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茜第一次与人同乘一匹马,不想竟是这五大三粗的张飞。
坐在他身前,她可以闻到他浑身散发出的铁锈味和汗味。
他呼吸浓重,鼻息全部喷洒在施茜的颈部,呼呼生风。
这一路下来,施茜真是难熬的紧呵。
不多时,施茜已有些受不了了,胃里一阵阵翻腾。
她暗想,她在现代的时候都没有晕车的习惯,如今回到古代,竟然晕马了。
她用胳膊肘顶了顶身后的张飞,道:将军,可以停一停么?哪料她本就虚弱,声音自然也就不大,而那张飞只直直瞪着前方,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反而愈加频繁的挥鞭了,只想着赶紧把消息传到。
在这么折腾了几盏茶的功夫后,张飞终于减速了。
施茜有些浑浑噩噩,看了看前方,却一个激灵精神了起来。
那前方是一带树林,而那树丛中在军帐前零零星星坐着的,可不就是赵子龙他们么!而那个被一女子抱在怀中的婴孩,应该就是她的孩子了!她的孩子呵!施茜浑身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待会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马儿终于停下,张飞带着施茜跃了下来,朝一个人紧赶了过去。
施茜此刻再也忍不住,挣脱开张飞扳着她的手,走到一边哇哇吐了一地。
张飞见此情景,有些讶异,随后,竟呵呵乐了起来,指着她对刘备道:这女子,骑个马也能如此,好生虚弱!刘备皱了皱眉:这女子是谁?你带她来作甚?张飞这才恍悟一般拍了拍脑袋,道:大哥,她有封紧要信要交给军师,说是与军师的安危有关。
哦?刘备有些疑惑,看了看正轻抚胸口朝他走来的施茜,对张飞道,那……为何带她来此?张飞从怀中掏出那封书信:书信有些怪异,所以俺带来给大哥瞧瞧!俺怕解释不清楚,于是带她来了。
刘备睇了张飞一眼,伸手接过书信。
此时施茜已走到刘备跟前,她看着那女子怀中的婴孩,满眼只有诉不尽的温柔。
孩子近在咫尺,她却要任由其他女子抱着。
想来,这女子,便是甘夫人了吧。
刘豫州,这封信恐怕只有诸葛军师看得懂。
注视了孩子片刻,她勒令自己回过神来,先谈正事。
你是何人?刘备并不接她的话,只好奇的打量她。
这女子眉清目秀,却是发髻散乱,蓬头垢面,想必在乱军之中吃了不少苦。
她为何要冒此危险来送信?我是……施茜正要说,却听得一熟悉的女子声音,轻唤道:茜茜。
循声望去,施茜不禁一愣。
竟然是她——楚楚。
此时的楚楚已不再像过去一般清傲锋芒,眸中多了些持重与淡泊,莫非,这就是与诸葛亮在一起的结果?思及此,施茜心中隐隐一痛,却还是笑道:楚楚,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楚楚走过来,伸手替施茜理了理乱发,眼中透出一股让人摸不清的神情,嘴角莫名的向上扬起:茜茜,你变了,变了好多。
那个曾经淡定无求的施茜,如今变得犀利而急切了。
是因为孔明么?你也是。
施茜笑笑。
刘备看着她们俩,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看来,黄夫人与这陌生女子早就相识,而这陌生女子来此送信又是为了诸葛亮,莫非,她们三人曾经有过什么故事?罢了,如今不是探讨这个的时候,他上前一步,横在两位女子中间,对施茜道:这位夫人,既然黄夫人认识你,便也算是自己人了,敢问夫人从哪里来,如何得到这封信,而这封信又是什么内容,为何与军师有关?施茜朝刘备点了点头,算是施礼,随即开口道:这封信是我家兄寄来的,消息是他听说的。
我丝毫不怀疑这消息的可靠性,所以,就拿着这封信从江东过来了。
江东?刘备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笑了,夫人是从江东来?就为了送这一封信?看来他先前猜的果然不错,她与诸葛亮必定有一段故事。
施茜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探究和玩味,于是也笑,道:事关孙刘联盟,我身为大将军的夫人,理当效力的。
大将军?刘备挑眉。
施茜点了点头,并不深谈,将话题扯到了紧要事情上,请问刘豫州,诸葛军师现在何处?刘备略微一震:你如何知道我是刘豫州?施茜一听这话,暗叫失言,赶紧指着张飞道:他方才在马上告诉我了。
嗯?张飞一愣。
他怎么不记得他说过了?不过,既然她这么说,那么,也许,他可能说过了吧。
楚楚在这一来二去当中已看的有几分明白。
看来,这个茜茜还当真不是一般人物。
她淡淡开口,对刘备道:我相信茜茜的话,这封信必然重要。
刘备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却听楚楚继续说道:茜茜既是从江东过来,何不与江东来使见个面?记得江东来使曾说他沿途在找一女子,可就是茜茜么?刘备闻言,笑着摆手道:是了是了,快请夫人见见鲁先生。
鲁先生?施茜忽然想起,那鲁肃不就是与刘备在当阳长坂相遇,洽谈孙刘联盟的么!那么,鲁肃在此?她还未提步上前,忽然就听得一男子爽朗的笑声。
呵呵,乔夫人!一男子身着深蓝布衫,对施茜施了一礼。
施茜心中一惊,皱了皱眉。
这个文质彬彬却略带霸气的男子,莫非就是鲁肃?那,他又是怎么确定自己就是周瑜的老婆的呢?吃惊归吃惊,她还是客客气气的答道:先生。
鲁肃拍了拍掌,忽然左右便出现了十几个彪形大汉,将施茜围绕在当中。
先生!施茜惊呼出声,不解的看向他。
不止是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因这个举动而愣怔了片刻。
鲁先生,这……刘备看着鲁肃,眼中满是询探。
刘皇叔,这就是我先前提到过的乔夫人——我东吴大都督周瑜之妻。
鲁肃微微一笑。
刘备长长哦了一声,看着施茜点了点头:原来她就是你沿途在打探的乔夫人。
正是。
鲁肃颔首。
施茜似乎有些明白了,看着鲁肃道:莫非,是将军他让你来的?鲁肃笑着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十几名大汉便齐齐上前一步,躬下腰来。
不!施茜退后两步,看了看鲁肃,又看了看刘备,略张着嘴,却不知说什么好,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她还要给诸葛亮送信呢!乔夫人,将军十分坚决,请乔夫人莫要犹豫。
鲁肃又做了一次请的手势,眼神中分明透着一丝不容抗拒。
施茜轻笑一声。
呵,十分坚决?怕是勃然大怒吧?她看向刘备:刘豫州,那这封信……刘备冲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会转交。
好……施茜点了点头,知道再挣扎也是无谓,如今有鲁肃看着,十几名大汉围着,刘备也已知道她的身份,看来是必须回去了。
可是,诸葛亮……罢了,自己已经尽力了,看来,这次诸葛亮本就不该有事,自己此来,只不过是配合历史完成了掉包而已。
想到掉包二字,施茜猛然一颤,目光直直射向甘夫人手中的孩子。
该告诉他们么?他们会信么?该怎么办?如果秋儿在这多好,就可以把孩子换回来了,现在自己空口无凭,谁会信她?可……难道她就要这么算了?不,不行!孩子,她的孩子,只能是她的!施茜牢牢看着赵云,指着甘夫人正色道:这位夫人手中抱着的,可是赵将军从长坂坡救下的小主人?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了,赵云点了点头,疑惑道:夫人如何识得末将?施茜笑了笑,这个谎还不好扯么:将军忘了?将军救主时曾朝景山大喊‘吾乃常山赵子龙也’,威震三军呢。
顿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只是将军怀中护着的,怕不是小主人。
此话说得突然,可是如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赵云闻言,面色遽然一变,一旁的刘备也绿了一张脸,道:此话怎讲?我曾遇到过糜夫人,当时,我抱着我的孩子,与她坐在一起。
后来,魏兵来了,在混乱中,我们便将彼此的孩子抱错了……只能这样说了,难不成说糜夫人掉包?那还不激起众人的愤怒?赵云摇了摇头,显然不相信施茜的话:夫人可有证据?糜夫人为了小主人宁愿跳井……说道此处,赵云的眼眶一红。
施茜心中冷哼一声。
糜氏啊糜氏,你跳井恐怕是因为你觉得愧对刘备吧?他半生兵马倥偬,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却被你掉包了,并且假儿子还被赵云救了去。
思及此,她心中也生出些许不忍来,可是,那甘夫人手中抱的可是她的孩子啊,就算再不忍,也无法割舍这骨肉亲情呵!她轻叹一声,对赵云说道:将军,你看那婴孩眉间,是否有一颗痔,稍稍偏高。
赵子龙迟疑了半刻,终于还是俯下身,看了看那孩子。
他的表情,就在这一瞬变了好几变。
半晌,他抬起眼,看向施茜:夫人所言不假。
刘备蓦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急问道:那……我儿何在?众人此刻也七嘴八舌道:是啊,既然说是抱错了,为何只见这一个婴孩,却不见另外一个?施茜苦笑:我将那孩子交与我的丫鬟秋儿,可,如今,秋儿不知去向……胡说!赵子龙许是觉得太过荒谬,竟怒了起来,你既与糜夫人相识一场,知道小主人眉心有痔也没什么奇怪,如今就凭你的一面之辞,叫我等如何信服?子龙……刘备轻咳一声,给赵云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莫要失态,随即转身对施茜笑道,并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如今你没有证据,光凭这一颗痔说明不了什么,不如,等你把秋儿找到了,我们再说,如何?好!施茜挑眉,找就找。
不可——鲁肃却大手一挥,急急阻拦。
为何不可?刘备与施茜异口同声。
将军已交待过,一旦找到夫人,便让夫人速归……鲁肃明显有些着急了,想起夫差那天火急火燎的模样,鲁肃只恨不得立刻将施茜送到。
他十分了解夫差的性子,若是再过几天还看不到施茜的影子,估计他就得亲自杀来江陵了,那岂还了得?那依鲁先生的意思,当如何啊?刘备清楚,鲁肃这个人一向行事稳重,若没想到更好的解决方式,他决计不会开口阻拦。
肃愿代劳,寻找秋丫头,轻夫人速归!不……施茜还想拒绝,一名大汉却已意会鲁肃的眼神,往前一跨,横在鲁肃与施茜之间,恭敬道:夫人请!这……施茜皱眉,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刘备,忽然有些无措。
夫人,先请回吧,我相信鲁先生能办好此事。
刘备也知道此时最重要的就是孙刘联盟,若是大都督的情绪起了什么偏差,那可就不太好了。
而施茜又如何不知呢?她来江陵这一趟,不就是为了诸葛亮么?谁知……却苦了自己的孩子。
思及此,重重叹了一声,只得点点头,提步向前走去了。
大局,呵,还是只能从大局出发呵!只是,她心中却隐隐不安起来。
夫差对她一往情深,她也曾保证过再不离开,可是这一次……该怎么解释呢?她,本是不想伤他的呵,无奈……情况紧急。
依他的霸道性子,他,可会谅解她么?施建国家中难得来一次客人,而今日,范老师竟端端正正的站在他的禁地内。
范老师轻轻挑眉,看着施建国的时空扭转仪器,呵呵笑道:不错不错,挺科学。
施建国有些急躁:你已经评价了半天我的仪器了,可是你还没说我们该去哪。
嗯……范老师却走开了去,在房内不急不缓的踱步,不急,不急……怎么不急?是你说要带我去三国的,可是你一来就只评价仪器,你究竟有没有把握?施建国终于按耐不住,声音分贝拔高了好几度。
哈哈哈哈!范老师却径自抚须笑了,你啊,这么急躁。
说完,脸上却闪过一抹奇异的表情,仿佛是自嘲一般,摇了摇头。
施建国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催道:你快点行么?好吧。
范老师点了点头,伸出手指,缓缓的,缓缓的,朝三国的一个年代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