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夕阳红,瑰丽的色彩自窗口洒落进来,给她低垂的脸渡上一层秘色。
桌子上,画里的白莲花,被染得赤红,连同那似坠非坠的清露,闪动着迷人的色泽。
纤细洁腻的手指柔波一般划过白莲,停留在如泪露珠上,她低垂的眼睫散发出淡淡光晕,如迤逦的梦境,诱惑着她吐出如同梦呓的名字,挽泪——娘娘、、、、、、轻声的呼唤打破她的梦境,抚着画面的手颤了下,她抬眼,原来是漱兰。
许是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惊扰到她了,漱兰有一丝惊惶,垂着眼,规规矩矩地福身,小声地说,娘娘,该用膳了。
是否要传膳?她看了漱兰一阵,方回答,罢了,本宫没胃口。
娘娘、、、、、、漱兰咬了咬唇,有些怯怯地说道,您一日不曾用过饭食,这样对您的身体不好。
愣了下,忽然想起腹中胎儿,即便知道保不住,可,只要他尚在她腹中一日,她也不该让他受折磨。
她笑了笑,说,如此,你便传膳罢。
就在内殿便可,本宫懒得走动了。
闻言,漱兰露出一丝笑意,福身道,是,娘娘。
便匆忙下去传膳去了。
看着那丫头的背影不由地想起疏云,心头既是窝心又是酸楚,她轻叹着,转头看窗外的景物,那样璀璨瑰丽的晚霞,那样美丽娇娆的夕阳,却是如此的忧伤,只是,近黄昏。
黑暗,很快便要来临。
轩,不知如何了?今夜里,断不会来了。
如此,也好。
轩那样水晶心肝的人,大概,什么也瞒不过罢。
若真个来,她倒不知如何面对了。
思量间,漱兰已领了手捧金漆托盘的二个宫女进来,娘娘——嗯。
她轻应着,示意宫女将膳食搁置与桌上。
二个宫女将饭食摆好,行了礼便退出去了,只留了漱兰留下服侍。
她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拿起碗筷,随意用了些,便再无胃口。
挥了挥手,说道,收拾下去罢。
漱兰看了看那几乎未动的饭菜,小心地劝道,娘娘再用些罢。
她轻摇头,漱兰忙拿过漱盂和茶水,伺候她漱口,再又端了水让她净手。
一切妥当,漱兰就欲收拾着退下,却被她叫住。
漱兰满脸不解地看着她,神情隐约有一丝紧张。
她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本宫听说,你和疏云情同姐妹?漱兰怔了怔,回道,是的,娘娘。
我们是同乡,一齐入的宫,疏云姐姐待奴婢极好,把奴婢当亲妹妹。
她沉默了下,叹道,只可惜、、、、、、闻言,漱兰的眼神染上一丝哀伤,不觉地惹上一股潮意,双拳不由地捏紧了些。
一时间,无言的悲伤静静地萦绕于殿,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良久,她平定心绪,问道,你与疏云认识如此之久,可曾发现她近来有何变化?变化?漱兰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忽而想到了什么,忙又说道,不,好像有一点。
她眼神亮了下,哪一方面?嗯。
漱兰沉吟了下,说,姐姐原是不识字的,但一个月前姐姐不小心失足落井,被人救上来后,却忽然识得了许多字,还时常教奴婢认字呢。
落井?识字?落井之事,她曾让人打听过,日子偏巧就是晚华出事的那日,古有魂驰梦移之说,莫非是晚华的魂魄恰好地就借了疏云的尸身还魂呢?若不然、、、、、、疏云还识字,这倒令本宫好奇。
她笑说,不知还留下些墨宝没,若有你改日拿了来,让本宫瞧瞧。
漱兰料不到她竟提这样的要求,愣了下,方答道,姐姐留着几首诗词,奴婢这就去拿来给娘娘。
不急,明日罢。
她温软地说道,你且去准备,本宫要沐浴。
是,娘娘。
漱兰乖顺地应着,退出内殿。
她看着漱兰离开,怔了会,便又转过头,看向窗外,却不由的浑身一僵。
流毓?!白衣被风卷起,他瘦长的身子在瑰丽的晚霞中,如秋末的桂子树上零落的最后一朵桂花,凄美,孤独,萧索如风。
她不敢眨眼,怕稍眨眼,那样单薄飘忽的白色便会被夕阳湮灭。
凤流毓静立于窗外,苍白的面容,绯红的颜色也侵染不得半分,几近透明的白,突兀地衬在丽色里。
那双漆黑的眼眸,仿若没了生气,空洞得吓人。
曾经的祥和宁静之气,如今一片晦沉,是不祥。
她定眼看着,心中既是吃惊,又是不安。
怔仲着,嘴张了张,却只无声地说,流毓——凤流轩仿佛感觉到她无声的呼唤,他似乎轻叹了声,为何?她神情微震,为何放不下执念么?流毓,我又何尝不想放下,可是,千年的枷锁,锁匙已毁,要解开,谈何容易?何况,我不过是替那些冤死的亡魂讨回血债,又有什么错?!在这深宫里,阴谋密布,步步为营,步步惊心,如此的险恶,今日若非太后死,他日便是我媚烟池的末日。
我非鱼肉,岂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四目相对,凤流毓凝着的眼眸里,读懂了她眼中的深意,脸色苍白到无力,眼神也被风割裂,破碎。
她有一丝不忍,他却已默然转身,步入桂子林,深入更浓郁的暮色里。
残月晓风寒,秋雨相思几许?冷窗头,影凄迷,几点落愁绪。
衾寒,惊睡梦,醒来,魂犹惊。
她喘息,擦了额上的冷汗,略定了心神,坐起身来。
忽然觉得不对劲,转脸,帐子竟已被挂起,床前一人,是——凤流轩!轩?她惊唤,凤流轩却静凝着她,不语。
神情有说不出的怪异。
忽然有异样的光芒映射她的眼,她下意识地撇开脸去,却瞥到他手中一把寒光湛亮的匕首,心下惊骇,面色忽变,倏地看向他,轩?凤流轩眸里一片晦沉,情绪莫测,却忽然展开温柔如水的笑意,她心中一片恶寒。
无意识地凝住他的眼,喃道,你、想要取我性命?凤流轩不语,静待片刻,幽幽地一声叹,池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已,无路可退、、、、、、轩!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却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吐息道,死在你手上、、、、、、也算无悔了、、、、、、凤流轩的眼神渐渐地变得剔透,一如初见时的明净,轻轻地漾开水色温柔,唇边笑意迷离如水烟月色,声音像羽毛漂落,不、、、、、、绵延的语意在尖锐的匕首扎进他胸膛的瞬间,倏然断裂,发出令人心寒的声响,空气连同她的呼吸一起凝固。
浑身的血液像是回流到心脏,她胸口闷痛,人像失却了灵魂,只愣愣地看着那血涌出他的身体,染遍雪白的衣衫。
眼里,他温柔如水的笑意在放大,直到他倒地,那一声如惊雷将她的灵魂轰醒。
轩——她倏然伸出手,却已触不到他的身体,骇然间,她仓惶跌下床,抱住他,破碎的声音如不死的幽魂回旋大殿。
轩——。
唉,心疼,轩——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上部 慈航难渡:第四十三章 惊变(1)]疏雨潇潇,风急转,浓香吹尽,泪千行。
明月宫中,清寒意,炉鼎浮烟,熏透愁人千里梦。
轩,对不起。
对不起、、、、、、略显沙哑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低喃,如魂梦破碎里的悲凄色调。
她坐于床边,紧握着凤流轩的手,置于脸颊,轻轻地摩挲着,感受他手掌的余温。
满盈清泪的眼眸,模糊地映着他苍白的容颜,如此地沉静。
那双纯净如露珠的眼眸,此刻紧紧闭合,卷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挺直的鼻子,呼出微弱却令人分外安心的气息。
轩——指尖轻柔地撸过那如扇的睫毛,她眨了眨眼,泪水滴落,破碎,渗入被褥,留下黯淡的伤口。
心抽疼着,她低喃道,轩,对不起。
这一切皆因我,因为我,你身心俱伤、、、、、、此次,只要你渡过此劫,我、、、、、、我便远离、、、、、、再也不让你因我而受伤、、、、、、我愿意放下、、、、、、放下一切。
只要你好好地、、、、、、语未完,却已泣不成声。
泪水顺着脸颊淌下,如透亮的水晶破碎,瞬间被瑰色吞没。
你若真离他而去,那么他即便醒过来,也再无生趣。
清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她惊觉回头。
却撞上那双熟悉的拢烟清眸,弥漫的水色,如秋雨冰凉。
一袭白衣,飘逸清雅,风仪堪比秋月。
无殇?她如梦呓般低喃,恍惚地看着他步步靠近。
言无殇站到跟前,微俯下脸,看着她,脸色微动,四目相对,清寂无言,思绪万千。
久久,他低叹道,池儿、、、、、她默认不语,只细细凝着他俊秀绝伦的面容,他眼神一掠,蓦地将她拥入怀中,没有言语,只紧紧地抱住,紧紧地。
她怔怔地,轻轻怀上他的腰。
泪如雨落,喉咙哽得厉害。
连他的名,也被哽住,闷着胸口,胀疼得难受。
心,疼得几欲麻木。
知道,此次,是诀别。
日后纵是相隔咫尺,也是陌路天涯。
无殇,无殇。
若是当日我愿意放下一切跟你走,结局是否会不一样呢。
可是,没有假如,一切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良久,他放开她。
低声说,池儿、、、、、、好好爱他、、、、、、闻言,如有针扎,心猛然刺痛。
她抬眼,他却已迅速地转了身,走出殿外,留给她一个神伤的背影。
她甚至来不及再叫一声他的名字。
泪,落到了心底。
无殇。
泪眼痴痴凝望,那残留着莲香的空气,仿佛,从中可以寻觅铭刻于心的背影。
直待眼泪风干,吹冷玉颜,她才愣愣地转过身,看着床上的凤流轩,怔仲着,眼中潮热,泪水再次决堤。
她轻轻伏到温软的被褥,握住风流轩的手,神情有说不出的疲累,慢慢地合上眼,任泪水肆虐。
潮湿的风,静静袭人,带入朦胧的梦境,哑奴秀雅的轮廓自迷蒙水雾中渐渐地浮出,明亮清澈的眼神,如花瓣的唇色,旷世秀群的面容,浅浅笑意,却不言语。
只静静地凝视她,温柔的、宽容的、温暖的,如秋日里最美好的阳光。
沉睡的她,唇角露出一丝细微的笑意。
殿外,凤流毓轻步进来。
漱兰一愣,就欲行礼,被他止住。
示意她别出声,他轻轻走进内殿。
看到她伏首静然,走近,她依然沉溺梦中。
凤流毓凝视她半晌,悄悄转身,到殿外让漱兰拿了大红的袍子,又轻手轻脚进来,轻柔地将袍子覆上她。
低叹着,转出外殿。
交代漱兰一些事情,方离去。
晨光朔,秋雨绵密不止,天沉闷得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
瑟瑟秋风袭入梦,她蓦地惊醒,睁开惺忪的眼,看了眼仍在沉睡的轩,低声叹了下,这才觉,窗外色明,一日伊始。
站起身,舒了舒有些酸僵的身子,正要叫唤漱兰,却见漱兰已经慌忙地跑进来。
惊慌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嘘——她示意漱兰小声些,扭头看了眼轩,才低声问,何事如此惊慌?漱兰轻喘了气,缓了缓,压低声音道,一早地,国舅大人领了好些个官员聚于殿外要求要见皇上。
而且态度强硬。
哦?她拧眉,皇上受伤的消息是封锁了的,长孙无忌消息却如此灵通,这么快便来发难了?!看来这宫中耳目必然不少,此次进宫怕是有备而来。
如今情势如何了?好在有相爷及时赶到,镇住了那些大臣,若不然看他们的架势好像要闯进殿来呢!说到这个,漱兰似是松了口气。
无殇?她愣了愣,说,莲相在朝中之权势和威严,那些朝臣应该不敢妄动才是。
你且出去看着,若有异常,速来禀报!是,娘娘。
漱兰匆匆福身,小步跑了出去。
她的眼神却阴郁下来,脸上表情甚是忧虑。
草草地梳洗,照着蒙着水雾的铜镜,忽然想起凤流泽,心猛然惊跳。
倏然站起,面色凝重起来。
这凤流泽目前尚无动静,只怕有更大的阴谋。
糟了!正要行出去,却见漱兰神色惊骇地急奔而来,喘气道,不好、、、、、、了,朝臣欲闯入明月宫,莲相命人将他们全部软禁于太平阁。
可、、、、、、可有人来报,说、、、、、、贤王带兵包围了皇宫、、、、、、什么?!她目光一凛,莲相可是去了?是的。
闻言,她连衣衫也不及披,忙朝殿外急去。
却在殿门遇到禁卫军统领萧逸,她匆匆一瞥,急得话也不说,只径自往外赶,却被他一把拦住。
放肆!她怒喝。
娘娘,相爷有吩咐,要娘娘安心待于明月宫,万事自有他处置,娘娘不必担忧!萧逸拱手道。
闻言,她平定了心神。
脑子冷静下来,想到无殇此举,怕是要她守着轩,以防万一、、、、、、思及此,她悚然一惊,暗叫不好。
忙奔回内殿。
看到的,却是空冷的床,凌乱的被。
心陡地冰冷,无尽的恐惧让她忘了反应。
好一会,才回了神,惊喊道,来人——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上部 慈航难渡:第四十四章 惊变(2)]冷宫。
败草颓桓,阴郁深沉,冷雨袭窗,风吹陋门。
一座废弃空洞的小院内,杂草纵生,隐约有被踩踏过的痕迹,简陋的门,在风雨里,摇摇欲坠。
屋内。
简床旧桌,却是纤尘不染。
摆放的,虽只一盏一壶,却也是精妙不俗的物品。
床上,躺着一人,毓秀容颜,白衣似月。
不是别人,正是失踪的凤流轩!门,悄然而开。
收合的油纸伞下,露出点眉明丽的脸,一身黑色的绡衣半湿,她怀里的大包袱却护得十分紧密,半点也未被淋到。
放置好伞,回身走向床边。
看着床上沉睡的人儿,点眉不由地露出一丝甜蜜温柔的笑意。
抖落包袱,拿出里边枚红的金线绣花坠珠的毛毯,轻轻地盖到凤流轩身上。
小心地拉过原木凳子,坐下。
贪恋地注视着凤流轩的面容,修长的手指伸出去,轻柔地摩挲,细腻的触感,让她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意。
轩——点眉低喃着,轻轻俯下脸,亲吻他苍白冰凉的唇,目光如水,微波轻漾。
良久,离开他的唇,替他掖了掖毛毯,却见他苍白的唇微动,吐出微弱干哑的气息,池儿~捏着毯子的手蓦地僵住,点眉的眼神渐渐地凝上冰霜,却听得他声声细碎的呢喃,全是媚烟池,一颗真心,如花零落。
她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媚烟池,她伤你至此,为何你心心念念全是她?为何?!为何?!池儿、、、、、、池儿、、、、、、池儿、、、、、、点眉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柔软的方寸变得坚硬,眼神有冰冷的杀意,深深地看了眼仍自无意识地低喃的凤流轩,霍然起身,转身拎起桌上的佩剑。
门却无风自开。
她倏然一惊,宝剑出鞘,飞身刺向来人。
暮谣轻柔一笑,只一拂袖,轻盈一跃,轻松避开。
点眉目露寒光与之缠斗,十招下来,竟动不得他分毫,心下暗惊,面色微变。
出招更是狠厉,志取他性命。
暮谣只从容应对,忽然浮出一丝诡秘的笑意,低声道,你,要输了。
点眉冷哼一声,一阵急剧的眩晕袭来,她倏地收剑,以剑支撑着自己,冷瞪他,咬牙道,卑鄙!感觉身上气息急腾,仿若逆转,惊骇之间,意识如浮云,渐渐飘散,执剑的手一软,剑落人欲倒。
暮谣眼明手快,展臂揽住她。
你、、、、、、眼前一阵黑暗忽来,点眉慢慢合上眼睛,他眼里不经意的温柔如模糊的光影消散。
低叹一声,看了床上昏睡的凤流轩,暮谣抱起她,走进雨里。
浑身湿淋的她,失魂落魄地踏上明月宫的玉阶,漱兰跟在身后,担忧的眼神跟随她的疲惫的身影。
轩,千万不能出事,千万!心暗暗祈祷,急火焚心,烧灼得生疼。
闪神间,脚下一个踉跄,几欲绊倒。
娘娘,当心!漱兰忙扶住她。
她轻推开漱兰,低声道,本宫,没事。
说着,垂眼看着脚下的被雨水湿透的白玉,动作迟缓地又踏上一步。
奴婢叩见娘娘。
忽然有清脆的声音响起,漱兰首先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眉眼秀丽的宫女跪在阶下,却看着十分眼生,不由暗暗讶异。
娘娘,奴婢奉暮太医之命送药方来了。
那宫女抬眼道。
闻言,心猛然一跳。
倏然地转过头来,也不待漱兰转呈,两步下得玉阶,一把拿过宫女手里的信筒。
急忙地打开来,抖出里面的信笺。
展开来,一朵红莲映入眼,翻到背面,是一张简易地图。
一个地方,绘着细小的红莲,异常突出显眼。
她眼光一掠,已看出重要之地方。
交代漱兰,西北冷宫!本宫先行过去,漱兰你立即召集几个禁卫军随后!说着,塞给漱兰一个金隽百花令牌,疾步而去。
娘、、、、、、漱兰未及说话,她的身影已远去。
那跪着的宫女站起身,忽然说道,按娘娘吩咐去做,娘娘安危自有奴婢负责!语罢,头也不回地跟上去。
啊?漱兰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愣,忙拿了令牌召集人手去。
手有些颤抖,欲推开门,却又迟疑着,心提到嗓子眼。
她,害怕,害怕万一打开门,看到一室空洞。
娘娘,进去罢。
身后的宫女小声劝道。
她有些惊讶,扭头,竟是方才的宫女。
她,是暮谣的人?!如此悄无声息,想必功夫不弱。
只是,有人近身,为何她竟毫无察觉?娘娘?宫女再次出声提醒她。
她回转神思,咬了咬唇,用力推开简陋的门。
推开门瞥到前面床上那抹身影,她的心狂喜地像要蹦出胸膛,人未反应过来,脚步早已冲到床边,看到那轻微起伏的毛毯,知道他还在昏睡,心被喜悦填满。
轩,他没事!她微笑着俯下脸去,伸手轻柔地拨开他额上几丝凌乱的发丝,轻轻唤道,轩?池儿、、、、、、那名字似和着他的气息吐露出来,她猛然一颤,手顿住,有些不敢置信地又轻叫了声,轩——他却再无动静,方知原只是他梦呓,心中既失望又为他的深情感动。
心中暗叹,轩啊轩,你好傻!她轻握住他清暖的手掌,将头轻靠与他轻微起伏的胸膛,倾听他的心声,诉着自己的衷肠。
轩,你要快些醒来。
这里需要你。
如今朝中局势混乱,贤王逼宫,我担心、、、、、、担心无殇难以招架。
凤流轩的手指微微动了下,她惊喜地抬眼,看到的依然是他紧闭的眼睑,不由叹息。
轩,你快些醒来罢。
池儿答应你,从今以后一定好好爱你。
再不让你伤心,不让你为难、、、、、、知道么,我们有孩子了。
你曾说过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现在愿望成真,可你却为何沉睡不醒、、、、、、你不喜欢了吗?我们的孩子、、、、、、池儿、、、、、、你说的是真的吗?头顶上响起虚弱轻绵的声音,她几疑是梦,不敢抬头。
直待那温暖的手指纠缠上她的,她才敢确信,原来并不是梦。
轩——她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明净澄澈的眼眸,里面的温柔如水,缠上她的心,甜蜜地涨满胸口。
轩,你没事就好——她喜悦地低语,眼睛却漫上清粘的潮湿。
池儿——轩挣扎着要起身,她忙小心地扶起他,让他靠着自己。
池儿?嗯?她对上他的眼眸,发觉他的眼光浓烈,如酒一般让人熏然如醉,他低声说,池儿,是真的吗?你说,会爱我、陪我,还有、、、、、、我们的孩子?脸上微热,她垂眼,轻点头。
凤流轩猛然将她扣人怀中,却扯动了伤口,轻哼了声,她推开他,紧张地问道,轩,你怎么了?我只是觉得自己太幸福,池儿!凤流轩神情地注视着她,眉目间是动人的喜悦,却隐约闪动着丝不安,我怕这一切只是梦,我怕梦醒了、、、、、、她将手轻搁到他的唇间,低声说,轩,这不是梦。
是真的。
我们的孩子,还有我的、、、、、、感情、、、、、、他握着她的手,池儿,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闻言,她怔了下,轻应着,将头搁到他的肩上,掩饰她脸上暗色的忧伤。
心,在瞬间如坠谷底。
轩,对不起。
永远太遥远,而我,只还有六日的性命。
所以,我只能选择骗你,轩——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上部 慈航难渡:第四十五章 惊变(3)]安静的空气里,流动着浓稠甜腻的气息,他与她相拥,只愿时间静止,让刹那的幸福成为永恒。
池儿——凤流轩亲吻她的发,她轻眯着眼伏在他肩上,轻应道,嗯?轻推开她,捧起她的脸,凤流轩的眼眸里盈满薰然迷离的水光,如同美好的梦境,让她沉醉,听到他轻如羽毛的声音说,池儿,我爱你、、、、、、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如冰雪消融,幻化成水,有幸福的波光,粼粼扩散,甜蜜的因子涨满整个身子,人似化作浮云,轻盈地飘向遥远的天堂。
那一刻,她知道,原来她对这个男人并非全无感情,千疮百孔的心早已被他感动,伤口早为他弥补,她的心也因他而活。
她低叹着,想,自己是否太多自私了?爱着流语,却又爱上无殇,爱着无殇,却又被轩感动,为他心动。
是否,太贪心了?池儿?发现她陷入沉思,凤流轩有丝不安,以为她不肯接受自己的感情,忽而觉得自己是否太冲动了,这样的表白或许令她为难了。
她爱的人,他知道,不是他!而他,却自私地将她困在自己身边,甚至自私利用她心底愧疚强迫她接受自己的感情!是他,太自私了、、、、、、她看着他眼中变幻的风烟,知他定是胡思乱想,正欲开口说点什么,门外却传来漱兰焦急担忧的呼唤,娘娘、娘娘——随着话音近来,漱兰娇小的身影已一把冲了进来,看到松抱着的二人,轰地一下,脸上如火烧,逃也似地退了出去,却还不忘带上门。
二人相视一笑,但听得漱兰不自然地声音在外头响起,皇上和娘娘皆平安无事。
萧统领且放心!现下皇上和娘娘正商议事情,暂不许人打扰,统领且候着罢。
商议事情,她不禁莞尔,这丫头!亏她想出这般的话来!漱兰如此冲撞进来,想必那宫女已离去。
轩?她正色对上他的眼,道,如今你能走动么?贤王带了兵马包围了皇宫,图谋逼宫篡位,你得去一趟,此事方能了结。
闻言,凤流轩的眼神渗出一丝锐利,淡淡道,贤王早有谋反之心,只一直未动声色,莲卿也无法抓他把柄。
今日,也该了了。
说着就要起身,她忙帮忙着扶衬。
体内的气血却莫名地一阵翻腾,体内真气似有浮散之迹象,莫非——她身子僵了一下,凤流轩感觉到,轻问,怎么了,池儿?她掩饰一笑,说,没事。
走罢。
门外,已备好金龙辇,漱兰这丫头想的还真周到!看到二人,众人行了礼。
漱兰眼睛垂着,不敢看他们,面上的红潮未褪,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她笑了笑,扶着凤流轩上得龙辇。
车辇便缓缓而动,轱辘之声不绝于耳。
从西北冷宫穿过交错复杂的漫长宫道,终于到达南面的朱雀大门。
皇城禁卫军排排列队将大门紧紧堵住,听到统领高声的喊道,皇上驾到——纷纷惊奇地回过头来。
华贵的黄金龙辇,在阴郁的天气里,竟也是如此的逼人眼,瞬间照亮了那一双双本是紧张与绝望的眼。
莲相领着众人在此与那贤王已对峙了半个时辰,眼看着那弦上的箭越绷越紧,一触即发。
贤王一万军士,区区二千禁卫军如何敌的过,莲相纵手握千万兵权,奈何远水难救近火,原以为今日一站,惟有一死,却不想皇上安然无恙,而且适时赶了来,众将士又如何能不激动不欣喜!怔然间忽然意识到要行君臣之礼,这才纷纷下跪,叩头高呼万岁,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激奋!朱门外,长身玉立,与凤流泽相对峙的言无殇听到那一声万岁,只浅浅一笑。
凤流泽则容色大变,惊骇难当。
他料不到,凤流轩居然活了过来,而且还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心念间,心里无尽的绝望便涌了出来。
天要亡他凤流泽!只要再给他两个时辰,他之野心便可满足,他之霸业便可成全,奈何——当金灿灿的龙辇通过长道,抵达朱门。
当明黄绣绘九条盘龙的帘子被掀起,凤流轩虽苍白,却是丰韵神逸的面容一点一点地出现,凤流泽身后的众将士慌忙伏地叩拜,高呼的万岁里,有轻颤的恐惧。
凤流泽更是面如死灰,好半晌,才回了神,颓然跪下。
言无殇笑睨了眼他,转身过来,行礼。
目光在掠过她的刹那似有片刻的停留,而她则是半垂了眼,终是没有勇气看他一眼,心底苦涩之味泛滥开来,自喉间涌出,唇齿皆苦。
凤流轩扫了一眼跪着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凤流泽的身上,清澈的眼眸凝成坚冰,沉声问,贤王还有何话说?凤流泽既知死罪难逃,也便平定了心神,抬眼无所畏惧地说道,臣弟、无话可说!怪只怪自己没有抓住良机,若方才不是自恃此事万全,也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怪也只怪,天意弄人!凤流轩眼波轻略,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既是如此——来人!将贤王凤流泽暂押于清平殿,等候发落!闻言,言无殇瞥了眼那凤流泽,轻轻摇了摇头。
她也忍不住侧脸看凤流轩,他如此仁慈,贤王之野心,终留祸患!禁卫军领命,将贤王押下去,凤流轩眼睛眨了眨,有一丝不忍。
收敛心神,看着那些跪着的兵士,半日里不说话,空气似凝结起来。
虽是晚秋天凉,那压抑的气氛却让跪着的兵士额上皆冒冷汗。
半晌,凤流轩才出声,冷道,逆谋大罪,本应诛九族、、、、、、闻言,那些个兵士顿时面如死灰,好些个人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半日才醒悟过来,猛然叩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一时间求饶之声震天,带着悲切之意直冲云霄。
言无殇示意他们噤声,回头看着凤流轩。
凤流轩沉吟着,说,朕念你等皆是受贤王之挑嗦故而犯下大错,今日,且饶你等性命。
希望他日将功赎罪,一心为国为民效力!声音虽不大,却似天降的福音,欣喜、感激之意顿时漾满每个兵士的脸庞。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高亢激昂之声,连车辇也微微颤动。
她不由会心一笑,轩这一招恩威并施,倒是精妙!莲卿,剩下之事,朕便交由你处置了。
凤流轩说着已放下明黄的帘子。
听得言无殇清冽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她微闪神,只盯着那明黄的颜色,怔然而望。
池儿?凤流轩轻捏她的手掌,她回了神,笑了笑,皇上。
车辇启动,车轴轱辘之声再次响起,车轮慢慢,滚向来时路——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