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小雪!我差点把整个玉龙山庄都翻了个遍,所到之处皆是鸡飞狗跳的混乱场面。
婢女和小厮都躲我惟恐不及,只见大片青灰色的衣衫四处逃窜。
凄厉的尖叫声和哐啷哐啷的东西打翻声不绝于耳。
最后踉跄地来到山庄大门,一抬头就看见义父与风渊、靳川站在那儿,一黑一蓝一灰,衣衫连袂。
义父墨色的长发像是流淌在清冷的山风中,让人不禁看痴。
红泪正浅笑着为义父理顺与玉玦相连的银丝流苏。
两列婢女垂首侍立一旁,寂然无声。
我风风火火的出现似乎打破了这个和谐而完美的画面。
他们见到头发蓬乱,惊慌失措的我,皆愣了愣。
红泪很快地直起身来回眸看着我,关切地问:少主,怎么了?红泪姐姐!小雪不见了!我,我早上起来叫不到她,居然是个陌生的婢女来给我梳洗!她,到底去哪里了?!我开始语无伦次,我找了整个山庄,但是,但是……红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微微垂下头去。
风渊面若冰霜,靳川面露难色。
小雪么?义父缓步走过来,摸摸我的头,温柔地说道,我让她回家去了。
回家?小雪有家?我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每个人都有家,当初她被送到玉龙山庄就是因为她家无法抚养她,不过昨天她的父母找上门来,说是家里富裕了些,可以照顾她了,我就让他们把小雪领了回去。
义父一字一句都合情合理,他带着询问而不可辩驳的眼神地看着我,如果是你,也会让小雪回家的吧?只是……只是小雪跟着我也有四年了,就这么不说一声就走,我……鼻子一抽一抽的,有热热的东西在我的眼眶里翻滚。
她家很远,为了赶路自然没办法和你道别了。
义父冰凉的指尖替我拭去眼角的泪水,俯下身来,声线柔软地如同微风拂落了琴弦,别哭了。
若你喜欢,可以再从山庄里的婢女里挑几个服侍你。
或者,叫红泪帮你从洛城物色合适的。
好。
我被那声音所蛊惑,使劲揉揉红红的眼睛,带着鼻音问道,义父要出门了吗?恩。
义父直起身来,拍拍我的脑袋,记得好好练剑。
不要任性。
我含泪点点头。
很多年后我回想起这一幕,笑自己:果然是小孩子,真——好——骗。
然而却无可奈何。
当义父的玄色长衫渐渐消失在青石阶梯后,红泪似乎用袖子擦了擦眼,她回头笑着对我说:来,今天我帮你梳头。
于是,每天起床就要看到一张稍显陌生的脸,尽管红泪已经找了最像小雪的婢女来代替,还是有点不习惯。
虽然她的声音不及小雪好听,但她性子倒是活泼,于是我还是叫她小雪。
嘿嘿。
几日后,红泪交给我一个墨绿色的剑鞘,还替我打了个银丝的络子垂在剑柄后。
我开心地挥来舞去,对她说了好几声谢谢。
义父离开的这三个月我发奋了不少,让萧小老头看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夸我了。
磐龙剑法并不难学,只是我一直不肯用心去练。
现在有了义父给的压力,自然就变得事半功倍了。
小老头,你可要感谢我哦!要不你就没这份差事混不下去啦!我心里这样想着,就越发要去揪他白白的长胡子,小老头瞪着眼呼呼吹气,我就越高兴。
自从剑法提高后,我拿着绿萼剑如行云流水般舞得熟稔,心下十分得意,自觉颇有女侠的风范。
思忖着等义父回来和他比划比划。
三个月后,我又始练习新的剑法。
磐龙剑法和凤啸剑法我俱烂熟在心,我开始挑战更高级别的泓焰剑法。
配合义父留下的《焚玉心经》,我现在在可以轻松击败有十年武功底子的人。
三个月了,义父却没有回来。
我,好想他。
一年后,又到上元灯节。
义父仍没有回来。
站在玉龙山庄主楼的顶端,可以俯瞰山下的洛城俱是灯笼高挂,人潮翻涌,色彩绚烂的景象,流丽至极。
我迎着猎猎的山风,按了按腰间的绿萼剑,心中便有了主意。
那天我早早地睡下了。
然而却没有脱衣。
身上穿着的淡青色的小衫是我今年十一岁生日时,义父派风渊送上玉龙山庄的。
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意思是叫我不要挂念,等他处理完事情之后自然会回来。
我缠着风渊套了好多话,奈何这颗冰脑袋口风甚紧,硬是什么都不肯透露。
冰脑袋!冷面人!讨厌鬼!我冲他吐吐舌头,硬是把他右耳上缀着的一枚紫晶钉抢了下来。
饶是冷面人,也疼得他龇牙咧嘴。
喂喂,这个归本姑娘我了!我把耳钉朝他晃晃就马上戴在了右耳上,得意地笑了。
……风渊用他那空灵般的雪瞳怨念地看着我,最后一个踮步飞了出去。
果然红泪还是生疑了。
她在窗外来回看了我五次,终于不再来。
我知道机会到了。
扒开被子,塞进枕头。
绿萼宝贝,姐姐带你去看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