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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少伯入越

2025-03-30 08:23:52

少伯环顾着小茅屋,想起这些年与范伯相处的一点一滴,不禁百感交集。

他踏出屋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地上花草,心中竟然一软。

真的要离开了么?回过头,他瞥见倚在门口往外张望的范伯,即时红了眼眶。

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范伯伸长脖子看了看,对少伯道:文仲来了。

少伯闻言立刻转身,果然见到文仲揣着一脸笑容踱步朝他而来。

少伯兄!文仲挥手喊道。

文仲兄!少伯看着文仲的行头,不禁咋舌。

不难看出,他精心将发髻高高挽起,上身着一件绫罗长袍,下身是绸缎长裤,脚蹬一双薄底快靴,腰佩一柄短剑。

少伯见状不禁惊问道:文仲兄这身打扮是……?哦,今天是大日子啊,我们一同入越,为越王效命,自然要隆重一些。

此时文仲已走到少伯眼前,略一拱手,那么,少伯兄,我们几时启程?怎么,文仲兄急着启程啊?不稍作休息?少伯暗自感叹和文仲说话真累,不停兄啊兄的,还要时不时拱手作揖,说话都要文绉绉的。

不休息了,你看——文仲回身,手往后一指。

少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竟然看见一个农夫架着一辆马车慢慢赶来。

这是?少伯不解。

我雇的马车啊,我们坐在马车里,还何必休息呢,虽然太阳是大了点,也无所谓了,少伯兄尽可多呆些水在路上解渴。

文仲不等少伯答话便走到范伯跟前,欠身道,范伯,今日我文仲能与少伯兄一起去越国,实乃平生大幸,我们走后,范伯您要多多保重啊!范伯轻捻胡须,看向少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机缘天注定,你们此去也要一路保重。

少伯一听,知道文仲是肯定要现在启程了,心里不禁犯起急来,想着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没弄清楚呢,本来以为文仲要在这里小住个一两天的,哪知现在就要走。

他走到范伯身前,将范伯拉到一边:范伯,西施的事情……哦,呵呵,快了快了,你再安心等一段时间,你就快见到了。

另外,我曾经跟你提过我妹妹施茜……呵呵呵呵,来日你自然清楚。

快走吧。

这……少伯面有难色。

这什么这,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去啊?范伯,我实在想不到,我会扮演起范蠡的角色,我……哎哟,你别婆婆妈妈了,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呢,听范伯的,快走吧!范伯边说边把少伯往回推。

文仲贤侄啊,我这儿子就交给你了,你们好好为越王效命吧。

范伯将少伯推到文仲身旁,示意他们快走。

文仲躬身行礼,然后拉着少伯上了马车。

少伯仍是满脸的无措,却也不得不进了马车。

随着马夫一声驾,鞭落尘起,车轮滚动起来。

少伯突然想起什么,猛一把拉开帘子,冲着身后的范伯喊道:范……啊不……爹,郑旦那边,我……你放心啦,这么婆婆妈妈的,怎么能成气候啊,我会去替你告诉她的。

范伯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叹了口气,不禁自顾笑道:这呆子,呆是呆了点,倒也善良正直。

少伯坐在车内,绞着手指,嘴里总是嘀咕着什么,要不就看着窗外愁眉不展,要不就傻傻坐着一言不发。

文仲见少伯如此,便笑道:少伯兄,是否心系嫂嫂?嫂……嫂?少伯一愣,赶紧摆手,功名未立,何以为家?好!有此等雄心壮志,何愁不能功成名就?待我们辅佐君王,定有出头之日。

说到这里,文仲眼中射出两道光来。

啊,少伯只得陪笑,呵呵,文仲兄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只是,文仲有一事想要请教少伯兄。

不敢不敢,你我相识多年,何必客气,有什么问题,只管道来,少伯知无不言。

少伯一边回答,一边暗道:这个文仲,以后跟他生活在一起,还不把我累死?唉,现在才觉得范伯真好啊。

几年前我曾在你家看到一副画,我自知其中必有奥妙之处,然而我想了几年,至今仍然不胜了然,还望文仲兄示下。

哦?就是那副龙凤相争?不错,只是不解那半遮半掩的清丽女子和身后广袤大地暗示着什么?这……少伯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不好误导他,于是勉强说道,这副画是我几年前梦到的景象,至于其中深意,我也不好唐突天机,只能请文仲兄意会了。

哦,看来少伯兄真是当世高人也,可以在梦中洞测先机。

文仲又来个欠身,表情肃穆。

啊啊,不敢当不敢当。

少伯手忙脚乱的还礼,偷偷抹去一脸的汗,心想:妈呀,要是宫里人都这么说话,我肯定一头撞死。

马车在路上吱呀吱呀的滚着,碾出一道道车辙。

少伯坐在车内,已然和周公携手环游世界去了。

梦中,一名女子枕着他的臂弯睡过千年,纷杂花瓣飘落在他们周围,流星倏忽划过天际。

此时女子抬头,莞尔一笑。

少伯呆立不能言,只是看着她笑黡如花,颠倒众生,倾国倾城。

但是,这神态,这眉目,何其熟悉。

她到底是谁?女子忽而抿嘴一笑,悠悠唱道:溪边女儿家,叹浮生,数落花;紫阙琼门下,仙翁道,炼丹砂。

春池温水滑,千层浪,逐奇葩;两代美人话,只空付,淡酒茶。

少伯一惊,正要问个究竟,却突然一个趔趄,猛然一震,睁眼醒来。

少伯兄,你没事吧?刚才车轮碰到了一个石头,把你给震醒了?文仲看见少伯一醒来就是一脸愣怔,不禁问道。

少伯看着文仲,讷讷道:我刚刚梦见一个女子,她,她的面目,好生熟悉……哦?哈哈,少伯兄是为红尘所系了?不打紧,越国定有美丽女子,到时我定为你寻得佳人一个,可好?不不不。

少伯连连摆手,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她面熟……哈哈,少伯兄不必难为情,英雄好美人,这也没什么,想你少伯兄豪情万丈,身边自然应该有几个红颜知己的。

啊!我想起来了!少伯仿佛并没有听见文仲的话,他回忆着那名女子的面容,竟然和那龙凤相争的画中女子有几分相似,这样想来,就连那画中女子都似乎有些亲切了,少伯想到这里,正准备告诉文仲,转念一想,那文仲只会想歪,便随口说道,那女子,好生像我娘亲!文仲一愣,惊觉刚才失言,一脸惭色,赶紧拱手道:方才小弟失言,还请少伯兄多包涵!不打紧,不打紧。

少伯见蒙混过关,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心中疑惑:刚才我骗文仲兄说我是梦见了那名女子,我此刻果然梦见了她,现在我说她是我娘亲,她不会真的是范伯的老婆吧?思及此,少伯咧嘴笑开了,心想,那范伯虽然不丑,但要娶得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眉,也真是走了大运了。

马车突地又一震,文仲忙探出头去,问道:大爷,怎么回事?哦,此路蜿蜒泥泞,不好走,不好走啊……少伯听着这话,心里总觉得不舒坦,似乎,他这一去,便有许多事情将要发生。

想到此处,他忽而一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少伯从车上下来,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景色,不禁暗暗咽了咽口水。

这里訇訇喷涌泉,几处人来姗姗,石阶迤逦假山后,不时有宫女的笑谈声。

林间枝头,能听见乳燕呢喃,湖边,袅袅婷婷几个倒影,掠波绕栏。

依稀有人唱着歌,循声看去,一坪软绵绵的蓐草,盈盈舞姿隐约摇着轻竹,倚遍照路的月蝉。

这景象,若在现代,倾少伯一生,也未必能见到。

主公有请!随着这一声吆喝,少伯不知,自己的命运,竟跟着这蜿蜒的车辙,编入了自己所不熟悉的历史。

他也不曾料到,在许多年后,自己,就这样在大惊之下忽然撞见了真相,走到了层层迷雾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