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古代空气清新,常常能听到鸟鸣水涧,这一路走来却还是十分辛苦,好在石韬总是大献殷勤,又是打水又是守夜,本来要走许多日子的路不知不觉的就走完了。
施茜探了探石韬怀中的小老虎的鼻息,还好,还活着,否则到了诸葛亮手上也没用了。
歇息了一会,石韬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笑道:喏,前边就是了。
施茜放眼望去,前边是一片田地,和几处高垄,山畔有几个农民模样的人正挥舞着锄头耕地。
泥土的香味越来越近,篱笆外的野花分外惹眼。
远处疏林中似乎有几间茅屋,隐在高冈流水间。
这就是古代的乡村风光?真是一派天然的景象,在现代,恐怕是再也找不到这样纯自然的风光了。
那树叶攒着露珠,小草从泥土中挤出尖尖角,溪水从田边潺潺流过,一些形状怪异的石头巍然立在小溪两头。
虽说在春秋时期,她也曾住在郑旦家,见过乡村景象,却同这里是完全不同的风味。
郑旦家住的地方是划分好的一块块田地,石子小路蜿蜒在田间,家畜遍地可见,一副井井有条的耕作模样,而这里,却是一副大自然的景象,更接近山野丛林。
若说在春秋的乡间闻到的是家禽炊烟禾苗的味道,在这里闻到的便是露水青山竹林的味道,甚至还有隐隐的墨香。
施茜轻轻闭上眼,吮吸着大自然的味道,企盼能一辈子住在这里。
乔姑娘,怎么不走了?石韬见她顿住脚步闭上眼睛,不明所以的问道。
这个女孩,真是奇特,总是有一些异于常人的表现,看到什么眼里都会流露出惊喜的神情。
不过这样也挺可爱的。
他看着身边的可人儿,总觉得她的瞳眸虽清澈却不单纯,似乎藏着什么心事。
在他问她姓氏的时候,她竟然要想一想,才说出她是乔家的小女。
真是奇怪,有谁会记不住自己的姓氏呢?她的身上,总散发着一股味道,一股有故事的味道。
经他一问,她才回过神来,笑笑道:这里的空气不错。
他看着她眼中的沉醉,不觉也被感染,点头道:是啊,确实不错。
我们再走走,过了那座桥,就到他家了。
施茜听到这里,心里蓦地跳了一下。
就要到了么?真的就要见到他了?他现在多大呢?不过既是在垅亩间住着,此处必定是隆中了,如此,诸葛亮现在少说也有十七岁,但却不超过二十六岁。
她见到他,该说些什么好呢?直视他,还是低着头?自我介绍,还是保持矜持?这么一想,她的额上便渗出汗来。
石韬见她蹙眉不语,疑惑道:怎么,累了?哦,没有没有。
施茜笑笑,太阳有些大,不过没关系,我们继续赶路吧。
石韬点了点头,暗想这小妮子该不会是害羞吧?不过也是,那个女子要见陌生男子不还羞呢?况且对方还是一个丰神俊朗酬躇满志的美少年。
思及此,石韬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危机感:万一她看上他了怎么办?他摇了摇头,不会的,她不是很崇拜自己的吗,不会立刻就见异思迁的吧。
想到这里,一抹得意的笑爬上了他的嘴角,说不定她看到诸葛亮,会觉得自己平常定是高朋满座,往来无白丁,更加佩服自己呢。
两个人便这么各抱心事,闷不吭声的走到了一间茅屋前。
到了?施茜看着这间茅屋,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口干舌燥。
孔明兄!石韬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施茜屏住呼吸等待他出来,里边却是没有动静。
孔明兄?石韬又喊了一嗓子。
这时,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稍顷,一个文弱书生出现在他们面前,看样子,也不过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
不会吧?施茜倒吸一口凉气,诸葛亮怎么说也是躬耕于垅亩之上的呀,怎么会这么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这个书生看到石韬,笑了笑:是广元兄啊,家兄游玩去了,尚未归来。
听到这句话,施茜一愣,原来他是诸葛亮的弟弟?她此刻不知是高兴好还是失望好。
高兴自然是高兴这个弱书生不是诸葛亮,失望便是失望自己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诸葛亮却不在。
她叹了口气,不知用什么理由留下来等她。
忽然,她瞥见了石韬手中的小老虎,立刻有了招。
她扯了扯石韬的衣袖,小声提醒道:这老虎……石韬经她这么一提醒,也猛然想起来这老虎是不能等的,于是急急问道:你可知你家兄几时回来,我有急事找他。
应该就快了,你们可以在屋内等他。
哦,那好。
石韬毫不客气的踏入了茅屋内,还嚷嚷着,有茶水吗?有的,待我去拿来。
诸葛亮的弟弟——按说也就是诸葛均了——礼貌的笑笑,便转身去取茶壶了。
施茜看着他孱弱的身躯和苍白的面庞,不禁有种呵护的冲动。
虽然他羸弱的像是用力一折就会断,他眉宇间仍是隐印着与诸葛亮的相像之处,同样是浓眉高鼻,眼中总有一股倔强不臣的劲头,似乎跟谁都很礼貌客气,不亲不疏。
这点和诸葛亮倒真像,诸葛亮出山后,他的故友中不就是没有一个地位显赫的么,足以见他不党不私。
古代文人的清高,或许就是这样吧。
这样看来,苟富贵,无相忘的说法也仅限于那些拿起刀杆子闯天下的豪气干云的武夫,而不是他们这些文人墨客的做法了。
这么想着,一缕清香已经窜到鼻子下面。
回过神来一看,茶已经沏好,杯子都端到她眼前了。
她赶紧道谢,接过杯子,诸葛均只是轻轻点头一笑,又回草堂读书去了。
这小家伙看起来很与众不同啊。
施茜看着诸葛均离去的方向,对石韬说道。
那是当然。
他是诸葛孔明的弟弟,能和别人一样吗?石韬得意的笑笑,言下之意就是:他是诸葛亮的弟弟都那么与众不同,我是诸葛亮的好友,还能有差错么?嗯。
施茜点了点头,并没有去品味他的话外之音,你说诸葛亮什么时候能回来?那可难讲了。
像我们这种人,平时也就是读读书耕耕田,游历游历天下,观察观察时局,分析分析对天下大势的看法。
又是一顿自吹自擂。
本以为施茜会一脸崇拜的看着她,没想到她只是一挑眉,扬起小脑袋,笑着说:是么,那你分析来我听听。
你有兴趣?石韬不禁愕然,一个女孩子家家,竟会问起天下事来了。
是啊,你难道要我先说?石韬一愣,她先说?也好,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于是他点点头,道:好,你说。
施茜正要说,却发现她压根不知道现在是建安几年,只好咽了咽口水,尴尬笑笑,道:不好意思,可否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候?石韬有些疑惑,看了看窗外,道:恐怕是亥时了吧。
不不,她赶紧摆了摆手,轻声道,我是说……现在是建安几年?石韬的眼睛登时睁圆了,呆愣半晌,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说乔姑娘,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连如今是什么时日都不知道。
如今啊,是建安九年。
施茜一想,建安九年,诸葛亮尚未婚娶!太棒了!这会,她什么安国大计都忘了,满脑子都是改变历史。
不行,不能让诸葛亮娶黄月英,一定要嫁给他。
可是如此一来,诸葛亮在失街亭之前遇到她,还会激动吗?也许只是把她当作一个长相酷似他老婆的女人,看看就算了。
那么,自己也就不会因而爱上他了,那么……自己也就不会嫁给他了……天哪,真是个悖论。
算了,不去想了,听天由命吧。
可是,建安九年,孙策不是已经死了么?大乔怎么还没嫁出去?上次大乔还说有人家了,那这个人家是谁?她仔细回想,大乔的衣着服饰,却不太像个未出阁的女子。
难道,她是要改嫁?不过改嫁这种情形在三国倒并不少见。
施茜甩了甩脑袋,决定暂时不再八卦,开始整理建安九年的国家大事。
此时曹操已平定河北,颁布户调令,他在北方的势力已不容小觑。
而刘表坐镇荆州,兴办学堂,想要偏安一隅,可以说荆州是人才济济啊,可惜刘表胸无大志,所以,荆州绝对是块大肥肉。
而孙权在江东的势力也已经巩固,也就是说,之前的纷争已告一段落,如今北方是曹操,荆州七郡是刘表,而江东是孙权。
现在想要天下一统,可不容易,曹操和孙权的地位不是轻易可以动摇的。
但是,由于天下将定,荆州就危险了,虽然刘表想把荆州弄成乐土,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两个人对荆州虎视眈眈呢。
刘表怕是坐不久了。
孙权若是拿了荆州,便会取益州,然后和曹操划江而治,如果曹操取了荆州,他肯定会垂涎江东那块地盘。
可惜,这俩人怕是都成功不了了。
凭着施茜对三国的研究,随便侃几句还是不成问题的。
石韬听的完全呆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国色流离的女子,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对现在的时局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都说红颜祸水,他倒觉得如果哪个男人得到了他,恐怕就有希望得到天下了。
他结结巴巴的道:乔,乔姑娘,你方才还问我,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突然间就……施茜掩嘴轻笑:呵呵,方才是逗你玩的。
只能这么说了,难不成说:我知不知道都一样,只要你告诉我一个时间,我就能给你分析时局。
果然是旷世奇女!石韬看着她,瞠目结舌。
这么厉害的女子,一定要介绍给孔明,元直,公威,看他石韬在路上都能随随便便捡回来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多光彩。
此时诸葛均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淡淡道:夜已深沉,不如请两位跟我到客房吧。
施茜立刻紧张起来:你们有几间客房?正好两间。
诸葛均笑笑。
施茜正欲长舒一口气,却听见门口有响声。
诸葛均显然也听到了,他眼睛一亮,开心的笑了起来:是家兄!他回来了!诸葛亮?!施茜霍的一下便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石韬奇怪的看着她。
啊,施茜赶紧收拾起激动万分的表情,笑道,主人回来了,站起来似乎礼貌些。
石韬点了点头,暗想这女子果然是钟灵毓秀,德才双馨啊,于是便也陪这她站了起来。
诸葛均此时已经奔了出去,迎接归来的兄长了。
深夜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一点点趋近,朦月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施茜的呼吸急促起来,听着门口的声响,不知不觉捂住了心口,轻咬朱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