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道身影在黑暗中迅速闪过。
府邸的门尚未关紧,手指这么一推,只听咿呀一声,门便开了。
一个薄纱半掩的女子,早已倚在门边了。
轻握的拳头渐渐舒展,顺着五根纤细的指头,可以看见掌中的那亮锭金子。
来人的眼中登时放出光来,笑嘻嘻的将手探向那钉金光闪闪的宝物。
啪的一声,那手还未触到金子,已被一只小手打了回去。
小姐,你这……来人挪开盯着金子的目光,看向女子。
你还没答应我呢。
女子淡淡道。
哎哟,来人搓着手,目光不禁又被金子吸了过去,小姐瞧你这话说的,我既然来了,能不答应你吗?好,那么,我先给你一锭金子,如果你把人给我弄回来了,我再把这第二锭给你。
她说着,轻轻拿起一锭金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收入了袖袍中,在将剩下的一锭缓缓递到他眼皮底下。
这……他面色有些不悦,却也说不得什么,这,好吧,我一定尽力把人给你弄回来。
不过,小姐是要请她回来,还是要抢她回来?请不回来就抢回来,但是人要完好无损的。
好。
他点了点头,伸手攥住了那一锭金子,我这就去办。
嗯,快去。
多带几个人打听打听,一个月之内定要办妥。
女子咬了咬牙。
好,那我去了。
身影轻快一闪,便倏忽隐没在了街头。
石韬笑呵呵的拍了拍手,冲诸葛亮挤了挤眼睛,道:怎么样,发现我的棋艺有长进了吧?你的黑子气紧喽。
诸葛亮垂眸不语,定定的看着棋盘上的局势,他盘踞在右上角的黑子被石韬的白子紧了气,虽然如此,却也未必无法补救。
他想了想,忽然抿唇一笑,拈起一枚黑子,往右下角上挂去,直逼白子要点。
石韬一见形的要点受到威胁,赶紧在黑子上挡了一子。
这么你争我夺了十几回合,白角都是盘角曲四,若要实战解决,虽说白子是先手,可这么一来,便很可能将自己置于死地了啊。
罢了,这里的黑子看来只能活了。
石韬擦了擦额上的汗,摇头笑道:孔明兄,还是你高啊。
诸葛亮笑笑,摇了摇头。
半个时辰后,石韬长呼出一口气,叹道:又输了,又输了。
不过这次仅三子,不多,不多,呵呵。
可下的真费力啊。
施茜本来正在听诸葛均摇头晃脑的背书,却忽然听见石韬又是笑又是拍手又是说自己棋艺有长进的,于是便蹑手蹑脚的走到他们手谈的地方,屏气凝神的看他们争夺地盘。
诸葛亮还真是不错,如果是自己,在右上角的黑子被紧气之后,肯定是在右下白子的一个眼中打吃,提子,虽然白可以反提,可是此处必须打劫,于是自己便可以趁机在左下立一子,可是如此一来,万一白子往上一关,再来几个回合,自己做活的希望就破灭了。
诸葛亮这招不错,记住了。
施茜看的全情投入,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和诸葛亮之间的纠葛。
徐庶站在诸葛亮身旁,看着棋盘,点了点头:不错,这一局厮杀的比较艰难。
来,孔明兄,咱俩手谈一局。
诸葛亮笑道:不了,你们来吧,我还要继续救治广元兄送给我的麻烦呢。
什么麻烦?石韬一脸茫然。
你的老虎啊。
诸葛亮看着石韬,眼中带着促狭的笑。
哦哦……石韬恍然大悟,它还没死?施茜听他这么问,几欲吐血,他竟然认为老虎已经死了。
诸葛亮闻言也是一愣,随即乐道:怎么,你让我救活的东西,你自己倒盼望它死了?不不,随口那么一问。
既然如此,你去吧,我和元直兄继续。
他说着便开始清理棋盘。
徐庶一听,连连摆手说不了不了休息会,眼中分明写着就你的棋艺?算了吧。
诸葛亮看着他们俩,哑然失笑,随即边摇头边转身朝里走去了。
施茜一见诸葛亮朝这边走来,赶紧往旁边一躲,哪知自己身后是个台阶,她一脚踏空,啪的一声便摔到地上去了。
而她着地的地方,正是他们方才对弈的地方。
石韬闻声赶紧扭头,见是施茜,有些愣怔:乔姑娘?他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看天,你从哪里摔下来的?施茜见他看天,真是哭笑不得,难道她还能从天上掉下来?可是这一时半会又找不到什么好借口,便只得支吾着,不知说什么好。
诸葛亮本来就隐隐觉得方才有一双眼睛老盯着自己,这会施茜摔在地上,他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看她尴尬的样子,他不禁走上前,想替她打个圆场。
可他还没出声,那瘦高个子的书生便憨笑道:广元兄,你也太呆了!她自然是来看你的么!石韬一听这话,赶紧手忙脚乱的捂上他的嘴,害怕他继续往下说,一把咬住他耳根子,小声道:公威兄,打住,打住,她会害羞的。
施茜也是个聪明人,早些从徐庶的眼里她就看出蹊跷了,如今这个瘦高个子又冒出这么一句话,肯定是石韬跟他们说了什么。
于是她笑了笑,缓缓站起,走到石韬身旁,柔声道:怎么不让人家讲呢,我就是来看你的呀。
让他们的揶揄来的更猛烈些吧,这样自己便可知道他这家伙说过些什么了。
此话一出,在场男子登时神态各异。
石韬是眼中波涛汹涌,情丝不断,含娇带羞,深深望着施茜的眼眸,胸中有一汪情感呼之欲出。
徐庶是在一旁奸笑盈盈,看着他们那模样,便觉得心里头也犯痒痒。
孟公威却是一个愣怔,暗想自己刚才那话根本就是在揶揄他们小两口,这女子倒大方,当着大家伙的面就承认了。
而诸葛亮,则是微蹙浓眉,思忖这女子三番两次的对自己流露出不太寻常的情感,却又在此对石韬如此言语,她那双眼眸中总是搅着许多让人看不明白的惆怅与期许,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在怀念什么。
而此刻,这双眼眸中,倒映的只有一个人,他广元兄而已。
徐庶是最先打破沉默的人。
他嘿嘿笑道:广元兄,你老说人家害羞,我看害羞的是你吧,都快成亲了你还……话未说完,石韬已猛的堵上了他的嘴:元直兄,你刚才在席间喝多了吧。
施茜听到成亲二字,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
虽然早已猜到石韬说过他和她之间有什么关系,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把她的清白就这么给卖了。
石!广!元!她一把扳过石韬的身子,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石韬看着施茜冒火的眼睛,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呆了半晌,索性豁出去了,咬牙道:你也不必害羞,反正是迟早的事情,他们说便由他们说吧。
你!施茜瞪大眼睛,她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回复她,顿时气结。
她恨得牙齿格格作响,头脑发晕。
怪不得诸葛亮要对自己如此冷漠了,都是你个混蛋在背后毁我清誉!她盯着石韬,先是愤怒,然后是不解,接着是委屈,最后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涟涟滚落。
乔姑娘,你这……石韬这下是彻彻底底的慌了,赶紧一边骂自己一边请求她的原谅,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乔姑娘,你千万别伤心,我不对,我不好……情形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在场的其他男子都傻眼了。
诸葛亮眯着眼看他们俩,渐渐理清楚了。
原来是广元兄一厢情愿,呵,这个玩笑还真是开大了。
他摇了摇头,准备走人。
施茜瞥见诸葛亮要离去,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回过头,深深看了石韬一眼,默然转身离开了。
施茜坐在草堂外,看着夕阳残云,怀念起记忆中的诸葛亮来。
只是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不过,只要彼此记挂,彼此想念,那便有一根无形的线,牵系着彼此了吧。
正想着,她胸口又传来一阵闷痛。
她眉间一紧,低喘出声,暗骂这该死的铅毒。
她忽然想到,心脏开始隐痛,说明血管已经出现异状了。
是不是铅暴露?高血压?心血管硬化?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头晕目眩食欲不振,看来毒素已经对血红细胞造成影响了。
自己此刻怕是已经贫血了,血管也有问题了。
她笑自己,害人没害成,反让自己中了毒。
她轻捂心口,站起身来,准备回房休息。
然而刚一站起来,便只觉天旋地转。
她挣扎着往前迈了一步,再迈一步,却终是抵不住一阵阵晕眩。
她轻哼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诸葛亮在屋内替老虎上药包扎,弄好之后,梳了梳它的毛,给它弄了点水喝。
看样子,再过不久,就可以放生了。
他伸了个懒腰,走出门来,看周遭竹林被余晖笼在一片暖色之下。
忽然,他脸色一凛,定定着看着草堂外石凳上的一个娇弱身影。
那不是她么?她又一个人在想心事了。
他叹了口气,便欲回屋,却在此时看她肩头蓦地一颤,接着就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了两步。
接着,竟然就整个人倒了下去。
他一惊,不及思索便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
看她软软伏在自己的臂弯中,脸色苍白,他不知为何,一颗心也隐隐的被揪了起来,就像被人用力抓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