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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惊变

2025-03-30 08:23:30

咴……阵阵马鸣传来,隐约的号角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充满了草场里特有的干燥嗅觉,混合着一旁动物的气息,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味道——叫行猎。

小心地控制着手中的马缰,我骑的是一匹性格再温顺不过的白色母马,这是胤祥千挑万选的,就怕我出一丁点儿意外。

自打接到旨意,我也要伴驾热河春围,我和胤祥才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我竟不会骑马。

以前做丫头也用不着会,可现在做福晋,定会在娘娘身边陪猎,不会也得会了,清朝初期的贵妇们,马术还都是相当不错的。

可那时离出发的日子不到两个月,胤祥只得亲自给我紧急培训,指望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了。

可我见了马童牵出的高头大马脚就先软了,爬都爬不上去,更不要说骑了,我紧抓着胤祥的衣袖不肯放手。

他是又好笑又无奈,只得吩咐下人又换了一匹个子娇小些的,那匹灰马看起来还算温顺,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在胤祥的帮助下上了马。

我在现代时也从未骑过马,只是在电视里看着那些古装演员们骑着马,可通常那些俊男美女要么是有替身,要么是骑在马上不动,脚下自有平板车拉着她们走,看来自是英姿飒爽、挥洒自如。

可如今轮到我自己亲自上阵,发现骑马对于我而言是个大难题,是我一上午第二十次被胤祥举上马背的时候。

就这样过了一个半月,也许我实在是没有半点儿骑马的天赋,一点儿也掌握不了那种节奏。

那匹灰马被我折腾得是狼狈不堪,被扯豁了嘴,揪掉了毛,不跑的时候被我踢,跑的时候又被我急刹车。

到了最后我甚至觉得它的眼神中有一种绝望,真怕它哪天自己磕死在马圈里,好在后来胤祥找到了我现在骑着的这匹马,才算解脱了我和那匹灰马。

最后我学骑术的成绩是,可以自己上马,就是姿势实在不太雅观;如果马不动,我可以挺直背脊坐上半个多钟头。

小桃说我的坐姿还是很优雅的,被她这样一说,我当时不禁有些迷糊,不知是该为自己的坐姿美妙而感到骄傲,还是为自己只能坐着而感到自卑。

马也勉强可以骑两步,速度只能维持在小小跑状态,之所以说是小小跑,是因为胤祥说那根本不是跑,而是颠着走。

这匹马之所以不跑是因为它跑不动,它的岁数要是按人类的来计算也相当于奔五张儿的了。

可对于我这种开车通常就三档的人来说,它走的速度已经足够了。

小薇,你又站着不动了。

一个柔和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我勉强扭了头回去,冲着一个戎装丽人咧了咧嘴:珉姐,我可不敢跟你比,我只要能踏踏实实地站着就很知足了。

钮祜禄氏嫣然一笑,驱马上前,利落地停在了我身边。

昨儿个娘娘还说呢,人无全才,像你这样一个样样都伶俐的人,偏生对骑马这样的小事儿没辙,呵呵……钮祜禄氏笑嘻嘻地说。

我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自打众人见了我骑的马和骑马的样子,我就已然变成了热河春猎的第一等笑话儿了,不分贵贱,不论男女,只要说骑马,必定会提到十三福晋的名字。

呜——一声悠长的号角响起,打断了我们的谈话,那正是行猎开始的信号。

我转头对钮祜禄氏说:珉姐,您快去吧,您技术那么好,别让旁人占了先。

这正是这些贵族女眷们既可玩乐又出风头的时刻,钮祜禄氏有些犹豫:那你……我一笑:您就别管我了,我只要坚持到你们回来之前不摔下马,就是胜利了。

钮祜禄氏扑哧一笑: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我笑着点点头,她又转头吩咐一旁照顾着我的太监们:你们都小心着点儿,嗯。

太监们忙得都答应了,她又冲我摆摆手,一扬鞭,疾驰而去。

我轻轻磕了马脖子一下,让它往一旁踱了几步,那边儿有树荫凉,它吃草,我凉快,大家方便。

我站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山包,身后就只有稀疏的几株大树,脚下就是这次的猎场,今天是女人专场,皇妃、公主、命妇,以及一等贵族小姐,都要在今天大显身手。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清新空气的围绕,想起前天康熙皇帝命他的一众儿子行猎比武,又闹了些不愉快,晚上胤祥阴着脸就回了来。

我早就听秦顺儿说了大概经过,也不去问他,只是跟他说着些家常儿,又顺口讲了些笑话儿,渐渐地,胤祥的脸色才回转了过来,他把我抱进了怀里摇晃着,我们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起,过了会儿:小薇,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胤祥突然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的心一悸,转了眼看他,他正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我也闭上了眼,不知为什么,他这话给了我一种不吉的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从去年寿宴上知道这次春猎之后,我的心底一直压了一块叫忧虑的石头,总是害怕废太子的事情一旦发生会累及胤祥。

平日里虽总是作无事状,可胤祥依然能感受出我的不安,只不过他以为那是因为我一直不曾有了身孕而焦急。

有一天他笑问我会不会很爱孩子,我一愣,不知他为什么问这问题,看他笑眯眯地等着我的答案,我说我当然会了。

胤祥听我这么说,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低头跟我认真地说,他宁愿我把精神多放在他身上几年,要是有了孩子的话他岂不是亏了云云。

我当时大笑,说他疯魔了,竟然会跟孩子争风吃醋,胤祥笑着说这是当然的了,接着又说了些稀奇古怪的理由,就这么笑闹了一会儿,直到他去了书房处理公事。

我笑着掀帘子送他出去,看他拐过月亮门时还跟我扮鬼脸,我笑瞪了他一眼,放下帘子,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我背靠着板壁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如破闸而出的洪水般奔流不止,我无声地用力地哭泣着,究竟是怎样的感情,让一个一直生长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环境中的男人,对我说出这样的安慰之语。

说实在的,原本我对于生育这件事有着潜意识的排斥,我的来历注定了我的不确定性,也许我会突然消失,也许胤祥以后会改变心意,对于这些我都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如果有了孩子,那一切就都不同了,所以我一直抱有一种顺其自然,有就有,没有也没什么不好的心态。

可从那天起,我真的很想为胤祥怀一个孩子,一个我和他共有的,像他也像我的孩子……一阵微风袭来,吹醒了沉湎在思绪中的我,突然感觉到四周的环境有些古怪,太安静了,安静中又带了一种极大的压力,我张开眼还未及回头,一个清越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你怎么不下去打猎呀?这声音我并不熟悉,可只要听过一次,那就再不会忘记——正是一代圣明天子康熙皇帝的声音。

一时间我无所适从,只是僵直在马背上,甚至希望自己是在幻听,可眼皮子下面,伺候着我的太监们已经跪了一地。

自救的本能快过烦乱的思绪,在我头晕脑涨之际,身体已经自动地翻下马来,跪伏在地:皇上吉祥。

一瞬间已看见除了康熙,从大阿哥和太子算起,一众阿哥都陪侍在他身边,身后乌泱泱的,我也未及细看。

耳边传来隐约几丝笑声,我脸一热,心知实是自己下马的姿态太过难看,怨不得别人笑话。

嗯,快起来吧,老十三……康熙话音未落,就听见下马时衣服摩擦的声音,转眼间一个黑影闪过来,一双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我忍不住微微一笑,这双手实在是太熟悉了,我伸手过去握住借力站起,又向胤祥看去。

他一身戎装,看起来分外英俊潇洒,眉眼间洒满了阳光,见我看他,他冲我眨了眨眼,又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

茗薇是吧。

皇帝的声音突然传来,我心里一怔,忙打点起全副精神应付眼前的状况。

听德妃说你身子一直不爽,如今看来倒是好些了。

皇帝的声音甚是温和,听起来心情似乎不错,可我依然全神戒备,对于皇帝而言笑未必代表好过,不笑也未必是难过。

我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已然好多了,谢皇上垂询。

皇帝哈哈一笑:说起来也是朕的儿媳,只是难得见面,一家人不用这么生疏拘礼,嗯……我福身一礼:是。

一旁的太子笑言:皇阿玛说的是,天家骨肉,能大伙儿聚一起已是难得,礼数儿太多,反倒违了初衷。

皇帝笑着点点头:太子说得甚是。

我虽低头站在那里,却也想像得出众人的表情,只是就现在看来,皇帝对太子还是很好的,甚是爱护,只是想不明白怎么会就那样风云变色了呢……茗薇,你怎么不下去打猎,也去凑凑热闹嘛。

皇帝温言相询。

我才降温下去的脸又热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却又不能不答,嗫嚅道:回皇上的话,我的马技实在太差,去了也只是给别人挡道、添乱,所以……喔……皇上的声音里多了两分笑意,怎么个差法呀?这是什么鬼问题,方才我下马的样子他又不是没瞧见。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咽了口干沫,强扯着面皮笑了笑:这个……我只会骑着马……走而已。

话一出口我呼了口长气出来,反正说出来了,谁爱笑谁笑吧。

哈哈!一阵笑声响起,十爷的声尤其大,这都好说,可一旁的胤祥也在笑,这就让我不能容忍了。

正想一眼瞪过去,对面的康熙却笑言:老十三,你也没想想法子,这样慢悠悠的终也不是办法,到群赛的时候她怎么办呀。

皇帝所说的群赛,就是指打猎结束后,各位女子都要一起去祈福,感谢上天赐予的福祉。

当然是要骑马,其实就是跑上一个特定的山包,也隐有比赛之意。

胤祥笑着答应了一声,一躬身,儿子用心教了,可小薇她实在是不开窍,可她自己想的法子,儿子也觉得不妥。

说完突然看了我一眼,眼中充满了笑意,我猛地想起了自己那时候的主意,那真是……可没等我阻止他说,就听皇帝感兴趣地问:什么主意呀?胤祥明显是忍着笑,也不管我杀鸡抹脖地做眼色,就朗声回道:她说,到时候就找张白纸,写上‘新手上路,要超请便’的字样贴在马屁股上……胤祥的话未说完,已被一阵狂笑声打断了……春天的风再温柔也总带了一两丝寒意,我忍不住用手又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回廊里还是有些穿堂风,可能是快要下雨了,一阵阵的土腥味儿随风飘来,不过这样的空气分外的清新,让我留恋不已,不想离去,因此只是靠在廊柱上,看着初春的柳芽,随风舞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白天在猎场与康熙皇帝偶遇,你问我答,一来二去的老皇帝倒对我产生了些兴趣,竟恩赐我与他随行伴驾。

皇帝一言既出,我心里忍不住皱了眉头,胤祥却是一脸的喜色,一旁随侍的太子阿哥们表情各异。

太子和大阿哥、三阿哥以一种重新认识我的眼神在上下打量着我,九爷的脸色越发阴沉,十阿哥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八爷虽在笑,可在我看了他一眼之后,倒觉得他还是不笑的好。

十四两眼怔忡望着我,其中有着欣赏却也有着得不到的嫉恨无奈,情绪左右撕扯之间,却只剩了一脸的木然。

我坐在马上一纵一纵地前行,转眼间众人的表情都已落在眼底,可这些我都不在乎,只是背后感觉一道如火烧般直刺过来的目光,让我的背脊僵直如岩石般地挺立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御身后那汹涌袭来的情感。

我小心地控制着马,不着痕迹地渐渐退开皇帝的身边,原本我紧随着康熙,胤祥在我身边,太子在另一侧,其余的阿哥们在身后跟随,现在我却已经挪到了胤祥的外侧,让胤祥靠了过去。

看得出胤祥很开心,在皇家父子天伦那是没有的,更不用说胤祥这并不太受宠的儿子。

今儿个能这样亲近他的父亲,想必他心里是有着无尽的喜悦的,看着他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开朗的眉眼,我的心却是一阵酸楚,突然想起来他也不过是个二十不到的大孩子。

小薇。

胤祥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一惊:啊?抬头看去,包括皇帝在内的一干人等都在盯着我看,我脸一红,方才有谁说了什么,我一点儿也没听见,可未等我开口,胤祥已开口笑说:皇阿玛让你多练习骑术,咱们满族的女儿骑术都是不错的,哪能就差你一个。

我心里一热,心知肚明胤祥是在给我提示,在皇帝面前还神游太虚,那可是大不敬。

我在马上小心地弯了弯身:是,小薇知道了,定当勤奋练习的。

康熙却是微微一笑:方才在想什么?我一怔,与胤祥对视一眼,心里忍不住苦笑,看来他刚才是白费心机了。

思绪电转间,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皇上,也没什么,只是想着把马控制好,不要再出丑了。

康熙闻言一笑,身后的十阿哥却粗嗓大气地说:那也得听皇上聆讯呀。

我笑容一僵,这死老粗,不找我麻烦他浑身痒痒是不是。

我就当没听见,又低头弯身说:请皇上恕媳妇儿才技浅薄,尚不能一心二用之罪。

康熙哈哈一笑:专心致志原是对的,何罪之有呀。

又回过头看向大咧咧的十爷:老十,你要是做事儿能专心致志的,又何会落个粗率的名号,嗯……十爷满眼的不服,虽然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却也只能低头拱手,恭敬地说:儿臣知道了,谢皇阿玛垂训。

说笑间已是行至皇上御用的围场,康熙突然豪兴大发,让儿子们和伴驾的亲贵子弟下去行猎,他和王公贵戚们在一旁观看,我自然只有在一旁瞧热闹的本事,胤祥殷殷叮嘱了我一番之后也随着太子、四爷下场去了。

说实在的,我的屁股已经坐得生疼了,原本想着凑凑女人们的热闹用不了多长时间,我自然可以坚持下来,可现在……心里苦笑着正想挪挪屁股,松弛一下,身后马蹄声响起,十爷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呵呵,咱们的十三福晋不下场吗?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知道他是想找回方才的面子,回头看向身后停着的八爷党们,就冲十爷笑了笑说:我就喜欢坐着。

哈哈!十爷怪笑了一声,转头回顾身边的八爷九爷和十四阿哥,这喜好倒新鲜哪,啊,哼哼。

我忍耐着任他去笑,只觉得屁股越来越不舒服,心情也有些烦躁起来,十爷笑完了又歪过头问我:那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看着他痞笑着的脸,我心说我当然知道了,你就喜欢找我麻烦呀,可也不容他再开口,就微微一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扑哧一旁的八爷他们忍不住喷笑了出来,看着十爷涨红的脸,我以一副认真的表情跟他说:十爷快去吧,不然说不定皇上又会垂训于你了。

好了,老十,别再说笑了。

一旁的八爷喝止了想要爆发的十爷,驱马上前,我心里不自禁戒备起来,若说十爷是个爆竹,那八爷就是炸弹了。

八爷却是温文尔雅地笑言:弟妹要小心些,围场里乱,别被那些飞禽走兽的惊了马才好。

我心底一怔,忙笑说:是,多谢八爷提醒,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八爷笑着点了点头,回头说了声:走吧。

率先驱马而行,我微微别过了眼,不想再去看他们的神色,一阵马蹄声轰鸣而过,一干亲随侍从也跟着他们下了场。

咳咳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儿,挥了挥手,扬起的尘土有些迷眼,我看看不远处康熙皇帝正在与亲贵们谈笑,一时半会儿地看不到我这儿,就挥退了想要跟上来的太监,自己悄悄地带马走到了后面山坡的一棵大树下站住。

龇牙咧嘴地下了马,只觉得大腿根生疼,强忍着在附近遛了两圈,才觉得好些了。

伸手从马鞍袋里拿了水囊出来大喝了几口,呼地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一阵沁凉顺胸而下,这才感觉自己好像又活了起来。

我找了块平整的草地坐了下来,俯望下去,旌旗飘飘,战马鸣叫,一声紧似一声的号角,惊得各种动物在草丛里乱窜,哀鸣之声不绝于耳。

我心里不舒服起来,可也无可奈何,这种猎杀对于这个时代的人再自然不过了,心里叹了口气,往后躺倒在草坪上,望着蓝天白云,心情也慢慢地放松了起来……主子,醒醒呀,醒醒……一阵嘈杂声传来,我挥了挥手。

主子!!!干吗?我大喝一声坐了起来,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显是起得太猛了,忙撑住头静了静,等待眼前的黑雾散去。

一恢复视觉就看见秦顺儿目瞪口呆地跌坐在一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这时才回过味儿来,方才竟然睡着了,心里大惊,这下又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了呢。

忙得要站起来,哎哟!一股酸麻迅速爬上我的腿部神经,我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抱着腿咧嘴。

已经反应过来的秦顺儿忙靠过来给我揉腿,嘴里又念叨着:主子别急,是十三爷让我来找您的,田猎还没结束呢。

我心里一松,就老实地坐在那儿让秦顺儿帮我推拿过血,顺口问他:你怎么找来的。

秦顺儿边给我揉边笑说:爷就猜到福晋耐不得烦,马又骑得久了,定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歇着,让我在一边给您盯着,别耽误了事儿。

我脸一红,心里却是一暖,胤祥……主子,现在觉得怎么样?啊。

我一怔,下意识地伸了伸腿,果然没事儿了,就扶着秦顺儿的手站了起来,猎快打完了吧。

我向那匹白马走去。

是,奴才就是看着差不多了才来找主子您的。

秦顺儿快走几步把马牵了过来,我点了点头,伸手抓住缰绳,小太监托了我一把,还算是顺畅地上了马。

腰腹大腿依然胀痛,可也顾不得了,催马前行,一步三颠儿地向人群走去。

远远地就看见阿哥们已经各自带着从人向这边聚集,我催马赶了两步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外围。

看着十爷一马当先地冲了回来,马上挂了数十只各类动物的耳朵,我心里只觉得这是造孽,可四周却传来一阵欢呼,因为他的猎物最多,觉得他是勇士,我却忍不住摇了摇头。

康熙大为高兴,命人取了一柄弯刀赏给他,十爷举了起来,向四周炫耀着。

太子的脸色并不好,他的猎物不多不少,皇帝看了也没说什么,可风头已然被八爷他们抢了个十足。

四爷还是那样淡淡的,倒是十三眼带讥讽地盯着十阿哥,我一怔,大概猜到方才定有些不痛快发生。

心里有些担忧,不想他再和十阿哥起冲突,就招呼过一旁伺候着的秦顺儿,让他去找胤祥,就说是我有事儿找他,秦顺儿点点头去了。

眼看着他溜了过去,跟胤祥说了些什么,胤祥一怔,抬头望我这儿看来,我作了个大大的笑脸,他不禁一笑,注意力却已经集中到了我这儿。

皇帝累了一天也要回烟波至爽斋休息去了,吩咐太子爷伴驾,太子脸上这才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与皇帝随行,浩浩荡荡地去了。

倒是九爷、十爷没了方才的兴头儿,凑在一旁与十四阿哥在低低地说着些什么,看来八爷他们现在真是处处针对夺嫡这件事儿下手。

小薇。

胤祥的一声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扭过头来,看着胤祥奔驰而来,到了我面前就笑看着我。

我不禁笑了开来:你打猎如何?你睡得如何?胤祥也开口问道。

我一怔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睡了。

胤祥嘿嘿一笑,伸手从我头上摘了根野草下来,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笑瞥了他一眼,劈手夺过来扔在了地上。

胤祥一笑,伸手拉了我的马缰引导那匹白马前行。

方才若不是老十他们偷三摸四的,哪轮到他取得那柄弯刀。

胤祥突然说道,脸色也有些难看,每次打猎都这样,不会光明正大……我看了他一眼,仔细想了想,笑着对他说:偷三摸四那也是本事,一般人也不是想有就有的,你看你就没有。

胤祥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出来:说的也是,我可真没这本事儿,看来只好认输,呵呵。

看着胤祥心情好转,我心里也是踏实了不少,在这危险时刻,真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虽知道废太子即在眼前,却不知它究竟何时发生,为什么发生。

明知道有危险却不知如何躲避的滋味太难受了,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地保护好胤祥他们不受波及……呼……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会儿的风越发地冷了,远处的天边隐约雷电闪烁,一声声闷雷由远而近地翻滚了过来。

怎么又叹气了?一双健臂围住了我,瞬间就靠在了一个温软的怀里。

我微微一笑:没在叹气,而是在做深呼吸,你不觉得这空气很甜美吗?胤祥抬头四处嗅嗅,又低头跟我笑说:我怎么不觉得,一股子土腥味儿,哪儿甜呀。

我好笑地摇了摇头:一点儿情趣都没有。

胤祥眼珠转了转,突然靠在了我的耳边低低地说:我的情趣不在这儿,而是……我脸大红,在他手背上掐了两把,胤祥故意大声地呼痛,就这样笑闹了一会儿,又安安静静地靠在了一起。

天上的雷电越闪越急,更在天际划出种种形状,我跟胤祥就笑说着,这个像什么,那个像什么,说着说着我突然想起一个笑话来,那是民国的时候,山东督军张宗昌做的一首《咏闪电》,边想边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想到什么这么好笑?胤祥边问边帮我捋着被风吹乱的鬓发。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首关于闪电的诗。

我笑说。

喔,念来听听。

胤祥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嗯哼!我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地背道,天上突然一火链,莫非玉帝想抽烟,如果不是想抽烟,怎么又是一火链。

我话音未落,胤祥已是放声大笑:哈哈……看他笑得前仰后合的,又用手指抹着眼角的泪水,我笑着正要开口,眼前亮光一闪,咔啦一个巨雷就仿佛劈在了我们的头顶上,我只觉得心脏狠狠地痉挛了一下,猛地打了个哆嗦,这时候大雨哗的一声下了来……胤祥低头看见我脸色雪白,轻声问:怎么,方才吓着你了?我强咧了咧嘴,他用力地抱紧了我,笑说:没事儿的,有我呢,别怕。

要不回屋去吧,下雨了,容易着凉,嗯?我心里一阵子的不舒服,就点点头:好吧。

胤祥扶着我站了起来,正要往屋里走,廊子对面的月亮门哗啦一下子被人推了开来,我们一怔,同时望了过去,就看见秦顺儿在雨里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上除了雨水就只剩下了惊惶喘息:主、主子,宫里来人了,外面好多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