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早上,天刚蒙蒙亮,施建国便开车带着施茜与少伯朝城南的郊区驶去。
几个小时以后,那座熟悉的建筑物又出现在了眼前。
施茜摸着怀中的保温饭盒,对施建国说:爸爸,妈妈的口味最近越来越咸了呢。
施建国点点头:她的味觉也不好了。
少伯在一旁默默听着,叹了一口气。
眼看着建筑物越来越近,施建国却发现停车位满了。
于是他只好将车开到坡上,把车轮打偏,拉起手刹。
熄火以后,他轻声道:孩子们,去看妈妈吧。
走进建筑物,一个身着护士装的女孩便迎了过来:施教授,又来看太太了?施建国点点头:是啊,她这个星期怎么样?还不错,大部分时间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也按时吃饭睡觉。
好,谢谢你们了,我们上楼去看看她。
好的。
女孩微笑着退到一边。
三人轻轻的走到阮菁病房前,敲了敲门,然后便推门进去。
阮菁盘着腿坐在床上,右手拇指一下一下的掐着左手手腕,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并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们。
妈。
施茜忍不住喊了一声。
阮菁的背僵了一下,拇指也停住了动作。
她缓缓扭过头,看到是施茜,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手也抬了起来,却是举在空中,并没有余下的动作了。
施茜走过去,将饭盒放在床头,道:妈,这里有你最爱喝的海带汤,还有下饭的榨菜。
阮菁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点了点头。
施建国走上前,将她的臂膀放了下去,柔声道:这个星期感觉还好吗?阮菁歪着脑袋看他,笑了笑,一滴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少伯见状,赶紧从包里掏出纸巾,小心的帮阮菁拭了去。
施建国叹了口气,在阮菁耳边喃喃道:菁,我不能再等了,该说清楚了,我们的茜茜……阮菁听到这里,忽然浑身一阵抽搐,手臂漫天挥舞,嘴里咿咿呀呀的乱叫一气,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施茜一惊,慌了手脚,只是不停喊道:妈你怎么了?便过来按住阮菁狂舞的手臂。
阮菁却蓦地不叫也不动了,怔怔的盯着施茜许久,缓缓吐出两个字:茜茜……三人的眼睛顿时瞪的老大。
阮菁说话了!十年了,阮菁丧失语言功能十年了,今天居然开口说话了!施茜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一把拉过阮菁的手道:妈!你……你清醒了?你能再叫我一次?谁知阮菁却抽出手来,扭头向施建国,手指僵直停在他面前,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说:疯子!不管她是从哪里来的都好,她都是我们的女儿!不准利用她!施建国的脸色猛的黯淡下来,牢牢捉住阮菁的两只手,道:阮菁,你冷静点!施茜和少伯却是呆在原地,愣怔了许久。
半晌,施茜回过神来,细细将成长以来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过了好几遍,突然就有了一种惊人的推测。
爸爸……她的嘴唇轻颤,我,我是你们亲生的吗?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泪水夺眶而出。
小时候,大家总说她长得不像这家子人。
施家每个人都长的正气凛然,却只有她长着桃花眼,眸中总带着流离的浅笑。
一双眼扫过之处尽是妖娆,举手投足皆带着酥软的妩媚。
大家说她眉如翠羽,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唇如朱樱,面如凝脂,简直像是古画中走出来的红颜祸水,哪里像是知识分子家庭的正经女子呢。
9岁那年,施茜查血型,结果医生却把施建国叫去长谈了8个小时,谈话结束后还用怪异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施茜许久。
施茜问施建国自己是什么血型,施建国尴尬的笑笑说,A型。
自此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尤其是刚才阮菁说的那段话,与她十年前发疯之时说的话基本一样!这究竟是为什么。
施茜踉跄两步,紧紧盯着施建国,等待他的回答。
施建国犹豫的避开了她的视线,看向少伯,却发现他也是眼神灼热的看着自己。
好吧,施建国叹了口气,我们回家慢慢讲。
本来,今天,我也是打算告诉你的。
他用的是你,而不是你们,眼睛牢牢的看着施茜。
施茜倒抽一口凉气,感觉有什么真相要被揭开了,心突突猛跳。
她点点头,看了一眼阮菁,道:好,那我们回家吧,我先跟妈妈告别。
说着,便亲了亲她的额头。
阮菁一愣,眼中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化开了,微张着嘴,眼巴巴的看着施茜,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施建国又重重叹了口气,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