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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2025-03-30 08:23:21

F76K382倒是精神奕奕。

他开心地对她说Hi!她勉强地笑了笑,他看见她的面色不妥当,便问:你怎么了?她深呼吸,这样问他:你传送了甚么给我?甚么?他有点不明白。

你传送了某种感应给我,她顿了顿,说下去:令我这两天都心绪不宁、徨无依、不知所惜,陷入了恐慌之中。

他听着,脸上表情放松下来,最后,竟有一丝笑意。

那究竟是甚么?她问,语调严厉,像发现了一种病毒那般,誓要揭发真相。

他的笑容却亮丽起来,终归咧嘴而笑。

那是爱情。

他简单地说。

她瞪着眼。

他笑出来。

那不是甚么疾病感应,那是爱情。

她溜动着眼珠,神情由严厉变成尴尬。

F76K382说:你忐忑不安,不满现在的感情生活,觉得心内有股力量要爆炸开来……是因为你爱上了我。

她望向他,完全不可置信。

于是,你才对我有所感应。

他说。

忽然,猫眼绿脸红了,她转身,掉头就走。

她一边走,一边想,怎可能的?爱情怎会突然而来?一星期前她明明是正常的,怎会在这两天发生这样的事?是F76K382在乱说话!但,又为甚么,他的一句话,她听后会更慌张?莫非说中了?她的心与她的脑袋产生了很奇特的反应,这么样的奇特,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亦完全没经历过。

她跳进车内,深深不忿,怎可以让她的心与脑袋玩弄她?车子随着她的声音吩咐,以极速开动。

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她的不安令她要身陷极速,向前冲的力量,或许可以摆脱那堆突然侵袭的陌生反应。

***猫眼绿一转身,F76K382便抿着嘴在笑。

后知后觉,还好,总比完全不知道好。

听说,有些人在爱情上很迟钝,但后来居上的,也是爱情。

也许,会更好。

他叹了口气。

也忘记了在这次感情中,他有过多少次叹气。

***霍诺的短途旅行,就是为了与他的恋爱师见面。

恋爱师就是猫眼红。

她在出发之前先预习一次。

她发觉,她有那一点点的紧张,没办法,对象是他。

他究竟有多爱猫眼绿?猫眼红好想好想知道。

相约在一个美丽的恒星,那个晚上,他与她可以抱着看流星雨。

一小时有一万五千颗流星掠过上空。

已变身的猫眼红望着天上散下如银针似的光芒,对霍诺说。

流星雨是彗星不断回归时抛出来的碎块,是瓦解中所留下的碎片。

霍诺在她耳边解说。

我们都知道了,但依然爱看。

就如飘雪的纷飞,彩虹的出现,我们总爱美化科学可以解释的景象。

猫眼红微笑,在这空旷的大地上仰望这刹那的壮观。

真了不起,霍诺说:就如我们的爱情。

她一怔,忍不住回头望向他。

好肉麻啊。

爱情理应如此。

他一脸顺理成章。

猫眼红忽然决定问他:你觉得,我们拥有的是爱情吗?他愕然,望向她。

她还怕他不明白,于是更坦白。

你有否怀疑过,我与你,真的有爱情?他先是怔怔的,接着,脸上表情放松下来。

是的,我们有爱情。

他指着满天如剑般飞堕而下的流星雨。

我们不用考究这壮丽无双的景象因何而来,只用细心享受它的美丽,这才是站在这夜空下的目的。

猫眼红微笑,她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流星雨也是雨。

她伸出两手,意图捕捉漫天的银光。

他吻了吻她的发顶,他的神情是安乐富足的。

然后,她又问:你会不会想与我续约?她转头望进他的眼里。

我们只剩下很少的恋爱日子。

你觉得有必要吗?他的目光是温柔的。

她没回答,不想假装一脸热情。

这气氛也不适合。

只得一次便已如愿。

他说:我要的是我们相恋的感觉,不是要无止境的延续。

实在再明白不过了。

她也就更放胆地问:是因为深爱妻子?他垂下头笑了笑。

是因为我不需要每一天都恋爱。

猫眼红在心里替他接下去:所以我不需要每天都对着恋爱师。

霍诺想要短暂的恋爱,为求那恋爱的感觉,他采用最正统的恋爱手法。

而他对猫眼绿,也是最正统的夫妻之情。

也就没甚么大不了。

猫眼红埋在他的怀抱中,放下一颗心。

***自从给那奇怪的爱的感觉侵袭了之后,猫眼绿没一秒安宁。

霍诺又不在家,情绪无处可放,于是更加想东想西了。

她问了很多个为甚么,而心脏附近,像有炸弹要炸开来一样。

她不懂得处理这种情绪,而且觉得很荒谬。

多次想联络霍诺,但随即又放弃了。

联络他干甚么?难道要告诉他,她对另一个男人有了微妙的感应?她的表情扭作一团。

心里头十分迷乱。

如此这般,到了第三天,猫眼绿自觉已到了情绪绷紧的尽头之时,F76K382的信息出现。

原本以为自己不想见他,但他一出现,反而令她觉得如获至宝。

她也不怕坦白:我好辛苦啊!他笑,告诉她:我就在门外。

嗯?她转头望向门口。

你家的门外。

他说。

她开门迎进。

他带笑站在门之外,不知怎地,她望着他那双会笑的眼睛,心里顷刻得到安慰。

她退回沙发中,双手握成拳头,神情沮丧。

我不知如何是好!F76K382反而想笑。

他觉得此刻的她特别可爱。

我要不要吃药?去问组织拿一些成分强烈的药,吃下了,问题可能可以完全解决。

她提议。

他却慢条斯理地说:你真想这样?她望着他,哑口无言起来。

是的,如果她真想用药物解决,早早便做了,不用等到今天。

她虚弱地问:你有没有办法?他凝视她,深深的。

然后他便下了这样的决定。

我亲自解决。

他说。

她怔怔地望着他,看见他趋前来坐近她,那双眼一直紧盯着她不放。

在他目光放软下来的一刻,他吻到她的唇上,深深的,热烈的。

她有那退缩之意,他便用他的手托着她的颈后,不让她离开。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吻呀,长得令猫眼绿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荒地老。

到F76K382放开她之时,她才有机会好好地呼吸。

她眼睛内的绿光闪动得那样温柔,令施予这个吻的对手一看便知道,她是喜欢的。

F76K382轻抚她的耳畔。

是不是比药物更好?她微笑。

她也惊奇,居然,心里头的所有不安、错愕、惊惶、迷乱,甚至内疚,也在那热情的触碰后瓦解。

剩下的,是心灵开阔了的美丽。

空气仿佛清新了,脑袋也清澈了,而脸上的笑脸,许久也没此刻的明媚。

突然的,脑袋内涌出救赎这二字。

这个吻救了她,她按着发烫的脸,渴望着这重新做人般的快乐。

F76K382说:这就是恋人的吻。

她望进他澎湃的目光里,由心里头快乐起来。

也恍然大悟了。

F76K382并且说:但我首先要告诉你的是,我的名字是阿波罗。

不是一堆符号。

***霍诺终于回来了,他看上去清减了一点,但神情明媚笑容灿烂。

甫一进家门,便拥抱猫眼绿,一脸的兴奋。

好挂念你。

他说。

猫眼绿抬眼。

我也是。

她说。

告诉我,霍诺坐到沙发上。

这数天你在地球干了甚么?她也坐到沙发上。

我……她想了想。

除了工作之外,也是工作。

与以往完全没任何不同。

霍诺把手围着她的肩膊。

我想,我们应该去旅行。

旅行?我们要增加夫妇之间的感情。

霍诺望着她。

嗯。

她应了声,缓缓地点下头。

突然的,两夫妇静默下来,霍诺望着空气,猫眼绿则望着地板上的花纹。

然后,再说话的是她:霍诺,我们是否模范夫妇?他想了想,转头望向妻子。

我想,是的。

她问:但你觉得开心吗?他又再想了想。

开心。

她不作声。

他反问她。

那你呢?开心吗?嗯。

她又应了一声。

那个晚上,他们就这样继续客气随和地度过,一如过去的许多许多年。

到各自躺进睡眠机中之时,猫眼绿也就肯定了,她真的完全对霍诺失去所有感觉,被第三者稍一冲击,便放下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连半分内疚也没有,说谎话之时,也平静得像没事人一样。

她眼内绿光一闪,觉得太可怕了。

因为这种可怕,她陷入痛苦之中。

她不明白自己,觉得对不住所有人。

往后那几天,猫眼绿细心观察霍诺的一举一动。

他依然健谈友善,工作有成就,外形也漂亮。

但为甚么,她的心不再系在他身上?望着他,她想起另一个,还有那激烈的吻。

于是在一个合适的一刻,她向霍诺提议:我们接吻好吗?他笑,对于妻子的要求有点惊奇,但还是答应了。

他伸出双手,说:要一个怎样的吻?她趋前半步,可是瞬即又觉得太惹笑,不期然后退了半分。

还是不想要了。

要印证些甚么呢?与霍诺吻过千百万次,但没有一次,能有与另一个的那种感觉。

心里头像有颗大石重重下坠。

很难受。

怎么了?他问。

她轻轻摇头。

不玩了,突然记起有工作在身。

说罢便更换衣服,急急外出。

跳进车子内,她吩咐它向前驶。

是不是因为她与霍诺从未爱过?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如果,她现在便去服用抑压对第三者感觉的药,事情不就可以解决了吗?继而再去服用增强夫妻感情的药,便会相安无事。

她掩住脸。

但她不想。

很想求救,脑袋内反映出求救的需要。

而求救的对象是F76K382,她需要他。

她抿抿嘴,唯一清楚地知道的是,她需要他。

他接收到她的信息,便灵巧地对她说:我是阿波罗。

一看见他的影像,不知怎地,她便笑了,而且是灿烂的笑。

怎舍得就此把这种感觉清除?不惯叫你做阿波罗。

她变得轻松起来。

你还只是一堆符号。

算了吧,他说:就让我做你最重要的符号。

看到他的脸,她的心便安慰了,她要求与他见面。

约会在阿波罗的家附近,猫眼绿的车驶近,看到他逐渐绽放开来的笑意。

因着他的笑,她也笑了。

已很久没尝过,因为一张脸,由心底里笑出来。

她轻轻伏在操纵杆上,眼内绿光悠悠,凝视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他走过来,问她:怎么不下车?你不知道,由我这个距离望向你,是多么美丽。

她告诉他。

他很高兴,愉悦地给她一个吻。

他牵着她的手,领她走下车。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他俩的目光是相连着的。

步进大厦内,随后踏入住宅时,一直是四目交投。

在某一刻的清醒中,猫眼绿知道,她百分百享受这感觉。

却又在享受当中,她明知道不应该。

眼内轻盈的绿光,顷刻转变为忧愁。

阿波罗捕捉到这一刹那。

他问:发生甚么事?她叹了口气。

我的丈夫回来了。

他捉紧她的手,温柔地问:那你觉得怎样?她不敢望向他,垂下了眼睛。

我觉得对不起他。

他静默,不期然产生了不好的兆头,他害怕,她有断绝与他见面的要求。

可是随即她又再说了:原来,我已对他半点感觉也没有。

他一怔,啊,原来如此。

他按捺着内心的惊喜,对她说:他知道了没有?她摇头。

我觉得痛苦。

她顿了顿。

霍诺一向对我很好。

内疚不是爱情。

他对她说。

她扁了扁嘴,她同意。

但我们不是应当没爱情的吗?片刻后,她问。

他只好这样对她说:你忍心放弃你所喜欢的感觉吗?他尝试向她解释。

这感觉自然得如日出日落夜幕低垂,也正如玫瑰的芬芳青草的清新,是与生俱来的。

猫眼绿有点徨。

教我如何一直瞒下去?不如你离婚。

阿波罗说。

她怔怔地望向他,她也想过这个可能性,却就是不敢实在地好好想像。

想起要背弃霍诺,她便很痛苦。

她张开手,跌向前,紧紧地抱拥眼前人。

他的体香他的体温他的拥抱,就是天地的安慰。

但是……就是为了这些,她要放弃对婚姻的承诺?当年父亲放弃母亲,可会有她此刻的挣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内,猫眼绿对她的父母,忽然有了新的体会。

她原谅了父亲,也突然的,了解了整件事。

原来,真是有些东西会突如其来,尽管大家尽力压抑。

***猫眼绿心烦意乱,找来猫眼红倾诉。

约会地点是一间以女巫为主题的酒吧,名字叫做撒旦的情人。

布置很诡异,天花板吊下串串动物的手脚,血干了肉也萎缩了,另外又有一些传统的女巫用具,譬如扫帚、大黑锅、蝙蝠、老鼠、黑猫,以及由十五世纪开始,女巫受迫害的记事画及文献,都给镶起挂在酒吧内。

这真是特别的地方。

猫眼绿忍不住说。

猫眼红点头。

有一次恰巧到附近,不知怎地总觉有股引力似的,随着感应,我便来了这里。

喝了一杯之后,我决定以后要再来。

猫眼绿也说:我也喜欢这地方,有种亲切感。

亲切感。

猫眼红很同意,不过,她奇怪猫眼绿也有这种想法。

你不怕这地方太怪异?猫眼绿说:我觉得自己变了。

变?猫眼红不相信。

你一向不赞成改变。

猫眼绿苦笑。

长发、眼珠如蓝色玻璃珠子的女人走过来,替她们点了饮料。

她转身离开后,猫眼红把目光扫向吧台一列酒瓶前的一名女子,俯身轻声对猫眼线说:她就是这儿的老板,样子很厉害!猫眼绿转头一望,便明白猫眼红厉害的意思。

那代表极之漂亮。

小小的脸,完美的轮廓,一双眼睛是完全透明的,不渗半点颜色的透明,如钻石。

如果有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肯定可以由眼睛直射进她的脑海。

那双眼睛是假的吧。

猫眼绿猜测。

在眼珠整形目录中可没看过。

猫眼红说。

冷不防,透明眼珠望向她,目光如电殛。

猫眼红看着,不由自主地震了震。

她不敢再望。

这感觉真怪异。

阿红,猫眼绿这时候叫她。

我不妥当。

她说。

猫眼红回过神来。

你一向甚少不妥当。

她苦笑。

我在恋爱。

猫眼红不以为然。

聘用了恋爱师?猫眼绿摇头。

是真正的恋爱,自然而来的那种。

甚么?猫眼红张大了嘴。

婚外情?猫眼绿神情尴尬。

痛苦得不得了。

那是谁?我的一名顾客。

我不知道会这样的。

猫眼红伸手按着猫眼绿的手。

那感觉会过去的。

她抬眼,目光凄楚。

因为这份感觉,我甚至想与霍诺离婚。

猫眼红瞪大眼睛。

我很痛苦。

最痛苦是因为觉得对不起霍诺。

一想起他,我便觉得自己可怕。

猫眼绿的神情惨淡一如丧失了挚亲。

猫眼红考虑了一会,便决定告诉她。

其实霍诺也有事情瞒着你。

甚么?她奇怪了。

他也在恋爱,她顿了顿。

不过,他是聘用了恋爱师。

猫眼绿张大嘴来。

头三秒她是愕然的,但然后,她的目光隐约透出笑意。

还好。

她喃喃说。

猫眼红笑,她了解猫眼绿的心情。

算是扯平啦。

猫眼红说。

忽然,真的,心里的乌云就这样给拨开。

他应该会理解我的感受。

猫眼红点点头。

然后,猫眼绿问:你怎知道的?她怔了怔。

我……碰见了。

猫眼绿再点点头。

何等模样的?平凡女子模样。

猫眼红说:他大概是为恋爱而恋爱。

也大概,他依然爱你。

她告诉猫眼绿。

猫眼绿沉默片刻。

爱?她望着猫眼红。

他怎知道他与我之间的是爱?猫眼红便照直说了:他唯一想共同生活共同终老的人,只有你。

猫眼绿一怔,继而细味话中意义。

她在想,那么,她是否又想与霍诺终老?她皱眉。

她联想不到。

可怕极了。

她说:我没有想过这问题,从来没想过要怎样终老与谁终老。

新的恋人呢?猫眼红问。

她想了一会,还是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

猫眼红不作声。

他既然也有向外之心,向他提出离婚,他大概也不会太难接受。

猫眼绿轻轻说。

猫眼红望着她。

我不知道你有这突然而来的性格。

她强颜欢笑。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一次恋爱,发掘的可不少。

她低下头。

原来我不是我想像中的那个人。

眼内的绿光,随着她这句话,忽明忽暗。

后来,两姐妹决定离开。

临行前,猫眼红朝透明眼珠一望,恰巧发现她也正望向自己,那股眼神,像把锋利的刀。

寒意由心而来,她拉着猫眼绿走得更快。

撒旦的情人。

她在心里暗忖,谁是撒旦的情人?***那夜,猫眼绿留在家。

霍诺则没精打采地看宇宙资讯。

如果是往昔,猫眼绿不会有任何感触,但今晚,她走来走去,特别的纳闷。

霍诺看着妻子,随口问:你怎么了?她坐下来又站起身。

看到他那双平平安安的眼睛,她心头的紊乱涌得更急。

不想拖下去了。

她坐到他面前,问他:你是否满意我俩的婚姻生活?他有那一秒的突然,他看到她焦虑的脸。

不错。

他回答。

你有否觉得不足够?她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