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后,是皇帝和曹丞相订下的订亲之日。
萧隐轩如坐针毡。
好在,这样的日子到了第七天时,边关突发战事……他们的邻国被远方的外邦攻陷,邻国覆灭,邻国的皇帝和皇后双双驾崩,邻国的太子被废掉双腿之后不知所踪……这一切都是邻国的事情,与他们其实没有太大的关联,可是早朝之上,萧隐轩很积极的向皇上申请要带兵出征。
这是他唯一能拖延订亲的机会,他怎么可以放弃?萧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毕竟我们和外邦一直友好相处,所以,即便他们攻占了邻国,也未必会来骚扰我国。
这是曹丞相在说话,自从萧隐轩答应要做他的女婿之后,在朝廷上他真的如皇帝所说,开始格外关照起这个未来的女婿来,打仗可是脑袋挂在腰带上的事,他怎么能让他的女婿去犯险呢,萧大人忠心为国真是难能可贵,可是,这样的战事哪里需要你这个兵部尚书亲自出马,萧大人也该给那些你亲自调教出的大将军们一些崭露头角的机会吧。
萧隐轩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说动?他毫不理会曹丞相,而是直接面奏皇帝:皇上,外邦不顾我们三国之前的盟约,公然侵犯邻国,谁又能保证他们在尝到好处之后不会再进而侵犯我国?更何况,邻国一向重武轻农,举国上下说不清的智勇战士,连他们都挡不住外邦的铁骑,那我们这些世代安居的百姓们又当如何?皇帝没话说。
其实,他心里明白,萧隐轩一直不满意和曹家联姻的这门亲事,所以,他如今借助战事来拖延时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他这个做皇帝的到底是有几分手段的,他笑呵呵的看着萧隐轩:萧卿的话很有几分道理,如果萧卿真的不放心边关,那朕准你带兵前去,只是,在边关安定之后你要尽早回来完婚,听清楚了吗?朕说的是完婚……皇帝重重的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他在和萧隐轩谈条件:要么去边关,回来之后立即完婚。
要么订亲,以后再说成亲之事。
萧隐轩也听懂了,他更清楚这两个条件的最终结果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必须和曹灵儿成亲。
他没有办法选择,所以他跪下领旨了,不管怎么样,想把外面的战事平息再说。
早朝就这样散了,步出朝堂的时候,他依然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固执的让自己迎娶曹郡主呢?他迈出朝堂的大门,迎面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大皇子,御天。
你跟我来。
御天只说了这四个字,就离开了。
萧隐轩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紧跟了上去,毕竟,那个人是皇子。
御天进了御花园,站在荷花池旁,池里有金鱼在游,他接过侍卫手里的鱼食径自撒了起来。
萧隐轩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御天挥挥手,侍卫退下了。
萧隐轩知道,大皇子要开始讲话了。
果然……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喜欢种红莲的莲妃吗?御天一把撒光手中的鱼饵,转过身来。
臣记得……臣还记得,大皇子说莲妃是死于……后面的话萧隐轩没说。
我说过,她是被我母妃逼死的。
御天接过他的话,然后坐在荷花池边,眼睛望着远方,父皇很宠莲妃,对于位居皇贵妃的母妃渐渐疏远,所以母妃一直耿耿于怀。
后来母妃剩下了我,可是父皇一直不提立太子的事情,母妃明白,那是父皇在等待莲妃产子。
后来,莲妃怀孕了,再后来,莲妃也诞下了皇子,毫无疑问,她的儿子将是未来的太子,而父皇也在拟定立莲妃为皇后的事。
所以,那个时候,为了保住地位,为了保住我,母妃做了一件她后悔一生的事情。
他叹了一口气:她计划赶走莲妃。
她先迷晕了莲妃,然后买通父皇身边的侍卫把莲妃带出皇宫,甚至准备好了船只想把莲妃送出国,让她永远不能回来……可是,母妃没想到的是,那个侍卫不仅贪财,也贪色。
在把莲妃弄出宫后,他色性大发,欲行非礼之事时,发现莲妃失踪而四处查探的父皇赶到了。
侍卫被当场刺死,而衣衫不整的莲妃百口莫辩,那样的情形任谁都会以为她是和侍卫私奔出宫的。
她的话父皇不再相信,甚至他连莲妃诞下的皇子都开始怀疑。
母妃慌了,因为只有她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
可是,她不敢承认……莲妃被押入死牢,母妃惶惶不可终日,最终,她想尽办法,在行刑之前把莲妃救出死牢,送她和她的孩子出宫。
莲妃没死?萧隐轩有些惊讶。
是没死,但是应该比死更痛苦。
御天叹了一口气,莲妃的事情让父皇伤透了心,而母妃虽然保住了自己在后宫的地位,但是每日皆在自责中度过。
在她生下三弟之后没多久,就以身体不适为由久居深宫,不再出来。
后来,父皇几次要立我为太子都被母妃拒绝了。
再后来,在她去世之前,她终于还是亲口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了父皇和我。
萧隐轩黯然了。
深宫之争,胜者也苦,败者也苦。
御天不再说了,而是扭头看着萧隐轩: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把母妃当年如此隐秘的事情告诉你吗?萧隐轩摇头,他的确不明白。
母妃告诉我,莲妃是在腊月二十八那天诞下皇子的。
萧隐轩有些懵了——腊月二十八,那是他的生辰啊。
红莲?他的母亲生前最爱的不也是红莲吗?还有那日皇帝的夜访……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
御天站起身来,手放在他的肩头:我想,你应该明白父皇为什么要让你去做曹家的女婿,让曹丞相来帮助你了吧?萧隐轩默然。
他没有再往深处想。
有些事情点到即可,御天不可能说的更直白。
他相信萧隐轩也会明白的——父皇是为了让萧隐轩继承皇位,才逼他去娶曹灵儿。
毕竟,自己这个大皇子已经做了这么多年,要想让萧隐轩取代自己,就必须依靠曹家人来帮助他动摇自己的根基。
不等萧隐轩开口,御天接着说:这些话也许并不该由我来告诉你,但是我不希望我把一个国家交到一个只会打仗的匹夫手中。
所以,治国之策,我希望你心里有数。
他说完,走掉了。
萧隐轩站在荷花池边,池中的鱼儿翻腾着,搅动了水中的红莲,一起泛着涟漪……御花园的门口,有一个一袭黑衣的人站在那里,见御天出来,他颀长的身形纹丝不动,动的只有嘴唇:你说了?御天点点头:这些本该是属于他的。
黑衣人没有说话,转过身离开,御天喊住了他:炎,你会怪我吗?怪我把母妃用一生的痛苦保住的东西拱手送给了别人。
黑衣人停住了脚步,只是没有转身:你不是说了吗,这本就是他的东西,物归原主,应该也是母妃希望的。
这句话,可能是他御炎一辈子讲过的最长的一句了……他说完,走了。
几片树叶落了下来,掉在御天的脚边。
些许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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