六个被绑得像粽子的人被推了进来。
有一瞬间,我有些失望。
加上高承志的那些亲兵,应该是九个人才对,可现在只抓住了六个,真是可惜。
哼,算你命好。
那几个人被推了进来后,踉踉跄跄地走前几步,就跪在了我的面前。
他们一个个都蓬头垢面的,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地沾满血迹和尘土。
当先的一个就是高承志。
他连头都不敢抬,跪下就磕头,嘴里叫着:将军饶命,饶命!小的什么都愿意说,只要将军看在小的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吃奶的娃娃.....哈哈哈.....真是有意思,怎么这古人求饶说的话,竟和以前在我的世界里读到的一样,有趣,太有趣了!憋不住,干脆笑出来。
高承志听见头顶是个女人的声音,奇怪地抬起头,但只能看到一个女人的剪影。
因为蜡烛是点在我的身后,所以我能看清他,他却看不清我。
我站了起来,到一旁拿起烛台,然后走到他面前,弯下腰:高将军,你也有今天哪。
他先是迷惑地看着我,接着瞳孔忽然因惊讶而放大:是你?!你这个婊子怎么会在这儿....啪!我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然后拿出一方手帕使劲的擦手。
心里有些懊悔:真不该一时冲动打了他,脏了自己的手。
他被我打的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了愤愤的表情:臭娘们儿,陪他们睡了就抖起来是不是?还不就是个卖的,真后悔当初没把你干了!我没生气,一点也没有,只是笑眯眯的等着他骂完,然后说:高将军,真是可惜,您今天就落在了我的手里了呢,怎么样啊?呵呵。
宁王,你出来!放着个婊子在外面撑场面,你们北辽的男人都死光了吗?!他从地上蹿了起来,高声喊起来,然后又冲着我嚷:我告诉你,我高承志被俘是计不如人,可让我向一个臭婊子求饶,门儿都没有!!啪啪啪我鼓起掌来,好!这几句话说的有骨气!我蓝雪就喜欢你这样的!然后,我环视了一圈周围站着的郎昕翰派给我的亲兵,其中就有那个庞威。
你们王爷可是答应我了,今天你们全都要听我的命令,不论我说什么!听见了没有?!我高声喝问。
是!周围的士兵同声答道,声音震耳欲聋。
好!我呼地又转了过来,面对着还站在那里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的高承志,微笑,慢吞吞的说:今儿,就让高将军尝尝当婊子的滋味。
侧过头,冲旁边说:来人哪,蓝姑娘有何吩咐?庞威上前了一步。
让他趴到那边的凳子上。
是!说着,庞威一挥手,两个北辽士兵就架起了高承志,把他的双手平伸,面朝下地压趴在我早就准备好的一把长条板凳上。
高承志不停的挣扎,嘴里骂道:臭娘们儿,你要干什.....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因为我已经拿了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省的吵吵嚷嚷的让人烦心,也防止他呆会儿会舌自尽的可能。
你们两个压好他的手脚,别让他乱动。
我对那两个北辽士兵说。
然后走回我的椅子,坐下,对庞威说:去把他的裤子脱下来。
庞威明显的呆住了,满脸的惊讶。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我看着问他。
哦,是。
他这才回过神来,招手叫人把高承志的裤子一直脱了下来,堆在了脚踝处。
高承志瞪大了眼睛盯着我,那里面全是被羞辱的愤怒。
我瞥了他一眼,别急,一会儿,我就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我对剩下的那几个跪在那里的人说:把你们的名字报上来。
他们一一的说了,我跟心里记得的核对了一下,没错,他们都是那次的人。
你们在这里呆得也很苦了吧?我温和的问他们。
那几个人互相看看,然后都一口同声的说:不敢,不敢,北辽的兄弟们待我们很好。
就算待你们好,可顶多也就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吧。
女人,你们很久别没碰了吧?他们这时都低下了头。
真是奇怪,这个问题很普通啊,怎么都不敢看我的样子。
我很真诚的说:今天也没别的能帮你们的。
那边趴着的,你们就凑合用用吧。
没有一个人动。
怎么,都傻了么?以前你们可都是生龙活虎的啊,还强着上呢!现在怎么都木啦?这时,其中有一个人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真是充满了仇恨。
我又笑了,很开心,手指着他道:就从你开始吧。
给他松绑。
庞威依言,上前给他解开了绳子。
去啊,让你家将军这么光着,多冷啊,你该去给他点儿温暖。
我对眼前站起来的那个士兵说,口气很正式,像是在给他讲大道理。
他脸色变了变,突然向我扑了过来。
我早就防着他来这么一手,要不然,也不会专门要了一个郎昕翰的贴身侍卫。
果然有用。
那庞威身型一晃,就挡在了我的身前,轻拍一掌,那名士兵就身子向后,倒飞出去。
啊!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眯了眯眼睛,低声道:真是自讨苦吃。
庞威向边儿上迈了一步,又退到了一旁。
刀。
我朝庞威一伸手,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身旁的配刀拔出来,倒转刀刃,将刀把放在我的手里。
我拎着刀走到那个被打飞的士兵身前。
这一掌看来打的不轻,他连连吐血,已经动弹不得了。
我双手握住刀把,刀刃竖直,然后向下,狠狠的插进了他的裆下。
那个人惨叫了一声。
他发出的声音已经有些变了,虽然在我听来,都是叫,没什么差别,可我看到,那边跪着的几个人,听见他的喊声,明显的身子都抖了一下。
拔出刀,倒提着,我看着那上面的血滴滴答答的向下流,不一会儿,就流光了,刀依然是锃光瓦亮,一点痕迹都没沾上。
真是好刀!我赞道,然后将刀还给了庞威。
谢姑娘夸奖。
庞威说着,低头接过。
我笑笑,转过身来,对着剩下的人问:怎么样,想好了吗?还是打算像他一样?我朝那边已经躺着毫无动静的人撇撇嘴:真是不明白,我是让他放松放松呢,难道这还比被阉了的滋味好吗?当然,当然,姑娘是为我们着想。
是他不识抬举。
下面中间跪着的一个人,磕头如捣蒜地说。
那你是个聪明人了?他抬头匆忙的扫了我一眼,咽了口唾沫说:还,还,还行。
那好!给他松绑!他被放开以后,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走到高承志身后。
高承志这时,拼命的扭动身子。
奈何两旁的北辽士兵把他的手脚都压得死死的,他根本就起不来,只能左右的摇晃身体。
他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白亮的屁股,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瞟了一眼帐门口明显已经断气的人,然后咬咬牙,对高承志行了个礼:将军,小人不想死,现今,只有,只有得罪了!说完,颤着手解开了自己的裤带。
高承志的吼咙里发出的呜呜的闷响,凳子也被压吱吱做响。
我心想,还好特地找了把结实的,要不然这么多的人压来压去的,很快就会散架的。
我低下头,看着双手的指甲。
恩,好久没修了,居然长了这么长。
蓝姑娘。
旁边有人叫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庞威。
他,完了。
我转头一看,原来他已经干完了,正在穿裤子。
我笑着问他:舒服吗?舒、舒服。
那人抖着身子,又跪在了一边。
你们听到了吗?这可是很不错的事情呢!我脸上的笑容更愉快,对其余的人说:要不是我,你们几个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操男人吧?还是你们日夜伺候的将军呢!然后我微微向前倾了倾身,放低声音说:多刺激啊!还不赶紧上?庞威,给他们都解开吧。
一共五个人,我让他们排队站在高承志身后:别急啊,一个接一个的来,大家都有份儿。
到第三个人的时候,高承志已经不动了。
他的双眼通红,仿佛要滴下血来,满脸是汗。
那看着我的神情,哈!真是让我觉得,好痛快!我走到他旁边蹲下:如果眼睛可以杀人的话,你已经把我砍成肉酱了,对不对,高将军?但是,好可怜啊,你的眼睛,不能杀人呢。
他双目圆睁,眼角都快要裂出血来,瞪着我眼珠子好像都要掉出来了。
他的嗓子里闷哼一声,头猛的一动,想要撞我,可被压得死死的,这根本就是白废气力。
我拍了拍他的头,柔声问:怎么样?当婊子的滋味不错吧?好好享受吧,高将军,切身体会一下被人干是什么感觉,这对你有好处。
这时庞威走到我身旁,在我耳边低声道:蓝姑娘,王爷说,现在差不多了。
差不多?我看是差得远呢!心里暗骂了一句,可我是靠郎昕翰才能折磨高承志,不能不听他的话。
我看看眼前趴着的人,他已经脸色惨白,汗湿透了肩背。
看来今天只能到这里了,算他命大!我叹了口气,冲庞威点点头,又看了看屏风后面的那个人影:自然是你说了算。
然后便走出了这个沉闷的,散发出奇怪味道的地方。
---------------------------------------------转天一早,我又找到郎昕翰。
你还不够吗?他皱皱眉看我。
他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他把手里的笔放下:下面刚刚报来,他昨天夜里,他藏起了一块打碎的碗片,想割腕自尽。
肯定没死成,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平静的跟我说这件事。
他不过是想吓唬你们罢了。
我冷笑。
雪儿,我说过,他不能死。
郎昕翰一脸肃然的看着我说。
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不会再让我折腾姓高的了。
最后,我耸耸肩膀:您是王爷,当然您做主。
只是那一整天,我都在外面晃荡,就是没回大帐。
这天晚上,郎昕翰依旧是和我一起吃晚饭。
听说,你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他闲闲地问。
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呗。
我乖巧地笑着。
他挑挑眉,看着我,那好,现在有我陪你,你就给我多吃些。
说着他舀了一勺儿我以前最喜欢吃的芙蓉虾仁儿,搁到了我的碗里。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进了嘴。
可刚嚼了两下,我就觉得胃里一阵强烈的恶心。
我捂着嘴跑出了大帐,蹲在草地上不停的呕吐。
其实自从昨天从那个灰蒙蒙的帐子出来以后,我一直是吃什么吐什么,什么东西到嘴里都觉得恶心,什么都吃不下。
现在除了把刚刚嘴里的虾吐了出来,我的胃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可我还是觉得难受,直到把酸水也吐了出来。
一双微凉的手把我扶了起来。
郎昕翰皱着眉看我:雪儿,你还好吗?我?我好的很呢!我笑着挣开他的手,王爷,您帮雪儿这个大忙,雪儿今天特别高兴。
能不能请您上点酒,我陪您喝两杯!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好。
来人,上酒!不知道他上的是什么酒,反正肯定能喝醉就是了。
我一杯接一杯的喝,连干了十来杯,这才擦擦嘴,转头看着郎昕翰:你怎么不喝?你这样会醉的。
我知道,可我现在想喝。
我觉得脸上开始发热,胃里烧的厉害。
我明白,明天早上起来,头会疼的裂开,胃也会疼的好像穿了孔一样,可我现在就是想喝酒!郎昕翰也不阻拦,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我越喝越高兴,最后干脆拿着酒壶站起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哈哈!昕翰,我一下子坐到了他的腿上,昕翰,姓高的死不了,你就不能,不能再让我玩儿一次?我醉眼惺忪的拽着他的衣领,看着他。
他伸出手臂揽住我:那种画面还没看够?难道你想再这么吐下去吗?我又喝了一口酒:要你管!吐的又不是你!他用手擦掉我嘴边的酒汁:你不能再喝了。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不能喝,早就拦了,可你没有。
我咯咯笑着,用手指戳着他的脸说,所以啊,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嘿嘿。
他笑了一下,突然,我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等到周围不再转了,我才发现,原来我被他抱到了床上。
你说的对,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可我最近一直在当好人,所以现在我当够了。
----------------------------------即使在他吻我的时候,他的脸上也一直挂着笑。
他的吻顺着我的脸颊,一直往下,很快滑过了脖子到了胸口。
我的头晕的很,但我不糊涂,我知道,该来的,总算是要来了。
从来就没能逃脱出命运吧。
这样也好,省得我整天的提心吊胆。
做他的女人,总比做妓女强。
我仰着头,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大帐靠顶的一扇小窗外的月亮。
今天是残月呢,月光显得那么的暗淡。
帐里的蜡烛却烧的正旺。
郎昕翰的手,非常灵巧,他很善于解开女人的衣服,看来是经过长期锻炼的结果。
我笑,不停的笑,我想我大概真的是喝多了,现在这种时刻,还能想到郎昕翰锻炼手指的问题,呵呵。
你笑什么?他抬起头,看着我的双眼又黑又亮,闪烁着我不明了的光芒。
那,也许就是欲望吧。
再让我玩他几次,好吗?我捧着他的脸,半撒娇,半恳求地说。
他抓住我的双手,打开放在了我的身体两侧:我真是觉得奇怪,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我还是笑,微抬起头,在他的唇角轻吻了一下:现在,你不是马上就可以知道了?他分开我的双腿时,我的身体仿佛怕冷一样,轻抖了一下,然后就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一把钢挫插进了我的身体。
我咬紧了唇,飞快地把头扭到了一边,因为,眼角有个水滴流了出来,我要让它赶紧消失在头枕里。
感觉他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
你?!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我以为,高承志他....我宁愿那会是我。
我平静的吐出这句话。
他扳过我的脸,温柔地看着我:我会很轻的,不会再弄痛你。
我没说话,只是转开头,将目光又投向了那轮残月。
那月亮,好像从没有圆过吧,以后,还有机会圆吗.....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第三十一章 范冺一夜的时间,我几乎没怎么睡。
不是因为身旁的男人索求无度,事实上他很体贴,很温柔。
只是我实在是疼的厉害。
不知道别人的第一次是什么样的,反正我除了疼,什么别的也没有。
那种异物硬要捅进自己的身体,身子仿佛被撕开的感觉,很痛苦。
等一切都结束以后,我仰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发呆。
不知郎昕翰睡着没有,他侧卧着,胳膊一直搂着我的腰。
我不喜欢睡在他怀里。
记得以前看那些小说中描写,男女亲热完以后,女方都喜欢男的和她温存抚慰一下。
可现在发生自己身上了,才知道根本不是幻想的那个样子。
实际上,我很讨厌跟这个男人紧贴在一起,即使我们已经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
这只能反复提醒我,自己刚刚履行了一个妓女的职责。
尽量不着痕迹的往外移动,想躲开他的手。
正好这时他翻了个身,转到了另一边。
我松了口气,用衾被把自己包紧,虽然是盛夏时节,可这北地的晚上,还是很凉。
睡吧,明天,太阳一样还是会升起来。
郎昕翰很早就起来了。
我知道,但是我没动。
他起来后,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给我掖了掖被角儿,这才穿上衣服离开。
之后一直到太阳高挂,我才爬起来。
还是丽莎进来伺候我洗澡穿衣,但我总觉得她的脸色比以前更冰冷。
一早晨都没看到郎昕翰,我想继续折磨高承志的愿望就没法实现。
直到中午他才露面。
一进大帐,他就走到我跟前,搂住我问:睡得好么?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他碰到我的时候,我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我赶快给他一个笑:雪儿睡的很好,多谢王爷关心。
其实身上一直在隐隐作痛,所以才会对他的靠近下意识的抵触。
不知道他注意到没有,他只是看了看我,然后就放开了手,坐到了书桌旁:我还有事要做,今天你也不用砚墨了,好好休息吧。
谢王爷。
他见我还站着,问道:怎么还在那儿呆着?不过来坐下?我想见高承志。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我:你已经逼得他要自尽了,还想怎样?哼!他根本就不是想死!我说了,他是在吓唬你们!如果是一心想死,怎么会用那么显眼的方法?把碗摔破?哈!亏他想的出来!难道他手里没筷子?拿根筷子从耳朵里扎进去,死的更痛快,还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我咬牙切齿地冲他低吼,然后愤恨地看着郎昕翰。
他注视了我一会儿,眼神变了几变,最后开口:蓝雪,你.....刚说到这里,帐外有人说话,打断了郎昕翰的话。
他又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站到一边。
我只得咽下一口气,坐到了旁边的躺椅子上。
不管怎样,是不能影响他的正事的。
进来的一个士兵说了什么,郎昕翰听了,有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回了一句话,那士兵便出去了。
我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是觉得,昨天都和他睡了,今天还没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亏的很!心里就更气,干脆拿本书,把脸蒙上躺在躺椅上假寐。
又过了一会儿,帐外传了一个声音。
我听了,惊的手一抖,把书掉在了地上。
让我吃惊的,不是因为那个声音说的是我熟悉的汉语。
而是因为,那个声音,竟然是我朝思暮想了仿佛一生的声音——子轩的声音!----------------------------------------------我看到门帘被撩起,缓步走进一个青衣男子。
他的眉眼依旧温雅清俊,唇边依然挂着温暖的笑容,好似从没有变过。
只是这一次,他的眼里没有我。
进帐之后,他目不斜视,正对着郎昕翰行了个礼:天启草民范冺,见过宁王千岁。
他怎么会叫范冺?他的容貌、笑容、声音、神态、步伐、甚至那举手投足的细微动作,他明明就是蓝子轩!!我呆坐在躺椅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都忘了怎么动作。
而耳朵里则继续传来他和郎昕翰的对话声。
免礼了。
郎昕翰虚抬了一下手。
我的手下说,你单人匹马来到我北辽营前,说是穆容成的手下,要见我?子轩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正是。
好胆量。
你就不怕我的军队会把你射成刺猥?宁王千岁治军之严,连远在天启的我们都如雷贯耳,您的手下怎么会随便的放箭杀人呢?尤其是现在,幽州可以说是群龙无首,大家躲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人送上门来。
所以送上门来的,必是有要事相见。
那好,明人不说暗话。
范先生就把来意讲讲明白吧。
子轩好像这时才看到我,他瞥了我一眼,然后又看着郎昕翰说:王爷,您这是?但说无妨。
她是本王的爱妾,没有关系。
郎昕翰也看了看我,不过目光很温柔。
我注意到,在他说到爱妾这两个字的时候,子轩的左手食指,微微动了一下。
可他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变,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说:王爷真是好性致。
郎昕翰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我这时才拼命把自己的头微微低下来了一些。
不管子轩为什么变成了范冺,他肯定有他的苦衷。
那么现在我这么傻呆呆的样子,只能是给他找麻烦。
我努力收回自己的目光,强迫自己只看着地面,只是偶尔,我还是会忍不住瞟他一眼。
子轩,子轩,我居然会在此时、此刻、此地、又见到你!!子轩的声音变得肃然了一些:我家三王希望能和您合作,办一些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哦?说说看。
郎昕翰身子向后,悠闲的靠在了椅背上。
三王希望,宁王爷可以归还高承志,并且,撤回已经进占幽州一半的兵力。
哈哈,你们有什么资格可以和我谈这种条件?郎昕翰听了,仰天大笑,只要我一声令下,我北辽的十几万兵马,就可以直捣你们的京州腹地!子轩看着他大笑,却丝毫不见慌张。
一直等他的笑声落下,才说:王爷确实兵强马壮,也确实现在就可以攻打天启。
而且我可以保证,从幽州向南,至少三个州县,王爷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打下来。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您前天已经抓住高承志了,可是,直到现在,您也没有下达总攻的命令。
为什么?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因为您是个聪明人。
郎昕翰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先不谈您若南下,一路上会折损多少兵马。
至少您肯定算过,如果攻占了天启的城镇,这守军需要多少。
子轩站了起来,在帐子里走了两步,而且这守军必须守得够久,才能稳定刚攻陷的城池。
可是现在你们北辽的形势,他顿了顿,我不用说什么,王爷您自己心里清楚。
光是太子党的人,大概就够您心烦的了吧?所以对您来说,现在最坏的做法就是分散兵力,更不要说派军远驻。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温和的看着郎昕翰。
哦?郎昕翰听了,没说什么,只是示意他接着讲。
其实这两三个月来,王爷您已经吃掉了我们天启将近三分之一的人马,而您自己才损失了一万来人。
再加上俘虏了我们领兵的两位将军,这样的战绩,不管放到哪里,都绝对不会让您丢脸。
哼!子轩话音刚落,郎昕翰便冷哼一声,你以为本王是傻子吗?我原来已经与高承志达成了一月之约,可他的行踪是谁透露给我的手下的?惹的他们以为姓高来偷袭,把他给抓了回来?!这一手借刀杀人,可做的漂亮!现在又来装好人,想把人救回去?想利用我收买人心,没那么容易!王爷息怒。
子轩听了他的话,并不慌乱,王爷别忘了,您还抓住了魏阳。
他可一直是让你们头疼的人物。
我家王爷本可以拦住高承志的鬼主意,可是最终,他还是没管。
这份大礼,王爷可不该这么快就忘了吧?姓魏的是扎手,可我郎昕翰从没怕过他!他冷笑,就算多损些兵马,迟早也照样可以抓住他。
我一向钦佩他魏阳是条汉子。
可惜了他一个尽忠报国的英雄,最后偏偏被你们这些内斗的小人给出卖!宁王殿下又何必如此义正词严。
子轩的脸上也冷了下来,要是您自己真如刚才所说,那么光明磊落,那又何需直到现在还囚着魏阳,用尽大刑?给他个痛快的死法,不是更显出您的胸襟?!像高承志那样的统军将领,被抓后本应该立刻送回你们北辽的东都,可您直到现在还隐瞒不报,又是为了什么?听了这些,郎昕翰并没生气,只是用左手搓了搓下巴,笑道:穆容成对我的事情,知道的倒是很多。
彼此彼此,宁王千岁您,也决不是孤陋寡闻之人。
子轩也笑着紧接了一句。
然后,他们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我只觉得,他们的眼神,都显得那么阴森。
正在这时,帐外又有人说话。
郎昕翰应了一声,便走进来了一个人,却是他身边的那个郭怀安。
只见郭双手抓了一个鸽子,递到郎昕翰眼前。
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鸽子的腿上套了一个黄铜的粗环。
郎昕翰从那个铜环里,拉出一张小小的纸条儿,展开看了看,然后捏在手心里晃了一下,再张开手,那纸条就化成了纸屑。
他一摆手,让郭怀安退了出,然后才转过身来看着子轩。
接着他突然笑了:看来,我应该恭喜你家三王。
哦不,现在应该称他为皇上了吧?!子轩的眼中划过一道亮光,他低头向郎昕翰一拱手,笑道:范冺一定把宁王对我皇的祝福带到。
郎昕翰把手放到了桌子上,一根手指轻敲着桌面。
这个动作我很熟悉,这是他思考时的常做的动作。
把高承志还给你们,我能得到什么好处?王爷英明!子轩绽开一个愉快的笑脸,您把高承志留在手里,不过也是想将来如果有个什么,说到这里,他好像故意停了一下,看了郎昕翰一眼,才继续往下说,有个什么不测的话,手里能多个筹码而已。
可现在这个筹码对您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您留也好杀也好,都不能改变当今天启的形势。
还给我们,不过是让天启欠了您一个人情而已。
况且如今只要您点个头,您想要的帮助,皇上现在就能承诺给您。
这种顺水人情,互惠互利的事情,王爷为什么不做呢?郎昕翰眯着眼斜瞄他:就凭你的一句话,我怎么能够相信穆容成能帮我?子轩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方黄金印信:这是我家王爷的贴身私印,宁王请过目。
郎昕翰接过来看了看,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手指又在桌子上敲了起来。
范某曾说过,宁王是个聪明人。
当初您已经答应了高承志的一月之约,可他还是提前逃走。
以您的本事,不可能不怀疑,也不可能不去查探原因。
其实如果您想守约定的话,下令撤回阻截的兵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您还是放任手下,将他抓了回来,对吗?子轩问了,却也不等郎昕翰回答,便又道,我想,那个时候,您就已经预料到,天启将会有些变故发生了吧?所以,现在的事情,对王爷来说,不过是顺理成章。
您又何必摆个样子,吊人胃口呢?郎昕翰收回了放在桌上的手,看着子轩,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子轩笑着也回视着他,两个人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穆容成从哪里找到你这么个手下的?许久,郎昕翰懒洋洋的开口。
如果范某可以将王爷的问题当做是夸奖的话,子轩向郎昕翰施了一礼,那么王爷真是缪赞了。
这些全是当今圣上的英谋远虑。
范某不过是个跑腿递话的小人而已。
那么范先生将来一定是前途似锦了。
本王先在这里给你道喜了。
不敢!王爷言重!范某蝼蚁之命,能为我皇效犬马之劳,已经是无比荣幸,哪里敢求什么荣华富贵!郎昕翰笑了笑:好了, 我们不要在这里扯这些场面话。
今天能与先生畅谈,真是让本王心情舒畅。
今晚就由我设宴,款待范先生!说完,也不等子轩答话,就冲外面喊道:来人哪,带范先生下去休息!郭怀安应声走进来:是,王爷!然后冲子轩做了个手势,范先生,请这边走。
子轩看了看郎昕翰又道:那么学生就静候王爷的佳音了,希望您不用考虑太久。
接着他又向郭怀安点了点头:有劳了。
转身便走出了帐篷。
除了开始的时候他瞟过我那一眼以外,自始至终,他再没看过我第二次。
------------------------------------------------子轩走了以后,我一直呆坐在躺椅上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
他们刚刚说了很多的话,那些话飘进我的耳朵,又飘了出去。
我不想知道他们到底在玩儿什么阴谋诡计,我只知道,我终于见到了子轩,却不是如愿以偿的方式。
他怎么会变成了范冺?听他的意思,还是在三王的手下做事。
这究竟是为什么?不是说他在幽州魏贤将军手下当幕僚吗?怎么会换了个名字,投靠了三王呢?雪儿,雪儿!郎昕翰连叫了我两声,我才醒过神儿来。
啊?什么事,王爷?他坐到了我的身旁: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说着,抬起手来,想抚摸我的脸。
我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他的手和我的脸就差了半指的距离,停在了空中。
他若无其事的将手收了回来:今天晚上的宴席,有精神参加吗?若是王爷想带我参加,雪儿自然从命。
我微低着头,没有看他。
没事,你要是累,就休息吧。
我不累!我急忙回答,抬眼看他时,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睛。
我赶紧又低下头,心里一阵的慌乱。
那好吧,晚上我派人过来叫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到。
是,王爷。
郎昕翰走出大帐以后,我紧绷的精神才放松下来。
刚刚的表现真是差,都是因为子轩的突然出现,把自己的一切都打乱了。
郎昕翰可能开始怀疑我什么了,可他怀疑我什么呢?通敌吗?真可笑,我从没想过要为天启做什么贡献,这个国家对我唯一的意义,就是子轩在那里。
那子轩要做什么?看来他是要和郎昕翰合作来的,那我也就没有所谓背叛或通敌这一说了,所以不需要对郎昕翰产生任何心虚的感觉。
子轩究竟在做什么,我并不想知道。
我的目标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回到天启,回到他身边,蓝家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不可以再这么天各一方。
可现在看来,他根本没有什么理由或机会把我带走。
他既然换了名字,肯定是不想暴露身份。
那我现在就不能靠他离开这里,拖累他。
怎么办,怎么办?我急得在大帐里团团转,心里好像有只爪子在挠,他就在眼前,我却无法相认!一直到了晚上,我都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丽莎进来要给我梳妆,我一点打扮的心情都没有,可一想到晚上还会见到子轩,便强压着自己坐在了镜子前面。
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知道郎昕翰晚上的宴会,是否另有什么目的,但不管怎样,我总算是见到了他,这么多的艰辛困苦,也算没白废。
心里乱糟糟的,丽莎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也没听进去。
就这么着好不容易等她停了手,我也没看镜子里自己是什么模样,拉起裙摆就往外走。
离设宴的主帐远远的,就能听到里面的歌舞声。
我紧走几步,想赶快进去,就能再看到子轩了。
临进去前,丽莎又跟我说了几句话,我根本没听进耳朵,印象中她好像提到什么太子。
太子是什么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么想着,我一掀帐帘就走了进去。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第三十二章 太子被俘我一掀帐帘就走了进去。
只见大帐内一共坐了四个男人,首先映入我眼中的,当然是坐在左首的子轩。
他的对面是郎昕翰,和一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头儿。
那人长了双外凸的金鱼眼睛,显得有些暴躁。
一把山羊胡子梳的整整齐齐,尾稍儿还略微向上翘起。
他们的上首坐了一个男子,我从没见过。
他身着蟒袍玉带,头发是梳成北辽男人的样子,不过整齐精致的多。
他身材瘦削,两颊微微有些向下凹陷。
长的到是还可以,但面色发白,双眼浑浊,且透露出些淫邪。
我刚扫了一圈儿帐里的人,郎昕翰便向我招手:雪儿,过来。
我几步走到他身旁。
他指指坐在上首的男子说:还不见过太子殿下?那是北辽的太子?一时间我有些诧异,但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行礼。
跪下以后,那个太子并没有马上让我站起来,而是等了一会儿,好像是在看我。
然后我听见他对郎昕翰说:王叔,这莫非就是传说中,你最近极其宠爱的,天启来的军妓?我的手指攥成了拳。
我不在意别人说我什么,可现在子轩就在这里,让他知道我现在是这种身份,他该有多伤心?!正是。
来雪儿,给太子殿下斟酒。
说着,郎昕翰递给我一壶酒。
我接过来,拿着它走到那个太子身边:太子殿下,请。
微微倾身,把他的杯子倒满。
瞄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没有注意我,而是一直在打量坐在他下面右首的子轩。
而子轩只是目不歇视的看着眼前的酒杯,刚刚的话好像完全没听到。
倒完酒,我恭身退回到郎昕翰身旁,他便拉我坐在了他身边,一只手紧紧地揽住我的腰,弄的我不得不把上半身贴在他身上。
我很讨厌现在这样的姿势,尤其是对面坐着的就是子轩。
可也不能挣扎,只好低垂了头,不看对面。
王叔过的真是舒服,这行军打仗,也不忘美人在怀啊!太子的语带嘲讽的声音响起。
打仗本就是个苦差事,臣在这军营里一个人实在是难熬寂寞长夜。
臣知道殿下一定会体谅臣的苦衷。
郎昕翰说道。
真奇怪,他的语调里带了些嬉皮笑脸的感觉。
虽然平常郎昕翰也总是面带微笑,但从没有这么不正经过。
难道他是在做样子给那个太子看?想到这里,心里一动。
我伸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摘下一顆葡萄,娇笑着放到郎昕翰的嘴边:王爷,这葡萄好新鲜呢,您尝尝吧。
然后又故做委屈的样子说:王爷这两天,在雪儿这儿的呆的时间都少了,是不是觉得雪儿哪里做的不好了,讨您生气了?郎昕翰的眼神闪了闪,便捏捏我的鼻子笑道:还嫌在你那里呆的时间少?谁不知道,我把中军大帐都搬到你那里去了,真是贪得无厌的小东西!接着,他又低下头,凑到我耳旁说: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儿的。
他嘴里的气,哈的我耳边一阵痒,我咯咯笑着伸手推他,却被他把手握在了他的掌中。
我略转过头,瞟了一眼对面的子轩。
他还是双眼微向下,脸上一片安详宁静,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的心里忽然没来由的一缩,可脸上却笑得更开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讨好身边这位,他现在跟我这么打情骂俏,肯定是表演给那个太子看的,我要是配合好他,说不定将来他心情好了,就会放我离开这里。
子轩,将来我一定会跟你解释的,请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宁王爷,这次我们是奉旨而来,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谈。
你这么放浪形骸,实在是太过分了吧?一个冰冷苍老的声音,在我右边响起,是那个山羊胡子老头儿说话了。
冯太师又何必着急呢?你与殿下也赶了这么长的路,今天何不放松一下?王爷此言差邑!我看你是想借故敷衍我们,背后又想耍手段!那高承志之事直到如今还不曾向殿下禀明,你是何居心?!那老头儿看了是明显的生气了。
郎昕翰叹了一声:太师,你可真是误解我一片苦心了。
唉!算了,既然讨不了你的好,那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请王爷把这一干人等都撤下去,我们再说不迟!好吧。
郎昕翰一脸的无奈,你们都下去吧。
然后他笑着对我低声说:先回去等我,恩?我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点了点头,便准备退出大帐。
范先生也请先回吧。
高将军的事情,我家殿下自会给你一个答复。
那姓冯的太师又对子轩说。
我看见郎昕翰眉头微皱了一下,但很快就舒展开。
这个太师看来很讨厌,张嘴就把本该郎昕翰决定的事情,归给了才来的太子。
看来他们之间有的斗了。
不过这跟我无关,现在我的心情有些兴奋,因为要是子轩答应了的话,他就会和我一起离开大帐。
终于有机会和他单独说几句话了!果然,子轩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那就有劳几位了,范某先告退。
说着,便转身向外走。
我强压着步子,缓缓的跟在他后面出了大帐。
临出来的时候,听到身后那个太子问郎昕翰:听说王叔抓住了魏阳......我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只是紧紧跟上前面走着的,略显孤独的背影。
好不容易走的离帐篷足够远的时候,我几步赶上前面的他:哥!我的声音打着颤,这一声呼唤,我仿佛已经等了千万年!!子轩神情淡漠的看着我身后的一个方向,然后说:不敢当,姑娘恐怕是认错人了。
什么?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不认我?!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刚才看过的方向,远远的,向我这里走过来一队营内巡逻的士兵。
这才明白过来,暗自责备自己:蓝雪,你可真是越急越慌!隔墙还有耳呢,何况这众目睽睽之下!急忙对他低声道:对不住了范先生,民女思乡心切,认错人了。
不碍的,范某能理解姑娘的心情。
我强笑了一下:范先生一直在三王,厄,我是说,皇上手下?我去年到幽州时,本在魏老将军的帐下。
后来他告老还京时,将我推荐给了当时的三王爷。
范某为我皇效力不过月余。
没能早些跟随皇上,是范某此生最大的遗憾。
原来他是这么到的三王手下。
我又飞快地低声问:听说范先生以前跟京州的蓝子轩公子很熟,你觉得他的画儿画的怎么样?那件地图的事情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五年前的那天夜里看到的,是郎昕翰想要的吗?我想,子轩是蓝家的长子,他应该知道的比我多。
可现在的环境不允许我问的太直白,那么问他画的事情,他应该能明白我在暗示他什么。
要是他能告诉我些东西,我也好有话去应付郎昕翰,把他哄好了,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子轩听了我的话,眼中露出些诧异,看着我说:他的画艺只是一般而已。
谁要问你画了?我想问的是地图!真是急死了,他怎么不明白我的意思?可错过了现在,我又怕再没机会跟他单独说话。
只好咬咬牙继续低声快速地说:王爷曾说,他很佩服我爹的画技。
我只是好奇。
因为我曾记起小的时候,在爹的书房里看到些有意思的画儿,比如说,我向四下看了看,见周围的人都不在近处,可我仍然不敢出声,只是把嘴型做的很大很夸张,但声音几乎压在了嗓子里,急切地紧盯住他问:地图?!!子轩的脸色变了变,他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有惊讶、慌张、愤怒、急切。
他望着我半天没说话,我着急地又小声催促:你快说啊?究竟记不记得啊?!可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丽莎的声音:蓝姑娘,你怎么还在外面啊?该早些回帐休息了。
我气的一跺脚。
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姑娘问的事情,范某没有印象。
恕在下无能为力。
他刚刚脸上的情绪,好像根本没出现过,现在又是温文平静地向我点了个头,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真是翻江倒海,多想把他叫住,可现在不行,我要跟那该死的丽莎回那该死的大帐!---------------------------------------回到大帐后,我就不停的琢磨,子轩是因为没有机会跟我说呢,还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按理说,他是蓝家的长子,家里的秘密他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但我现在要做最坏的打算:要是子轩根本就没能力帮我,那我该怎么办?另外,就算是他知道,而且能不顾及两国交战,把这个可能涉及到国家秘密的地图告诉我,我能保证到时候郎昕翰一定会放了我?难道他不会杀人灭口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要是这样的话,不但救不了他,反而会连累他的性命!不行,看来我不能从他那里寻求帮助,还是要自己想办法,且不会累及子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最后干脆坐起来。
可还是没能理出个头绪。
这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王爷。
是郎昕翰回来了!我一个仰身躺了回去,面朝里装做睡着了。
希望今天他不要碰我,我现在真的是一点心情也没有,不——应该说,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心情。
我听见他走了进来,到了我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便是他离开的脚步声。
等了好长时间,我才敢睁开眼睛,看到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才松了口气。
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嘈杂的喊声惊醒。
我爬了起来,出了什么事情?我穿上衣服,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灯火通明,好多士兵跑来跑去,叫嚷着什么,乱做一团。
我才向帐外走了两步,就被丽莎拦了下来:蓝姑娘,这里没你的事情,请你回去休息。
我看了一脸僵硬的丽莎没说话,转身就回了大帐。
没必要跟她争执什么,她让我回去,我就回去好了,反正这里发生什么也影响不到我。
喧闹声持续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安静了些。
我一半是心烦,一半也是因为外面太吵,所以也就一夜没睡。
早上醒来时,头疼的厉害。
本来还想着怎么应付郎昕翰,可几乎一整天,都没看到他来。
直到傍晚,他才到了我这里。
他的神色很疲倦,可眼睛里却有一抹说不清的情绪。
他一进来,就把我搂在怀里,亲了我一下:我的雪儿,今天过的好吗?还好。
只是昨晚外面不知为什么,吵的很,害的我没怎么睡着。
郎昕翰听了,嘴边露出一个他常有的笑容,慢悠悠的说:当然吵了,因为,昨天夜里,太子被魏阳劫持走了。
我忙了一夜,就是为了此事。
什么?!真是让我没想到!怎么会出这种事情?他看着我充满疑问的眼神,解释说:太子以前曾和魏阳在战场上对阵过,吃过一个不小的亏。
这次他知道我把他给抓住了,就把他要到自己的帐子里,想好好羞辱一下他,结果,反而被姓魏的给劫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
我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心里充满怀疑。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让魏阳把堂堂北辽的太子抓走了?不是说魏阳受了大刑吗?难道还会有这种本事?这里面还不定有多少算计呢!不过既然他这么说,我就这么听好了。
只是我的眼前晃过魏阳那张刚正的脸。
昨天有一句话郎昕翰说对了:可惜了魏阳这么个尽忠报国的英雄。
猛然间想起一件事,我装做不经意的问:太子被劫,那天启的那个姓范的该怎么处置?冯太师把他给抓了。
那个老家伙气坏了,可当时是太子要求把帐营周围的守卫全都撤掉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救援不及。
我听了,心里一阵的发慌。
我们蓝家兄妹怎么这么倒霉?!抓他也没有用啊。
他不过是个传话的人,两国交战可是不杀来使的。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很平静。
话是这么说,可如果要安抚冯太师,范冺的命也不一定能保的住。
没关系,不过是个无关大局的人物。
他死了,穆容成自然还会再派人来。
郎昕翰懒洋洋的说。
对你是无关大局,可他却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在心里疯狂的喊,只觉得头一阵阵的晕痛,太阳穴跳个不停。
你看你,夜里没睡好,白天脸色就这么苍白。
真是我可怜的小东西。
郎昕翰拉着我坐在了他的腿上,用手理着我的头发说。
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对了,你们太子到底把魏阳抓去要干什么?还用撤掉所有的守卫?不想让他看出我情绪的异样,我随口问了一句。
郎昕翰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大概就是要教训他一下吧。
然后,他用额头贴上我的前额:不说这些了。
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一下。
晚上我还要应付冯太师,就不陪你吃饭了。
你有重要的事情,当然要先办。
我没关系的。
我笑道。
郎昕翰走了以后,我心急如焚。
现在连子轩都成了阶下囚,我们两个都被困在了这里!只是不知道穆容成能不能救他。
可子轩才跟了他一个多月,对他来说能有多重要?看来就是因为子轩的无足轻重,才会被派来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他们会不会把气都撒在子轩身上?一想到这种可能,我脑中就幻想出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
不可以!我抱着疼的好像要裂开的头,蹲在了地上。
这么办,这么办?蓝雪,你一定要想出主意来,不能就这么认输!我站起来,到桌前猛喝了几大口凉茶,烦躁的心情才稍微减缓了些。
坐了下来,我开始考虑目前的情况。
北辽的太子被抓,最大的受益者当然是天启。
穆容成可以趁此机会,要求互换俘虏,把高承志要回去。
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也许会把子轩也救回去。
可这还得是在子轩能活到那一天的前提下。
再看北辽这一边。
太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劫走,最大的责任就是领兵的郎昕翰。
只是有些奇怪,他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样子,好像还很平静。
但对我来说,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天启不管子轩的死活,那么能救他的就只有郎昕翰了。
至少他可以阻止那个老头子为泄私愤,把子轩害死。
可我该怎么开口求郎昕翰呢?肯定不能说他是我哥哥。
蓝家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秘密,让郎昕翰那么感兴趣。
他要是知道了子轩是蓝家的独子,大概更不会放他了。
那我该怎么说?一晚上的时间,就在我思来想去间过去了。
这一夜我又是没怎么睡,只迷迷蒙蒙的躺了一会儿。
到了第二天,我本来发愁该怎么跟郎昕翰求情,可这一天,我都没看到他。
第三天,他还是不见人影。
到了第四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天刚擦黑的时候,我披了件黑斗蓬出了大帐,往营地的西面走。
郎昕翰曾说过,我可以在营地里走动。
但这一次是去关犯人的地方,我还是小心些好。
记得上次折磨高承志的时候,就是在西面。
好像那边有个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子轩有可能会被关在那里。
我想,他应该是单独一个人被关起来,所以我专门挑小帐篷且守卫严的察看。
果然在西北角看到了一个,那帐子很小,可周围围了一圈士兵。
找是找到了,可那么多守卫,我根本就没办法进去。
正在着急,有人拍了我一下肩膀。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丽莎。
你想见他?她还是那么冰冷的表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丽莎是郎昕翰的人,要是我说是,她肯定会去告密的。
我不会说。
她好像看懂了我眼里的意思。
为什么?哼,要说我早说了。
你都已经找的这里了,就凭这个,我现在就能去告诉王爷。
她冷哼一声。
说的也是。
可你为什么帮我?她看看我:他是你的心上人?我一愣,她怎么会这么想。
她以为自己说对了,没等我回答,又说道:你想见他就快点。
这两天冯太师总是这个时候来对他用刑。
我听了,心里一阵哆嗦,赶紧说:谢谢你。
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见到子轩再说。
她没理我,只是拉着我向相反方向走。
你,你干什么?我吃惊地问她。
那些士兵都是太子带来的人,王爷管不了他们。
说着她拉着我来到一处不大的帐篷后面。
我一看,原来这里是营地里做饭的地方。
她向前面正在忙着的一个北辽兵喊了两声。
那士兵听见声音抬头见是她,笑着擦擦手走了过来。
他们快速的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士兵脸上有些为难的样子,然后丽莎对他说了一大堆话,那士兵看了看我,很勉强的点了点头。
接着,他走了回去,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大堆士兵的衣服和一个食盒子回来。
他对丽莎又说了什么,丽莎连连点头微笑。
好不容易他们才说完。
丽莎又拉着我,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这里正好背着所有的点起的火光。
换上吧。
她把衣服塞到我的手里。
我和丽莎换上士兵的衣服,她又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在我和她的脸上涂涂抹抹了一阵,这才提着盒子又来到关子轩的地方。
丽莎嘱咐我不要出声,由她对付那些守卫,我只管低着头跟着她。
只听她哑着嗓子,跟那些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通,然后又从食盒里拿出了一只热着的烧鸡,递给了那守卫。
那守卫哈哈笑着接过去,便一挥手放我们进去了。
我在门口等你,你快些出来。
好。
我点点头,迈步往帐里走。
这里很暗,过了一会儿,我的眼睛才适应过来,等我看清帐中的人以后,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第三十三章 阮纤纤这帐篷中间是一个十字架,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是伤的男人双手张开,被铁链绑在上面。
我看不见他的脸,因为他垂着头,头发几乎全散了开,乱蓬蓬的遮住了脸。
我靠了过去,迟疑的叫了一声:子轩?那个人的头微微的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抬了起来。
我把手指放到嘴里,用牙咬住,要不然我肯定会叫出来。
子轩额头上的血迹蔓延了整个左脸,直到下颌。
他的脸纸样的苍白,嘴唇干裂。
他身上的衣服差不多都让鞭子抽烂了。
因为我也被抽过鞭子,所以很熟悉那样的痕迹。
所不同的是,他的身上,是鞭鞭带血。
我向他走了过去,双腿却发软,好像走在棉花上。
我看见他的双手手腕,被绑他的铁链磨得血迹斑斑,因为时间长了,颜色都有些发黑。
到了他跟前我才发现,他手上的指甲,全都向上翻了起来。
而他的脖子上也被系上了铁链。
他肯定受了不知多少刑,因为,我还在他上身裸露的地方,发现了烙伤。
我都不敢再仔细看,因为再看的话,我怕自己会崩溃掉。
他们怎么可以,把你伤成这样?我哽咽着,声音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因为我换了衣服,还画花了脸,所以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我来,只是皱着眉看着我,听到我的声音,他才露出些了然的神情:范某说过,姑娘认错人了。
他有气无力的说。
到了现在你还这么说!我的声音哑哑的,因为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我使劲用袖子擦了擦模糊的双眼,然后抬手,想给他擦拭脸上的血,那些血都快把他的眼睛糊住了。
可是他却偏过头,躲开了。
我咬了咬唇,伸出左手,硬是把他的脸扳了回来,再用右手轻轻地抹去他脸上的血迹。
他扭不过我,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擦干净他的脸,把他的头发拢到后面,子轩憔悴的容颜,终于展现在我的眼前。
他睁开眼睛,正好直直的看进我的眼中。
那一刹那,我刚擦干的双眼,又充满了雾气。
他转过脸,挣开我的双手,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
终于肯认我了吗?我笑笑。
你来这里,很危险。
他淡淡的说。
那你呢?你都快被打死了,我也不来见你吗?我的声音抖得支离破碎,当初爹就那么走了,难道现在你也要,也要....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我捂住了嘴,拼命的把呜咽的声音咽回去。
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一些。
咱们蓝家,还真是多灾多难。
子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还是一片平静,绝望的平静,你怎么会到幽州来?而且还是....算了,你既已跟了宁王,就好好的....谁说我跟了他了?!!我怒声道。
你?我是要来找你的!我捧着他的脸急道。
哥,我们不会呆在这里的!我们一定可以回去!回去?他自嘲地笑了笑,来了这里,我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下场。
他们用我的头祭旗的时候,我一定会睁着眼睛,这样,我还能看到天启,看到咱们的家乡。
别说了!别说了!!我捂住了他的嘴,使劲地摇头,脸颊又被水给打湿了。
他看着我的目光,悲哀而宁静,仿佛有千言万语,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感觉到他的嘴在我的手下动了一下,我赶忙移开了手。
你还记得什么?我是说,那个地图?那是我五年前在爹的书房里看到的,只看了一眼,我只能想起上面画有天启、北辽、南昭,还有很多的线。
你知道那是什么?快告诉我!郎昕翰好像很感兴趣,说不定我们能....俯耳过来,答应我一件事。
他开口打断我,脸上好像闪过了一丝放心的神情。
我什么都答应你,可如果这是你的遗言,我决不会答应!!他看了我一会儿,嘴边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与我在梦里千百次见到,一模一样。
然后他凑到我的耳边:雪儿,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想。
他的声音变的很低,仿佛在梦吟,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呆呆的望着他,一时间,脑子里有些空白。
蓝姑娘!快点,冯太师来了!丽莎在门口催促道。
子轩的神色一凛,对我说:快走!丽莎进帐来拉我出去。
可我就是迈不动步子。
哥!脸上淌下来的水滴,越来越多。
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咬舌自尽!!他盯着我,坚定有力地说。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猛一跺脚,跟着丽莎出了帐。
我们刚刚离开那里没多远,迎面就遇到了那个山羊胡子老头儿。
他快步那个帐篷的方向走去,脸色阴沉的可怕。
我和丽莎低着头让到路的一边。
他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就走过去了。
我的双手都紧紧地握成了拳,真想把那个老东西拽回来!可丽莎好像知道我要干什么,一等冯太师走过去,就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飞快地往回走。
我一步一回头,直到看不见子轩的那个帐篷了,还是扭着身子。
把衣服换回来。
不知什么时候,丽莎又把我拉回了我们刚才换衣服的地方。
看着她塞给我的衣裙,我一时傻傻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真是倒霉!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带你去!丽莎低声咒骂,蓝姑娘,你清醒点!呆会儿,王爷就要回来了,让他看到咱们这个样子,不但你活不了,我也得跟着送命!我这才反应过来。
多亏了丽莎我才见到子轩,不能因为这个连累了她。
今天,真是多谢丽莎姐了!大恩大德,蓝雪此生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你快换衣服吧!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催着我换衣服。
丽莎嘱咐我,要是郎昕翰问起,就说我去见碧玉和春杏她们了。
可等我们收拾好回到大帐,郎昕翰却还没有回来。
我们俩都松了口气。
我坐在床边发呆,丽莎有些怜惜地看看我说:你先歇息一下,我去给你打盆水来。
谢谢你。
我冲她僵硬的笑了一下。
她好像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我只觉得胸口好像堵了个东西,闷闷地非常难受。
眼前又闪过子轩被绑在那里的样子,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床上的锦被。
不!我们不会死!我们的生命,绝对不会就这么完结在这个鬼地方!该怎么样才能把他救出来?我开始咬指甲,可看到自己的手,就想起了他那满是血迹的手指....我闭了闭眼,用力甩了甩头,好像这样就能甩掉脑海里的那些情景。
蓝雪,你要振作起来,悲伤只能让你意志消沉,一点儿也帮不了你和子轩!丽莎给我端来了一盆水,我用手把水泼在脸上。
还觉得不够,干脆把脸浸到盆里,直到肺都憋得发疼,这才抬起头来。
水花被我带得四溅,打湿了我的领子和胸口。
这时,我才觉得好了一些。
你要是想沐浴的话,大可以先脱了衣服。
略带着嘲讽的笑意的声音响起。
不用看,是郎昕翰回来了。
我不慌不忙的拿过丽莎递来的手巾擦干了脸,这才转身笑着对他说:洗脸也可以玩儿出新花样的,谁让人家呆着太无聊。
你无聊?我怎么没看出来?他也笑,上前将我搂在怀里。
这次我很顺从的贴住了他的胸膛。
郎昕翰是我唯一的机会。
这两天就把我这么扔在这里,你可是真有良心!我轻拍了他一下,然后从他怀里抬起头,用手指点着他的下巴,说,跑到哪里鬼混去了?他拉住我的手,在唇边亲了一下: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忙着跟天启的人交涉了。
我的心快跳了两下,脸上装做忽然想起来的样子:哦,对呀,你们太子的事情,究竟要怎么办啊?自然是要把他弄回来。
再怎么样,他也是我北辽的堂堂太子,就这么被人抓去了,太丢脸了。
那天启那边怎么说?要高承志回去?不只这些,还要我退出幽州,回到冻马河的北面,原来两国规定的界线。
他放开我,走到桌边,端起一杯茶轻抿了一口,这次算是白打了。
你不生气吗?我观察他的表情,好像很放松,一点也没有吃了败仗的样子。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只是他们走运而已。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毫不在意地说。
我的心总算落下了点。
还好他对于这次的事情不那么上心,也许我还有机会....冯太师好像要整死那个姓范的。
哎,雪儿?你冷吗?我没事。
可能是门口有风吹进来吧。
这晚上也挺凉的。
我勉强的笑了一下,稳住自己刚刚不由自主发抖的身体。
那你就这么由着他折腾那个人?我脸上笑颜如花,可心里却在滴血。
郎昕翰用手支起了下巴,想了一下:好像这样也是不太好。
其实,我还是很欣赏那个范冺的,有心机、有胆识。
只可惜,跟错了主子,唉。
他叹了口气。
你可以把他招到自己的手下来呀。
我心里越是急得冒火,嘴上越是淡若清风。
郎昕翰听了这话,想了想说:不一定可以。
一般这样的读书人,对自己的国家看的都是很重的,很讲气节,不会轻易背叛的。
可你不试试看又怎么会知道呢?你不是也说,你和赏识他?说的也是。
他笑着用手一刮我的脸,你还这么努力的给我招揽人才?王爷对我的好,我也报答不了。
这也只能算是借花献佛了。
我低头,装做很不好意思。
哈哈!好,这才是我的女人!他大笑着,把我抱到了他的腿上。
那王爷打算怎么阻止冯太师呢?快点啊!这才是最重要的!恩....他想了想,那个老家伙最恨的就是天启,所以只要是跟天启有关的,他都看不顺眼。
这次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也知道杀了范冺其实没什么用,可就是要拿他出气。
跟我料想的一样!那怎么办?那就给他个别的什么,让他出气就是了。
他笑,又加了一句,一定要是天启的。
他喜欢女人吗?这是我唯一能想到了。
要说这营地里有什么和天启有关的,那就是我们这些军妓了。
哈哈!别怕!我不会让你去干这种事情。
讨厌!谁说我要去了?!再说,你舍得吗?我假装生气的撅起嘴,瞪了他一眼。
是啊!我怎么会舍得呢?!他笑着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说,那老家伙,倒是也好女色。
不过该送谁去给他呢?不要送雪儿的姐妹啊!我赶紧加了一句。
放心吧!我知道,就是那个什么碧玉和春什么的,对吗?多谢王爷体恤。
跟我还用这么客气。
他停了一下,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干脆这样,你来选个人,给那个老家伙送去不就行了?怎么样,我对你够好的了吧?雪儿知道王爷你疼我。
我轻轻的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结果换来了他的一个长吻。
好不容易我才能重新喘气:那,就送阮纤纤去吧。
阮纤纤,别怪我。
这只能说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晚上,郎昕翰没有来我的帐子,不知道他又去忙什么,但我的心里只是松了口气,想着,又躲过一晚上。
我知道不应该有这种得过且过的心态,毕竟,很可能我会在郎昕翰身边待上很长时间。
可一想到要和他赤裸相见,还有身体上的感觉,我就不由得反胃。
很难想象床第之事会被人们称为极乐,也许是有美好的吧,可惜的是,我没感觉到。
夜里,我又被惊醒了。
撑起身子,隐约听到是营地东边传来的。
好像很多人在吵嚷欢叫,但声音并不是很大。
大概是离的远了吧。
我也没多想,反正没我什么事儿,蒙上被子接着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梳洗的时候,丽莎看着我的神色有些怪,可等我去注意她的时候,她又把脸错开了。
白天都在我神不守舍中度过了。
到晚饭的时候,郎昕翰才悠哉悠哉地步入大帐。
他身后还带来了两个手提红漆大食盒的随从。
他招呼我坐到他身边,然后摆摆手,那两个人就嘛利的把食盒里的各色菜品布上了桌。
没一会儿,桌子上就被各种颜色,且散发着香味儿的菜铺满了。
看了一下,我能看出来的就有口蘑肥鸡、鸭丁溜葛仙米、烧茨菇、樱桃肉山药等,好像还有驼掌、鱼翅之类,这还不算那些我平时爱吃的菜。
王爷今天这么有兴致?其实雪儿平时吃的已经很好了,王爷何必这么费心。
郎昕翰笑得很开心;今天我高兴,就想和你好好吃顿饭。
说着他用筷子夹一块玉兰片,递到我嘴边:来尝尝看。
北地没有这东西,特别让人运来的。
我张嘴含住了那块玉兰片。
恩!柔滑细腻,又不失脆爽,嚼起来满口生香。
郎昕翰微笑着看我把它吃下去,这才说:我想,阮纤纤再没机会吃到这样的东西了。
什么?我的嘴立刻停止了运动。
他似乎又想到什么,说:啊,看我忘了。
就算她活着,也没口福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她那里有我的雪儿那么命好呢?雪儿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我干笑着低下头。
他怎么忽然提到阮纤纤?出了什么事?喔,也没什么。
郎昕翰把筷子放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昨天冯老头折腾了半天还嫌不够,又把他的护卫营叫了出来。
唉,可惜了,说着,他微摇了摇头,可脸上依然笑着,没有带上丝毫觉得可惜的神色,这么个可人儿,就让一两百号愣小子,一晚上给干死了。
他转过头来,闪亮的双眼看着我,你说是不是很可惜?王爷说的是,确实可惜。
我把嘴里最后剩下的那一点玉兰片咽了下去,然后笑着抬头看他。
郎昕翰的眼神渐渐地变的凌厉,他盯了我一会儿,忽地又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容配上他的眼睛,看得我有些发冷。
我果然没看错,蓝家的女儿,确实不同常人。
他放下杯子,用手指轻轻蹭过我的脸,看来你今天胃口很好,我这里还给你准备了一道大菜,要不要尝尝?问完,他也不等我回答,抬手拍了两下。
马上有人进来,把桌上的菜全都撤了下去。
然后门帘一掀,又进来两个人,抬着一个类似于担架的东西,上面盖着白布,白布下面,明显是个人型。
那两个人,把担架一举,砰的一声轻响,那担架就被放在了桌上,正在我眼前,距离我的脸不到三十公分。
我闻到一股腥臭味,从那白布下散发出来。
王爷,你这是?我的手在袖子里发抖,身上已经出了虚汗。
郎昕翰笑得很幽雅,他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另一面对着我,然后突然伸手把眼前的白布一扯。
我再也忍不住了,猛的跳了起来。
结果被凳子绊了一下,身子向后仰,摔在了地上。
我也来不及站起来,转过身就开始趴在地上吐。
那吃下去的玉兰片连同中午吃的饭,很快都被我吐了出来,一直吐到只剩酸水,我还是觉得恶心的头晕,拼命的干呕。
那桌子上的,就是阮纤纤。
只是她双目圆睁,眼角全都裂开,嘴唇也全被咬烂了。
刚才我看到的是:她全身赤裸,遍体鳞伤,而且手脚都被砍掉了,只剩光秃秃的手腕和脚腕。
她的下身,一片血肉模糊,混合着许多白色的粘液,散发出特别腥臭的味道。
我知道那白色的东西是什么,所以也就吐地更厉害。
一杯茶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抬眼看去,是郎昕翰。
我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但马上又吐了出来。
他温柔地拍我的后背,疑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刚才还吃的好好的,怎么现在吐的这么厉害啊?我用手背使劲擦掉了嘴边的唾沫: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一道大菜。
他耸耸肩膀,不过,看来你不是很喜欢。
请王爷不要再拿雪儿寻开心了。
我拿你寻开心?他听了,笑容慢慢变的僵硬狰狞,然后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
我拿你寻开心?那你拿我当什么?是当刀使,替你泄私愤?还是当傻子,哄着玩儿?!我安静地看着他阴森的脸:我从来不敢那么想。
你不想?可你干的很好啊!他凑近我的脸,声音冰冷却又轻柔:你以为你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吗,蓝大小姐?为了救你哥哥,你可真是机关算尽哪。
我吸了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雪儿有的,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
比起王爷,那是差的远。
他既然已经发现了,再装也没什么意思。
以他的本事,我的那些事情,恐怕他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你过谦了。
他笑,接着,忽然把我拉到阮纤纤的尸首旁边,这借刀杀人,你用的就不错。
我低着头,下面阮纤纤那浑浊的双眼,直直的看向我。
我转过身用力挣开郎昕翰的手:我又能怎么样?我也不想她死!可这是我唯一能想出的办法!我拼命压抑着自己愤怒的声音,你又何必如此慷慨激昂?不管是阮纤纤,或是我,在你眼里还不是贱命一条?我们的死活你真的关心吗?王爷今天究竟有什么话要说,不如给我个痛快!!他看着我,目光渐渐透露出一丝赞赏:好!蓝雪,你真是不同凡响。
他用食指勾住我的下巴,那我也不跟你兜圈子。
只要你告诉我你们蓝家的那件东西在哪儿,我不但放了你哥,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了些,我还可以把你带回北辽,封为侧妃,怎么样?我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皱了皱眉:你不想当侧室?我已经有正妃了,现在可能不....谢王爷饶过我大哥的性命!我笑,笑得灿若桃花。
只要他能放过子轩就好。
他的眼睛眯了眯。
大概他注意到,我只谢了他饶命之恩。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放下手,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好,你说,本王洗耳恭听。
当年,我曾见过爹的书房里有一张地图。
我看看他,然后开始回忆,那时我的年纪还小,也只是机缘凑巧,才看了一眼,所以不一定记得很清楚,还请王爷见谅。
郎昕翰面无表情,低垂着眼坐在那里,好像在等我继续说。
我开始努力回想当时在那图上看到的东西:我记得,那张地图上从北到南画着北辽、天启和南昭。
那图上还有很多的线。
恩,在天启的南北,是两条红线贯穿东西。
另外,还有条黑色的线,从西南边一直延伸到天启,好像是到京州.....你知道,明天你们天启的人才能到这里,谈交换人质的事情。
郎昕翰忽然开口打断了我。
我一愣,便安静下来,看着他要说什么。
所以,他站了起来,今天晚上,还要有人去伺候冯太师。
走到我面前,微笑着,那个老家伙对于我塞给他那么一个女人,很不满意,因为他点名要你去,却被我推掉了。
可是今天,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恐怕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去敷衍他了。
那张地图上的东西,我只记得这些。
那时我还太小....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孩童,这么容易骗?!他冰凉的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蓝雪,你本是那么聪明的女人,可居然编那么蠢的谎话来描述那件东西,难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么?!我、真的、只看到这些!我、没骗....我开始喘不上气来,使劲的想掰开他的手,却徒劳无功。
他的瞳孔回缩,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你也看到了阮纤纤的下场。
如果你不说实话,下一个躺在那桌子上的,就是你了。
他用手抚过我的脸,轻柔的说:真是舍不得啊,你是那么美,又那么的坚强。
然后,他的笑容消失了,可是,我郎昕翰最讨厌的,就是不听话、跟我耍心机,总以为自己很特别,就可以把男人迷的死死的女人。
在我已经觉得眼前发黑时,他突然放开了手,我的腿一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我,从没有那么想过!我喘着粗气,用手摸着喉咙,看着他沙哑地说。
哦?那你就跟我说实话!我说的就是实话!郎昕翰,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我愤怒地看着他,嘶哑地喊。
他挑了挑眉,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对帐门口喊:丽莎!奴婢在!丽莎应声进来。
给蓝姑娘梳妆,待会儿就送到冯太师那里去。
郎昕翰的声音,非常平静。
我去了,他今天就不会折磨我哥了吗?我坐在地上,心平气和地问他。
对。
那好。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我去。
郎昕翰不再理我,转身就往外走。
我说的真的是实话!!!我在他身后拼命的喊了这一句,声音充满了绝望。
他停了停,却没有回头看我,一掀帘子,离开了大帐。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第三十四章 咬下去我神情木然的任丽莎在我身上忙来忙去。
伸出手摸上铜镜里映出的那张,不甚清晰的脸,心想,今夜以后,还能在看见它么?蓝姑娘.....丽莎在我身旁迟疑的说。
我缓缓地转头看她。
原来刚才心里想的,不知不觉中就从嘴里说了出来。
丽莎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焦急、忧伤和担心。
我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说:别担心,我有的也就是这条命了,要是就这么没了,只要我哥能活下来,也算是值得。
说完也没等她说话,自己先发起呆来。
刚刚的话,是我蓝雪说的?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嘴里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从来我都自认为是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人,现在居然也可以为了别人豁出命去吗?仔细想想,其实最重要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郎昕翰想要的蓝家的秘密。
那么如果我不去冯太师那儿,那子轩肯定就是死路一条,而我的命顶多也就能多拖两天,最后的结局恐怕还是一样。
而现在,自己去挡这么一晚上,拖到明天,等天启的人来谈判,说不定他们能把子轩一起要走。
虽然这个可能性也不是很大,但总算是个希望。
所以,权衡利弊以后,还是自己慷慨就义换来的价值最大。
我苦笑起来,现在这个时刻,我还能这么认真的分析自己死的值不值得。
右手不自觉的摸上了左臂上的那块手表,眼前恍惚间晃过了许多画面。
蓝家的那些岁月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好的日子。
本以为自己就可以那么幸福无知地混他一辈子,没想到今天居然走到了生命的最后。
我不禁怀疑,老天把我弄到这里,是否为了让我现在替子轩挡上一挡呢?子轩,他温暖的笑容又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回忆起那个除夕,他用手堵住我的耳朵,我紧靠着他站在院中,看着鞭炮和空中的烟火;我回忆起他扳过我的身子,认真的说:哭出来吧,这样会好一些。
;我回忆起他身上那阳光般的味道;我回忆起他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教我写字......蓝姑娘....丽莎伸手轻擦我的脸。
我一愣,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已泪流满面。
我忽然笑了,因为到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我喜欢子轩,蓝子轩——这个生理上是我的哥哥,但在心理上,我却从没有把他当做哥哥看待的人。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吧。
我笑,不是悲伤的笑,而是真正开心。
终于,我也有了喜欢的人了,虽然我马上就要面对生离死别。
我想,如果是换做了其他人,不管我再怎么算计思量,也不会把自己的命算进去吧。
可就因为他是子轩,所以我迈出了这最后的一步。
爹,原谅女儿,不能实现当初对你许下的诺言了。
蓝家总要活下一个来,即使那不能是我。
突然,我又着急起来。
我就这么走了,可子轩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呢!我拉过擦拭我的脸的手,对她说:丽莎姐,我有一事相求,你一定要答应我!你说。
你帮我去告诉昨天咱们去看的那个人一句话,好么?什么话?我想我现在的笑容一定很美,因为看着我的丽莎都有些失神了。
我清清楚楚地说:请你告诉他:蓝雪,很爱蓝子轩。
-----------------------------------------------我坐在这个帐子里发呆。
这里是冯太师住的地方,也是昨天阮纤纤死的地方。
我不想去想自己是不是也会死的和她一样,只好做在大帐里发呆。
门帘一挑,吹进一阵冷风,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抬头一看,进来的却是丽莎。
我有些诧异,她和郎昕翰的侍卫庞威,把我送到这里以后,不是已经离开了?现在又回来干什么?难道是,事有转机?我本已死水般的心,好像又开始跳动。
看着她,刚要开口问,却被她脸上悲凉的神色给堵了回去。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低声说:蓝姑娘,只说了这三个字,又停了下来,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带有怜惜的犹豫,这时,外面远远传来说话的声音,她这才回过神来,急急的对我说:范公子他,恐怕现今已经性命不保了。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看她。
我帮不了你什么,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根簪子插在我的头上,这根簪子是我用来防身的,现在送给你。
她握了握我的手,那个老家伙不是人!就算你伤不了他,稍微顿了顿,自己用,也是好的,总比被折磨要强的多。
话音刚落,门帘掀动,冯太师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
丽莎拉着我一起跪下行礼。
我的心里乱做一团。
怎么回事?子轩已经死了吗?丽莎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让我杀了冯太师,杀不了就自尽?这是郎昕翰阴谋吗?借刀杀人?满心的疑窦,却也无法再问丽莎什么。
只听见头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的是北辽语。
然后丽莎回了他几句话。
他又说了几句,丽莎便站起身来离开了帐子。
临出去之前,我抬头看她,正好看到她回过头来瞟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快步走了。
帐里只剩下我跟这个老头子。
他没说话,我也就跪在那里不能起来。
我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一只布满老人斑,瘦如枯柴的手,勾起了我的下巴。
我被迫抬起头,映如眼帘的,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
我微笑:奴婢见过太师。
哼!果然有几分颜色,怪不得姓郎的舍不得把让你过来!他冷哼一声,撤了手,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你可知道,昨天我这里死了个女人,也是天启的?我低头,谦卑的说:奴婢听说了。
那肯定是她的不是,没能伺候好太师,才落得如此下场。
你倒是会说话。
哼!你们这些天启人,都是些猪狗不如的东西,看了就让老夫讨厌!真不知道郎昕翰怎么会把你这贱人留在身边。
他的声音充满了切齿的仇恨。
我想,现在只有从他的嘴里问出来子轩的死活,便恭敬地陪着笑脸:太师说的是,我们天启的人确实猪狗不如,但就算是猪狗不如,也总还是有些用处的。
像昨个儿的姑娘,总还是让您和您的手下舒缓了身子不是?还有那位来交涉的姓范的公子....刚说到这里,忽然眼前一花,那冯太师一脚踹在我的胸口。
这一下子特别有劲,把我踹得直飞了出去,头撞在了床腿上,胸口和头顶都是一阵巨痛,疼得我两眼发黑,嘴里也一阵的发甜,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少跟我提那个畜生!就是他来了,太子爷才会出事!冯太师愤怒的声音在大帐里回响。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心里骂:KAO!纯粹是撒气!是他自己出的事好不好?!跟子轩根本没关系!可嘴上还是要笑:太师别生气,听说您不是已经教训过他了吗?那点教训怎么够?!可那个狗东西居然那么不经打,今儿个早上就断了气!哼, 别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我要把他五马分尸,再把他的头盖骨割下来当碗用,嘿嘿嘿。
他阴森森的笑声在大帐里响起,他走到我面前,把我拽了起来,用他那混黄的,向外凸出的死鱼眼盯着我:你知道吗?我已经有很多个这样的碗了,都是用天启人的头骨做的。
说着,他用手摸了摸我的头:用这么标志的美人做出来的碗,一定也很细致。
我只是直直的看着他,心里反复的想着一句话:子轩已经死了,子轩已经死了!子轩已经死了!!!不仅死了,还要被这个老妖怪大卸八块!我从没有过仇恨这种情绪,可现在,它真切的出现在我的心中,像是被一点火星点燃了万吨燃油,在我的胸口炸开,瞬间就把我全部吞没。
他杀了子轩!他杀了子轩!!那我就要让他偿命!!!我绽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柔声对他说:太师,您用奴婢做碗之前,不想知道奴婢的滋味如何吗?冯太师一时有些看呆了,愣了一会儿才说:小骚蹄子,怪不得郎昕翰要把你留在身边。
果然有点不一样。
我咯咯的笑了起来:太师,奴婢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我凑近对他吹了口气,还多着呢。
冯太师脸色开始变红,喉头上下移动,他狞笑道:好!今天我就看看你有多特别!我笑着推开他,走到床前,动作幽雅的开是脱衣服。
等到脱到只剩下肚兜儿的时候,我把头上的发髻撒了开。
丽莎给我插上的那个簪子,已经不见了。
刚才我的头撞到床腿的时候,我就感觉到,那根簪子滑了出去,可能是掉到床下了吧。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打算用它。
转过身,媚笑道:太师,您还等什么?那老东西已经绷不住了,怪叫一声,像条野狗一样,朝我扑了过来。
我被他重重的压到了床上。
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笑。
他伸出爪子一样的手,将我的肚兜扯了下去,然后趴在我身上吸呍起来。
我强忍着恶心,抬起他的头说:太师,这样多没意思,不如让奴婢来伺候您?他呵呵的笑了起来:好,小贱人,你果然够味儿!我亲他的脸,从额头开始,滑过他散发着口臭的嘴角,慢慢的接近了他的脖子的右边。
那泛着青色的大动脉就在眼前,我轻柔的蹭着他,慢慢的靠近,感觉它在我嘴唇旁灵巧地跳动,然后,张开嘴,狠狠的咬了下去!!!冯太师闷哼一声,开始在我身上拼命的挣扎扭动。
他要叫,可是声音憋在了嗓子里,发出来的只是低沉的哼声。
他是趴在我身上,而我在他的脖子侧面咬住了他,双手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肩膀。
他要挣开我双臂的禁锢,我们从床上摔到了地上,翻了个儿,他还是在我的上面,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松开。
他的力气很大,我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但渐渐的还是觉得快要被他挣脱了。
我在心里喊:坚持,坚持!马上就能咬到了,这个地方就是动脉血管,绝对不会错!忽然,耳边好像听到轻微的扑的一声,然后身上的冯太师身子突地一僵。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我牙关紧咬,只感觉的牙齿咬破了个什么东西,然后一股腥甜的血冲进了我的口呛。
咬穿了!我睁大了眼睛,再使劲,牙齿深深的陷进了嘴下的皮肉。
那血越流越多,都快糊住了我的鼻子,腥热的液体沿着我的嘴角,流过了我的脖子和胸口。
可我怕他没死透,还是用尽全力的咬着不松口。
也不知道过了过长时间,觉得身上的人一直都没再动,而且体温慢慢的越来越凉,我这才慢慢的放松了双手,就觉得两只胳膊已经用力过猛,麻痹地没有知觉了。
可嘴还是没敢张开,又咬了一会儿,觉得他的血流的缓了下来,我才一点点的张开嘴。
推开身上的人。
那老东西滚到了一旁,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满脸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的脖子上被我咬的地方,皮肤和肌肉都外翻着,隐约的我都能看到里面的脊椎骨。
我开心的笑,开来咬的可真是挺深的。
我坐起来,用他的衣服把身上的血擦干净,然后把衣服穿好,又找到了掉在床下的那支簪子,这才坐到了凳子上,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大口,漱了漱口,然后吐在了地上。
但嘴里还是粘乎乎的,干脆把茶壶端起来,往嘴里倒。
用掉一壶茶,才觉得好了点。
我单手支头,心想,趁着还没有人来,先镇静下来想想这件事情。
那个老东西刚刚说,子轩今天早上就断了气。
看来那郎昕翰就是知道子轩已死,没有什么能再能逼我说出蓝家的事情,就用阮纤纤的尸体激我,想从我嘴里骗出他想要的东西。
真是可惜,他可能怎么也不会相信,蓝家唯一的女儿,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着手里的那个簪子。
丽莎把这个给我,应该是受了她主子的指使。
估计那天她带我去见子轩都是安排好的。
只是我还是不明白,郎昕翰真的是想借我的手杀了冯太师么?我绝对不是一个可靠的工具,如果他真想对冯下手的话,凭他的权势,机会肯定多的是,方法也一定比这一种好的多。
那他为什么还这么做呢?我冷笑,现在原因也不重要了,反正子轩八成是真的死了,我也已经给他拉了个垫背的。
看着旁边尸首,我不禁想,我是不是会被凌迟处死?我握紧了手里的簪子,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只剩自尽这一条路了。
再一次面对死亡,我却一点也没有慌张和难过。
或许是知道,有人会在黄泉路上等我吧。
正想着,一阵夜风吹进来,吹散了些帐里的血腥味儿。
我抬头一看,是庞威。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冯太师,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仍然是一脸的冰冷。
他对我说:蓝姑娘,你杀了太师,恐怕我要把你押到王爷那里去。
这么说着,却也没有把我绑起来。
麻烦你了。
我站起身来往外走,路过他的身旁时,我悄声说了一句:刚刚,是你帮我的对不对。
庞威的眼神闪烁了几下,却没说话,只是跟在我身后出了帐。
我低着头,接着夜色藏起了一个笑。
冯太师的力气很大,凭我的力量,根本坚持不到把他的血管咬破。
刚才在帐里和他争斗时,他的身体在最关键的时刻僵了一下,这大概就是庞威的功劳了。
可能他是弹出了什么东西,点了那老东西的穴道,让他动不了了吧。
不过,我也没必要感谢他,说不定这又是那位宁王殿下的主意。
走出帐篷,夜风吹起了我的头发。
我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换过了肺里的血腥味。
身后爆发出一阵喧闹,是冯太师的护卫发现了他的尸体。
一群士兵朝我冲了上来。
庞威喊了一句什么,呼啦一下子,从黑暗里窜出了比他们人多一倍的郎昕翰的人,把我围了起来,全部兵器出鞘,刀刃冲外。
庞威高声又喊了好几句,那些人才停了下来,然后他对我点点头,一挥手,那群士兵便护着我离开了冯太师的营帐,向郎昕翰的大帐方向走去。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三件蓝雪所不知道的小事第一件小事:这是发生在那天蓝雪与子轩见完面以后。
冯太师快要走到帐门口时,被一个小兵拦了下来。
他对冯太师说了几句话,冯太师皱了皱眉,便跟他去了另一个方向。
他刚离开,郎昕翰便从另一边绕了出来,举步进了帐。
而帐门口的卫兵,好像没看见有人一样,依旧一动不动。
他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范冺,或者应该说是,蓝子轩,只是沉默。
蓝子轩听到有人进来,以为蓝雪去而复返,刚想出声喝斥她,抬头一看是郎昕翰,有些疑惑。
但他马上就明白了过来,淡淡笑了笑:王爷都知道了?从你踏入大营的那天,我就知道了。
只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他冷笑了一下,太子是自做孽,不可活,看来我留魏阳一条命,还是做对了。
王爷自然是英明神武的,蓝子轩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这件事情,连我都没料到。
恕在下愚顿,蓝某怎么想也不明白太子怎会如此轻易的就被魏将军俘虏了?呵呵,蓝公子,其实你该感谢我。
郎昕翰的面容在微弱的烛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尊贵的太子,那天看上的其实是你呢。
蓝子轩听得愣住了:你什么意思?没什么,你们天启人应该对龙阳之癖不陌生吧?郎昕翰懒洋洋地说。
然后他在帐里走了两步:我不过是把魏阳塞给了他,又把他手脚上的铁链松了松。
本是想让姓魏的教训一下他,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效果。
那蓝某可真要多谢王爷了。
蓝子轩冷声说,不过,这不是更随了您的愿?应该比您原来预料的还要好吧?你怎么能这么说?郎昕翰皱起了眉,一脸的沉重,太子在我手里出了事情,回去以后,我皇的责罚绝对轻不了,我这手里的兵权也保不住了,这又怎会是随了我的愿?王爷,既然你都可以告诉我太子的特别爱好,那你这营里怕没有几个人不知道了吧?蓝子轩愉快的笑着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究竟是不是趁了王爷的心,您自己清楚就好。
郎昕翰看看他,神色也变得轻松起来:好,你们蓝家的人,确实特别。
你的那个妹妹,更是秀外慧中呢。
郎昕翰说的任何话,都不曾打击到蓝子轩,唯有这一句,仿佛是一把利刃,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割了一刀。
他的脸色因伤痛和愤怒而变得白了白,但他马上骄傲地抬高了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方式看着郎昕翰说:你什么都得不到。
雪儿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然后他脸上露出了一种温柔的笑,她从小,最听我的话。
郎昕翰表情僵住了,眼睛因心中突如其来的怒火而眯了眯。
他在人前从来都是笑模样,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可现在蓝子轩用这种态度说出的话,却把他气的连笑都忘了。
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蓝子轩的态度让他生气,还是他所说的那句话的内容让他恼火。
但他也很快的调整过来,冷笑道:蓝子轩,你够狠!想激怒我,然后让我杀了蓝雪吗?你对天启可真是忠心哪,她是你唯一的妹妹,为了那个东西,连她你也舍得放弃?蓝子轩的表情变得肃穆起来:国将不国,何以家为?天启有难,匹夫有责!然后就闭上眼睛,不再理郎昕翰。
精彩精彩!郎昕翰啪啪地鼓起了掌,看来你是一心求死了?不过本王今天还真是不能让你如愿。
来人哪!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几个士兵扶着一个身高和穿着与蓝子轩差不多的人进了帐。
你这是....蓝子轩还没问完,郎昕翰一摆手,他的手下就上前把蓝子轩解了下来。
然后把那个人给换了上去。
算你命大,现在你还不能死。
郎昕翰淡淡地说,我接到秘报,穆容成已经到了庆州地界,很快就会到这里。
外面有一匹快马,你连夜赶过冻马河。
把这封信转交给他。
蓝子轩过他手里的那封信,看着他:你怎么相信,我会办到?为了你那美丽的妹妹,你也一定会做到。
要是,我是真的想把我那美丽的妹妹,置于死地呢?郎昕翰看着蓝子轩,蓝子轩盯着郎昕翰,两个人就这么互看了一会儿,郎昕翰先笑了出来:蓝公子,你的本事确实厉害,可要想骗我,还差点火候!然后他转过身,不再看他,接着说,况且,这封里说的事情,不管是对我,还是对穆容成都很有好处。
你不是忠心报国吗?现在就是你最好的机会!说完,对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推着蓝子轩出了帐。
郎昕翰看着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一人一马,回想刚才蓝子轩的神色,那竟不像是在跟他耍心机,他陷入了一阵深思中....而马上向着幽州狂奔的蓝子轩,并没有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
他眼前晃动着雪儿哭得仿若梨花带雨的小脸,心脏好像都被撕裂了,那疼痛远远超过了身上所受的任何皮肉伤。
雪儿,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说!这样,哥也许还能把你救回来。
否则,就算你回来了,也只会是一具尸体!------------------------------------------第二件小事我说的真的是实话!!!蓝雪在郎昕翰身后拼命的喊了这一句,声音充满了绝望。
郎昕翰没哩她,掀了帘子就走了出来。
庞威和郭怀安迎了上来。
郎昕翰看了看他们两个,想了想然后说:庞威,呆会儿你和丽莎送她到冯太师那儿去。
多带些人布置在暗处。
你在帐外守着,等她喊叫,或者,若是里面有什么异常的声音,就把她带出来。
庞威面无表情的躬身答应了。
而郭怀安则好像有些话想说,又不敢说。
等庞威走了以后,他想了想,还是试探地问郎昕翰:王爷,你如此安排,究竟是?不必多问,你照做就是!郎昕翰有些不耐烦,口气暴躁了些。
郭怀安便退下不再多说。
此时郎昕翰心中想的是:那个女人,太独立,太坚强。
虽然他可以让她待在自己身边,可他却从没有拥有她的感觉,总好像眨眨眼,她就会从空气里消失掉。
他非常讨厌这种不在掌握的感觉。
他抬头深吸一口气,脸上带上了些志在必得的微笑。
经过这件小小的教训,她应该知道,只有全心全意的依附他、听从他,她才能安稳的活下去。
他自言自语悠然道:蓝子轩,咱们就看看她究竟会听谁的话!-------------------------------------------------第三件小事丽莎偷偷的跑到了关范冺的那个帐子附近。
她的心情现在非常矛盾。
虽然她听从王爷的命令,带蓝雪见了范冺,可她却头一次因为做了王爷交代的事情,而心里不舒服。
那两个人悲哀对视的样子,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刚刚蓝姑娘又拜托她给范冺传话,看来那范冺就是什么蓝子轩了。
她心想,蓝姑娘与那公子一定很相爱。
唉!王爷怎么可以这么做?丽莎一直很讨厌蓝雪。
原因很简单,她喜欢郎昕翰,从八岁开始伺候他,她就把自己的身心,完完全全的奉献给他了。
现在蓝雪突然冒了出来,不但是天启人,还是那么一个肮脏的身份。
她真是不甘心!!可她发现蓝雪根本就没把王爷放在心上。
她先是高兴,但又觉得气愤。
王爷是如此出色的人物,居然还有女人不识好歹?!但自从她看到蓝雪与蓝子轩后,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很理解这种心痛如绞的感觉,因为她也有深爱的人。
她想,今天一定要把此蓝姑娘的这句话,告诉那位公子。
可等她靠近了帐篷,就听到冯太师的怒吼:什么?!这狗东西居然死了?!她吃了一惊,转身就往回跑。
那个公子已经死了?!那蓝姑娘这次不是白白送死了吗?难道这就是王爷的目的?那王爷也太狠心了!她拔下了头上插着的簪子。
那是一支打磨的非常精巧的簪子,但实际上可以当做护身的匕首用,她一直带在头上防身用。
自己帮不了蓝姑娘什么忙,就把这个给她送去吧。
至少,她耐不住折磨想自尽的时候,手边也有个东西。
这个簪子还是很锋利的,照着咽喉很容易就能插下去。
这么想着,她就来到了冯太师的帐子。
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两件小事第一件小事:帐里被好几盏蜡烛照的异常明亮,可气氛却非常低沉。
穆容成右手拿着郎昕翰的那封亲笔信,看着跪在面前,浑身是伤的蓝子轩,一直没有说话。
子轩此时心里的念头不停的转。
他一回到天启在冻马河的营地,就见到了穆容成。
将信呈上,又将在北辽的所见所闻一一上禀。
他还没有提到蓝雪的事情,因为他还再想该怎么说动穆容成,把她救回来。
郎昕翰,也算是个聪明人。
半饷之后,穆容成终于冷冷的开了口,他很会利用机会。
这次的意外,被他大肆发挥,算是彻底搞臭了他们太子名声。
皇上说的是。
郎昕翰一直不松口,到最后才给了学生这封信,让臣面呈圣上。
穆容成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蓝子轩身旁,把他搀了起来:让你受苦了。
这次你的功劳最大,回去以后,朕绝不会亏待你。
皇上说那里话,范冺不敢....现在你不用做范冺了。
穆容成开口打断他,从今天起,范冺就因战乱遇害了。
现在,你是蓝子轩。
蓝子轩抬头看了看穆容成,眼睛深处涌过了异常激昂澎湃的情绪,但很快的,他就垂下头,平静的说:蓝子轩谢吾皇天恩!说着又要跪下行礼。
穆容成伸手拦他:私下里,你就不要对朕行这个虚礼了。
蓝子轩却不站起来:蓝子轩有一事,想求皇上帮忙。
若能如愿,学生宁愿不要皇上任何恩赏。
穆容成看看他:哦?说来听听。
求皇上派人与宁王谈判时,除了交换回报高将军以外,也将所有在北辽的天启人,一并换回。
穆容成皱了皱眉:据朕所知道,除了高承志,北辽那里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人需要带回来了。
再说,朕与郎昕翰已经达成了协议,现在再增加条件,恐怕....皇上!蓝子轩深吸一口气,说:学生的妹妹蓝雪,现在就在北辽大营中。
学生这次去北辽,已经见到了她。
蓝子轩低头等了一会儿,才听见穆容成清淡的声音:你妹妹,在那边?是。
她就在宁王的身边。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沉默。
穆容成愣住了,因为当他听到这蓝子轩的话时,心里莫名其妙地,疼得缩了一下。
其实在他从王月萧那里知道,蓝雪送往幽州时,便派人沿途查探她的消息,除了知道魏阳曾经遇袭,那些北上的女人几乎死光以外,就再没有其他的消息。
他本以为她可能已经死在了那次袭击中,于是他告诉自己:好了,蓝家终于结束了。
现在他应该把全部精神放在自己该做的事情上。
可当魏贤把蓝子轩推荐给他时,他还是不顾严柏涛的反对,将他留了下来。
他觉得,蓝子轩确实是个人才,这么埋没了有些可惜。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培养一个人制衡将来严柏涛在朝中的权力。
虽然严柏涛也是很识实务的人,但将来也很有可能难以控制。
毕竟,权力是腐化一个人最好的东西。
他为他做的事情最多,他没有理由马上把严柏涛架起来。
只有假以时日,慢慢来。
但这真的是他留下蓝子轩的原因吗?虽然理由确实冠冕堂皇,可这样的人也不一定非蓝子轩不可。
他只好用国家正是用人之时,最需收拢人心。
蓝家虽在前朝获罪,如今朕又起用他,必能得其忠心。
来搪塞其他人的质疑和自己心里的迷惑。
现在当他又知道了蓝雪的下落,而且竟然是在郎昕翰的身边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究竟该怎么形容。
那又酸又涩又心痛的感觉,让他忽然变得很烦躁。
他在帐里左右走了几步,又坐回了椅子沉思,脸色变得更加冰冷。
蓝子轩抬头看了看他:皇上?穆容成这才回过神来,对蓝子轩说:当然。
怎么能让朕将来得意的臣子的妹妹,流落他乡呢。
你放心,朕会处理这件事情。
谢皇上!蓝子轩磕头谢恩。
穆容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暮色,心中想:蓝雪,我又可以见到你了吗......------------------------------------------第二件小事:郎昕翰接到穆容成给他的密函,脸色就没有好过。
他知道穆容成要把蓝雪要回去。
他当然不想放手,可现在他确实需要穆容成的支持,另外,冯太师的意外身亡,也给他带来了些麻烦,虽然不难处理,但也很烦人。
那天晚上,冯太师的贴身侍卫都看到了蓝雪的样子,如果他再把她带在身边,也不是很安全,所以权衡利弊后,只有先把蓝雪送回去。
他长叹一声,无奈的看了一样身旁依然沉默寡言的庞威。
那天,蓝雪告诉他,有人帮她杀了冯太师后,他怒气冲冲的走出大帐,叫来了庞威质问。
庞威只是恭身行了个礼,僵硬地说:王爷您的吩咐是,若她求救或喊叫,我就带人去把她救回来。
可是她没有,一直都没有。
属下担心会出什么事情,就偷眼看了一下,结果正好看到她在咬冯太师。
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冯太师死了,对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属下只是想,能这么简单的借别人的手解决掉他,为什么要阻止呢?他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郎昕翰:而且,那姑娘,确实很不一般,所以我帮了她一下。
属下愿领任何责罚,但属下仍然认为,没有做错!说完,就跪在了地上。
郎昕翰能说什么?他明白庞威的心意,也知道这样做,确实对他有帮助。
可是他心里的愤怒仍然无法排解。
他在气什么呢?所有的事情现在都按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着,只除了那个不听话的女人。
对!就是那个不听话的女人,却牵动了他全部的情绪!她居然可以,居然有胆量,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他真是太低估她了。
这样的一个女人,绝对是极品,以后他都不会再遇到了。
如果能得到她的信任和情感,绝对会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宝藏。
他多想把她关起来,只要再给他多一些的时间,他一定可以把她的心抓在手里!郎昕翰将手里的信揉成了团,狠狠的抓在掌心。
可是,他现在就是没有这个时间和机会,所以他只能先放弃。
但是他不甘心,他告诉自己,就算是放弃,也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他会再见到她!他闭了闭眼,低声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多派些人,守在她的帐子周围。
要是她走之前,出了任何事情,你们就提头来见!!卷二:零落成泥碾做尘 第三十七章 哪里是我家我被郎昕翰的手下浩浩荡荡地护送回了原来的大帐。
现在的情况很有意思,我把冯太师咬死了,可郎昕翰的人却保护我回到了他那里。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郎昕翰就是要借我的手杀了冯老头儿,所以才在最后一刻让丽莎透露了子轩的死讯。
那么是不是说,我还有活着的希望?不,我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既然他要借我的手杀人,就说明他为了什么原因而自己不想出马。
那么我这个工具用完了,他大可以把责任一推,然后杀人灭口。
可让我想不通的是,他又为什么安排人把我接回来呢?那个庞威的表情永远是没有表情。
回来的路上,本想跟他套套话,可他一直走在后面给我断后。
到了大帐,便远远的守在周围。
我连跟他走得近些的机会都没有。
丽莎看到我,却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
我仔细观察,她的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丽莎看到我,先是一脸的欣喜和放心。
然后等她注意到我身上的血迹后,却什么都没问我。
只是帮我把衣服换了,打来水让我梳洗。
那根簪子的事,她好像也忘了似的没再提起。
她不说,我也不讲,随着她忙上忙下的伺候我。
收拾完了,她笑笑对我说:蓝姑娘,你先休息,一会儿王爷....刚说到这里,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郎昕翰就怒气冲冲地进了帐。
出去!他冲丽莎喝道。
丽莎满脸的惶恐,赶紧退了出去。
怎么这么生气?所有的事情,都随了你的心意吧?丽莎做的也很好啊,怎么还不满意?我看见他进来,也没起来,继续坐在那里,歪着头边想边说,难道是你对冯太师的死法儿不满意?我冲他笑:你可以跟人即使说,是那个老头子看见美女太激动了,把血管都撑暴了.....还没说完,他伸出手一把把我拉到了他的面前,盯着我。
真有意思,头一次看见郎昕翰生气呢。
看来他气得不轻,连额头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谁让你杀了他的?!他低声怒道。
本能加冲动而已。
他想折磨我,我的本能让我反抗;他杀了我哥,冲动让我控制不住,就一个不小心,把他杀了。
我一脸的若无其事。
一个不小心?你都快把他的脖子咬断了,那叫一个不小心?!!他的声音拔高了。
我奇怪的看着他,他生气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冯太师的死不就是你想要的么?要不然你为什么让手下在帐子外帮我?那老头子力气大的很,只凭我一个人,跟本就不能那么顺利地咬死他。
他的眼睛闪了又闪,忽然把我甩了开,转身就走。
到门口时,却又停住了,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说:这两天就给我呆在这儿,没有我的命令,你哪儿也不许去!然后,他就出去了。
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揉了揉被他抓的生疼的胳膊,坐在了床边。
看来我是被关起来了。
但为什么他不杀我?看他那个样子,好像没想到我会杀那老怪物似的。
算了,先不想了,一知道自己今晚不用死,我的精神就放松了些,疲倦也就一下子涌了上来。
我合衣躺了下来,把那根簪子放在了枕头下面。
杀人可真是累的事情,也不知道喝了那么多的血,会不会对我的身体健康有损害,那老头儿没什么病吧?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就是不让自己想到那个名字,那个人。
如果想到他,我今晚就别想睡着了。
心早已伤的千疮百孔,可我还得养足力气去对付未知的明天。
所以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要睡觉!还是睡的很不好,总是再做梦,好像有个女人一直在我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吵得我心烦意乱。
最后梦到的是我站在一团白雾中,远处看到有什么人向我走过来,渐渐的看清了,是子轩!我高兴的朝他跑了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可眼前的他突然开始从眼睛、鼻孔、耳朵和嘴角流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多,最后全身都是鲜红的血!我惊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紧了自己还在发抖的身体,衣服都让冷汗湿透了。
蓝姑娘,你怎么了?丽莎快步走了进来,来到我的床边。
我抬头看看窗外,天还没亮。
帐里的蜡烛已经烧到了最后,只剩一堆化下的烛泪,挂在烛台的周围。
我呆呆的看着那烛台,心想:真好,不用哭了,它们已经替我哭过了。
蓝姑娘?丽莎又叫了我一声。
我这才转过脸来看她,却又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对看着。
最后丽莎轻轻的把手放出在了我的手上:蓝姑娘,今天,天启的人就要到了,是来和王爷谈判的。
-----------------------------------------------------------郎昕翰今天大概要和天启的使者不停地讨价还价吧。
这一天我都没看到他。
我就被关在了这帐子里,很无聊,却也很平静。
昨天晚上杀冯太师的事情,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人把我给保护起来了。
我不禁想,是否我对他来说,还有什么别的用处?今天我一直很平静,该吃吃,该喝喝,只是非常沉默。
天启的人来了又能怎么样?以前日夜期盼的人,现在已经跟我无关了。
目前我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情,就是我该怎么办。
是选择继续活着被郎昕翰利用呢?还是干脆一死了之?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自己的生命如此的不在乎过,死好像变成了和吃饭睡觉一样的平常事。
那根簪子我看过了,很锋利,只要我扎对地方,一下子就能了断了。
傍晚的时候,我坐在窗前看夕阳,右手又不自觉的摸上了戴在左小臂上的手表。
反正也无聊,干脆拿出来看看。
我一直戴着它,只是已经很久没有认真看过它了。
本来吗,它已经停了,失去了计时的功能,对我来说只能算是个纪念了。
我把表拿在手上把玩儿着,忽然,我停了下来。
因为我发现了不对劲,我仔细把表盘看了看。
奇怪!我明明记得那表一直是停在两点二十分的,怎么现在变成了两点二十五分?难道是我记错了?正琢磨着,远远看到郎昕翰往我这里走来。
赶紧把表戴了回去,拉下了袖子。
郎昕翰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我转过身不去理他,继续看着窗外。
到了现在,我也不再需要对他阳奉阴违了,反正要杀要剐我都躲不过。
这次你算是如愿以偿了?他阴森森的忽然说。
我看向他:你什么意思?天启的人提出条件,不但要用太子换高承志,还要把其他泄留在北辽大营的天启人换回去,包括女人。
我眨眨眼:我听不出来这怎么是随了我的愿。
放不放我是你的事情。
天启虽然这么说了,就算你答应他们,可要想将我留下,你有的是办法。
他走到我面前,紧盯着我:对!我是有的是办法,但现在我该死的就是不能把你留下!说完他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低头狠狠的吻了下来。
本来我不想张开嘴,但我想起了一件事,就改变了主意。
张开嘴,我的舌头和他的纠缠在了一起,还有彼此的唾液。
我忍住恶心的感觉,一直等到他放开我。
他的呼吸急促,是因为欲望,而我呼吸急促,是因为刚刚一直喘不上来气。
忽然我只觉得双脚离地,因为他把我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我笑着靠近他的耳边,低声说:知道吗,昨天冯太师也是这么死在我上面的。
他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很满意我造成的后果,但好像应该再加点料儿。
我又说:刚才没尝到血腥味儿吗?我咬死他的时候,喝了不知多少口呢。
现在吃什么都有一股血的腥甜味道。
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本来僵硬的面容,慢慢地泛起一丝笑意。
他坐了起来,把我也拉了起来,用手理平我刚才被他弄乱的头发,说道:你真是个小妖精,两句话就打消了男人的兴致。
然后,他站了起来又说:明天一早,我派兵将你们这些姑娘和高承志一起,送回天启。
说完,他忽又转过身来看着我问:蓝雪,除了想靠我活命或救出你哥以外,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对不对?我一手撑在床上,歪着头无所谓地看着他:咱们彼此彼此。
你为什么向我献殷勤,你自己应该明白。
渐渐地,他脸上又恢复了那常见的笑容,用手滑过我的面颊,勾住了我的下巴:蓝雪,你是这世上最特别的女人。
我想,以后我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的女人了。
即使不是为了蓝家的东西,我也不会放你走。
要不是因为....他停了下来,不再说,只是笑着深深的看了我很长时间,这才又开口:也许将来,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我偏开脸,躲开他的手,冷冷的说:只要你明天真的把我放出这大营,我就不认为会再有那种可能性。
他听了也没生气,只轻声笑了一下,便转身走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一下,漫不经心的说: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蓝子轩没死。
那天我把他调了包,死的是另外一个囚犯。
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天启了。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看他:你说什么?!!他回头瞥了我一眼,好像很满意地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笑着说:你觉得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
然后便出了帐篷。
我坐在床上一直发呆,直到天都黑透了,我还是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丽莎给我端来了晚饭。
她见我样子傻傻的,有些担心的走到我身边问:蓝姑娘,你怎么了?我忽然跳了起来,抱住了丽莎喊:子轩他还活着,他没死,他还活着!我抱着丽莎疯了似地又哭又笑。
她被我搞的手忙脚乱,着急地不停的说:蓝姑娘,你怎么了?你快放手啊!搂着她转了好几圈,最后我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床上。
我看着帐顶,大声的喊:我们蓝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哈哈哈....这一夜,就在我神经质的笑声中过去了。
当然,我又是没怎么睡着,因为即使是在睡梦中,嘴都乐得合不上。
------------------------------------------天没亮,我就起来了。
穿好衣服就出了大帐,直奔向碧玉和春杏那里。
见到她们时,大家都是一脸的激动。
她们也知道要回天启了,碧玉和春杏两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原来是昨晚高兴的哭了一夜。
我笑着抱住她们:好了!终于熬出来了!回到大帐,又见了丽莎一面。
我握着她的手说: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
我拿出那支簪子要还给她,她却拦住了我:这个,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我想了想,也就收了起来。
这东西防身也不错,下次再杀人,我也不想用嘴了。
等到太阳完全升了起来,我才被带到了马车旁。
碧玉和春杏已经先上去了,我正要上车,远远地看到一辆囚车向我这边过来。
那上面的就是该死的高承志!他站在囚车里,脖子和手都被拷在了囚车上面的木板里,嘴里还塞着一团布。
我压下心中的仇恨,没再看他。
他没死,是这次最大的损失。
不过如果不是有他,我们可能没办法离开这里。
我在心里暗暗的想,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整死他了,如果让他缓过来,肯定要对付我们蓝家兄妹。
现在没有办法,只有先回去再和子轩商量这件事情。
上车以后,我故意坐在了能看到高承志囚车的那一面窗口旁。
这样,多少能挡一挡碧玉的视线吧。
马车开始缓缓的移动。
我撩起车帘,看着离我越来越远的北辽大营。
忽然,发现郎昕翰站在营门口望着我的坐的马车。
我对上了他的眼神,伸出右手,小臂向上,中指竖直,其他手指成拳,做了个我原来世界里著名的骂人的手势。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我露出一个调皮的笑,然后放下了车帘。
郎昕翰,咱们永别了!---------------------------------------------在车上,我和碧玉春杏都因为极其兴奋,反而没有什么话可说,大家都是一脸喜色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静的随着马车前进,轻轻的左摇右晃。
马车走了一两个时辰的样子,慢慢的停了下来。
车外穿来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将军辛苦了,我们天启想查一查人对不对。
是子轩的声音!!我再也按捺不住,撩起车帘就跳了下去。
马车前面一个骑在马上,面色苍白憔悴,但仍然精神抖擞的青年,正是我朝思暮想的人。
我哽咽着叫了一声:哥!便再也说不下去话。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并不意外的欣喜,然后对押车的北辽将领说:有劳将军了,人都查过,没问题,请将军将你家太子带回吧。
我一看,原来是天启和北辽都把要交换的人,送到两国分界的中间,然后查看无误后,再互换过押车的士兵,回到各自的国家。
我跑到他身边,他也下了马。
看着他,我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是盯着他看,仿佛永远也看不够。
他温柔的笑着,用手擦掉我脸上的泪水:这不是回来了?还哭什么?我心疼的握住他被白布包裹的双手。
他的伤还没好呢。
我看看那马,对他说:我来驾马,你骑在我后面!他惊讶的看着我:你会骑马?能活到现在,当然什么都要会些的。
我轻松地笑。
看到他的脸色暗淡了一些。
不想再说那些讨厌的事情,我拉过他手里的缰绳,一抬腿就上了马。
弯下腰向他伸出手:上来呀?怎么?怕你妹妹把你摔下去吗?他幽深的目光注视了我一会,脸上又浮起了我最喜欢的温暖的笑容:那就要看雪儿的本事了。
说完,他握住我的手,左脚踩蹬,跃上了马。
我夹紧双腿,掉转马头,抽了一鞭,喊道:驾!,那匹马撒开四蹄,带起一股烟尘,驮着我们向天启的方向奔去。
风在我的耳边猎猎做响,子轩的手臂环在我的腰上,他身体的温暖一阵阵地穿到我的后背、全身。
天启的大营越来越近,我从心底绽放出的快乐,让我怎么也合不拢嘴。
笑着对身后的子轩喊道:哥!我们回家了!------------------------------------------后来我常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如果我知道回到天启以后会发生的事情,我还会那么义无反顾的走向子轩所效忠的国家么?只是,人生,从没有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吧......卷三:一入宫门深似海 第三十八章 镜花水月的幸福有一只温暖的手,在轻轻抚摸我的脸,弄得我痒痒的。
雪儿,醒醒。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唤我。
但我还是困,想在多睡一会儿,迷朦之间发出呓语:别吵我。
抬手想推开那只手,却被它抓在了掌中:快起来,你已经睡了两个时辰了。
勉力睁开眼睛,子轩那清俊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我泛出一个庸懒的笑容:什么时候了?已经酉时三刻了。
你看,太阳都要落山了。
子轩宠溺地笑笑,把我早就蹭散的头发,从脸上拨开。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然后贴在脸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的手可真是温暖。
他由着我的动作,并不抽回手,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这时我才发现,他的朝服还没有换。
才回来?是啊。
在尚书房呆了很长时间。
结果回来了,你却还没醒。
真是个小懒虫。
他笑着,用空着的那只手,点了点我的鼻子。
我皱了皱脸:有大哥养着,小妹当然要好好享福了,要不然多对不起自己啊!然后又笑,升官升的太快,遭报应了吧?天天忙到这么晚。
回到天启以后,子轩便受到穆容成的重用。
先是封了文渊阁大学士,四个月后,又官拜中书侍郎,入尚书房参议政事。
不仅如此,穆容成还新赐了蓝家的一座宅子,以代替已经烧成一片瓦砾的蓝家旧宅。
我拜托子轩,找回了小桃和小莲。
她们也和我们当初一样,被卖到了烟花之地。
我只是把她们接回来,问了一句:还想不想在我身边当个丫头?她们当场就泪流满面。
我什么别的都没问,不管她们在那种地方经历了什么,从现在开始,她们还会是我的小桃和小莲。
我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告诉子轩关于碧玉被辱的事情。
只是说,高承志在北辽受了大刑,是我从中作梗,结果后来让他知道了,所以就和他结下了梁子。
本来姓高的就是个小人,如果他将来会对蓝家报复,这个原因也就足够解释了。
那件事情,我和春杏知道也就够了。
高承志因为被俘一事,再加上魏阳没死,他已经在朝里混不下去了。
虽然魏阳回来后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就是被高承志出卖的。
按我料想,高的罪,原本死十次都不够,可现在也不过是个罢官为民,永不录用,全靠有个当太后的姑妈在那儿撑着。
没办法,谁叫人家后台硬啊。
所以子轩升官,我是拍手赞成。
我一个小女人,在这个全是男人主栽的世界里,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只有让老哥在天启站稳脚跟,我也才能硬气起来,不怕被人挟私报复。
子轩安慰我不要担心,因为现在高家已经远远不如以前。
穆龙成倒台以后,高家自然是元气大伤,因为当初他的上台就是得到了高太后的支持。
而且,现在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子轩算是新皇帝的手下的新贵了,风头劲的很,现在高家就算想动手脚也动不了。
所以短时间内,我可以松口气,好好休息一下了。
据说是因为穆容成翻出了穆龙成毒害先皇,谋朝篡位的证据,才把他拉下龙椅的。
当年四皇子也是因为得知了他的阴谋而被灭口的,蓝家也因此受到牵连。
我只是有些奇怪,听起来高家的罪不轻啊,那个太后支持儿子(还不是亲生的)杀老子去篡位,还不该凌迟处死?子轩只是淡淡的说,太后也是受到了挟迫,并非自愿,情有可原什么的。
他讲讲,我就听听,不过也就是当有趣的故事。
这些当权者的龌龊事情,历朝历代从来都少不了,我没心情去打听那些东西。
当初是谁一听说我又封官了,高兴的连叫带跳的?现在却又来说风凉话。
子轩轻捏着我的鼻子数落我。
我只是看着他傻笑。
从北辽回来已经将近六个月了,可当我睡在这温暖舒适的闺房中,和子轩这样面对面的调侃谈笑时,我还是会觉得现在的日子,幸福的那么不真实。
还笑个没完。
快起来,晚上魏阳要来吃晚饭呢,你忘了?喔,对呀,还真是忘了。
我吐吐舌头,冲他撒娇,可我起不来啊,哥你扶我起来好吧?真是个懒丫头!他无奈的摇摇头,却仍然伸出手把我扶了起来。
我趁机蹭到他身上。
老哥的豆腐,不吃白不吃呀。
他用双手把我扶正,然后转头向外唤道:碧玉,伺候小姐更衣。
然后他又对我说:哥还有些公文要看,你梳洗完了就去前厅等我。
魏阳来了,可别怠慢了人家。
知道啦~~~我拖长了声音答道。
他又拢了拢我的头发,便出去了。
碧玉应声进来,帮我穿衣服。
我又恢复了以前不事生产的米虫生活,碧玉、春杏、小桃、小莲,依旧是围在我身边,除了换了地方居住以外,好象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是我知道,在我们心里,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只是我们大家都不去提起它罢了。
雪儿,这么天天在家里闷不闷?过些日子,要不要去?M山赏赏雪景和梅花?公子朝里事情那么忙,大概没有时间陪你。
我看魏将军也没什么事情,正好让他护送你去。
魏阳从北辽逃回来后,也算是将功补过。
虽然在我开来,他才是天启的大功臣,可被北辽俘虏一事的黑锅,他是背定了。
不过穆容成也算识才,让魏阳袭了他父亲魏贤的爵位定北侯,只是兵权暂时还没有给他,说是这次他受伤不轻,让他在京州好好疗养。
于是这一养,就养到了年末。
魏阳不知什么时候,和子轩的交情越来越深厚,这半年来总往蓝府跑。
他因为在北辽受刑过重,右臂已经废掉了,所以一直在子轩的帮助下学着用左手写字。
我知道碧玉说这话的心思,只是对魏阳,我敬重他、钦佩他,也可以像朋友一样的关心他,就是没有男女之情,我也没办法。
对碧玉笑了笑:天太冷。
你知道的,一到冬天我就懒的动。
我调皮的眨了眨眼,貌似认真地问:你说我上辈子,会不会是一条蛇?怎么忽然这么想?因为我一到冬天,就总想睡觉啊,不就象蛇一样冬眠吗?她憋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还没有告诉她我对子轩的感情,毕竟,我和他是亲兄妹,这件事情说出来,她帮不了我什么忙,反而徒增烦恼。
在北辽的那段特殊的经历,我从没有跟子轩提起过。
和碧玉的事情一样,这些都陈封在了我们的脑海里。
而子轩除了在我回来的那天,详细问了我曾向郎昕翰说过什么以外,也再没问过其他的事情。
我想,在这个世界里,女人如果嫁人时不是完壁,恐怕是浸猪笼的罪名。
其实不用别人知道在北辽的事情,光是曾沦落风尘,这名声已经是不好了。
现在虽然已经撤了乐籍,但我这个蓝家小姐仍然是乏人问津。
这倒是省了我很多的事情,本来我也不想嫁人。
可子轩就不一样了,年纪轻轻就受到圣上重用,再加上俊郎儒雅,风度偏偏。
当年蓝家未出事时,他就是不少闺阁小姐看上的如意郎君。
现在更是不得了。
上蓝府求亲说媒的人,我们已经应付不过来了。
子轩只好借口刚刚入朝为官,想为国做些事情,再考虑私事,把那些热情的人们挡了出去。
可他已经二十岁了,总有一天要娶妻生子,蓝家的香火也总要延续下去。
我知道不能老这么耗着。
可自己的心又管不住,只期望就这么和他天天相守一辈子,却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唉!真是感叹,当个米虫都当不痛快。
想什么呢?又在一个人唉声叹气?一个爽朗的声音把我缥缈的思绪拉了回来。
转头一看,魏阳已经大步走进了花厅。
他左手持鞭,受了伤的右手,只能微弯着垂在身侧。
可即使如此,依然不能减掉他半分的英雄气概。
每次看到他,我总想,男儿报国当如是啊,只是不知那穆容成珍不珍惜他这个人才,给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笑:天气太冷,身子动不了,也就剩下脑子能动动了。
要不然,我这么吃了睡睡了吃,不就成了痴呆?就算是痴呆,你也是最美丽的痴呆。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哈!痴呆还有那么多说道吗?魏大哥别拿小妹开玩笑了。
我大笑着避开他的目光。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这时候子轩也进来了。
哥,你给雪儿做主!魏大哥骂我是痴呆。
我赶紧巴着子轩的袖子告状。
你不捉弄别人就是好事!魏阳让你还来不及,哪里还能骂你。
子轩好笑地摇头道。
好啊,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小心本小姐加倍讨回来!是!小生这里得罪了,望蓝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魏某这次可好?魏阳给我行了个礼。
我看着已经开始陆续上桌的酒菜,嘿嘿,都是我喜欢的菜。
朝他挥挥手:算了,这次就跟你计较。
好饿,我要吃饭了!也不理他们,当先坐下拿起了筷子。
一点规矩都没有。
将来嫁到婆家,看你怎么办!子轩苦笑着坐在了我的旁边。
那还不简单,不嫁人行了呗!反正蓝大人有权有势,我夹了一筷子八宝鸭丝放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养你妹妹一辈子,应该不算难事吧?胡说八道!他用一跟筷子敲了一下我的头,我冲他瞪了瞪眼,便不再理他,继续和美食奋斗。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像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在这里早就订了亲了。
可我的婚事确实麻烦。
听小莲说,子轩留意过很多世家公子,但要么是他看不上人家,要么就是人家看不上我。
一想起这个事情,我就很苦恼。
该不该直接把话对他挑明了呢?说什么?说他妹妹已经有心上人了,就是他?先不说这个世界容不容得下我们,单就是子轩的反应我就无法保证。
我没有把握他能对我产生超越兄妹的感情。
我是个从别处飘来的灵魂,自然对他没有先入为主的亲情,可他却不一样,他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拿我当妹妹看哪(就身体来说,确实是他的妹妹)。
说了以后,他会怎么看我?好吧,就算他也喜欢我好了,可这里怎么能容得下这种事情?这可是标准的乱伦哪,要是让蓝家的敌人知道了,那子轩就别想翻身了!思来想去,最后我还是把话压回了肚子里。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现在我可以守着他,看着他,这就很幸福了。
或许将来会有办法,或许我能找到另一个寄托感情的男人,又或许有一天,我们突然就不是兄妹了......我不知道你的眼睛也能吃东西。
魏阳促狭的声音让我回了神。
原来,我一直盯着一盘熏肘花小肚发呆。
是啊,我在想,这肉是先给夹给你呢,还是先孝敬我哥。
哦?那你得出什么结论了?他好奇地问我。
我嘿嘿一笑,将筷子分开,一手一根,在盘子里插起了两块肉,同时放进了他们两个的碗里:就这样。
真是顽皮!明然(魏阳的字),你别理他。
这丫头,就知道胡闹!子轩嘴里说着责备的话,可语气里一点也没有责备的意思,偏偏还要板起一张面孔来说。
瞥了他一眼,算了,反正他也是为我好,不跟他计较。
我端起一碗汤,吹了吹浮油,慢慢的喝了起来。
一边喝,一边看了看和子轩说话的魏阳。
其实我明白他们俩在想什么。
找来找去,现在也就是魏阳最适合我了。
想想也是,他算是知道我几乎所有的底细,可仍然毫不计较。
看他的样子也确实是真心,再加上他的身份背景,唉!对我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丈夫人选了。
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我却对他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我这算不算是不识好歹?雪儿,你看怎么样?子轩温和的问我。
我一呆:什么怎么样?后天去赏雪呀。
碧玉说?M山那里的雪景非常美,现在梅花也开了,正是踏雪寻梅的好时候。
我回头盯了一眼碧玉,她装做没看见,继续道貌岸然的站在一边。
这丫头,越宠胆子越大,居然琢磨到我的头上来了!我不禁呲牙咧嘴地对他用口型说了一句:回去找你算帐!她紧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
我换了笑脸,转过头对子轩说:那么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守着火炉子。
我们可以带上炉子,你再披上我上次送你的那件貂皮斗篷,不会冷的。
魏阳赶紧说道。
我看看子轩:哥也去吗?他想了想才道:后天,朝里应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我明天找人帮我处理一下,就能和你们一起去了。
要是子轩也一起去的话,那还可以。
我实在是不想单独面对魏阳那炙热的眼神。
于是说:那好吧,不过我们要早去早回啊。
不会呆很久的,你要是觉得冷,我们就早些回来。
魏阳一脸开心的笑。
----------------------------------------------这?M山离京州城并不远,可我还真是没来过。
来到山脚下,我下了马车,开始慢慢地往山上走。
这山的走势非常平缓,很适合散步游玩。
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雪,四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山上的树木也全都穿了一件雪白的衣服。
放眼望去,到处是银装素裹的世界。
站在这一片雪白的天地里,我顿生心旷神怡的感觉,虽然那到处的白色让人看了有些刺目。
我怕伤了眼睛,便不敢再往远处看,低下头拉紧披风,继续小心翼翼的往山上走。
虽然自己是懒,但现在也来了兴致,就不想让碧玉她们护着,只是叫她们在后面跟着。
在我身旁哄不走的,就只有魏阳了。
子轩最后还是没来,我都已经快到?M山了,他才派人来告诉我们,他有紧急公务要处理,来不了了。
我也没觉得意外,他就是想制造我和魏阳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没办法,下次一定要跟他讲清楚这件事情,我对魏阳,真的没意思。
前面半山腰的地方,就是灵静寺。
寺后的院子里的梅花是最美的。
雪儿,你想不想去看看?魏阳在我旁边说道。
是吗?灵静寺?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对了,那不就是当年沈绣珠给我求平安符的地方?那好,去看看吧。
我对他一笑,当先向前加快了脚步。
雪儿,小心路滑....灵静寺是个很大的佛教寺院,看得出来,香火很盛,即使是在这数九寒冬,来求神拜佛人还是络绎不绝。
我是个无神论着,对这种寺庙从来都是抱着观赏的心态。
只是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香客,想起了当年,沈绣珠也曾在这里帮我求平安,心中不禁感慨万千,真的是物是人非!慢悠悠的往里逛着看,也没什么新鲜的,也就是那些四大天王,十八罗汉什么的。
倒是这寺庙盖得够辉煌宏伟,不但殿宇连绵,大殿之间的青石板路,也铺得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沿着路往前走,到了后殿,被一个小裟弥拦了下来:女施主请留步。
怎么,后面不让进了吗?不是说这里的景是谁都可以来赏的吗?我奇怪的问他。
因为听魏阳说,梅花都在长在灵静寺的后面,所以那里才是我要去看的地方。
吾弥陀佛。
女施主,后院确实是可以观赏的,但是,今天恐怕有所不便....小师傅,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谁都知道灵静寺是京州百姓赏梅的地方,为什么把我们拦下来?再说我们已经捐过香火了。
魏阳在我旁边帮腔。
那小裟弥一看就是个不善言辞之人,被我们两句话强白的脸色微红,但他仍然拦着路:但今天,今天不行,我们方仗说了....说什么?就算后院是被封了,也应该在我们进寺之前知会一声啊?难道就让我们这么白跑一趟?魏阳上前挡开了小裟弥,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早就等得不耐烦,眼见得从院墙上冒出的两三支鲜艳的梅花,仿佛在冲我招手一样,心里更是着急。
见魏阳的表情,我微微一笑,稍一侧身,便从那挡路的和尚旁边溜了过去,往后院跑。
那小裟弥急了,在后面一个劲儿的叫我停下,可哪里周旋的过魏阳,被他拦得死死的。
我回头冲魏阳竖起了大姆指,他对我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用眼神说:还不快进去?我冲他挤挤眼睛,便转身跑进了后院。
----------------------------------------刚一进去,那眼前的景色就看得我呆住了。
本以为不过是个小院子而已,可没想到却那么大!一眼看不到边的梅林,现在几乎全部都在盛开。
红的、粉红的、白的,看得我目不暇接。
从来都以为姹紫嫣红、群芳争艳只能形容春天花开的华丽热闹,梅花从来都是孤独高洁的。
可原来这成片的梅林居然也可以开出这样的气势,而且还一点也不带春花夏柳的世俗气息,在这白雪皑皑的衬托下,更显得宛若仙境。
我如梦游般的往里面慢慢走,在一株株梅树之间流连忘返。
总想摘下一株梅花来,可看了哪个都觉得舍不得,另外,大部分开得好的长得也委实太高了些,我是肯定够不到的。
正懊恼自己怎么那么矮,如此不方便时,看到了一支梅花,长在树的低处,开的正灿。
我高兴得跑上前去,垫起脚想把它摘下来。
正伸手够着,忽然隐约听见有说话的声音从我右前方传来。
一时好奇,我舍了梅花往那个方向走。
走了大约百来步,我看到在几株梅树的环绕下,有两个人坐在石桌前下棋。
一个人面对着我,是个身披袈裟的白胡子老和尚,一个好像是个书生的样子,背对着我坐在那老和尚对面。
不知道那老和尚跟他说了些什么,他把手里的棋子放了下来,站起来拱手一礼道:多谢方仗指点。
那老和尚也连忙站起来回礼:不敢,不过是些痴言狂语,让施主见笑了。
我皱了皱眉,那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然后那个男人就转过了身来,正好侧面对着我。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愣住了。
卷三:一入宫门深似海 第三十九章 眼泪,只此一次我愣住了,不是因为我没见过那个男人。
正相反,我对他并不陌生,他,就是穆容成。
自从上次在梅妍楼一别后,这是八个月来我第一次见到他。
一袭月白色的长衫,很素净,很普通。
在这雪白的世界里,要不是有那许多的梅花点缀着,他仿佛就要融化在无边的白色里。
他的外貌没什么变化,可感觉上又变了很多。
他的面色很肃穆,背着双手站在那里,身板挺得笔直,而背影却透露出浓郁的孤寂和苍凉。
他的目光悠深的看着前方某个点,可那里除了雪白还是雪白。
我有些发愣,不禁琢磨,他在想什么?以前见他的时候,只觉得他冰冷得过分,虽然他的手倒是挺温暖的。
可现在的他,周身仿佛都笼罩在一层孤独冷漠的气氛中,让我即使看着他,也能感觉到那种沉寂。
心跳的频率似乎有些乱了。
我躲在他侧后方的一棵梅树后,所以他一时没有看到我。
我们就这样,隔着五六米的距离,静静的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穆容成动了。
我心下一惊,一个转身就贴到了梅树背后。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就是下意识的躲开了。
可已经来不及了。
谁?他严厉的问道。
我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来:民女蓝雪,参见三,恩,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才想起来,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
赶紧改了口,就要给他跪下。
他可是子轩的顶头上司,还是恭敬些好。
可才跪到一半,就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走到我跟前把我扶了起来:免了。
朕也是微服在外,不用行礼了。
他淡淡的说。
我站了起来,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碰上他盯着我的目光,沉沉的,深不见底。
慌忙低下头,把视线集中在他胸口衣服上的花纹。
脑中恍惚想起当初在梅妍楼跟他见面的那个夜晚。
也是这样近的距离,也是我和他,这样对站着。
只是地点不同而已。
我忽又想到,不同的绝不仅仅是这些。
不过几个月,我已变得面目全非。
而他呢?感觉也早已不是当初的三王了吧....雪儿....远远地,传来魏阳的声音。
我向声音的方向张望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到穆容成询问的眼神,赶忙说:是魏阳将军。
我们一起来踏雪赏梅的。
一阵风从梅林中掠过,梅花随风摇曳,似有若无的花香在口鼻间萦绕,星星点点的花瓣被吹落了下来,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
穆容成抬起手向我的右肩伸去。
我微微一惊,下意识的往左边侧了侧身。
但他只是轻轻的抚落了我肩头的花瓣而已。
你....不用跟他提在这里见过朕。
他迟疑了一下,大概要说什么,可最后只是吐出了这么一句。
....好。
我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
然后,他转身向南走,身影晃了几晃,便消失在梅林深处。
雪儿。
刚刚又出来两个和尚拦我,好不容易才脱得身。
你走得挺快啊,都到这里了....魏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个不停,我却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发呆。
刚才的那一幕发生的太快,结束得也太突然,弄得我现在甚至怀疑刚刚是否见过穆容成。
雪儿,雪儿?你在看什么?魏阳推了推了我。
哦,哦?我这才转过头,我在看那边的一支梅花,开得很艳呢。
魏大哥,帮我摘下来好吗?---------------------------------------------------------回去的路上,我手上拿着摘来的梅花,可心里却早没有了来时的兴趣盎然。
一直到家,脑海中依然浮现着穆容成孤寂的背影。
晚上,我把梅花插在了子轩的书房中。
看着埋首书案的子轩,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今天玩儿的不累么?他写完了一个折子,放到一边,抬头问我。
你还敢说!是谁答应我今天一定会和我一起去赏雪的?结果还不是不见人影!我气呼呼地说。
我的宝贝妹妹生气了。
他笑了,搁下毛笔,走到我旁边坐下,哥跟你道歉。
今天是哥不对。
可我也没想到会突然有事情绊住了。
下次,下次一定和你一起去。
其实你跟魏将军一起去更好....哎!不要再说这个了!我立刻打断他,哥,这件事一定要跟你说清楚。
我对他只有朋友之意,绝无男女之情。
以后这个红娘你就不要再当了!他看了看我,叹口气说:好,你不喜欢,我也不勉强。
哥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我现在就很幸福啊。
我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让我永远陪着哥,我就会永远幸福。
又说傻话。
女孩子总要嫁人的,不能老是在家里呆着吧?他拍拍我的头,笑着说。
哥,灵镜寺后面的梅林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看?不想继那个话题,我就问了个别的。
是啊。
那里是京州有名的地方,很多人都喜欢去的。
怎么了?没什么,随便问问。
我笑了笑。
最后不想告诉他今天的事情。
算了,不过就是巧遇故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说了反而涂增烦恼。
子轩的目光有些闪动,看了我一会儿说:快去睡吧。
哥手里还有公文要看,不用等了。
我把以前和在爹的书房看书的习惯,延续到了子轩身上,经常陪着他挑灯夜读。
不过今天也是有些累,我点点头:那好。
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打了哈欠,便回房去了。
只是错过了身后,那双沉思的眼睛。
--------------------------------------------------崇德元年(穆容成的年号)的除夕不紧不慢的到来了,伴随着不断响起的震耳爆竹声,是一道出乎我意料的旨意——穆容成把自己的表妹韶珍郡主,指婚给了子轩。
看着子轩平静地接过诏书,招待传旨的太监。
直到所人都走了,我还是有些发呆。
其实前些日子,皇上就跟我说起此事,只是一时朝中的事情太多,没有跟你提起。
恭喜大哥了!怪不得以前推掉那么多的媒人,原来最好的在最后。
嘴里那语带嘲讽的话,好像不是我说的似的。
别人都无所谓,可这门婚事是圣上亲许,我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没有办法推辞。
他没有在意我的语气,心平气和的说道,况且,皇上也曾问过我的意见。
他怎么问的?皇上问我,是否已有了意中人。
我们正坐在温暖如春的室内,但此刻我却觉得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所以,你说没有。
我笑了一下,这个笑肯定比哭还难看。
雪儿,你不用担心。
听说韶珍郡主虽地位尊贵,但性格温婉沉静,是很好相处的人....哥!我忽的站了起来,打断了他,我,是你的妹妹么?我看着他,声音微颤。
他也站了起来,依然用好像从未改变的温柔目光凝视着我:你当然是我的妹妹。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靠近他,双手抓住他的衣服,我们不是兄....你永远都是我最疼爱的,唯一的妹妹,蓝雪。
他接口道。
注视我的目光仿佛有种力量,阻止我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我低下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滴眼泪,落在他前胸的衣襟上,湿成了一个小小的圆斑:我知道。
可是,可是我舍不得哥啊。
傻丫头,哭什么,哥还是一样疼你啊!而且以后你有了嫂子,就有两个人疼你爱你了。
他轻轻抚上了我的头发。
真是的,这么件大好事,我却在这里煞风景!你什么时候把人家娶进门?我闭了闭眼,把剩下的眼泪咽了回去,抬头笑着问他。
要到明年了。
毕竟是个郡主,要准备的东西是很多的,礼数也不能少了。
回到房里,我反复跟自己说。
这是件好事,娶了郡主,子轩在朝中的地位就更稳固。
不但对我有好处,而且他也更能放开手脚做事情。
我知道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但任职以来一只被人制肘,发挥不出来。
我虽不过问他的公事,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他的难处。
现在有人帮他了,这不是很好吗?我是他的妹妹,应该为他高兴才对啊。
可为什么心里好像扎了根刺一样的痛呢?雪儿,你怎么了?!碧玉这时走近了,看见我便惊慌的跑过来,好端端的,哭什么?她擦着我的脸问道。
我看着她笑,原来我竟然哭了?想哭就哭了呗,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
雪儿,出了什么使事?跟我说说好吗?碧玉担心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很好。
碧玉,帮我个忙,抱住我好吗?我遇到过多少艰难困苦,从刀光箭影、血肉横飞的战场,到杀人、失身,都没让我哼过一个字。
可今天,我却像个孩子似的控制不住,埋首在碧玉的怀里嚎啕大哭。
这一刻,我甚至觉得世界都在崩溃,仿佛生活的方向都失去了。
不,我并不是伤心子轩的娶妻生子。
我和他是亲兄妹,走不到一起,本是平常事。
我所痛哭的,是一直以来自以为是的妄想:即使外在条件不允许,至少他的心,会和我的情是一样的。
可现在,他轻飘飘地一句话,就将我长久以来坚持的东西破灭了,像肥皂泡一样的不堪一击。
那以前所有曾受过的苦,又证明了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可我却不能恨他,把我当做妹妹来疼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没有错。
错的,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那么这一路北上也错了么?也不是错啊,我投奔是我唯一的血脉亲人,又怎么能说是错?想来想去,都没有错。
可我为什么还要流这莫名其妙的眼泪?但它们就是要从眼睛里冲出来,我也没有办法。
我在心里叹息,就这么一次,只哭这么一次。
之后我就会振作起来,我一定可以找到,属于我的道路!-----------------------------------------刚刚进入正月不久,这一天魏阳一脸焦急地来到我家,对我开门见山地说:雪儿,嫁给我吧!魏大哥,我很喜欢你。
但是就是像一个妹妹喜欢哥哥一样。
对不起。
我毫不迟疑的说。
不能再拖了,这件事情一定要说清楚。
雪儿,不得无理!子轩严厉地在我背后说。
他本已留下我们单独说话,不知什么时候又去而复返。
我的话再说多少遍也是一样!我的声音斩钉截铁。
雪儿,你不知道....明然,你先到我书房。
这件事情我会跟她讲的。
子轩温和对魏阳说。
魏阳一脸担忧地离开后,我马上问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勉强我?我也有点不高兴。
子轩默然地看了我一会儿,才说:三年前皇上还做王爷时,他的正妃曹氏就病故了。
直至今日都未曾立后,所以明年春,宫里要选秀了。
按照祖制,朝中重臣的家眷中,有待字闺中的成年女儿,若无婚约在身,都要送进宫去。
我这才想到我刚过了十五岁的生辰,刚好是成人的年纪。
今早右丞相高怀仁上奏此事,朝臣们纷纷附意。
而且,他还特别提到了你....高怀仁是高承志什么人?我听到一个让我敏感的姓氏,打断他问道。
他皱着眉,叹了口气说:是他父亲。
我冷笑。
果然来了,就说高家不会善罢甘休。
但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他们这是唱的那一出?唯今之计,只有让你和魏阳尽快成婚....我问子轩:谁说我不想进宫了?他看着我,却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过了半晌才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淡淡一笑,却没有答话,只是说:我想和魏大哥说些事情。
进宫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我知道。
可我更知道,嫁人只是逃避问题,再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从北辽回来以后,我虽然悠哉地过着日子,可心里从没有半刻安宁过,总觉得舒服日子都是暂时的。
现在知道了这件事情,我反而松了口气。
这才明白前段时间,心中隐约的不安是什么。
就好像我一直在黑暗里行走,知道有人在暗处盯着,总有一天会给我使绊,却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
我最讨厌这种类似于行刑前等死的感觉,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就一定要把那人给揪出来,撤底干掉,要不然,永远也别想过得舒心!高家虽然据说是大不如前,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太后,一个右相在那里戳着,想要陷害蓝家,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与其这么心惊胆战地拖着,指不定哪天让他们抓住子轩什么错处下狠手,不如趁现在他们把目标放在我身上时,迎难而上。
虽然我懒散,但躲避绝不是我的行为,只有认真地面对和解决问题,才是我的作风。
和高家的怨仇是解不了的,我也不想解,那就干脆些,想办法做个了断。
我拉紧了身上的披风,走进书房,心里苦笑:进了宫,就不用呆在蓝府,看着他成亲,新婚燕尔了。
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许只有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难道,你宁愿进宫,也不想嫁给我?禀退下人后,魏阳皱紧眉头问我,神情忧愁又哀伤。
魏大哥,我明白你的心意。
但是,现在的问题并不是我嫁不嫁给你。
我苦笑了一下,要是我真嫁了,你就惹祸上身了。
雪儿,难道在你眼里我魏是个胆小怕事之人?!魏阳双目圆睁,怒道。
当然不是。
魏大哥在我心目中,永远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但这并不是我连累你的理由,你并不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我不怕被你连累!他上前一步,紧紧的抓住了我的双手。
我看了看他,平静地说:魏大哥,我已经不是完壁了。
他的手忽的抖了一下,但马上又重新握住,双眼哀伤却坚定地看着我:全是我的错!只恨当初我没有能力,护你们周全!以后我魏阳决不会....我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与你无关。
这都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事情。
重要的是,我们以后该怎么做。
我回握住他的手:魏大哥,雪儿与你一直非常投缘,今天,我想和大哥结为异姓兄妹,不知你意下如何?你?!莫非魏大哥看不上雪儿?当然不是!但...那就好。
来,我们今天就对天盟誓,义结金兰!我真诚的看着他。
良久,他才闪动着目光,轻轻的应了一句:好。
---------------------------------------和魏阳拜为兄妹后,他看着我严肃地说:妹子,我明白你的心意思,所以我答应做你的大哥。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赞同你入宫!你应该知道,你已经不是...他住了口,看我神色无常,这才接着说,不管你想做什么,就这个样子进宫,你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问你。
依你看,高怀仁为什么会特别提到我呢?哼!姓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魏阳气得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具都跳了一跳。
就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要联合起来对付他们。
我哥自然不必说,大哥你....妹子放心!就算没有那些恩怨,他们得罪了你,也和得罪我魏阳一样!魏阳正色道,然后他想了想又皱眉说:我也不知道那老东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总知,肯定不是好事!他对于排除异己,很有一套。
只是我觉得,他即使要对付,也应该先找你哥下手,怎么会转到你的身上?难道是要用什么方法,通过你来陷害你哥?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是一惊。
不过他专门对付我也说不定,毕竟有他儿子的那件事情在哪儿摆着。
但这个可能也不得不妨。
我想了一下,又问他:你知道若宫中验出入宫之女,不是完壁,会如何处置?魏阳听我若无其事的说这件事情,脸色有些尴尬。
他转开脸不看我,嘴里说:这次是皇后之选,进宫的也都是朝中重臣的千金,所以宫里并没有这样的检验。
那他们就究竟想做什么?我虽然疑窦丛生,但一时也猜不出他们想做什么。
只有小心谨慎的走着看了。
不过打仗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好些,肯定是错不了的。
大哥,你把这次进宫的人详细情况,尽快告诉我好吗?这个当然没问题,只是,魏阳脸色沉重,妹子,你真的想做皇后吗?我愣住了。
这个问题我从没有想过。
皇后?这个称呼好像跟我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也根本对它不感兴趣。
可如今,好像我若不走这条路,就再没别的选择。
我看看魏阳:怎么,你觉得我没有这个资格?在我心里,你比什么皇后都要尊贵百倍!魏阳的眼神中,有种压抑的痛苦。
谢谢你,大哥。
我握了握他的手。
我明白他的心情,因为那种心情,也是我现在所有的。
可正因为如此,我更不会和他在一起,两个伤心人相加,并不等于幸福。
魏阳值得一个全心全意待他的好女孩。
---------------------------------------送走了魏阳,我再一次面对子轩。
你都知道了?雪儿,入宫不是儿戏之事。
我很清楚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他看了我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哥都会支持你的。
另外,不要逞强,选不上也没关系,你还有哥在这里,断不会让你嫁到差人家去。
我笑,偎近子轩的怀里:我知道,哥最疼我了。
拼命忍下眼中的潮湿。
其实嫁给谁已经无所谓了。
那我为什么不把自己嫁到最好呢?而高承志,我也决不会放过。
唯一的方法只有比他的权势更大,才能把他们踩在脚低下,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