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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慈航难渡:第四十六章 疲惫]

2025-03-30 08:23:34

药香浅漫,满室安然。

眼睫轻轻眨动,点眉慢慢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躺在简单的木塌上,身上盖着烟青颜色的薄毯。

想起冷宫之斗,眼神倏然清醒,霍地跳下床。

门吱呀一声开,暮谣清雅如水的面容,浅吟的笑意,淡问,醒了?点眉戒备地怒瞪着他,掳我来,却不杀我,意欲何为?暮谣微挑眉,你希望我杀了你?边说着,边走近来。

点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没忘记他擅医也擅毒,见他还在进逼,不由沉声喝道,你想怎样?暮谣止住脚步,温和一笑,只是想告诉你,你身上的毒我已替你解了,如此而已。

闻言,她惊疑问道,为何?暮谣却只是笑着看了眼窗外被烟雨笼罩的绿树,并不应声。

点眉心思轻滚,眼神变换不定,片刻,忽然轻笑道,莫不是,暮太医喜欢上点眉了?暮谣转眼来,并不否认,是。

我是喜欢上你了。

闻言,点眉不由惊讶地瞪大眼,她不过随意讥讽,却想不到他竟如此坦率地说是真个对她有心。

她愣愣地不知该说什么,他却笑着继续道,因为,你很像我已逝的妹妹。

点眉醒过神来,顿时心生恼怒,觉得自己被人耍弄了般,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他不以为意一笑,说,若我是刻意耍弄你,此刻,你为何还安然待于此处?这么一说,点眉怒意仍未消,有几分怀疑地瞅着他,如你这般深沉之人,谁知道你又在打甚主意?!我说了,我、只是喜欢你。

暮谣很自然、很平静地重复,她的脸色却瞬间黑了下来,他接着说,我喜欢你,所以救你,就这么简单。

你——点眉怒火中烧,却硬是隐忍没有发作,冷冷一笑,说,原来只是喜欢,我还当你爱上我了呢。

爱?他轻喃,眼神忽地染上迷离的色彩,心底镌刻的身影如幽魂般钻了出来,他的爱?绢狂霸气的眼神,旷世绝伦的面容,血红的卷边长袍,妖异而邪魅,那个人、、、、、、他却爱着她,那个他守候千年的人、、、、、、点眉见他神情恍惚,眼中寒芒一闪,身影一掠,瞬间点了他的穴道。

暮谣回了神,浅笑自若,看着她。

她自袖中摸出匕首,当湛亮冰寒的刀刃贴上他的脖子,他依旧笑容如水,面色不改。

点眉怔了怔,突然不发一言地收起匕首就走。

你要去杀她?!暮谣淡声道,眼里透出一丝紧张。

她,是他的爱。

她不能死!点眉回头,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忽然露出诡秘的笑意,一字一顿,仿若催眠一般说道,不。

我要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在他面前毁灭!看她伤心、看她绝望、等着人非人、鬼非鬼的她,自己毁灭!那样的语调令人毛骨悚然,暮谣心底忽然涌起了不祥的预感——她说完,推门出去。

明月宫。

娘娘为何不让皇上到明月宫养伤?跟在她身后的漱兰疑惑的问道。

她慢慢踩上潮湿的玉阶,垂眼看着微湿的鞋尖,说,明月宫,太过清寒,皇上还是待在乾平殿养伤比较好。

顿了下,再说,皇上需要敏王照料,若在明月宫,多有不便。

原来如此。

漱兰这才明白为何方才娘娘坚持要皇上回乾平殿。

感觉到背后似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她疑惑地扭头,见到太子谦站在不远处,不由几分诧异。

却见他眼神如被水气侵染,雾蒙蒙地看不清里边的情绪,她看着那瘦小单薄的身影,有些心疼。

却见那太子已转身离开。

她嘴张了张,终是没有叫住。

皇后因她被禁,她心中有愧,有何面目再见那孩子?罢了、罢了。

她轻叹着,转头,胸口突来一阵闷痛,她呻吟了声,漱兰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紧张问,娘娘,您怎么了?疼痛很快消失,她侧脸朝漱兰笑了笑,没事。

漱兰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要不,奴婢去请暮太医来?闻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请暮谣来,又能如何?不能解毒,终是无用。

今日,体内真气不时消散,只怕——武功也要失却了、、、、、、娘娘?漱兰担忧地看她恍惚的神色。

嗯?她敛起忧伤,低声道,回宫罢。

说着,抬眼看那蔓延而上的阶梯,头脑有一瞬的晕眩,只觉得眼前的明月宫竟如影重重,模糊不清,心下大惊。

忙甩了甩头,用力地揉了眼睛,再看时,一切如常。

见她举止怪异,漱兰不放心地说,娘娘果真无碍么?还是让奴婢去请太医来瞧瞧罢。

不必了。

她低声道,踏上玉阶。

暗笑自己的多疑,方才之眩晕,许是昨夜未眠,今日又四下奔走,太过劳累了罢。

可,心却隐隐不安。

娘娘,笑爷在里边等着您呢。

守在殿外的宫女俯身道。

笑笑来了?她怔了下,加快了脚步。

外殿,笑笑窝坐于红木大圆椅上,垂眼看着冰冷滑亮可照人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乎感觉到她的靠近,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却不似以往那般跑过来抱她,脆脆叫神仙姐姐。

她脸上神情几分失落,笑笑,脸上全没了往日的笑容,没有了往日的活泼,灵动的圆眼里,陇上了轻微的薄雾,曾经的澄澈纯净已被迷离的忧伤掩盖。

笑笑?她强笑着轻唤。

他却只拿眼静静地凝着她,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

笑笑?她实在是累,说话都觉无力。

笑笑忽然起身,为什么?说着眼里露出一丝怨怼,她愣了愣,却见他已跑出殿去。

为什么?为什么杀太后么?太子因皇后怨她,笑笑因太后之事恨她。

她苦笑,她能说什么?世间之事,有太多无从解释,尤其是对一个孩子,即便他的心思再怎么玲珑剔透,也是无法解释。

娘娘?漱兰轻步走近,心疼地看着她一脸倦色。

她轻轻叹息,道,本宫乏了,且歇息去。

无事,不要进来打扰。

语罢,转身进入内殿。

漱兰怔怔地看着她疲惫的背影,良久,低叹着轻轻摇头——。

今日本想多码一章,可逛了一天,实在累地够呛,连亲的留言也暂不能回复了,偶睡觉去了!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上部 慈航难渡:第四十七章 黑暗]沉沉睡去,梦里一片黑暗,仿若千年之久,她方醒来。

只觉浑身睡得酸软,知是睡了许久,却不知道什么时辰。

半是迷糊地坐起,眨了眨惺忪的眼,看到的竟是无尽的黑暗,黑的纯粹,黑的吓人,让人心生不安。

她掀开帐子,殿内竟无半点灯光,依旧令人恐惧的黑暗。

莫非是漱兰出去了,灯蜡燃尽无人替换?她疑惑地想着,喊道,漱兰?娘娘——漱兰听到呼呼,急奔进来,娘娘出了何事?进得殿内,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端坐于床,一颗提着的心方安定下来。

听得漱兰声音,却看不到她的身影,这夜,也太黑了罢。

她想着,嗔道,你这丫头,既在殿外,为何不时而进来瞧瞧,灯烛熄了,竟也不知要换点上?!闻言,漱兰的脚步陡地停止,试探地问,娘娘方才说什么?感觉到漱兰靠近来,她好笑地说道,你这丫头,竟就让本宫摸黑与你聊天么?还不快掌灯!闻言,漱兰的脸色煞地白了,扭头去看窗外明亮的天色,再看看她那双没有焦距的眼,一股酸楚自心底急涌上来,哽的喉咙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半天没有听到漱兰动静,她不安地叫了声,漱兰?怎么了?为何不回答本宫的话?娘娘,没事。

漱兰忍住眼中打转的眼泪,低声地说道。

她却敏感地感觉到漱兰语气里憋闷的哽咽,心底有不祥的预感划过,她惊问,漱兰,怎么了?是不是我——一个想法倏然闪过脑海,她急问,现下什么时辰?漱兰吸了吸鼻子,答非所问,说,娘娘,奴婢这就去掌灯。

说着就欲去点灯。

却被她叫住,漱兰,回答本宫,现下、、、、、她忽然地止住了话,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窗外,是——鸟鸣?!那么现在是——天明?!她僵直着,手紧紧地揪起床单,忽然伸手用力地揉搓眼睛,再放开环顾四周,却依旧是一片黑暗。

不可能的。

她又用力地揉搓着眼睛,搓地生疼,她却不觉,只用力地搓着、揉着,神情狂乱,不断地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漱兰见她如此伤害自己,忙过去抓住她的手,劝道,娘娘别这样,您这样会伤害到自己的,娘娘——她脸色白得吓人,眼神里一片骇人的空洞,任漱兰抓住手,无意识地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娘娘——漱兰哽咽着,眼泪不由地流了下来,娘娘别担心,奴婢这就找太医来。

这就去!别去!她一把抓住漱兰的手,我不要见任何人,不要、不要、、、、、、让暮谣来,只怕也是无济于事,这多半是因毒而发。

想到此,只觉得心中一片灰败,伤痛绝望一齐袭击她的灵魂,狠狠地,在上面一刀一刀地剜着。

黑暗,无尽的黑暗似要将她吞没。

疼,无边的疼痛扼住她的喉咙。

她哽咽着,泪水慢慢溢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滴落。

娘娘?漱兰反握她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说,让奴婢伺候您熟悉罢。

她却动也不动,表情僵硬如冰霜。

漱兰看着揪心,哀求道,娘娘,别这样。

皇上见了会心疼的。

闻言,她如遭雷击,蓦地甩开漱兰的手,我谁也不见,谁也不见!边说,边摸索着下床。

光脚就往外头冲。

娘娘——漱兰惊呼,她已冲撞上鸾凤织锦屏风,被震倒落地。

铺天盖地的疼痛,向她袭来,地板的冰冷,透骨的冷。

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眼里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噼啪地打落。

娘娘、娘娘——漱兰哭着喊着,冲来扶她,她用力地甩开,走开。

本宫不需要任何人,不需要任何人!娘娘,别这样。

漱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再次被她狠力甩开,走开!漱兰蓦地一惊,手僵着,却不敢再去扶她,那样绝望、那样悲痛的眼神,深深地震撼着她。

走开!她嘶声狂喊,拳头狠狠地捶到冰冷的地面。

漱兰心中抽疼,怕她再伤害自己,忙哭着说,好、奴婢这就走开,娘娘别伤害自己、、、、、、说着,看了她一眼,泪眼模糊地慢慢地退出了内殿。

漱兰一走,她苦苦撑着的身子全然地伏趴下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奔涌不休。

心如被尖刀一点一点地剜割,方寸一点一点地零落,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疼痛麻木了她的神智,她只静静地贴着冰冷的地面,漆黑空洞的眼默默地流淌着伤痛。

仅着单衣的身子,瑟瑟抖着,如秋风里零落的花瓣,令人心碎的忧伤,浅浅地弥漫在宫殿里。

执着于恨,你、将会失去更多——凤流毓的话如藏于地底的恶灵顷刻全钻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她惊骇地,喉咙堵地生疼,连喊的力气也失却了。

只能无助地任那恶灵如食人的藤蔓缠上她,越来越紧,扼住她的呼吸,她艰难地喘着气,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这样消逝。

奴婢叩见皇上!殿外漱兰惊惶的、颤抖的声音却将她游移的魂魄唤了回来。

她慌忙地自地上爬起来,摸索着踉跄着寻着床铺,好不容易摸到床边,脚却踢倒床前的小圆凳。

脚尖钻心的疼,她再也顾不上,慌忙爬到床上,躺下拉起被子连头蒙起。

凤流轩恰好进得殿来,看着那隆起的被子,不由扬起抹宠溺的笑意,轻轻地走到床前,看到地上倒着的凳子,微笑着扶起来,坐下。

手指轻轻探上那蒙得严实的被子,试探着将它拉下些,却发现被她压得甚紧,根本扯不动,又怕用力惊醒她。

凤流轩只得放弃,笑摇头隔着被子摸了摸她。

发出满足的叹息。

她于被子底下紧紧地咬住被角,压抑住哭泣之声,压抑住掀开被子抱住他的冲动,紧紧地咬着被,任泪水湿透被褥。

被子里憋闷的气息堵得她几欲昏厥,胸腔里的伤痛更让她几乎窒息。

凤流轩温柔地凝视着,眼神仿若可以穿透那厚实的被褥,轻柔地抚摸那张熟悉的脸,触及那明艳的笑意。

殿内静然,惟有她紊乱的压抑的呼吸,和他温暖的气息。

良久,直待她几乎要痛昏闷昏,风流轩终于站起身,悄然离去。

裹得严实的被子,慢慢地拉下来,露出她红肿的眼,泪水如暴雨后的河流,奔涌着,爬满苍白的面容。

轩、、、、、、她茫然地转头,叫着离去的他,声音干涩嘶哑,无力而破碎。

轩,我在再也不能、再也不能看到你的脸,再也映不出你澄澈温暖的眼眸,再也不、、、、、、低声的抽泣,不断地在沉静的宫殿内响起——。

这几章会比较闷,比较悲,亲表拍偶!还有大概四章上部完结,下部里就没那么悲那么闷了,亲表抛弃偶,表抛弃魅众生啊!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上部 慈航难渡:第四十八章 心碎]暮色千里,天空似灰色的巨兽,张牙舞爪,倾扑而来。

皇宫中的灯逐一亮起,明月宫中却是暗沉一片,夜,最先覆盖明月,掩住那灼人的光华。

娘娘——漱兰轻步走进殿中,燃起烛火。

融暖的灯光顿时盈满,呆坐于床上的她,却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漱兰端过搁置与桌上的碧粳米粥,小声道,娘娘,您一日未用膳食,这会子多少吃些罢。

她弯起膝盖,将下巴搁于膝上,垂着眼睑,恍若未闻。

娘娘?漱兰哀求着,您吃点罢。

她愣愣地转头来,眼眸漆黑一片,小声说,没有胃口。

漱兰你下去罢。

娘娘、、、、、、漱兰哽咽着想再劝说,却听得身后清润的嗓音说道,池儿怎地不吃东西?漱兰吓了一跳,回头时,凤流轩已走近来。

她更是吃了一惊,眼前的黑暗,让她有些无措,只好伸开腿,靠著床栏,有了依靠,心定了些。

皇上!漱兰忙跪下,神情充满忧伤和惊慌,眼里只有她的凤流轩并没有发觉漱兰的异样。

只接过漱兰手里的碧粳米粥,坐到床边,看着她笑道,池儿,怎地没有胃口?是不舒服么?要不要让太医来瞧瞧?她将被子往上拉,不敢看他,只垂眼对着瑰丽的被子,低声说,没事。

只方才吃了些甜糕,这下子不觉肚饿。

示意漱兰先行下去,凤流轩勺起碗里的粥,送到她唇边,温柔地哄她,池儿,乖。

多少吃些。

轩,我真的不饿。

你有伤在身,赶紧回去养着罢。

待会饿了,我会吃的。

她扭头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地转开去,眼直直地对着床的那一头。

心里,又苦又涩,胸口如堵棉花,喉咙梗着难受,希望他快些离开。

凤流轩眼中掠过一丝疑惑,池儿,她今日怎地如此奇怪?似是不敢看他,且方才扭了脸过来,眼中只黑沉一片,没了平日里的灵动。

对置于唇边的粥竟视若无睹?!池儿?凤流轩重新勺了粥,再往她唇边送,听话,吃点粥。

她顿了下,依着声音猜测他的位置,才慢慢转过脸来,假装看着他的脸,道,轩,回去罢。

我觉得有些累,想休息下。

凤流轩静静地探察她的神情,心里渐渐地有了不好的预感,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妖孽般缠上他的心。

递着汤匙的手轻轻地颤抖,慢慢地收了回来,搁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轩?怎么了?手掌张了张,最终握成拳,没有伸出去。

凤流轩吸了一口气,眼眸充满担忧,硬是压下心底的不安,凝着她,假装不悦地说,我,不高兴。

闻言,她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他伤口裂开就好。

眨了眼,轻问,为何不高兴?因为,我今日特地换了别种颜色的衣衫,以为池儿会喜欢,可池儿却视而不见!凤流轩说道,声音有些沉。

视而不见?!这敏感的字眼让她身子蓦地一僵,不安地垂了眼眸,心中暗暗担忧,他是否瞧出了端倪?池儿?你果真不喜欢?凤流轩再次问道。

嗯,我还是喜欢你穿白衣的模样,因为不喜欢,所以我没有出声!她平静地撒着谎,心却在不安地狂跳,似要蹦出胸膛。

闻言,凤流轩拿碗的手猛然一抖,碗里的粥差点泼出来。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雪白的衣衫,只觉那雪白的颜色,白得刺眼,连同他的心也被刺痛。

他深吸着气,平复心中翻滚的伤痛,目光无比怜惜,无比忧伤地注视她,唇蠕动着,却失却了开口的气力。

久不见他动静,只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她担忧地问,轩,怎么了?伤口裂开了还是——她急切的神情让他心蓦地抽疼,他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她却如触电般抽了回去,忽然意识到不妥,心思凌乱也不知该如何粉饰方才的失常,忙撇过脸去。

凤流轩清秀无尘的脸,静静对着她白得透明的侧脸,眼睛里渐渐洇开水浸胭脂般的红,脸上忽地变得湿漉,如他的眼神,剔透的,一如荡在水里的碎玉。

胸口发出空空的声音,那未愈的伤,悄悄绽裂开来,他揪住衣衫,手里的碗几欲端不住,发出轻微抖动的声音。

轩?她迟疑着开口,声音压抑地厉害,如沙子摩擦。

凤流轩没有应声,只手更紧地揪住衣衫,深深吸气,忍住喉咙里叫嚣的悲伤,抑声道,池儿既是不饿,那么且放着罢。

该是换药的时辰了,我先回乾平殿,明日再来看你。

好好休息,嗯?她怔了下,轻应了声,仍旧没有抬眼。

眼睛干涩的厉害,喉咙堵住疼痛,只怕再多吐一个字,那伤那痛就会轻易地击溃她的理智,在他面前,全然失控。

冰凉剔透的液体滴落碧青的粥里,打出细微的漩涡,凤流轩轻轻地起身,将粥搁到桌上,忍住回头的冲动,脚步踉跄地出了内殿。

殿中没有他气息,空气变得冷落,她的心如被冰水浸泡,冻彻骨髓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抱紧了膝盖,脸枕着柔软的被子,却还是冷的。

被子,湿漉漉一片,暗了被面上戏水鸳鸯含情的眉眼。

当天空最后一丝隐晦的光亮被黑暗吞没,有依稀的星子调皮地自黑色的天幕里钻了出来,不时地眨着眼,俯瞰人间的万千繁华。

她端坐于香案前,磨得光亮铜镜反射着悠然的灯光,照到她死寂的眼眸里,勾出淡若水烟的迷离光泽。

身后,漱兰正细心地替她梳理尚未干透的发,琵琶形状的玳瑁梳子不断地穿过那乌黑亮泽的发丝,沾染潮湿的香气。

那乌缎子般的青丝轻柔地滑过手掌,漱兰羡然而叹,娘娘的头发好美!眼珠转动了下,她勉强笑道,是么?嗯。

漱兰用力地点头,浅笑说,依奴婢看,这宫里头的主子怕没有一个的头发比得过娘娘的!就比如、、、、、、漱兰忽然住了口,她轻摸着自己的手指,等着她往下说,却感觉漱兰的梳发的手也停住了,良久,还松了开去,她疑惑地问,怎么了,漱兰?没事,娘娘。

只是奴婢的手抽了下。

漱兰说着,继续替她梳发。

没事,便好。

她轻声说着,却蓦地觉得不对劲。

心,被隐约的熟悉的味道拨动,如琴弦微颤。

手指痉挛了下,忽然迅速地伸手,依着感觉猛然抓住漱兰的手——不,这不是漱兰!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上部 慈航难渡:第四十九章 红颜]她轻声说着,却蓦地觉得不对劲。

心,被隐约的熟悉的味道拨动,如琴弦微颤。

手指痉挛了下,忽然迅速地伸手,依着感觉猛然抓住漱兰的手——不,这不是漱兰!在她惊愕间,那手已经温柔地反握她的。

她脑中霎那空白,已被拥进清暖的怀,柔软清润的气息轻轻将她包裹,她的身子剧烈地抖了下,脑子闪出一个念头,挣扎起来,欲离开那样仿若可以隔绝红尘的纷扰的怀抱。

却被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圈住。

有温暖的下巴轻摩挲着发顶,温润如玉的声音说,池儿,我、只是怕你不习惯黑暗。

接着,有温暖的手指与她的纠缠,如绕指的柔,直达心底,心里凝结的冰霜如遇阳光,迅速地消散。

无殇——她贴着他隔绝尘灰的白衣,听见自己哽得异样的声音问,你、都知道了?若不然,他也不会来。

是。

我怕你不习惯黑暗。

他温雅的声音仿若从遥远时空传来,让她觉得恍惚。

你为何要来?你是他的臣,我是他的妃。

你为何还要来?胸口涨得生疼,她极力忍住决堤的悲切,低声地问他。

纠缠的手指紧了些,言无殇松开她,眼眸里凝结的秋霜一点一点地融化,化作迷离的水色,温润的声音暗了些,叹息说,我、只是怕你不习惯黑暗。

池儿。

在我怀中的,是池儿。

我的池儿、、、、、、他清风化雨的温柔,让她忘了逃离,堵满喉咙的伤、痛、无助和孤绝,她放任自己如孩童般扑到他怀里,揪住他的衣衫,低低地哭泣:可是我不是你的池儿、、、、、、从来都不是、、、、、、不是、不是!你将我推给轩,你将我推给别人、、、、、、你不要我、、、、、、。

哭过、痛过、伤过,以为心可以变得坚硬,以为自己可以变得坚强。

一切坚强的伪装在他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如此轻易地全然瓦解。

言无殇如白色莲花的脸,如水波掠过,重又抱住她,静静地。

烟雾轻拢的眼眸里,渗出水样的忧伤,如晶莹的露珠,落到她的发,青丝里泛出奇异的光泽。

她轻捶他,哭着,你不要我、我也不能要你、、、、、、我们之间隔着轩,隔着、、、、、还有她,你爱着的她、、、、、、那个棺中女子、、、、、、想到那女子,她蓦地放开他,朦胧的泪眼,仰起,企图在黑暗中摸索他的神情,他的情绪。

可,只有黑暗。

棺中的女子?言无殇轻喃着,浮出笑意,亲吻她的发,说,傻池儿,那水晶棺里的、是我娘亲。

娘亲?她愣愣地眨了下眼,可你说过,你心里只有她?他轻柔地撸去她睫毛上的泪水,温柔中几分宠溺,笑着,我心里的她,便是媚烟池。

一直、都是!是——媚烟池?她愣愣地,没有从他的话语中反应过来,他凝着她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神色复杂地将她揽入怀,低叹,是媚烟池、、、、、、也是,拈花!拈花是媚烟池、媚烟池是拈花。

可是,却又是不一样的。

拈花,已不再是过去狠心绝情、狂傲不羁的拈花。

拈花,是如今的媚烟池、、、、、、无、殇?她靠着他的怀,嗅着上面淡雅清新的莲香,用牙齿磨着他的衣裳,哀恸地低语道,无殇,我看不到你、我看不到你、、、、、、言无殇轻轻叹息着,执起她的手,微低下脸,带着她冰凉如秋雨的手指,划过自己的眉眼、鼻梁、和唇,抚摸过脸的轮廓,问,池儿,看到了吗?嗯。

她恍惚地应着,失去神采的眼似乎亮了起来,他如月光美玉般的面容忽地蒙上易水寒气,眸子一寒,轻问,是贤王?她顿了下,你如何得知?他摩挲她的发顶,眼神微闪,我、见过暮谣。

闻言,她仰起头,你见过暮谣?那你都知道了些什么?他捏住她的手,淡淡道,知你怀孕与中毒之事?怎么?莫非那暮谣还有什么不可告人之隐秘?她轻摇了摇头,心里却暗暗思忖,以无殇之本事,既是想到找暮谣,只怕,多半与御天有关系。

莫不是他已经对暮谣产生了怀疑?那御天、君临天下之霸业,可不得顺畅了。

如今,她心中对此已大略看得淡了,只怕他若果真起兵,那轩——想到此,不由地轻声叹息,言无殇抬起她的脸,轻问,怎么了?池儿?为何叹气?只是、、、、、、为孩子伤心、、、、、、她咬住唇,心又忍不住地抽疼起来。

池儿。

他静静凝着她红肿的眼,柔声说道,一切,有我。

说着,忽然将她抱起,她吃惊,掐住他的肩,无殇?柔和如水的目光如月般洒在她的脸上,他轻声哄她,池儿,你累了,且歇息罢。

她来不及反应,身体已触到了柔软的床铺,无殇?她茫然地抓住他的胳膊,轻软的被子和着香味已覆上她,她的手紧了紧,眼眸里有一丝无措。

知她不安,言无殇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搓了搓,然后自床边坐下,劝慰道,池儿,别担心。

我守着你。

放心地睡吧。

她忽然孩子气起来,摇晃他的手,撒娇一般说道,不要。

我怕一觉醒来,你便不见了。

闻言,言无殇不禁莞尔,凝着她几分娇嗔的面容,轻如羽毛的吻拂过她的脸,她的唇。

她颤了下,忽然咬住他的唇不放。

言无殇身体震动了下,忽然用力地吻她,舌尖深深地纠缠她的,果断而热烈,他修长的手指带着迷人的魔力,抚摸她的光洁细腻的脸,空气里淡雅的莲香沁入了甜腻的气息。

乾平殿。

涎香萦绕的华美宫殿,冷清的气息如绵长的秋风渗透每一个角落。

皇上——惶恐中带着惊疑的声音和着跪地的声响响起,静坐于殿内的凤流毓霍地站起身。

转眼看去,只见风流轩神情木然地进来,发上早被霜露侵湿,衣衫也依稀有露水划过的痕迹。

大哥、二哥被劫了!凤流毓有些担忧地上前几步,凤流轩无意识地瞥了他一眼,如梦呓般道,知道了。

大哥早知道?凤流毓有些讶异,眸子动了动,忽热明白过来,是莲相?!凤流轩没有应声,身子忽然倾倒向他,凤流毓惊忙地抱住他,叫道,大哥?!漆黑的眼眸盈满担忧。

凤流轩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只轻轻地摇头,他却嗅到了他身上冷清的桂子的气息,心微刺了下,低声问,大哥、可是去了明月宫?凤流轩呼吸着冰冷的气息,只觉得那寒意如尖锐的薄刃扎进心口,撕裂的疼痛,痛彻心扉,嘴唇翕动了下,喉咙却只发出悲伤的空洞的声音。

凤流毓垂眼看着他染露的雪白衣衫,心中已知,大哥定是去了明月宫。

明月宫的窗子是冷的。

桂子林的秋霜也比别处侵人。

大哥?凤流毓轻拍着他的背,眼神里的悲悯与疼惜水一般淌到那轻颤的脊背上。

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滴到自己的肩上,凤流毓猛然一颤,叫道,大哥!声音里有深沉的叹息和无奈,说,既如此心痛难舍,又何必苦了自己?她、爱他。

需要他。

我、、、、、、凤流轩的声音自他肩上轻颤而出,如凝滞的琴音,晦涩而潮湿,说,可是、我的心好痛。

为何?为何、、、、、、可是、真的好痛、、、、、、凤流轩的手,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衫,仿若如此便可以忽略那锥心的痛楚。

凤流毓沉默着拥住他,眼眸里有冰凉的潮水漫来,凉凉地落于指缝,慢慢地渗透——。

偶今天要回家了,24号公务员面试,所以23、24两天米法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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