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顾不上问我,匆匆跑了出去。
我亦跟着出了门。
尖叫声,俏笑声不绝于耳,只觉得整个汇贤雅叙都沸腾了起来。
隐约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站在楼梯上向下望去,正对上了一双如丝的媚眼。
纵使心下汹涌如潮,却不得不于心底轻轻说道:好久不见。
我在离开日照城的时候发过誓,要一个人好好地活下去,为了自己活下去。
这是秦斐然在地宫时对我说的话,我一直记着。
但如果我想要狠狠地活下去,我就必须忘记过去。
因为我是如此胆怯的人,无法面对过去,只能选择逃避。
秦斐然与我的过去紧然相连。
我怕面对着他,就会想起那一日在地宫中,那个死亡庭院里,那个一夕巨变的梦魇,直至崩溃。
锦瑟在一片怨怼声中再一次成功抢夺了秦斐然的拥有权,领着秦斐然走上楼来。
她冲着有些木然的我笑道:小绿,快去把我那套茶具蓝瓷描金的茶具捧出来,我要好好招待秦公子!秦斐然的一双眼向我看来。
像个陌生人一般对我有礼地微微一笑。
是呢,我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认出我?我的目光落在他那双纤长而如白玉般的手上。
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日在地宫门口,他用微凉手指抚平我蹙起的眉心:乖,不要怕。
声线温柔。
还愣着干嘛?快去呀!锦瑟催促道。
是。
我终于垂首,转身先进了屋。
待我捧出那套茶具,秦斐然与锦瑟已经坐在圆桌前。
两人四目对视,眼中满是笑意。
不知怎么的,心中突然一酸。
啪!我将茶杯重重地放在秦斐然面前。
小绿姑娘好大的脾气。
秦斐然看着我,笑道。
新来的,都没立个规矩。
秦公子别介意。
锦瑟讨好似地冲他飞个媚眼,顺带瞪了我一眼,小绿,快去厨房弄点滚水上来好泡茶。
是。
我没好气地提了装着碧螺春的茶壶,转身准备下楼。
身后,锦瑟娇声问道:秦公子怎么想到要来汇贤雅叙啊?自从几个月前您和风公子陆公子他们来坐过,就再也没来了呢。
锦瑟可想您得紧。
江湖上的事总是很繁杂的。
秦斐然以标准的圣人口吻敷衍道。
听起来好象他很忙似的。
我顶讨厌他有时候露出的虚伪。
暗暗白了他一眼,我蹬蹬蹬小跑着下了楼。
在厨房冲热水的时候心不在焉,以至于被溅起的一些热水烫伤了手,我痛得低呼:哎哟!从来没做出这种粗活,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做得好。
没见过你那么苯手苯脚的丫头!厨房的李婶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热水吊子,边往茶壶里冲水边教训我道,哎,冲热水的时候仔细着点。
你的手没事吧?快用凉水去冲一冲。
我忍着痛应道:我知道了,谢谢李婶。
尽管冲过了凉水,手背上红红的烫伤印子还是触目惊心。
你的手,没事吧?倒茶的时候,秦斐然凑过头来想看我的手。
是不是我产生了幻觉,我竟然觉得他的话语中带着关切。
但这个美好的念头马上被我否决。
我忙把茶壶放下,双手背在身后:没,没事。
锦瑟不以为然道:倒个水都会烫伤。
小绿,你得长点脑子啊。
以后要是整个手都烫坏了,还怎么干活?人已经长成那样了,要是手都……她的话句句带刀。
秦斐然坐在一旁默然不语。
对不起。
我咬着牙,指节捏到发白。
我来帮秦公子倒吧!锦瑟袅袅婷婷地站起来,一手提起那茶壶,一手按着那茶盖,茶水如细流般准确地注入杯中。
多谢锦瑟姑娘。
秦斐浅浅一笑。
秦公子不要那么见外,可以的话唤我锦儿。
锦儿。
那我可以叫秦公子,斐然么?当然可以。
斐然。
呵呵。
尽管左手正使劲掐着右手。
我还是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指甲陷进自己的手掌的痛,加上烫伤的地方火辣辣的痛,痛得我快要哭出来了!特别是看着这一双奸夫□在我面前打情骂悄,还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本大爷的脑袋就快要被气得冒烟了!咳咳!胸中又涌起一阵难受,我忙捂住嘴,扶住桌子艰难地说道,姑娘,我有点不舒服,想去休息一下。
那怎么行……锦瑟还没说完,小红拿着梅饼子走了进来。
于是她点点头,既然小红回来了,你去吧。
秦斐然静静地看着茶杯,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
我坐在床的最里面,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一边咳一边哭,咳嗽一直都停不下来。
气息乱得厉害,喉咙里竟隐隐有了血腥味。
我差点被自己吓坏了。
我对自己说,绿翘你不能咳死,你得活下去。
要不,只会便宜了那对奸夫□。
我急忙往旁边的包袱里翻找,总算摸到了一个凉凉圆圆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温锦梓留下的药瓶。
倒出一颗药丸放进嘴里。
过了一会儿,胸口的翻涌总算平息了下去。
我像是失却了所有力气,一下子倒在床上,眼泪横流下来。
他根本,不喜欢我。
根本,不是喜欢绿翘。
否则,即使他认不出是我,他也不会对别的女子这般亲昵……但,他也从来没对我说喜欢我啊。
从来都没有说过。
原来一直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罢了。
我苦笑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我似乎闻到了莲花的香气。
那样缱绻而悠长。
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白衫男子,凤目如饴,坐在床头安静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想要握住他纤长的手,但,什么都触碰不到。
手,颓然地落在床沿。
相思一夜窗前梦,奈个人、水隔天遮。
作者有话要说:小翘是满可怜的说...但素,不虐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