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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三锤定音(下)

2025-03-30 08:23:52

婉儿走出来,对诸葛亮道:诸葛公子,你准备好了吗,现在全看你这题了哦。

诸葛亮却还在回味施茜的不欺售欺,经婉儿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笑道:亮已准备好了。

说着,他便拿起笔,龙飞凤舞的在纸上写下一句话:山野躬耕,寒儒亦可知天下。

他的字不用说,自然是上上等的,哪怕随手一写,都是飘逸灵动,流畅丰满,而又凝着苍劲力道。

施茜又岂能不知他的书法?她淡淡看着这字,只有些不解。

他写这话,是想做什么?楚楚在暗暗惊叹过他的字后倒笑了:公子莫非想让我二人对下联?诸葛亮含笑点了点头:然。

请二位对下联,拟横批。

这下施茜可乐开了。

对下联还不容易么,何况是诸葛亮出的上联,试问这天下间,还有谁比她施茜更了解诸葛亮?婉儿插上香,道:可以开始了。

施茜稍作思索,便已有了主意。

轻挥手臂,纸上已出现一行娟秀的字体:草堂高卧,布衣犹能念苍生。

他诸葛亮高卧待时,躬耕于垄亩之上,这份心思,她怎么会不知晓?这上下联乍一看恐怕会让人以为是谁一气呵成的呢。

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联,开始琢磨横批。

横批……横批……不能太普通,也不能华而不实,要精炼,却不能太过简单。

龙卧山林?不好不好,太朴素了,没新意。

思来想去,她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光,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题的有凤来仪,凤在此处是借代林黛玉,那么……卧龙,卧龙……就有龙来仪好了!不过有凤来仪出自《尚书》,这有龙来仪恐怕就没什么来头了。

那么……施茜皱了皱眉,罢了,不管了,杜撰就杜撰吧,反正贾宝玉也篡改了凤凰来仪,只保留了三个字,她保留两个字,也不为过吧?平仄是稍欠了,不过这文采,该是没话说的吧?联意也分毫不差,绝妙,绝妙啊!她蘸了蘸墨,认真写下有龙来仪四字,呼出一口气。

扭头,只见楚楚早已写好,端坐微笑。

施茜悄悄伸长脖子看去,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没来由的,忽然一阵紧张,不知她对了什么下联呢?会超过自己么?不过……她,不会比自己更了解诸葛亮吧?思及此,施茜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婉儿见她们答完了,便干脆将香灭了,对她们道:既然都答毕了,就请诸葛公子雅鉴吧。

诸葛亮从婉儿手中接过答卷,细细看了起来。

一曰:草堂高卧,布衣犹能念苍生。

有龙来仪。

一曰:塞关戍守,匹夫尚肯报国恩。

汉室将兴。

一双深眉,渐渐地,渐渐地,拢紧了。

这两条下联在文字上均没有丝毫问题,在联意上么……第一条更接近上联的联意,并且,与自己的心思,竟是如此的一致……可……思忖片刻,他缓缓提起笔,而施茜的一颗心,也随之被提起。

落笔,画圈。

婉儿接过画了圈的答卷,亮了出来。

施茜按耐住不安跳动的心,抬眼望去。

轰——五雷轰顶。

那纸上写的,赫然竟是,塞关戍守,匹夫尚肯报国恩,横批:汉室将兴。

多少天的隐忍,期待,委屈,瞬间化成眸中的泪水,只是,骄傲的不肯落下。

楚楚看了施茜一眼,面无表情。

施茜只望着诸葛亮,缓缓站了起来。

看见她眸中的泪水,诸葛亮脏腑纠结,这一瞬,他忽然迷惘了。

他看不出她的情绪,只看得见她晶亮的眸子。

那么,这泪水,究竟,是悲伤的,还是喜悦的?被画圈的答卷,究竟,是不是她的?虽然,他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却还是希望,这个胸怀开阔,心系天下的女子,是她,是她……他的茜茜。

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他们的目光,紧紧纠缠在一起。

诸葛亮在等,他在等她告诉他,那个下联,那个囊括四海澎湃激昂的下联,那个志向远大令人血液沸腾的下联,是她对的。

虽然那下联并不与上联的联意完全契合,却有如何豪壮的一颗心呐!而施茜,她也在等,她在一个解释,或是一个理由,一个让自己狠心转身离去的理由。

终于,楚楚打破了缄默:婉儿,把茜茜对的下联也展示出来吧。

此话一出,诸葛亮身形一僵。

这么说,这么说……呵,奇迹,还是没有出现呵。

秉心而论,他知道那两条下联哪条更可能是茜茜对的,而他,却仍是遵从了自己的心。

上联文,下联武,四海皆顺,汉室将兴,这种豪言壮语,让他心内汹涌澎湃,仿佛自己的梦想,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颗容纳天下的心,他无法抗拒。

他不需要对对联者只揣摩他的心思,他要的,是一颗宽大的心。

原本,还有些许期盼,可现在……婉儿看着略有些发呆的诸葛亮,唤了一声:诸葛公子,茜茜小姐的联……诸葛亮回过神来,呵了一声,将施茜的联拿起,向下抖开了。

黄承彦与司马徽均惊呼出声。

好联,好联啊!不知诸葛亮是怎么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选出楚楚的联的呢?楚楚也不禁挑眉。

联对的是好,却,少了一分气势。

这联分明是咏人的,呵,看来诸葛亮的胸襟果然广阔,包纳的,是装载天下的豪情。

不错,倒与自己不谋而合了。

诸葛亮的这个抉择,又一次巩固了他在楚楚心中的形象。

是的,他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只不过,气候还不到,他的眼中,还有波动,还有涟漪,待他什么时候心如止水了,他和她便什么时候真正是一路人了。

她这么想着,站起身来,朝施茜笑道:茜茜其实对的很好,只不过……只不过什么……施茜扬起下巴,扭头看她,努力的,笑。

诸葛亮在此时接话了:只不过,你咏人,她咏志,你心系的是……人,她心系的是天下,上联文,下联武,刚好是一国全部的精髓。

在说到心系人这个字的时候,诸葛亮迟疑了片刻。

他当然知道她心系谁,他当然知道她为何能对出那样的联来,若不是了解他,若不是在乎他,她是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出如此契合他的下联的。

于是,在说出此话时,他自己的心,也是狠狠一痛。

对不起,茜茜,我无意伤你,可……施茜闻言,点头,再点头。

泪水,仍然盈于眼眶,但不滴落就是不滴落,一如此刻倔强的她。

心系天下……好,我知道了,我输了。

她笑笑,快速转身,冲回房内。

茜茜!不及思索,这两个字便已冲口而出。

在座各位,均是愕然。

他……到底还是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楚楚看着有些失神的诸葛亮,淡淡道:公子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再关心天下也不迟。

诸葛亮惨然一笑,抱拳道:多谢黄姑娘指教。

如此出尘的女子,只问世事,不问情感,呵,他自愧不如。

抬头,看向施茜的房间,他迟疑了。

究竟,要不要过去呢?楚楚朝旁边让开一步:公子请。

没有得,就没有舍,此刻若不让他顿悟,这便将永远是他的心结。

诸葛亮朝她点点头,难得她如此明事理。

此次与施茜重逢,他心中也是一片波澜,他故作淡定,可又骗得了谁呢?此刻,不再多想,大步朝门庑走去。

咚咚咚。

指关节轻扣门板。

施茜坐在房中,随口应道:谁?我。

沉静的声音,却让施茜整个人一颤。

他?是他么?施茜走到门口,将手贴在门上,缓缓游走。

他,就在门外,隔着这扇门,却似乎也感受得到他渗着墨香的温暖。

淡淡的,轻轻的,就像初次倚在他怀中那样。

只是,这样的情景,还能奢望么?她苦笑一声:你……还来做什么?开门好么?他感觉到她在门板那边的忧伤,心疼的皱紧了眉。

开门……开门……她喃喃着,开门了又怎样?茜茜……这样的低唤,只让她心如刀绞。

迟疑片刻,手指轻拨,门已打开。

他,就在眼前,如此之近,可为何,她却觉得,他远在天涯。

她是越来越不懂他了么?曾经的他,虽有理想抱负,却也想过为她放弃天下,而如今,目标竟如此明确,步步为营。

难道,人真的都是这样变的?呵,别说他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当年疯疯傻傻的小丫头,在回春秋后懂了点小心思,在再次回到三国后,竟开始和别人争夫了。

一向淡寡认命的她,几时也开始不甘,也开始斗争了?还未想完,她忽然浑身一悸,不经意间,她竟已被他整个揽入怀中。

他的温度与气息,隔着衣衫仍如此清晰。

他的怀抱……如此安心。

他紧紧拥着她,此刻,什么都不想了。

他知道怀中的人儿有多难过,多伤心,他只想安安静静的陪着她,守着她。

脸颊贴着她的发丝,感觉到她的不安与震动,他捧起她的脸,认真的看着她的眸子,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用眼睛告诉她:他在这里,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她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却湿了眼眶。

扬起头,她使劲不让眼泪落下,可自己总是这样不争气,在最美好的时刻,偏偏落泪。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拭去她滚烫的泪珠,摇头轻道:你不该来……施茜冰凉的抓住他的手,只问:你不关心我如何来的么?诸葛亮摇头:我只知道,你不该这么做。

她已嫁人,伤害自己一人便罢,何苦还要去伤害她无辜的夫君呢。

那我回去,可好啊?这次终于笑出来了,可为何,笑得如此难看。

诸葛亮只定定看着她,默不作声,眼中,是猜不透的情感。

有不舍,有伤怀,有决然。

看着他的表情,慢慢的,她懂了。

他让她走,这是他能给予她的最后的温暖,他甚至不问她如何来的,为何来的。

不到一个月的光景,事情,竟已起了如此大的变化。

好吧,那么,给自己一点尊严,给对方一点慈悲。

走,便走吧。

只是,你以为这样是对我的救赎,你以为我会回到我夫君那么?不。

我已不是过去的施茜,我再无法安然接受命运的摆布。

我走了,也只是逃走。

挣扎,总比从不挣扎要精彩,不是么?你说我不心系天下,呵,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两年以后,你,将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施茜。

可是,你可懂,我是因为你,才心系天下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灵巧跪在夫差脚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纵然再懊恼,又能如何呢?真是小看那乔夫人了!夫差不说话,只眯着眼睛,嘴角是一抹莫名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此刻,他眼中的神情,只教人猜不真切。

他是怒,还是不信,还是……天啊,灵巧简直要疯了。

终于,夫差缓缓开口了:你下去吧。

啊?灵巧猛然抬头,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唉,只叹自己的一切,在将军面前都无所遁形。

在别人面前像迷一样的灵巧,在将军面前,竟半点东西都藏不住。

怎么,还想跪着?那你继续跪吧。

没有多余的语言,夫差站起身,拂袖离去。

这……灵巧有些茫然。

之前她告诉将军,夫人去了扬州,于是夫差派人尾随,却是一点痕迹都找不到,而她自己的耳目也回报说,夫人并未在去扬州的路上出现。

呵,本来还真打算弄掉她的,看来,是太小看她了。

如今,将军听说夫人并未出现在扬州,甚至未出现在去扬州的路上,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大动肝火,而是冷眼注视了她半天。

这个……是什么状况啊?灵巧颦眉想了想,只是没有头绪。

刚踏出门,她忽然看见,将军正看着舅老爷的房间浅笑吟吟。

嗯?他这是做什么?他不是昨天就把舅老爷放了么?忽然,她脑中一个念头闪过。

啊……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