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旦看着夫差闪着危险信号的眼神,不禁浑身一颤,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大王这么说,莫非是要……哈哈哈哈,夫差坐直身体,淡挑浓眉,你认为孤会怎么做?郑旦看他如此,心想,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不禁冷哼一声,道:大王现在鬼迷心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哦?你不是很怕死的吗?以前是,但是如果深爱的人不相信自己,要杀自己,就算活着也没意思。
说得好。
来人哪。
夫差响亮的拍掌。
郑旦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干脆,丝毫不留恋,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
以前的缠绵,即便是逢场作戏,也不该转瞬便被他抛诸脑后,忘的一干二净啊。
难道自己此生注定,要纠缠于负心男人之间么?夫差迎上她的目光,轻轻一笑:送郑旦娘娘回宫!回宫?郑旦听到这两个字,失神片刻,良久才嗟讶道:大王,您要送臣妾回宫?怎么,不行?不,不是,只是,大王怎么不问臣妾,也不怪臣妾?何必问,又何必怪?那,大王是相信臣妾了?信不信很重要么?你退下吧。
可是,大王……郑旦思来想去,仍是不明白,他刚才明明怒气冲天,这会怎么只是似笑非笑的,而且完全不追究。
还不退下?夫差站起身,面色一冷,背过身去。
郑旦虽是百般不解,仍是站起身,退了出去。
她摇摇头,自嘲的笑笑,暗想,看来,她永远别想读懂夫差。
施茜在寝宫中来回踱步,神思不宁。
她始终担心夫差不会相信自己,以夫差的睿智,之前自己的表演应该已经被他看出破绽了。
郑旦的茫然,自己的急切,他可能已尽收眼底。
他会相信自己么?或许,他真的会忽略这些细节,相信自己呢?她走来走去,看着桌上的试药报告,一把将它抹到地上。
真是没想到郑旦也来搅和,如果只是夫差一个人来,要好对付的多,郑旦就像是冰水,总在关键时刻浇熄夫差的火,让他清醒,让他怀疑自己。
大王驾到!这一声叫喊瞬间让施茜冷静了下来。
夫差来了,自己千万不能慌,要沉着,不论如何,都不能自乱阵脚。
夫差一步踏入房内,看见施茜婷婷立在自己面前,嘴角一扬,轻轻点起她的下巴,道:脸色不错,白里透红,皮肤也比以前细腻了,看来仙丹果然有效。
施茜点点头,暗忖,废话,铅汞中毒若没有这些症状,我就不会卖命了。
夫差斜睨着地上的竹简,觑了施茜一眼,弯腰将其捡了起来,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干什么扔在地上,写的不满意?施茜一听,立刻察觉到语气不对,心想,看来,是怀疑了。
于是她粲然一笑,接过竹简,答道:回大王,确实不满意。
哦?怎么讲。
因为这不是臣妾写的。
施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黯然。
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奴才,看样子也就是刚进宫不久,如今自己为了自保,不得不这么做了。
当时让他代笔,却没想到成了现在推脱罪名的手段。
她在心中默念了许多个对不起,暗自叹了口气。
不是你写的?不错。
大王还记得给臣妾送药来的那个奴才么?记得。
是他写的?是。
夫差面色一紧:也是他让你吃药的?施茜本想说是,却实在说不出口。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那个孩子还小,这种陷害人的事情,毕竟自己还是做不习惯。
她暗笑自己,竟然进宫这么久,还没有办法狠下心来为自己的目的而耍手腕。
那么,就是你口述,他记录的咯?夫差的神色恢复正常,淡淡笑着看她。
是。
那有何不满意的?因为……因为当时臣妾意识涣散,口述不清,也许他就漏记了一些东西。
到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信口胡诌了。
是么?是。
臣妾只说了体内的变化,却没有来得及说表面的。
如今臣妾倍感轻盈,面色红润,皮肤白皙,仿佛嫩的能捏出水来,看来仙丹不只是能长生不老,还能返老还童呢。
憋出这句话,施茜暗暗呼出一口气。
幸亏自己还没紧张到脑子秀逗,至少这个解释还能说的通。
那不要紧,表面的变化,孤也看得到。
夫差轻轻摩挲着她的面庞,果然是吹弹即破的肌肤,晶莹剔透,不错,不错。
施茜笑笑,点了点头:谢大王夸奖。
那么,这药丸孤就拿回去了,你肯舍身试药,孤重重有赏。
夫差走到桌前,拿起木盒,揣进怀中。
施茜看着他的动作,愣了一愣。
那么,这就说明他相信自己了?他准备吃药了?不出多久他就会中毒而死了?哥交给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可是为什么想到这里,她心中竟然有些莫名的难过,莫非她并不想他死?孤走了。
夫差并没有给她时间发愣,转身便要走。
大王……施茜伸出手,想要阻止他带走药丸,却找不出理由。
怎么?夫差微眯起眼,回头看她。
大王,这药,还是,还是暂且不吃为好。
此话一出口,她便紧咬嘴唇,暗骂自己,施茜啊施茜,你这样不仅前功尽弃,说不定还会搭上性命。
可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开口阻止了他。
没想到夫差闻言,只是温和一笑,朝她眨了眨眼:呵呵,好,你不让孤吃之前,孤就不吃,如何?这一瞬间,她恍然觉得夫差只是她的一个好朋友,他们之间不存在任何利益关系,没有恨,没有爱,没有勾心斗角,只是互相依赖,互相信任的好朋友。
她点了点头,笑道:好。
她不知道夫差为什么不问她,但是既然他相信她有她的道理,她便也相信他有他的道理。
夫差也朝她点头,随即转身出去了。
看着夫差离去的背影,她颓然跪在地上,无奈的笑笑,自忖,这任务,还真是很难完成。
少伯抚摸着龙凤相争的画卷,看了范伯一眼:这画中女子和我妹妹很神似,恐怕就是她了。
难道你见过她?是你画的?范伯不答反问:是你妹妹?你怎么今天才看出来?因为只是神似。
我妹妹从三国回来之后变了很多,眼中内容多了,表情也多了许多,不再是以前单纯天真的小女孩了。
这副画中的女子,眼神迤逦多变,唇边微笑虽然灿烂,却似隐忍着许多东西,妖娆而不乏淡定,表情虽热闹,却带着深切的孤独。
这样的妹妹,我以前没见过。
而现在,再看这副画,可不就是她么?经过悲剧爱情洗礼的女人,大多如此。
范伯笑笑。
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是我画的。
范伯倒答的很简练。
那是谁?范伯站起身,沉吟片刻,似乎在思索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不知道该讲还是不该讲。
你快说啊。
少伯以为范伯又要卖关子了,不禁催道。
这么跟你说吧,春秋的任何时间段,都有我的站点,我可以在春秋的不同时间自由出入,就像乘坐公共汽车一样,可以从今天到明天,也可以从明天到今天。
范伯淡淡皱眉,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这跟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少伯一脸茫然。
真笨。
范伯摇了摇头,这副画是我在你和你妹妹消失之后从吴国捡来的。
我记得我在吴国碰到你的时候,曾经告诉你,你入吴之后的事情,范伯就一概不知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的研究还没成功,所以我不知道自己能够建立时空掌控点,后来成功了,所以,你入吴之后的事情,我也可以知道,只是我没有去关心而已。
我和我妹妹消失?什么意思?少伯听到这句话便是一个激灵,完全忽略了范伯后面所说的话了。
我也不知道,很多都是我的猜测,我不想误导你。
总之,你和你妹妹也许还有一段难忘的人生经历。
对了,我在捡到这副画的时候,还听说,消失的不止是你的你妹妹。
范蠡消失了,西施消失了,还有两个人,也一起消失了。
谁?自己去想吧。
这些也都是道听途说。
不过我们也有缘尽的时候。
不说我们了,就说你和郑旦吧,也有缘尽的一天。
呵呵,我们?我早就放弃我和她之间的感情了。
是为了国家吧。
但是我知道你心里有她。
你一直装作满不在乎,一直逼自己不去想,我也只能告诉你,郑旦是个泼辣直率随性有时有点自私但是却很单纯的女孩。
你能珍惜她的时间不多,如果可以,尽量把握吧。
少伯闻言,有些手足无措:范伯你别乱说了,我早就不在乎自己的感情了。
他说着,便扭头进了卧房,一屁股坐在床上,然而刚才范伯的话却一直萦绕在耳边。
自己在乎她?呵呵,即便是又如何,她肯定不会知道。
一直以来他小心翼翼的藏着这份感情,想等时机恰当的时候再说,谁料想造化弄人,如今,她只当自己是个负心人,然而自己忍了多少,又放弃了多少,她又怎会知道?放弃她,便如放弃自己的信念,然而为了国家,他连自己的感情都牺牲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自私,还是无私。
他愣愣的看着窗外残阳如血,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去吴国,看望她们,顺便打探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