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垂下头去沉默的片刻,洮花急了:你说呀!到底……喜不喜欢?我抬起头来,泪水湿了脸:若我不喜欢,那我就不会在以为他死后,千方百计寻死,无论如何想要和他在一起。
衣袖被我缓缓撩起,那只伤痕密布的手腕在月光下泛出狰狞的光华。
绿儿!洛水急急地赶上前来捉住我的手腕,这些伤……是我自己割的。
我淡然一笑,我以为他死了。
那些日子,我也和死了一般……正说着,怀里突然撞入了一个小脑袋,洮花哭得淅沥哗啦的,嚷嚷着:我一直都错怪你了!都是我不好!呜呜……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安慰道,这不怪你……可是来不及了啊! 他突然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看着我,满目凄凉,那烟烬之毒,世上无药可解……而你和尊主,却还喜欢着对方……那……我黯然。
真的,无药可解吗……绿儿,你不必难过。
洛水的手覆上了我的手,眼眸亮得有些奇异,他的言语第一次那么斩钉截铁地许诺道,给我些时日,我定当给你与尊主幸福。
我从未想过,洛水那日简简单单的一句承诺,日后竟会让我们感到如此沉重与心疼。
后来我才知道,幸福,有时候并不仅仅只是相爱两个人所能互相给予的。
它需要很多人在一旁搀扶,一旁提醒,甚至,是牺牲。
那一餐吃得喜忧参半。
仿佛是饿过头了般,肚子虽然是空的,却塞不下一点东西去填满。
味同嚼蜡。
对了,还是先告诉我,到底是谁下的毒?我放下筷子,换了调羹去舀些汤。
洮花用胳膊挤了挤洛水。
洛水低声道:只怕这个名字说出来,绿儿要伤心了。
说吧。
红泪。
那两个字从洛水唇中掉落的时候,我手中的调羹清脆落地。
原来那时的猜测,全部都中了——红泪果然就是闇神殿派去隐玉身边的暗线。
从她九岁进入玉龙山庄开始,一直到现在已是十几年。
十几年的岁月,到底会改变人多少?我以为……她不会害我。
我凝视着已然碎裂的调羹,轻声道,她是我的红泪姐姐……八年的情分。
从她生下皇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就算你和她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她照样会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利益出卖你。
所以说,女人有了孩子就是麻烦。
洮花撇了撇嘴,故做老成,至于她下毒,恐怕是因为你察觉到了她的什么秘密……我只不过是提醒她,要为了孩子,忠于我父皇罢了。
红泪不是个蠢人,你话里的意思她当然猜得到大半!洮花恼然道,这不,她索性下毒害了我们尊主,真的做到忠于隐玉了!我……好了。
不要再责怪绿儿了。
洛水打了圆场,自责道,说起来也是我大意了,不该把懈兰香给了红泪,招来今天的大祸。
原来红泪以近日睡不安稳为由,派人前来向洛水要了许多安眠的药物,但都称收效甚微。
洛水秉性纯良,不愿看到红泪为失眠所苦,未曾多想就把懈兰香这一宁神安眠的奇香给拿了出来,并特别叮嘱她嗅过此香的十二个时辰内不能见血,更不能将血使他人沾染。
谁知道,红泪竟是为了给我点燃这支懈兰香。
回想当日,那一抹红衫的主人,必定是将江御楼唤出去相谈的红泪。
很显然,她对江御楼进行了挑拨,使得他竟……我抚了抚已然结痂的嘴角。
若是隐莲中了烟烬,那江御楼也必定中了。
他对我亦情之深切,无论我回到哪一边,都有人终究会为我而死。
被这样两个世间最优秀的男子爱着,究竟是我的幸运,还是他们的不幸?洛水与洮花走后,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从很久以前的事开始想起,慢慢回到如今。
人生仿佛充满着一个个未知的变数。
玉疏成了隐玉,义父成了父皇;秦斐然成了隐莲,隐莲成了前朝的五皇子;红泪成了红贵妃,从闇神殿的暗线成了隐玉的帮手……所有人的身份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就连我,从绿翘变成了前朝的九公主,又从九公主变成了当朝的长公主……唯有不变的是已经归入黄土的一些人——无论为爱痴狂、机关算尽的上官倾眉,还是清冷深沉、柔肠百结的泠月,抑或是那永远神情淡漠、寡言少语的风渊……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将走向何方,最终将变成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都将有一天一天变得苍老。
而只有他们在最美丽的时刻离开,于是,只有他们的容颜与美丽才是真正的永不腐朽。
曾记得母后在死前对隐莲说过:莲儿,无论如何,求你饶翘儿一命。
莲翘——连翘。
你可记得那年你得到的梦境?她与你,命运相系。
——血莲终将绽放,玉狐终将相遇。
只是,红莲已经萎败,玉狐终将别离。
母后,你的预言恐怕难以实现了……我看着掌心依然枯萎的血莲,轻轻叹了口气。
蓦然握紧。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大家再熬一熬咱们就熬出头了!握拳!驾照成功拿出,考官夸我十分机灵,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