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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九十九章 情陷

2025-03-30 08:24:11

想着趴一会儿就起来,没想到就睡着了。

可是睡得并不安稳,有人开门进来我朦胧中是知道的,只是不想睁眼睛,大概是春桥不放心我,又过来看看。

感觉到自己的鞋子被脱去,我嘟囔着说:春桥,不用管了,一会儿我自己来。

唉……春桥……极其温柔地又弄去袜子。

我说:春桥,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不用的……心里不舒服的时候,我极不愿意见人,只想窝在一个小角落,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睁开眼睛。

知道被子拉开,盖在了我身上,我就像被遗弃了的小动物,忽然受到关怀,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涌,于是挪了挪身子自己缩在一团,不像让人看见,春桥,你去睡觉吧!我也要睡了,想着明天我交代你的事。

我知道身边的人半天没有走,关怀地看着我,我应该坐起来冲她笑笑,于是我真的动了动,手刚拿出来,却又软了下去,我实在是……我的胳膊又重新被盖好,本来杂乱无章的思绪,因为有人的静静陪伴,平复下来,很容易入睡,闻着银薰球里淡淡的清香,就又睡了过去。

早上春桥打水进来的时候,我精神奕奕地在研究手炉里的构造,看见春桥我还很不好意思,低下头,春桥,昨晚谢谢你了。

我从来没让别人帮忙脱鞋袜,昨天是头一遭,毕竟鞋袜对别人来说,多多少少会觉得不干净。

想着春桥这么爱干净的人,为了我做这种事,我就感激得不得了。

春桥被我说得愣住了,半晌没反应过来,我想开口说破,可是话到嘴边,觉得也没那个必要,只笑吟吟地看着她。

春桥想了想,小姐你怎么说得我一头雾水。

我摆手,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说到这里,又打了一个喷嚏。

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特别容易生病,要是以前,感冒这种小问题,我休息一天也就好了,这一次居然好久也不见好,反反复复。

春桥因为我的病,又要来苦口婆心劝我吃药,我急忙赶在她开口前,堵住她的话茬,一会儿就赶紧帮我找颜回来,我好几天不出现,还不知道有多少事等着我解决呢。

春桥当然知道我怎么也要逃脱喝药,干瞪我也没招,只能顺从我说:我一会儿就过去,末了还是忍不住唠叨一句,小姐,你这样肯定是不行,郎中说染了风寒就要多休息……我笑嘻嘻地说:知道了,等交代完了,我就好好休息。

几天了我都是在屋里吃饭,捧着碗喝了大半碗粥,就吃不下去了,春桥只能唉声叹气地把剩下的饭菜撤走,然后又来告诉我,她出门去颜府。

我点点头,可是等待的时间真难熬。

我在屋子里怎么呆都觉得难受,出去溜达了几次,坐了会儿门槛,时间才过去一点点,只能再回来扑床上闭眼养神。

后来也不知道到底睡着没有,反正醒来的时候,是再也躺不下去了。

拿了件披风,就走了出去,青砖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连一块小石子都没有,我想玩儿也找不到可玩儿的东西。

走了一会儿,听见一个美妙的声音,顿时高兴起来。

假山的对面东临瑞在说话,隔着石头,我们看不见对方,但是他说的话却清晰可见,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我深吸几口气,不能这么丢人,一高兴连自己姓啥都快不知道了。

东临瑞说: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小姐要看账本,这是最近两天的账,少爷弄得乱七八糟。

是春桥的声音。

怎么想起来看账了,她身子没好利索,要多休息。

我也是这么劝的,可小姐不听,要不……殿下您去试试……春桥是鼓足勇气这么说话,连我也深吸一口气。

东临瑞半天没说话,把账本给我,我马上做好了以后你再拿给她。

啊!春桥惊呼了一声。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

东临瑞又说:你在这等着,用不了多长时间。

爷,这事我来办吧,您不是要进宫吗?原非也在。

东临瑞嗯了一声,不急。

春桥你跟过来。

殿下为什么不自己给小姐送去呢?春桥的话,让我的心跳快得发疼。

可是始终等不到那人说话,他不想见我,这也许是一种报恩的方式吧,是报答我没有在他生病的时候扔了他,还是……我摇摇头,转个身缓慢地走回去,脚底下青砖冷得像寒冰一样,冷气从脚心透上来,几乎让我站不稳。

春桥把账本给我,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神色,我的手紧了紧,终于没能翻开,我说:春桥,我想休息一下……小姐,我知道我不该说这话,但是四殿下真的对你挺好的,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其实有时候,要勇于面对,不然错过了一定会后悔。

我默默看着裙角,我知道了。

你让我自己想一下。

春桥出去了,我就坐在那里,一直等到黑暗降临,也不点灯,就听着自己呼吸的声音,一遍遍摸着账本。

月光照进屋子,一种清冷的味道,无论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时间都会一点点消失,一切都会成为过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终于站起来,手里就像捏着什么证据,一步步走出去。

我不应该是这种懦弱的性格,模棱两可的答案最折磨人,我已经决心要问清楚。

走过重重长廊,终于来到那扇门前,我伸出手又缩回来,终于咬牙把门推开,屋子里一盏明灯,小白站在桌子上看我,它身边的桌角上陈列着无数个小蚂蚱,一个叠一个,我的眼睛就像被雾蒙住了,我想走进去,还是停住,重新关上门,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把自己埋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第二卷 第一百章 温馨小室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和冰冷的墙对比,自己烧得跟火炭一样。

呼吸有点粗重,可我不想被别人发现,用了蹩脚的武功藏起自己的气息,夜已经过了很长一段,还不见有人回来。

咧嘴一笑,嘴唇干干的,破了一个小口。

终于有脚步声,我紧张地握起手,却不敢呼吸。

原非推开门,月下的那个人,摘下头上的玉冠,修长的手指随意扣着,一头黑缎般的长发落下来,侧头看了看一边,是我住的地方,你去看看。

天簌一样的声音,让我差点就忍不住摇摇晃晃站出来。

原非让开门口,垂下头,向我住的地方走过去。

东临瑞站了很久也没有进屋的意思。

风很冷,夜凉得像水,我害怕他身上的白袍也会冻成冰片,又过了一会儿小白飞出来,抓上他肩膀,他这才走进屋去,关上了门。

我想现在就走过去看他在干什么,可怕原非一会儿就会返回来,于是只能接着在外面等,星星的光芒在我眼里已经晕开了一片。

原非终于返回来,我担心他进屋里去看了我的情况,那我伪装睡觉的样子就一定会被戳破。

原非手里端着一盅汤,进了屋放在桌子上,然后规规矩矩地说:爷,春桥说小姐一早就睡下了。

今天晚上吃的多吗?不多。

东临瑞皱皱眉,让下面去熬药,弄好了,端过来给我。

原非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一定不愿意,他一直对我很排斥,好像我做过什么不该做的,冷淡、不耐烦中总有几分仇视。

等到原非走远,我才小心翼翼从黑暗中走出来,脚下用了轻功,靠到东临瑞的窗外,短短一段距离已经让我疲惫不堪。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小白啄出一个孔洞,倒让我省了事,凑着里面望过去。

四皇子殿下正在喝盅里的汤,我总能想起他喝东西的样子,完美而且优雅,洁白无瑕的手指比白玉做的汤盅还好看,可是他手里却捏着一只难看要命的勺子,从盅里盛出汤放嘴边喝下,再去盛。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跨了几步,一把推开门。

东临瑞看见我,很惊讶,不知不觉就去掩盖面前的汤盅。

手里拿着盖子,轻轻压在上面。

我说:殿下还没吃饭?东临瑞笑笑,今天有点忙。

笑得很平常,却把汤盅牢牢握在手里。

我从怀里拿出被体温焐得滚烫的账本,走过去,忙还有时间帮别人做账。

我盯着他的眼睛,东临瑞的眼睛总是比别人亮一些,让人看着就挪不开视线。

东临瑞轻轻侧头,有时候也不能总忙一件事,偶尔需要放松一下。

我从来没想过聪明如他,有一天会编这么一个糟糕的解释,这话听了要被贻笑大方。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我实在是笑不出来,我的眼睛极力沉淀,极力忍耐。

没想到殿下还有这种爱好。

东临瑞看着我,并不说话,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眼睛怎么这么红……我轻笑一声,谢谢殿下关心,我很好。

东临瑞的手指又收紧了一些。

如果这要是在以前,从进这屋子开始,我不知道被扔出去多少次了。

灯火在跳跃,我往前走了几步,东临瑞在看我每一个动作,并不说话,我伸出手按在他面前的汤盅上,要去掀开上面的盖子,刚闪开一个缝隙,就立刻就按了下去,脆玉相碰发出清晰的响声。

我抬起头,挑眉看他,用一种挑衅的眼神。

东临瑞的手压在我的手背上,情急的时候,他喊了一声,若若。

我忽然发现自己要命地怀念这个声音,从他会叫这两个字开始,每一天都在我耳边轻喃,是那么的柔软,纯粹,我以为我再也听不到了。

我说:你是不是想报恩?因为你受伤了我没扔下你?不敢去看他。

我怕看见他发丝落在手里,微笑,昏暗的灯光下,却比什么都要明亮。

我说:还是要跟我摆明立场,划清界限,如果你这么想,就应该做得更好一些。

我去抠手下的盖子,给我解了蛊毒,放我自由,从此再无瓜葛。

我会尽快安排。

已经看不出东临瑞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又嗤笑出声,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不要再见面了。

他手用力把汤盅往身边扯,滑过桌子发出难听的声音。

若若,我的手腕忽然被扯住了,一股很大的力量让我站都站不平稳,然后被扯进了一个人怀里,桌上的东西哗啦一声响,汤盅被我碰倒,就要落地,我急忙伸手去扶。

拥我入怀的人,马上发现我的体温异常,手抚上我的额头,若若烧得这么厉害。

我挣扎着乱扭,眼泪都要流下来,不劳殿下操心,我挺好的。

腿窝下送进来一只手,我瞬间就被抱了起来,头靠着他的胸膛,温温的,没有我的脸热,用一种恼怒的声音说:殿下这是在干什么,刚刚不是说好了吗?殿下记忆力应该很好吧!我被放在床上,若若,东临瑞喊了一声。

我扭头不看他。

若若,我看见艳丽的红唇,黑玉般的眼睛眯起,羽翼般的睫毛,那片柔软落下来,我忙拿手去遮挡,在手心里支支吾吾地说:我染了风寒,会传染。

说出这么一句话我也后悔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美丽的脸上有一丝遮盖不住的惊喜,嘴角勾勒出一抹我好久没见过的笑容。

然后是什么时候捂嘴的手被扯掉,甜甜的嘴唇什么时候贴上来亲吻,我又什么时候开始回应,全都记不清楚。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一章 纯粹的爱只记得放不下自己的自尊,或者单纯想要惹怒他,说了一句,我记得殿下这种人,从来都是说话算话。

东临瑞注视着我,脸上沉重的表情,让我皱了皱鼻子,不知道是在惹他还是在折磨自己。

他站起来,我莫名其妙又浮起一丝微笑,他终于还是被我激怒了,于是我闭上眼睛,等着他转身离开。

感觉到脚腕被温柔地握住,我倏地抬头望过去,东临瑞手里拿着一只鞋正从我脚上脱下,我急忙缩脚,惊得不知所措,你……你……说不出完整的话,反射性地缩起已经脱好鞋子的脚,就忘记了另一只脚,所以我像只兔子扭来扭去的时候,东临瑞慢条斯理地脱了我另一只鞋,然后拉开被子。

这一系列动作,让我忽然感到几分熟悉,某日我昏昏欲睡的时候,春桥也是这么伺候我睡觉的。

我曾几次幻想东临瑞这家伙是有洁癖的,他的袍子永远穿得很干净,十指也不去碰不重要的东西,何况我们第一次见面,因为亲了我一下,还漱口,末了把漱口的杯子也扔掉了。

我缩在被子里,终于开口:殿下对我这种小人物,不必要这样。

原来我还是记仇的,怎么一开口就是这种怨妇的口气。

若若。

我啊了一声,然后半天没人说话,两个人互相看着。

若若,我喜欢你。

我顿时愣了,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没有动弹。

我在幻听,不然高高在上的四殿下怎么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抬起手摸自己的额头,好烧。

我眨了眨眼睛,我烧得迷糊了。

东临瑞看我半天,笑得挺清纯的,那我去拿药。

这男人怎么可能有这种反应,我真的是病到错乱。

我捧起自己的脸,我可能烧坏了,过度高温会让人变傻,我会不会傻了。

我要休息,我要吃药。

不然这么混乱下去,我会发疯。

东临瑞把我裹在被子里,我配合地露出口鼻,眼睛滴溜溜四处转,他的手就停留在被头上,若若这两天过得好吗?我好像被诱惑了一样,诚实地摇头。

东临瑞笑笑,眼睛透亮得就像池子里的一弯月儿一样,看人的时候,轻轻流转,难掩光华,若若想想,有没有可能喜欢上了我?我怔怔呆愣了,抿了抿嘴唇,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东临瑞体贴得不得了,不着急,慢慢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我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东临瑞的眼睛立即黯淡下去,我急得额头出了汗,门口传来原非的声音。

东临瑞说:进来吧。

声音清脆有力,完全不像对待我的时候,温柔得不得了。

原非推门进来,手里捧着托盘,一股浓重的药味传过来,东临瑞转过身,我终于咳嗽一声,清了嗓子,有。

这辈子没有发过这么难听的声音,浓浓的鼻音,又沙哑。

东临瑞没回过头,原非看着床上的我很吃惊,整个屋子没有人再说话,我开始怀疑,我的这个肯定的回答,就像灰姑娘午夜十二点魔法过时,那些美丽的童话都会变回现实。

我又咳嗽两声,东临瑞不置信地回过头,若若,我赶紧撇过脸。

他凑过来,当着原非的面亲了我的鬓角,温情无限,然后他又重复了一句,若若,我喜欢你。

我赶紧去看被我们荼毒的第三者,原非的反应,他黑着脸并不是很高兴,想让这家伙待见我,很难。

在温柔的注视下我稀里糊涂喝下了一碗汤药,一碗汤药药效发挥得很快,我开始觉得心里不再沉甸甸的难受,喘息的时候也没了憋闷的感觉。

吃过了药,舒了口,好像就该睡觉了,于是眼神飘忽,殿下……帮我拿茶杯的东临瑞抬起头,你喊我什么?我顿时卡壳,嘴唇哆嗦着,应该喊什么……张碧……还是……那个……平时心里怎么叫我。

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人妖四。

四四,行不行……要不就喊名字……东……东临瑞……我占了你的房间,你……睡哪里?东临瑞反身看我,吹灭了灯,若若以前不是都跟我一起睡的吗?现在怎么客气起来了。

低声笑,腻死人,一阵脱衣服声响。

我急忙结结巴巴说:我病了,你不怕过到病气……上了床,霸道地搂住我的腰身,黑暗里找到我的手指,我没那么羸弱。

我还想说话,东临瑞已经搂我入怀,睡吧,跟抱块炭一样。

我挣扎,那就离远一点。

东临瑞笑起来,这样好,能感觉到你还会不会变热。

我仰头看他,咬着嘴唇,他把手放在我嘴唇上,睡吧。

其实感冒不但不难受甚至比平时还要好,闭上眼睛,黑暗里自己笑得跟朵花一样。

早上醒来,第一眼看见头上垂着的黄色丝穗,我发誓脑子清醒得很,腰上放着一只手,周围静谧,心里充实快乐得有一只鸟飞啊飞,就像无数个平凡的早晨一样,于是张口就叫了一声,临哥哥……听到自己的声音,我捂起嘴巴,东临瑞已经醒过来,眼神有一丝复杂,我赶紧去晃他的胳膊,我是不是烧坏了……东临瑞的目光立即变得温柔如水,修长的手指抚上我的脸,不是,别乱想,还早,再睡一会儿。

我皱皱眉,这个时间,不应该起床了吗?东临瑞依旧笑笑说:不,还早。

我想啊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做,早起,要做什么呢?每天都要早起……红艳艳的唇压了下来,堵住我喋喋不休的嘴,轻碾,然后试探着亲吻,等我反应过来,刚张开嘴,他的舌尖就探了进来,轻触我的,我就像被电了一样,脑子里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沉醉在他的细碎缠绵里,用一种延续温情的姿态,缓慢细致得让人发狂第二卷 第一百零二章 坎坷结束了一个长长的吻,我就变成了鸵鸟,闭上眼睛把头窝在东临瑞的胸口,回想起自己刚刚喊出的名字临哥哥,是一个很好的称呼。

东临瑞名字里恰好有一个临字,我居然做梦都想着他,顿时脸红,我说:不然以后就叫你临哥哥好了,东临瑞抚摸我头发的手顿时僵住了。

我抬起头眨眨眼睛,不喜欢?东临瑞眯起眼睛,嗯,睫毛翕动,不喜欢这个字。

我继续问,哪个字?临?有些不解,这不是他的名字吗?这个字很好啊,从心底里面我是很喜欢叫临哥哥的,叫着顺口,而且好像是什么地方被触动了一样,很舒服。

换别的称呼好不好?随便什么都行,你不是以前叫我人妖……我想起来,他扮张碧的时候,我叫过人妖四这个称呼,慌忙伸手堵住他的嘴,现在怎么可能再舍得叫他人妖四,我说:别的称呼都不好,我喜欢这个,就喜欢……东临瑞低头,是要起床了,我还要进宫。

放开我,撩开被子坐了起来。

我说:你是不是生气了?支起身子看他。

东临瑞穿衣服的手顿了顿,没有……分明就是生气了,为了一个名字生气,我说:算了,我不这么叫还不行嘛!刚才还好好的,就为一个名字,不值得。

我只是贪恋临哥哥,这个称呼给我带来的温暖感。

若若,东临瑞抬头想说什么,眼神不停变幻,好像在不停地挣扎,张开嘴终究没有说出口,只能匆匆转身走了出去。

在他离开的瞬间,我眼角的滴泪痣忽然疼起来。

临哥哥,临哥哥,该上朝了,快醒醒。

明明是自己的声音,却听起来那么遥远,好久没有混乱的感觉,没有尝到蛊毒发作的滋味,看着头顶明晃晃的黄,眩晕的感觉铺天盖地的侵袭过来。

临哥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西丰国的皇帝了。

临哥哥,临哥哥,西丰临。

多好听的名字。

蹲在水池边,用干枯的柳条抽水。

东临瑞走了那么久居然现在还没回来,春桥在一边急得团团转,小姐,你病刚好,快回屋去吧,万一又着凉了怎么办。

我正玩得兴起,怎么可能住手,入宫,就让我想起皇帝的那几个女儿,还有皇帝看女婿一样的眼神,我的心肝脾肾都要爆裂了。

我说:春桥,走,跟我出去。

春桥立即慌了神,那怎么行,小姐……我气急了,把柳条往池子里一扔,不去我自己去。

脾气暴躁,就差喷火了,春桥立即被我吓唬住,只能跟在我身后。

明明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好好的,突然之间就变脸,脸色难看得跟酸葡萄一样。

偏偏东临瑞走以后我就蛊毒发作,昏迷过去很长时间,再醒过来记忆只到东临瑞转身的瞬间,如果这是在现代我肯定去拍脑CT,看看里面是不是长了东西。

一路往前走,碰见一个下人,一个个都低头闪到一边,不敢说话,这样更好,我正懒得开口应付。

到门口,守门的本来想有所表示,看见是我,也都自动让了行。

这还是我进了这府邸以后,首次出门,春桥在我后面小声问:小姐,不然咱叫辆马车跟着吧,你要是不愿意走了,还可以坐马车回来。

我闷头一言不发就是往前走,北国富饶啊,街道一片欣欣向荣,以前看见这个我倒没什么感觉,可是今天怎么看都不顺眼。

富饶怎么了?富饶就是资本吗?面前走过一队士兵,那装备真的很好,他们身上的东西如果摆在东临瑞面前,他一定会喜欢。

还有巡成武将骑着的战马,一看就是好品种;北国制造兵器的秘方,都是帮一个人迅速登上王位的有利条件。

我顺手在一个好些的摊位上拿起把短刃,拔出来一看,雪亮的薄刃随着我手稍微一转,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

我顿时后悔,以前怎么就没想起来做兵器生意,就搞一些风花雪月。

店主问:小姐,这刀不错吧,要不要?五两银子。

我惊讶地看他一眼,要这么贵。

店家苦笑一声,没办法啊,官价和民价不一样,北国的兵器,对皇帝的直属部门,用于国家装备就便宜得很,反过来外卖给民间就贵得一塌糊涂,而且像打仗用的装备压根就不会往外贩卖,我打听了几句,听店主解释,越来越心寒。

离开摊位,春桥问,小姐,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四殿下要回国,用到什么,陛下应该会准备的,您没看见陛下看四殿下的眼神,跟看自己人一样。

说到这里,我看了春桥一眼,春桥的脸色忽然变了,小姐,你不会是在想,陛下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古代两国交好,联姻是最普通的手段,北国富饶,兵器又好,皇帝对东临瑞青睐有加。

别说我没有多少银子,就算是有银子,也买不到这么好的条件,兵器,装备,战马,雄厚的背后支持。

如果我是东临瑞,我会怎么选?国家,皇位向来是他唯一的追求。

怪不得他早上会匆匆进宫。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什么资本,本来情绪高涨,忽然被一盆冷水浇下。

默默地走,没有目的地,大半天却转了很多自己的商铺,掌柜的见了我都是报喜,说赚了多少银子,我发行的限量版衣裙如何好卖,可以提高价格之类的。

我这点钱,能跟皇宫里的皇帝比吗?天渐渐黑了,我的腿好像已经没有了知觉,像木头一样,只知道往前走,地球是圆的没错,可是我也不能就这么又走了回来,眼前高耸的府邸看着就让人压抑,一种被皇权压住了的感觉。

府邸门口,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那里,灵巧的丫鬟撩开帘子,走出一个头戴金步摇的女子,那日晚宴上她曾螓首蛾眉,巧笑倩兮,敬东临瑞喝酒,今日亲自登门,我再往前看,府门前一抹人影转过身来,好像等了很久。

我立刻如遭雷劈,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东临瑞他早已经在等候了,我终究是高看了自己。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三章 峰回路转我站在那里像一个妒妇一样,公主偶尔回过头来恰好看见我,从我没有遮掩的脸上,立即看出什么来,毕竟一个男人身边有几个地位卑微的女人,应该很正常吧!在公主赤裸裸目光的轻视下,我才发现自己干了一件多愚蠢的事,我起码应该做的贤惠一点,识相一点。

公主华丽的出场,腰间挂满了金金玉玉,让人搀扶着,每个下人脸上都趾高气昂,一副恩赐的眼神。

春桥轻扯我的衣袖,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的脾气,在这种强权下,我哪里还敢造次。

我只是想嘲笑自己一下,公主一步步往前走,东临瑞往我这边瞧了一眼,我从没想过这个情况下跟他对看我会怎么样,我眼睛被风吹得生疼,没有预警就流下一行泪,我急忙用手背擦了过去,挺尴尬。

我说:这大风天的,真不适合压马路。

公主选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会儿来,让我规规矩矩立在她身后,连门都进不得。

我悄悄伏在春桥耳边说:真怀念屋子里的手炉,现在不知道还热着没。

春桥抬头看我,那是什么眼神啊?我看了以后心里更不爽,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要被遗弃了,我不一样,我是从现代穿越到古代的,谈恋爱,分手,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神经大条,也会自我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这世界上两条腿的蛤蟆不多,两条腿的人就多了去了。

深呼吸,我拍拍春桥肩膀,示意我没事。

春桥抓住我的手,小姐,你手这么凉,还发抖,是不是又……我怕被人听见,以为我故意撒娇吸引东临瑞注意呢,急忙摆手说:没事没事。

咱再溜达溜达……公主已经上了台阶,我偷偷看过去,东临瑞和她真是一对璧人,很般配,春桥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怪了。

忽然想起我还有一家商铺没去,认清方向抬腿就要走,顿时听见身后一声叫喊,若若。

在台阶上仰头看东临瑞的公主,也扭过头来,我回身,正好和她的眼神撞在一起,公主有些异常惊讶,我也很惊讶,这个时候东临瑞居然叫我的名字。

我没上前,并不是被公主的眼神吓唬住了,而是没有弄清楚状况,春桥晃了晃我的小指头,小姐,殿下叫你呢!叫我怎么了,我就一定要过去吗?可是不敢看东临瑞,就怕管不住自己两条腿。

眼睛瞥着别处,就傻站着。

公主看着东临瑞,三个人几乎就僵住了,谁也没再往前迈一步。

短短时间一思考,我也觉得这样是挺不好的。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人家是公主,东临瑞也需要北国的支持,他就是再厉害,也很难短短时间摆平东临国内所有事端,如果北国皇帝不支持他而去支持他那几个兄弟,会是什么状况?我的拳头捏得死死的,我其实应该看向东临瑞给他一个理解的眼神。

我抬起头,看向那个人,他站在那里,好像并没有想那么多,倒是很在意我的表情,一直看着,我咬着嘴唇,他却极欣喜,长长落出玉冠外飞扬,然后他开始有所动作,走路的样子很好看,让人挪不开目光,所有人望着他,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笑意,从台阶上走下来,我不想看见他迎接公主的样子,我应该别过脸,公主已经伸出一只手,十指葱葱,白玉无瑕,公主旁边的奴才退了一步,让开位置,东临瑞站在公主前面,他继续往前走,下面的风鼓荡起他半片衣角,飞扬着斜斜下滑。

我现在才知道,他到底有多骄傲,有多张狂,东临瑞站在我面前,我已经成了雕塑,他琉璃般的眼睛轻绽,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了我,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低下头笑,若若心跳好快。

我知道他有多张狂。

我在他怀里缩成一团,无声地笑,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东临瑞一样。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有顾虑,即便你从我身边逃开,我也抓你回来,我不会放手。

我极力忍着,还是露出笑容,小声说:完了,你得罪了公主,以后没有好日子过。

东临瑞呵呵笑,我不怕。

眯起眼角。

我重重打了一个喷嚏,不好意思地看着东临瑞,他笑起来,搂着我往回走,众目睽睽之下,我低着头,脸红得跟柿子一样。

盯着台阶,上了几层就看见公主华丽的衣角在颤抖,头顶很好听的声音,我改日再来……仓皇逃走,腰间丁丁当当响动,就像一首糟糕的日暮进行曲。

我叹口气,公主连架子都放下了,到这个程度居然还没发脾气。

爷。

公主走了以后,原非走上来。

东临瑞点点头,去准备准备吧!看原非匆忙的神色,我说:其实可以想一个折衷的办法,不必要……当着公主面那么明显,谁也会下不来台,深宫里的皇帝老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是吗?东临瑞笑起来,不知道是谁连眼睛都气红了。

进了屋身体暖过来,明显地感觉出脸还在发烫,刚才那一幕实在是,过了这么长时间,我还忍不住回想啊回想。

房间里明黄的帐子已经换成粉红色,我咦了一声,床上平摊着一件金丝绣的衣袍,我的眼前立即闪出那么一幕,金色耀眼的盘金五色绣龙袍子,八宝衣角分叉,镶黄宝石的朝冠,金黄的绦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朝珠,头疼欲裂不由得退了两步。

东临瑞扶住我,迅速有人把床上的龙袍收走。

路过我身边,我又忍不住去看,为什么我对明黄色,龙袍这些东西异常敏感,好像要唤醒脑子里的某种记忆一样。

我坐下来喝了一杯水,才算稳住情绪,东临瑞轻轻揉着我的额头,我闭上眼睛,为什么要把帐子换成粉红色,你不喜欢黄色吗?谁都知道明黄是皇帝专用的颜色,北国皇帝把你的房间设计成这样,是有心要助你……嗯,那件龙袍也是他送给我的。

我睁开眼睛,这是最快的途经,为什么不利用?第二卷 第一百零四章 温馨东临瑞倒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若若喜欢黄色吗?我皱皱眉头,蛊毒发作的滋味忠实地传进大脑,说不上,以前应该不排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尤其不舒服。

东临瑞轻笑一声,那以后,就不用黄色了。

我愣了半天,笑着打他,你不是要做皇帝吗?肯定要用明黄色,你不喜欢明黄色?我不信。

以前是喜欢,因为是最尊贵的颜色,现在不喜欢了。

我仰头问:为什么?东临瑞轻揉了我的头发,现在有更喜欢的了。

我红着脸捶打着他,其实不必太迁就我,我没什么的,也许以后习惯就好了。

现在才发觉自己脸厚得跟树皮一样。

两个人腻腻歪歪在一起说起情话,都不用打草稿。

若若,嫁给我吧!东临瑞笑笑,垂下头,亲吻我,若若,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刚想开头,他的唇舌就探进来,我已经像在云雾中,倒在床上,背后是软软的被褥。

他的手插进来,抚摸着我的背,第一次感觉到他这个动作很情色,我紧张得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只能看见他潮红的脸,微微喘息,几乎要笑出声。

我好喜欢他这种幸福的模样,让人着迷,陷进去就出不来。

若若,永远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不管发生什么。

东临瑞认真地看着我。

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淡淡的恐惧,不大像单纯的情人调笑。

可是我张嘴就说出来,好。

不管发生什么,都在一起。

他的发垂下来,歪头冲我笑。

我结结巴巴,说:那个,晚了,我想睡觉。

东临瑞亲启红唇,若若忘记了,还没吃晚饭。

我心跳如鼓,是啊,还没吃饭,可我不想吃,现在就要睡觉。

你……你……你还不出去。

眼睛转来转去,看着他。

若若,这么着急。

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耳垂,四处点火。

我恨得咬牙切齿,他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东临瑞清脆地笑一声,拉我入怀,我不着急,等我们大婚……是啊,大婚,大婚,谁说要结婚,婚姻是女人的坟墓。

或者,若若现在着急。

我急忙摆手。

东临瑞眨眨眼睛,浓密的睫毛抖动,那什么时候。

我接口:大婚,大婚。

说出来就后悔,我总自认为聪明,起码在这个世界上总是独一无二的吧,我好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我经营商铺,制造流言打击敌人,都做得很好,怎么在东临瑞面前就成了摆设了。

就这样,被骗婚了。

我捂着嘴巴,手被扯掉,我又捂住,再被扯掉,第三次捂住,他干脆俯身咬我的手背,我反射性拿开手,嘴唇就成了目标。

东临瑞笑得满意,若若答应我的,大婚。

他把我锁紧怀里,我只能用小拳头敲打他的胸膛,跟给他搔痒一样,大婚有什么兴奋的,将来你不知道还要结几次婚,……娶……娶……东临瑞又低下头亲吻我,就一个,就你一个。

我挣扎着,万一你变卦了,要后宫佳丽三千人,谁也不敢约束你……东临瑞只是微笑,半晌才说,我答应若若,只娶你一个,即使将来你离开我,我也会想着绑你回来,绝对不会娶第二个人。

好好的气氛,怎么说得让人心里压抑,不舒服,我说:为什么总说我会离开你?东临瑞抱紧我,头靠上我的脖子,在我耳边说:若若不会离开我,就算离开我,我也会让你记住我,这样我就有胜算把你带回来。

手指揉捏我的耳垂,我会让你自己回来。

我躺在他怀里,只是低低地笑一声。

东临瑞不肯提蛊毒的事一定是怕我离开他,但是他不知道,我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凌雪痕,我是一个从另一个时空中穿越过来的灵魂,以前他们的恩恩怨怨都跟我没有关系,凌雪痕和狐狸的确是被东临瑞生生拆散,我会心疼狐狸,但是我毕竟不是那个凌雪痕,我是我自己,只对我自己负责就够了。

所以不会有这个如果。

公主回去以后,皇帝并没有大怒,但是却很快摆明了立场,他看重东临瑞没错,可不想就这么蹚这趟浑水。

皇帝的话说得很明白,东临瑞拒绝得也很干脆。

我在皇宫外等着东临瑞,等着他从那扇大门中出来,白色长袍被风吹得翩翩起舞,尊贵飘逸得就好像天神,他慢慢走到我身边,轻哼笑一声,勾起我的腰身,我靠在他怀里,迎着风还喋喋不休,怎么样?东临瑞伸手压住我飞舞的长发,放心,一切有我。

接下来的日子格外繁忙,东临瑞几乎每日都和下属混在一起,我偷偷进去听过他讲话,更把他崇拜得跟神一样,这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完美无缺的人。

偷听出来遇见原非,原非冲我扬起头显摆自己主子的能力,我愤愤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有一天他还说,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你们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我又重复了一遍。

因为那天我们还没和好,我在外面,他看见了却不肯揭发,我现在是赤裸裸地在炫耀。

原非的手攥的青白,我又跳过去,颜静说跟我们一起会东临国。

什么?原非几乎是怒吼。

我得意扬扬,原非,看来你是逃脱不掉了,这就是姻缘啊!又过了两天,东临瑞基本上已经准备好了,我也开始安排商铺的事,本来想留下春桥帮我打理事务,春桥死活要留在我身边,没有办法,我选来选去只能把这些交给颜老爷,再次进颜府,看见颜三的时候,发现他瘦了一大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想打一个招呼,却在这种眼神下望而却步。

颜老爷自然对我很热情,我和东临瑞在颜回府生活那么长时间,他居然都没发现,不断自责,哀叹自己老了。

我急忙劝慰,正聊着,颜回匆匆赶来,对着我就一个长揖,我慌忙起身,你这是干什么?第二卷 第一百零五章 相爱求小姐带我一起回东临国。

颜回发狠了心来求我,弓着身子干脆不起来,凭着我心软,还有顾念和他的交情,竟然就这么将了我一军。

其实也不是不行,颜回在很多治国方面都有研究,尤其是他一心向着东临瑞,将来在朝堂上必定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他的事我也想过,只是东临瑞这几日太忙,我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起。

可是今儿个颜回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肯定是受了谁指使来的。

我咬咬牙往周围一看,某处假石后面,露出一双粉嫩的绣花鞋,还有一片上好的丝绣裙角,这颜色和款式,恰好是颜静的最爱。

颜静这妮子,恨不得全家都搬去东临国。

我咳嗽一声,好吧,这事儿我去帮你说说,将来如何只能看你自己了……我话还没说完,颜回立即抬起头,大喜,激动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连连说: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帮忙!手不断在袖子里上下抖动,首先看向自己的父亲,颜老爷也欣慰地点头。

我起身,准备要走,想了想又说,可是我想不通,你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偏要上朝堂,受那份活罪,要知道东临瑞也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儿。

而且……现在东临国内动乱不安,皇位不知道几时能尘埃落定,到时候面对战后的局面,我想想都头疼。

颜回又一揖拜倒,那意思不用说,我就看出来了。

真是个死木鱼脑袋。

叹口气,刚要走,颜老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了身,皱着眉头,揉起太阳穴,好像一眨眼就老迈许多,还请小姐多多美言几句,老夫年老多病,在异乡实在凄苦,无时无刻不盼望能回到殿下身边……没等他陈述完,我笑起来,老爷子有什么话,还是直接跟殿下说吧,这个陈请我可带不到。

真不知道东临瑞有什么好的,这么多人想追随左右,可是每每想到这点,我总油然生出一些自豪感。

颜老爷说:殿下登基以后,一定是百年难遇的明君。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说:据我所知,西丰国的皇帝也是明君啊!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惊讶许多。

颜老爷和颜回都怔怔望着我,半晌,颜老爷才摇头晃脑地说:都是明君,可也不完全一样,西丰国的皇帝虽好,从某些方面上看却逊色殿下许多,更何况殿下少时吃过许多的苦,光从经历而言一般人远远不及,于是有些时机他更懂得把握和珍惜。

东临瑞身上那股子狂妄劲儿,还有他本身的能力,是足够让人膜拜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眼前忽然又浮现起从东临国出发到南国前,在远远的山坡上,看见狐狸,一身月牙长袍,骑在马背上,冲我微笑。

他好像比以前有瘦了一些,脸色苍白,他淡淡一笑,然后不自然地撇过头,肩膀耸动,好像是在咳嗽。

身影淡得就像天边的云彩,阳光一照几近透明,仿佛转眼就能消失。

我僵站了半天,眼角痒痒的,伸手一摸,满指尖的鲜血。

眼前昏然出现一只摇摇晃晃的纸鸢,飞到了遥远的天空,有人问,这纸鸢是谁,线又是谁。

纸鸢是谁,线又是谁。

我站不住,春桥急忙过来扶我,慌乱地叫:小姐,你怎么流血了?小姐!一会儿功夫藏匿在假山后面的颜静也跑了出来,一着急撕下一片衣服下摆,来给我擦血,我看她那身衣服,居然是我新设计的限量品,顿时肉痛,你居然啊,毁了这么一件好衣服,颜大小姐,改天我再跟你算账。

颜静急忙安抚我:好好好,我的姑奶奶,你千万不能有事,你少了根头发,四殿下都会扒了我们的皮。

我最近的情况越来越奇怪,脑子里混乱地像一锅粥,有些莫名其妙的感情忽然就会冒出来,给我一个措手不及。

我说:今天这件事不要和东临瑞说,他这几日够忙的了。

颜静看着我,这哪能由得我们,刚才您没看见鸽子都放走几只了,恐怕你流了几滴血,殿下全都知道了。

我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心里也是高兴的,他知道我蛊毒发作说不定晚上会早些回来。

我们也有好几日没有说过话了,有时候等他等得太晚,我就落了门栓,可半夜总能感觉到有人贴过来抱着我,我迷迷糊糊还不忘问一句:怎么进来的?东临瑞笑笑,下次不要落门栓,不然我回来住哪?我回一句,不是有那么多屋。

也就睡了过去。

不过从那日起,我还真的给他留着门,他每日不管多晚都会回来,可只躺几个时辰又要走,所以我们基本上是见不到的,等我醒来也只能略微感觉到他的气息。

想着又想远了,滴泪痣已经不再流血了,春桥还碎碎念,要不要找郎中看看,我说:不用了,没有大碍。

所有事已经交代完了,可以回去了。

可是颜老爷死也不让我就这么走,把我迎进屋,又煮了什么大补的汤,我捧着汤盅,看着这些脸真是哭笑不得,只是几滴血而已,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想起刚穿越来的时候,周围人都对我一副戒备的嘴脸,现在的情况真是温馨得想要赚我的眼泪。

我小口小口喝着甜滋滋的汤,不管我是原来那种处境,还是现在这种处境,都和东临瑞脱不了干系。

有人说,不管是爱是恨,纠缠在一起就成了缘,我和东临瑞这辈子大概都逃离不了这个字。

抿抿嘴唇,其实这样也是很好的,恍然间真心笑起来,无关凌风,无关脑子里那些奇怪的熟悉感,而是真正地为他这个人。

抬起头,门口寂静起来,那个人逆着光站着。

我伸出手放在额头,挡住刺眼的阳光,看见了东临瑞一身白袍,绝美翩跹的身姿。

他看着我浅笑,倾倒众生,遇见他,谁能不深陷其中。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六章 袒露心声我急忙放下手里的汤匙,笑着问:你怎么来了?东临瑞走过来,细心而温情,垂下手,握住我的手指,不舒服?我点点头,其实也没什么,指指眼角的滴泪痣,你是知道的。

东临瑞的眼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我知道是我触到了他的痛处,他说:这蛊毒不好解,我会尽量想办法。

我想也是这样,如果好解的话,他早就给我解了,还用等这么长时间。

我晃晃脑,也没什么,平时也不时常发作的。

东临瑞笑笑,不会有什么危险,相信我。

我缓缓点头,他的手指头悄悄从我指缝里滑进去,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轻轻勾着,却装作还神情自若地在说话,幸亏我袖子长,不会被人发现,我说:你去忙吧,晚上……想到自己曾好多次下决心要等到他回来再睡,可总是稀里糊涂地睡着,尤其是银薰球里面的香味啊,真的是催眠。

东临瑞笑笑,我会早点回来。

我撤出我的手,又目送他走。

他到了门口,我想他一定会回头,果然他侧过头,又看了我一眼,我的心里立即就开了锅,真的真的很幸福。

收起手指,上面还有他的余温,被他握了以后感觉这个手指也不一样了。

从颜府出来,春桥那丫头一直装作若无其事,后来我回想,我和东临瑞的对话实在太暧昧了,居然当着那么多人,还好所有人什么都没提,可这更加重了暧昧的气氛。

我的名声可真的没有了,不想嫁给他也不行了。

吃过了晚饭,我下了狠心让春桥把床边的银薰球拿走,又找了好多本书,特意规规矩矩坐在凳子上看书,今天我是下了决心一定要等到东临瑞回来。

春桥见我这个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刚想说她,却听得有脚步声响,霍然起身,跑到了门外,迎面就看见了东临瑞。

我扶着门框,笑得就跟猫一样,人还没到跟前,就问:这么早?吃了吗?东临瑞看着我,眼睛闪动,没有。

我立即来了精神,春桥,殿下还没吃饭呢,快去准备。

春桥应一声跑了出去。

我笑眯眯地任他牵着我的手,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烛火跳动,温暖得让人想哭,怕把握不住这些幸福。

春桥端上来一碗面,我急忙接过去,边小心看着面汤不要洒,边说:别小看这碗面,面还是我和的,这在我们家,叫拉面。

面汤浓浓的,是我吩咐后厨用大骨头熬出来的,上面还切了牛肉片,撒了香菜末,我想东临瑞在外面忙乎了一天了,吃点热乎的一定舒服,所以就着手做了这个。

东临瑞微笑地拿起筷子,手指轻轻一动,就夹起面来,吃面的时候,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红唇和落下的睫毛,依旧是极其的优雅。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些什么,帮他祛除疲劳啊,然后亲眼目睹因为自己而给他带来的幸福。

东临瑞眯起眼睛,好吃,从来没有人这么为我做过。

我笑着说:骗人,想接触你的女人一定很多,大献殷勤的大有人在,怎么可能……东临瑞笑笑不说话。

一直盯着他吃完,我才有些神秘兮兮地说:还有东西要送给你。

其实从知道他要打仗开始我已经盘算着做这么一个东西,今天在颜府,他又为了我要早回来,我生怕误了他的事,心里怎么也不舒服,于是亲自去监工做好了这东西,来弥补他为了我浪费掉的时间。

我拽出内室角落的箱子。

为了精确,我特意找了颜回,问他要了东临国的地图,那呆子一心想去东临国为东临瑞效命,果然收集了最精确的地图。

我是一个现代人,跟古代的女人不一样,只知道等着爱人打仗回来,我可以利用我在现代学到见到的东西,来帮他啊。

东临瑞伸手过来帮我,我揭开箱子盖,直起腰拍拍手,他冲我微微一笑,里面是我让人做好的沙盘,里面按照山川,河流做好了模型,甚至还有小孔洞等着插棋子,看起来就跟现代的军用沙盘十分相似。

我满意地看见东临瑞美丽的眼睛一亮,我说:把你那旧得不得了的地图和落后的沙盘都扔掉吧,用我这个,方便很多。

东临瑞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若若,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这倒让我意外了。

最近他忙,好像刻意不让我接触任何他夺嫡啊,征战啊,这些东西,我以为他只是不知道我其实可以帮他,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我忽然之间心里酸酸的,原来他是不乐意我介入他的事。

眼睛难受起来,好吧,那我以后不管了。

转头想走,东临瑞一把搂我入怀,我越想越伤心,难道他的戒备心就那么强烈吗?连我都不信任。

我是一个自我保护欲很强的女人,遇到不开心的事就不去想,于是深吸几口气,算了算了,这事儿以后不再说了。

可能他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世界毕竟不是现代,就算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还不准干预朝政呢。

若若,他轻轻摸上我的鬓角,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只是怕有一天,你会觉得我接近你,是为了让你帮我登上皇位。

我握紧他的手,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是因为以前的凌雪痕帮助了狐狸夺了皇位?我拉住他的手,在他掌心里转了个身,跟你说件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是以前的凌雪痕,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某一天我一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我是我,以前的凌雪痕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我说话,但是东临瑞的眼睛眨都没眨,没有惊讶,也没有疑问。

我吸口气,是真的……所以你要想清楚,你喜欢的是以前的凌雪痕,还是我。

东临瑞垂下头抱过我,若若你要记住,不管以前如何,我现在只是为了你,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以前做了什么不对的事,能不能不要离开我身边。

我在他怀里笑起来,以前什么我都不管,我们只要以后,未来,就够了。

以前你就是做了再多不对的事,那也只是伤害了以前的凌雪痕,不是我啊。

就算是我骗了你,你也不能离开。

好,就算你骗了我,我也原谅你。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七章 战乱吹了灯两个人躺在床上,外面呼啸着冷风,我静静地听。

我们紧紧抱在一起就像是相依为命一样,可谁知道我身边的这个是东临国未来的皇帝啊,想着想着我就笑出声。

东临瑞手指轻轻呵我痒,我又笑着去寻他的手指。

时间如果停止该有多好,永远都不要亮天,不要去面对明天的琐碎事。

终于抓到了他的手指。

东临瑞俯下身,亲吻我的耳朵,又让我笑着躲了一阵,若若。

嗯。

若若,可能有一段日子会辛苦一些,但是我保证时间不会很长,我握紧他的手,仔细听着他每一句话,我都安排好了,就这几日回东临。

你先走,会有人保护你。

我急忙扯一下他的手指,摇摇头,虽然他看不清我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我的情绪。

这不可能,我会跟你在一起,手捂住他的嘴,你了解我的脾气,我说什么不会改变。

东临瑞静静地半天没有说话,一会儿就笑了一声,好。

他果然是了解我的脾气,我不希望离他那么远,不能看见他,天天等着那些消息,会让我发疯,会胡思乱想个不停,战场上厮杀可不是小事,想起你身上的伤,我就难受,好怕你再受伤,所以真不愿意这一天到来。

东临瑞愣了愣,抱着我的手臂都僵了。

我发觉有些不对劲,就拽了拽他的胳膊,问:怎么了?东临瑞笑一声,若若,我从来没想过你看着我身上的伤会心疼。

下巴摸索着我的头顶。

我反身打了一下他的手,那我应该怎么想?解恨不成?巴不得你受伤?嗯?我有那么狠的心吗?低下头咬了下他的胳膊,居然把我想成那样。

东临瑞捧起我的脸,准确找到我的嘴唇,跟我亲吻,若若说的对,若若会为我心疼,我好开心。

我笑得蹬腿,怎么办呢,好久没跟你说话了,明明困了,可不舍得睡,你明天又要忙……没关系,东临瑞伸出胳膊来给我当枕头,这样两个人挨得更近一些。

我忽然想起颜回的事,有件事要跟你说,颜回想跟我们回东临国,你……我笑着看他,你就答应了吧!东临瑞只是微笑。

我急了去晃他,他才说:好。

我知道他是故意逗我,所以去伸手掐他的胳膊,还有,今天颜老爷还说自己,年纪大了,身在异乡为异客,表达了他非常想念东临的土地,也想和你一起回去,我笑了笑接着说,还在异乡呢,一家老小都让他带到了北国,又在这里开支散叶,最小的几个孩子居然还是这些年在北国生的,我看他都已经四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若若将来帮我生几个?东临瑞忽然撑起身,把我压在身下,黑暗里我仿佛也能看见他目光流转的眼睛,美得让人窒息,若若。

像世界上最美的音乐,带着长长的叹息声,若若……我几乎已经被他迷惑住了,他凑下来吻我的额头,我才恍惚惊醒,急忙说,东临瑞,我们不是说好大婚,大婚的时候。

东临瑞的手摸上我的眼角,若若为什么最近经常生病,若若在想谁呢?除了我以外,若若在想其他人吗?我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想其他人。

东临瑞轻轻揉捏我的滴泪痣,若若,对不起。

我好难受,看见你蛊毒发作我好难受。

我知道他一直愧疚给我下蛊毒这件事,没关系,不是很疼。

东临瑞又清脆地笑一声,若若疼我会难受,若若想起别人我也会难受。

我怒,去掰他的手,自然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就像在跟他玩一样,我说了不会想别人,不会想别人。

只是会有一些零碎的片断,极其模糊,想必是以前凌雪痕的记忆,所以没关系。

不小心我搔到了他的腰,他低沉地笑了一声,我惊住,竟然被我找到了软肋,还想继续进攻,他抱住了我的胳膊,把我弄进怀里。

想着他明天还要继续忙碌,心里一时不忍,装着说:我好困。

他笑一声,胳膊又紧了两下,那就睡吧。

我愉快地窝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

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过得美好,好到老天都不忍心拆散我们,好不好东临瑞。

两天后,东临瑞从北国开始起兵,与东临国内的部下遥遥呼应,这是东临国几十年内一次大规模的战争,整个东临国的政权在动摇。

很快东临国老皇帝驾崩的消息传过来,大皇子在众人拥护下继位,促使了战争更加白热化。

终于飘过了大海,到了东临国境内,全军扎营,我从帐篷里跑出来四处看,收集一些最新的情报和线索。

其实我可以去问东临瑞,但每天看见他忙里忙外的身影,我就舍不得再去烦他。

刚一出门就碰见拿着案卷到处跑的颜回,我叫住他,上前去,看着他一脸凝重的模样,颜回,怎么了这是?颜回愁眉苦脸,殿下亲自领兵去了前方,一上午过去了都没有消息。

我心里咯噔一下,战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管你武功有多高,有时候也自顾不暇,即便他是东临瑞也……我脚下不停,就想要冲去找他,可是他领兵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跟一个将领抢过一匹马,翻身上马,要策马而行的时候,放眼望去哪里都是狼烟阵阵,竟然无法辨别方向,愣在那里。

战场上,我是一个女人,什么都不会,全然帮不上忙,这种绝望,让我想哭出来。

颜回过来死死抓住马缰绳的另一端,不要冲动,殿下他不会有事的,大大小小的战争他经历过无数次,小时候都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现在这点程度根本不算什么。

我捏紧了手,让我就这么等,我根本做不到。

我咬咬牙下了马,对颜回说:现在是什么情况,都讲给我听。

第二卷 第一百零八章 势如破竹东临国南北基本被一条大江分隔开,东临国现任的国王,也就是东临瑞他大哥提议和东临瑞分江而治,这场仗本来就打了好长时间,所有将领和士兵都很辛苦,于是有这么一个这个缓和的机会,很多人都不想放过,提议让东临瑞占领北方的领土自立为王。

我还不知道东临瑞这时候怎么想,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笑着合上手里的地图。

颜回在看我,于是我抬头,颜回,你觉得呢?颜回想了想,其实两边都有道理,一方面我们可以休养生息,另一方面主站的将军认为新皇根基不稳,要趁虚而入。

我想了想没说话,站起来,夫战,勇气也。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边说,一边往前迈,一共走了三步。

颜回被我说愣了,我莞尔一笑,又想说话,瞥见有人撩开帐帘,急忙转身,用期盼的眼神去看,那人黑色的铠甲,细长的眼睛轻眯着,嘴唇轻勾优雅的微笑。

顿时听见帐外整天动地的欢呼声,显然是打了胜仗。

东临瑞看着我,让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急忙低头。

他一言不发地往里走,颜回和撩帘子的原非不留痕迹地走出去。

若若说的极有道理,东临瑞去解身上的战衣。

我不好意思地撇撇嘴,我才没有那么多大道理,这都是听别人说的,不过我倒是知道你怎么想。

东临瑞的手下意识地停顿,扬起脸看我,我踮着脚尖过去,帮他拿走身上沉重的盔甲,没想到那玩意儿真的很沉,我几乎拿不动,东临瑞笑笑伸出一只手,接过我手上的东西,手腕一转,扔到了一边。

铠甲落地哗啦一声响,我惊讶地睁大眼睛,他又揽过我让我接着给他脱另一边,满眼都是笑意,我说:你呀,一定是想一鼓作气拿下整个东临国。

东临瑞本来就是这种张扬的性格,让他退而求其次他是肯定做不到的,我和他都一样,要么就全要,要么就不要,绝对没有莫能两可的道理。

我说:这样吧,我说说其中的利弊,你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铠甲上都是血迹斑斑,看得我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东临瑞笑笑,没关系,这不是我的血。

我还是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身体有破损,这血是从里面透出来的,于是屏住呼吸更加小心为他脱下最后的盔甲,看见里面的白衫还是一尘不染,我才想起来继续呼吸。

卸去重负,东临瑞的眉宇间也不禁松了松。

若若接着说。

我笑着看他一眼,伸手去湿巾子,要帮他擦擦,而且这边的大军供给越来越少,兵士们每日都是粗粮清水,勉强吃个半饱,全靠的是一股力量支撑着,如果这时候透露出一点消息让他们松懈,东临国新帝再来个反悔,一举攻过来,那可就真的大势已去,此其一。

再说,新帝登基还没坐稳龙椅,朝内一片狼籍,面对现在的战事相当于腹背受敌,如果现在停战,等他处理了内忧缓过气来,对我们将是大大不利,此其二。

光有这两条,你是绝对不会同意停战的。

我用巾子擦去他脸上的尘埃,就像在擦拭一块美玉。

看他半天没说话,我挑挑眉毛看他,怎么样?有不对的地方吗?东临瑞伸手去摸索我的眉毛,若若真的很厉害,我早就领教过了。

我只当他是故意逗我,用脚去踢他鞋底,又耍我开心。

踢完就要去洗巾子,可刚迈一步就又被他拽了回来,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没说。

嗯?我想来想去,这两点都是最重要的,居然……难道还要比这两点重要?东临瑞眼睛弯起来,我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因为会有人趁机到我身边来抢人。

抢人?他是注定抢不走的,东临瑞紧紧箍着我的腰,知道我为什么要爬上最高的位置吗?因为我不想再让别人从我身边带走任何人。

如果他要带走,除非我死,我永远也不会放手。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看着他,他的目光很温柔,看得出来非常认真,可是我不喜欢他的表情,似乎带着浓浓的担心,我笑着说:放心放心,你眼光那么差,你看上的,不会有其他人喜欢。

东临瑞忍不住笑起来。

我说:还有,不要再让人给我加菜,现在粮食那么紧缺,我不想特殊,吃粗粮对身体还好呢!东临瑞轻轻梳理我的头发,若若,就快了。

他揽着我走出帐篷,外面已经架起了一堆堆营火,走到前面的空地,他的手往前面一指,过两天,那里、那里,就都是我们的了。

果真两天时间,东临瑞又打下两座城池,我听到捷报,手里正捧着硬硬的饼子,一高兴,只顾得往嘴里添东西,嚼得两腮都发酸,可还是高兴得不知道怎么表达,一边咬一边笑,嘴里的东西往下咽,划得嗓子疼。

小姐,小姐,别吃了,一会儿进了城,我给你找点好粮食,做一碗香喷喷的米饭。

我听着春桥这么说,直咽口水,可是忽然想到,我说:春桥,一会儿军队入城,会不会抢老百姓的粮食?春桥想了想,应该不会,都说殿下治军最严格,而且前几日小姐不是还在殿下耳边唠叨,什么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小姐说得那么邪乎,殿下直笑你。

春桥说到这里,逗得我一笑,嗓子里吞下一大口饼,顿时噎住,我急忙敲打着胸口,扬手示意让春桥给我倒水,春桥早就发现了我的异常,没等我招呼就拿了一个大大的水囊过来,我打开水囊仰头喝了好几口,终于痛快了,刚想说话,听见春桥颤声说:你是谁?我扭头一看,帐子口,一个人黑衣黑靴,长发利落地束起,一脸冰冷,我张嘴就叫了出来,夜……第二卷 第一百零九章 梦魇来的人竟然是好长时间不见的夜,夜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狐狸是不是也来了?不可能,狐狸是一国之君,以前不回国留在凌雪痕身边已经是很荒唐了,现在又逢战乱,决计没有道理来涉险。

听见我叫他,夜脱口而出,娘娘。

娘娘,这一声,叫得我心里一沉,不知道为什么格外的难受。

我苍白着脸,没有动。

春桥扑过来挡在我身前,扬着头语调有些颤,你是谁?胡说什么?什么娘娘?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夜发愣,莫名的熟悉感,像刀子一样从我的额头刺进去,在里面翻江倒海,好像总要找一些东西出来。

我身体摇晃,只能伸出手抓住春桥,春桥大惊,回头看我,直喊,小姐,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快来人啊……我想让春桥不要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整个兵营顿时乱起来,我勉强抬起头,夜……你快走吧……从心底里我是关心他的,就好像是一种习惯。

他趁乱潜入兵营,大概是要带我走,或者跟我说什么话,没达到目的前,怎么可不愿意走,在原地盯着我,想要上前来,他刚想要动,一柄剑斜斜地就刺了过来,我小心还没出口,夜手里的剑也出了鞘,一身铠甲的原非和夜,两个人的身影你来我往,都是往死了斗,我急忙起身,大喊:住手!住手!可两个人谁也不听我的喊叫,我咬咬嘴唇,回身从帐子里摘下一把剑,就要往外拔,春桥急忙上前制止,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我也知道,就我这武功去了也是白搭,多半是要被两个人谁失手伤了,可我也顾不上了,绕开春桥就要上前。

可是脚下刚要动,眼前一花,就落入了一个人怀里。

看见东临瑞,我脸上顿时变色,自己都能感觉出来,东临瑞肯定不会放过夜,那……我丢开手里的剑,急忙说道:东临瑞,放他走吧,他只是认错人了。

东临瑞不说话,半晌才说:你认识他?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说不上,只是见过几面。

至于为什么会有熟悉感,为什么下意识知道他的名字,我全归属为是以前那个凌雪痕的记忆在作怪。

东临瑞笑着去擦我额头上的汗,若若这么着急。

我说:我不是,我不是着急,只是……眼睛直往打斗的那两个人身上盯,脚底就像爬了许多蚂蚁,就要团团转了。

若若,我不喜欢他。

东临瑞眼角是一片冰冷的杀意,看得我浑身发冷。

这是自从他变成张碧以后,我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我手脚冰凉,莫名不安,紧攥着东临瑞的衣服,东临瑞看了看我,伸出手握住我的拳头。

我带着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声音发颤,放了他好不好,不要这样,我很不舒服……东临瑞摸着我的头发,我能感觉到他心里波动的情绪,隐隐约约从他的手指上传过来,我只能喊他的名字,东临瑞,东临瑞。

东临瑞叹一口气,原非……我知道原非和夜的武功不相上下,东临瑞让原非住手,我急忙也喊:夜,快住手。

两个人身形分开,我还在东临瑞怀里,我不敢抬头看夜,觉得这很尴尬。

当我闪烁几眼去看夜的时候,发现他不可置信的表情,苍白的脸,嘴唇青白,在颤抖,娘娘你……我握紧东临瑞的手,这个时候不可逃避,也不能再逃避,不然我的表现对东临瑞也会是一个伤害,我想了想,终于涩涩地开口:夜,站在这里的不是以前的凌雪痕,那个凌雪痕已经不见了,我不是她,我只是借用了她的身体。

说到这里,东临瑞握紧了我的手,我就好像受了鼓励继续说:我真的已经不是那个凌雪痕,我想我会知道你的名字,应该是因为继承了凌雪痕的一些记忆,吞了一口吐沫,也许你会觉得这很难理解,可是一早我就告诉过狐……林大哥,我说过,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不是以前的凌雪痕。

夜竟然没有意外,只是很费解,你不知道自己中了蛊毒?我点点头,知道,我是在凌雪痕中蛊毒以后,才到了这里。

夜的脸变得铁青,他狠狠盯着东临瑞,他在骗你,哪里有第二个凌雪痕,你明明就是,却不承认。

我的眼角疼疼的,又是蛊毒发作的预兆,我强忍着笑一声,我自己的记忆我会不知道吗?我的家人,朋友,我是如何来的,这些不用别人来告诉我,这种事不管谁听起来都会难以接受,但是它就是事实,不管凌雪痕以前是谁,做过什么,从今往后都与我无关,也请你转告林……就说,以前的凌雪痕已经找不到了,而现在的凌雪痕只不过是一个从遥远的时空中穿越来的灵魂,她有她自己的生活。

说完这些,我的心疼得难以忍受,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停地想往下流,我疼得弯下腰,可是我咬牙挺住,如果我现在有什么异常举动,那今晚说的所有,都会前功尽弃。

明明在说清楚一件事实,为什么我的心这么难受,明明是在和以前凌雪痕的感情告别,而我却要感同身受。

纸鸢在遥远的天空中漂浮。

临哥哥为什么不能相信别人?临哥哥不能再拿出真心来吗?也许这一次不会受伤!不相信别人是不想受伤吗?不想这里受伤。

女童指指自己的心。

她收敛起嘻哈的笑容,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可不可以一点一点相信我,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男孩子没有说话,忽然眯起了眼睛,睫毛就像黑色的水晶刺,太阳下闪闪发光。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女童走上前。

就把你的心给我,她伸出白嫩的手指,轻轻戳戳男孩子的胸膛,我保证不会让它受伤,永远都不会,但是它也将永远属于我一个人。

会有那么一天的,临。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我会珍藏你的心,到永远。

我盯着夜,可是眼前的一切却越来越模糊。

东临瑞,你到底要干什么?夜就像一头怒吼的野兽,我跟临哥哥说过,我说夜他生气起来的样子比阿尔比斯山上的雪还冷。

临哥哥问我哪里是阿尔卑斯山,我说,我前世生活过的地方,在遥远的国度,有这么一条山脉,我一直想去那里滑雪,登山,这个愿望一直都没有实现。

临哥哥谦恭地笑,他说:那还不简单,等政局稳定了,冬天下雪的时候,我带你去爬西丰国最高的山脉。

临哥哥,我们还没有……我忽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了东临瑞的怀里,浑身软绵绵的,额头,领口都是冷汗。

东临瑞拿着巾子帮我擦拭额头,俯身亲吻我的眼角,若若,都过去了……我点点头,伸手去勾他的脖颈,就像是一场梦,真实地让人想哭,都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章 表白灯光昏昏暗暗,外面有士兵持武器走路的声音,夜格外的冷,我直打哆嗦。

东临瑞解开衣襟上了榻,我贴进了他的身体,格外需要这种真实的感觉。

我小声说:夜呢?东临瑞把巾子放在一边,拉开毯子裹紧我和他,长长的头发流进我的脖子,已经走了。

我叹口气,谢谢你。

我知道如果没有我,东临瑞一定会杀了夜。

东临瑞捉住我的手,低声叫我:若若,若若。

嗯?我回应了一声。

若若,对不起。

我抬起手,抱住他的腰身。

其实我只要想起东临瑞身上的那些疤痕,心里就难受,这世上有因必有果,所以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对谁错,我恰好介入了他们之间的恩怨,东临瑞都已经不在意我原来的身体是自己的仇人,我又何必因为一个蛊毒去埋怨他呢。

我笑笑,好在今天都说清楚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东临瑞支起身来,明亮的眼睛看着我,俯身落下一个吻,然后不停地亲吻我的嘴唇,半寐的眼睛,笔挺的鼻梁,精致绝世的脸,头上因为方便束的金冠,闪动着似晨曦中最亮最美的那道光线。

他仰起头,嘴角一勾,眼角微颤,若若,我爱你。

我顿时愣了,整个人保持一个姿势动也不能动。

东临瑞又亲了我一下,若若,我爱你。

我发现我不能像浪漫的韩国剧里面的女主角一样,嘤咛一下扑进男主角的怀里,然后被男主角逼问,你是不是也爱我,两个人搂搂抱抱,调情半天,从嘴里逼出两个字,扭扭捏捏说:Me too.我不能呼吸,热血一下冲到了脑顶,只想着就沉沦沉沦。

东临瑞紧紧地抱着我,我第一次无比热情地回报他,嘴笑得跟个瓢一样,尊贵优雅的四皇子殿下,他连告白也弄得跟个贵族一样,彬彬有礼,声音就像祭奠了百年,从心底的叹息。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不知道多久,我闭着眼睛,直到感觉东临瑞要起身,急忙去抓他的手,我说:怎么了?有军情还是……东临瑞笑一声,反手把我的手指握在掌心,就顾着给你擦脸了,我还没有……很快的,就着你剩下的水洗洗。

我坐起来,身上的毯子落下来,东临瑞急忙伸手去给我盖,趁着他靠近,我又抱上他的腰,在他怀里深吸一口气,笑得跟狐狸一样,就这样,挺好,你不脏,不用洗。

东临瑞笑一声,比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好听。

那好,就这样,你可不准嫌弃我。

我说:嫌弃,我嫌弃,你最近又瘦了,以后要多长些肉。

手在他的细腰上拼命地掐。

东临瑞的眼睛越来越暗,这种美我还没见过,于是又试探着动了两下,他细长的眼睛一眯,说:若若,别胡闹。

我干脆把脸贴在他腰间蹭,冰凉的鼻尖搁着薄薄的衣料不停地碰触他,他身上的清香越来越浓,让人闻起来浑身软绵绵的,东临瑞开始只是笑着摸我头发,笑着说:若若别胡闹。

他越说,我越来劲,轻轻地抱着,揉搓,越来越烫,他的手越来越僵硬,干脆一把抱紧我,微微喘息,别闹了,再来,我忍不住……声音低哑,有一种颤人心弦的尾音。

我赶紧停止,不敢再动,东临瑞把我拉起来,重新抱在怀里躺在床上,过了半晌,再开口,声音已经不再沙哑,但是特别的动情,若若,皇宫里有引来的温泉水,玉琢的清华池,松软的大床,从白天到黑夜大把的时间。

我越听脸越红,只想往毯子里面钻。

要隆重一点,因为是我们的第一次,将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你都会记得,记忆深刻。

忘不了我这个人,忘不了我们在一起的每一次。

东临瑞搂住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好像在哄我入眠,我本来想说,我又不是小孩,可是被他这几句话弄的,愣是没脸出来说话。

虽然是哄小孩睡觉的办法,可还真管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强睁开眼睛,软绵绵地说: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我最近好奇怪,刚才晕倒的时候明明梦见了什么,醒来却全忘了,我不怕这会儿也是在做梦,就怕明天醒来什么也记不得。

不会记不得。

花一样的嘴唇压下来,和我亲吻。

从回到东临国开始,我每天都很早就起来,不想让别人觉得我特殊,更不想给东临瑞找麻烦,可是今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知道已经时辰不早了。

春桥在一边坐着缝补衣角的破损,看见我笑起来,小姐醒了?我点点头,要坐起来,春桥连忙拿给我一只手炉,我假装去端详手炉,其实只是找借口掩饰自己的窘态,四殿下呢?春桥说:一早就去安排进城的事了。

我哦一声,准备起床穿衣服。

春桥笑笑又说:四殿下走的时候,吩咐让我问问小姐。

我还没等春桥说完,就讶异地抬头看她,问我什么?问小姐,昨晚的事还记不记得。

春桥的脸红扑扑的,眼角暧昧地直瞄我。

我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临睡前,迷迷糊糊说: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就怕明天醒来什么也记不得了。

顿时脸忽地一下着起火来,我这样的反应,让春桥想得更歪了,直说:恭喜小姐了。

我急忙瞪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可明知再怎么解释也没用,春桥那丫头一定是认为我和东临瑞已经……春桥在一边笑意浓浓。

我哭丧着冤屈的脸,摆手说:好了,好了,快帮我准备一下,一会儿大军进城,我们可不能拖后腿。

如果不是因为我晕倒,说不定昨天就已经进城了,今天为我延迟,那我以后可不敢出去见人了。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计谋进了城,原非就过来安排了我的住处,挺大的院子,是官用的府邸,里面打扫布置得井井有条,关上门,把外面的躁乱暂时隔离。

东临瑞还在别处忙,但是已经吩咐好了厨房做饭烧水。

我一进屋就有人往木桶里倒水,热腾腾的洗澡水,清澈透底,让人看着是那么的亲切,桌子上放好了药酒和白布条,我一看脸就红了。

这段时间,东临瑞给我安排了马车。

可是前面行军快,我不愿意总在后方,因为速度上的差异,我时常好几天也见不到东临瑞的影子,所以在别人管束不了我的时候,我就要骑马。

一开始不觉得什么,骑了几天,大腿内侧就被磨伤了。

春桥知道以后忙给我找了药抹上,让我休养,可是我一见不到东临瑞,总是会胡思乱想,各种他可能受伤或者什么的理由一个劲在脑子里浮现,实在呆不下去了,我又骑马前行,于是伤口总不得养。

这伤口在隐秘部位,难以启齿,所以只有我和春桥知道,在东临瑞面前我也装得若无其事,我原本以为他什么都没有察觉,今天一看这药和布条,顿时一切都明白了,原来那个人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不会去点破我。

下人们倒水后离开,春桥点燃油灯,关上门窗,拉好窗帘,又落了门栓,虽然我知道伤口不能沾水,可是这几日实在是太脏了,心里略微挣扎了一下,还是脱衣服迈进了木桶。

大腿刚醮着水,我就差点没叫出来,破损的地方烧灼针刺一样的疼痛。

于是想到,我只是骑马而已,东临瑞带病打仗,身上的隐伤可想而知。

洗过了澡,看着一桶的浑水,我都不好意思起来,从来没有这么脏过,可是洗过以后的清爽也是以前没有过的,我说:春桥,一会儿我叫人再换一桶水,你也洗洗。

春桥急忙拒绝,我用小姐的就行了。

我点了一下她的头,那怎么行,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

洗完澡就是上药了,桌子上有两个小瓶,我拔开盖子闻闻,想了想递给春桥白瓶的,就用这个吧,擦起来会好一点,不会蛰得太疼。

春桥点点头,沾着棉花给我一点点擦拭,这种熟悉的疼痛感立即传入我的脑子,我脱口就说:……还是这么疼。

春桥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小姐以前伤过?我接着说:是啊以前……忽然脸色苍白,我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以前没做过的事,却觉得做过。

春桥看我不说话,以为我是有所顾及也就不再问,只是帮我绑好布条。

我支着腿看着这一切,东临瑞知道我伤了,却没有说破,更没有强迫我不要骑马,他了解我的脾气,因为我跟他是一类人,身体里总有一股子倔劲儿。

可是我隐隐觉得以前有一个人,他不是这样的,明知道劝不动我,也会劝,那种温柔,那种体贴……那个人在心里某一处,隐隐约约,摸不着,看不清。

吃过晚饭,我坐在床边揉肚子,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米饭,忍不住贪吃了一些,春桥从外面进来,脸色有异,关上门还没转身就叫起我来,小姐,直奔我床前,小姐,听说守城的是枫城王爷。

枫城王爷是东临瑞的三哥,新皇登基以后,新册封的称号,兼平安大将军。

他们说,枫城王爷昨日战败没来得及逃跑,已经被殿下囚禁起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心里一寒,东临瑞不想分江而治,这个王爷的下场不言而喻,而且他攻这个城池就是为了过江,这场仗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东临瑞一旦过江,胜负已分。

我急忙让春桥去找颜回过来问问。

春桥应声去了,半天才找到灰土土的颜回,见到颜回狼狈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一声,后悔了没?这呆子眼睛一亮坚定地摇头,男人的想法真是……我说:颜回,你有没有听说,殿下准备什么时候渡江?颜回说:将军们正在商量,殿下还没有下命令,可是我们的后备、武器都已经不多了,特别是羽箭,就是马上督造,也要等一段时间。

隔江而战最重要的就是羽箭啊。

我想了想,手里把玩着裙角,颜回,以你看,这几日江上能不能起雾啊!我早说颜回非常喜欢农业啊,天气啊,这些琐碎的东西,他听我一问,立即来了精神,想长篇大论。

我马上伸手,停……千万不要跟我说太多学问,只要告诉我能还是不能就行了。

颜回点点头,能。

信心十足。

我笑出声,只是不知道这小说上写的、课本上看的,用到实际上行不行?这么一想我也跃跃欲试,我一个劲儿地笑,都把颜回笑得直发愣,我说:好了,好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颜回一走,屋子里又剩下我和春桥两个人,我本来就想东临瑞,心里又有事,就觉得时间过的格外慢,所以一会儿跟春桥说说这个,一会儿又去摆弄别的,再等下去我就要心头长草了,天可怜见的,东临瑞这时候就回来了。

春桥急忙退了出去。

我高兴地拉起东临瑞的手,你可回来了,我有事要跟你说。

东临瑞挽起袖子去洗脸,我在一边拿着巾子,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

东临瑞侧头看我,水珠从他脸颊上流下来,看得我直发愣,他这张脸怎么就让人看来看去,百看不厌,而且每一次都能让人惊艳,这世上不是传说有审美疲劳吗?他开始解腰带,我顿时后退一步,他的嘴角勾着笑意,若若怎么不讲了?我这才咳嗽一声,觉得丢脸极了。

你是不是为没有羽箭发愁啊?我有一个故事叫‘草船借箭’。

东临瑞抬头看我,那眼神就像是拿一根羽毛在我心上荡。

我急忙转身去铺床,还没等稳住心神,他又来抱我的腰,我去拽他的手,真的,我要讲正经事。

东临瑞笑道:我知道。

我说:那你就离我远点,别打乱我的思维,我刚把这个故事想完整了。

东临瑞松开手,笑笑说:好。

于是两个人一东一西坐在床边,我开始讲《三国演义》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故事。

讲完了我得意地问东临瑞,这故事好不好?东临瑞眯着眼睛说:好。

于是在这个鼓励下,我顿时充满了力量,又讲了《火烧赤壁》的故事。

末了,我还问了东临瑞,我说:你准备怎么处置三殿下?东临瑞笑笑,我小时候他经常欺负我,骂我娘,后来他跟着大哥与我作对,以前我没有能力动他。

说到这里,我也就不用再问了。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尘埃落定如果说他过于心狠,我和他还不是一类人?如果自己受到威胁,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极端而又血腥。

若若在想什么?东临瑞盖好被子,侧身看着我,头发顺着手臂流泻下来,眼睛晶亮。

我笑笑,在想我们很像,有些地方很相像,这种感觉是没人能理解的,好像自己曾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过,在黑暗里不停地回忆那种痛,慢慢加深,然后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经历一次,不能再在自己心里别人背后增加伤痕,于是变得格外的心狠,除却最重要的东西,其他的都可以牺牲。

无意中其实伤害到了很多人,只因为那时候的状况,那种心理,习惯性地在防卫。

想一想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中去,好像在努力回忆。

东临瑞起来喝水,眼神迷离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忽然一笑,若若,要想生存或者保护谁,就一定要心狠,这还是别人教我的。

你说,现在我变成这样,那个人有一天不会讨厌我吧。

我眨眨眼睛,不会,既然他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不会怪你,这个世界人要生存总会不得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我以为他是在难过要杀自己兄弟的事,尽量劝解,特别是生在皇家,离那个位置太近,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东临瑞笑笑,明明是黑曜石般的眼睛,却好像燃起熊熊火焰,就像泼天一样的大火,烧得照亮了天空。

我站在火海外,看见无数的生灵在挣扎,东临国最大的一次战争,在整整燃烧了一日一夜的大火中走到了尾声。

天空灰蒙蒙的,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江面上留着战争的残渣,我走进船舱,不愿看见那些,就像人每天都要吃肉,却口口声声厌恶屠杀一样。

我看着自己素白的掌心,这世间可能没有对错,只有立场不同,伤害和被伤害。

到了江对面,立即有准备好的马车来接我,两个丫鬟站在马车外,正式得跟什么似的。

我上了车,一路马车走得缓慢,没怎么颠簸,这样的待遇我最近都没有过,难免就昏昏欲睡。

马车刚进城,就听见四周嘈杂起来。

我示意让马车停下来,差春桥下车问问,一会儿春桥上来说:前面好像又在打仗。

这大大小小的战争,不知道几时平复,我说:是新帝的军队?春桥摇摇头,显然是没问出什么来,刚打完一大仗,两边都应该按兵不动才对,怎么这么快就又打上了。

马车继续前走,到了住处,我一下车就被东临瑞抱进怀里,我的脸烧得没法见人了,可仍是惊讶地喊:前面不是在打仗吗?你怎么回来了?东临瑞眼神激荡了一下,我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若若是在担心战事,还是担心我。

我正色起来,我说真的,我以为这次大仗过去,可以清净两天,新帝那边还有余力迅速调过来一支兵马吗?东临瑞搂着我往里走,夫战,勇气也。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用你的草船借了三次箭,第四次新帝那边果然防御松懈很多,让战船轻易地驶就到了射程,用了绑火的箭。

我笑笑,东临瑞又说:若若这次不能调皮了,要暂时住在这里。

我仰头问,怎么?东临瑞说:有时间若若想想怎么改造清华池和咱们的寝宫,等你想好了,我也就平定了整个东临。

我脸红,你怎么主次不分啊,明明是你想加快步伐当皇帝,偏偏弄出那么多理由。

东临瑞歪头,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红艳的嘴唇跟被杏红色染过一样。

我急忙当没看见,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再折腾几个月就丑死了,到时候……谁还嫁……嫁给你……东临瑞挽起我的手,以前嫌我瘦,现在又嫌我丑了。

我昧着良心,你要是再瘦下去,就没法看了,眼睛瞥向别处,到时候想恢复也恢复不过来。

天知道我说的是他的身体,看着太心疼。

东临瑞轻轻笑,会恢复的,最早以前我第一次打仗,回来的时候已经皱巴成一个小老头,全国的姑娘们看见我调头就跑。

我说:伟大的四殿下还有那种时候,真是稀奇,眼睛在酸,握紧他的手,那样也挺好的,省得每个人看你都……东临瑞扳过我的身子,低头就吻了下来,因为房门没关,我挣扎着反抗几下,后来想起来明天他可能就走了,好久也见不到,于是用手抱紧了他的后背。

这个吻格外的长。

尽管战乱,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熬得跟小鬼一样,可还是那么的幸福,至少我现在认为是这样的。

接下来吃饭,聊天,睡觉,直到第二天早上告别,我都没想起来,昨天晚上我到底有什么事要问他。

后来东临瑞又帮我安排了一处比较隐蔽的院落,搬家那天神神秘秘的,我原来住的屋子弄了个替身进去,然后原非把我弄上了一辆秘密马车。

我上了车,想起换我住进来的女子,始终觉得心里不好受,我说:她不会有危险吧?原非虽然不再跟我横眉冷对,但是还是不愿跟我多说话,不会。

我眼神一扫,看见了他身边跟着的小兵,我咳嗽一声,原非最近有没有看见颜静,这丫头好久都不来看我,是把我给忘了吧。

那小兵马上耷拉下脑袋抱歉地看我一下。

原非挺不自在,闷闷说了一句,没看见。

小兵无声地哼一下,扬起脸吐了吐舌头,原非的赶马声音越来越频繁,我和春桥笑得快憋出内伤来,这么一看原非和颜静的好日子是不远了。

到了地方,下车,我特意拧了那小兵一下,低声说:死丫头,注意安全。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乱我真是没有精力再去多管外面的事,春桥让我出去周围溜达一下,我想了想也懒得去,就在家里琢磨一些花花草草,想起来有大把时间,不如培养自己的业余爱好,于是第一次用了东临瑞给我的小印章,让管家找了一个比较不错的琴师,教我弹琴。

每天闲来无事学学琴,吃穿不愁,完全过起了被包养的日子。

忽然有一天春桥来告诉我,东临瑞已经攻下都城,登基了。

其实前两天小白来了,脚上绑了一个小木筒,让我弄下来,东临瑞在里面已经写得很清楚,登基,就是这几日的事,我当时没有把这消息告诉其他人。

我这段日子看似过得平淡,其实心里忐忑极了,看见这消息心里更是乱,这两天过得跟两年一样。

东临瑞登基,还要稳定政权,等他抽出时间来,再快也要好几天,不可能马上出现在我面前,于是我尽量要求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要心态平和。

春桥那小丫头听到消息,果然开始张罗起来,准备出来要带走的东西,我看不过去,就放下手里的书,春桥,不用准备,哪有那么快就让人来接我们。

东临瑞心里应该还是皇位第一,现在的他正沉浸在各种事由里,根本没有时间安排我的事,而且他要怎么宣布我的存在?如果要大婚立后,我要有一个正当的身份才行。

东临国内,所有人都知道我出身有多贫贱,就是东临瑞的走狗,名声又差得很,东临瑞至少是要做做样子,不然他也没办法向朝堂上的臣子们交代,这么想想,我确实是一个麻烦事。

也许他现在一想起我就头疼,以前的种种幻想都会成为泡沫,现实是如此。

感觉自己看书看得累了,就从躺椅上坐起来,准备回屋休息一下。

躺在床上,继续胡思乱想,如果我是东临瑞,我要怎么办?为了稳固政权,其实应该多娶几个重臣家的女儿,古往今来帝王不是都一样,我在床上来回折腾,就跟翻煎饼一样。

他恐怕是要后悔了,说只娶我一个。

而且我以前的身份也是个问题,以前的凌雪痕毕竟是西丰国的皇后,再嫁给东临瑞,将来万一被人认出来,那多尴尬,东临瑞要怎么掩饰。

啊啊啊,想得我头疼欲裂,其实我应该打好包袱远远地走开,去过我自己的小日子,省得会失望,或者向现实低头。

我怎么忘了,最是薄情帝王家。

我呼地坐起来,春桥从外面探出一个头,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纯洁的小妮子,根本什么都不懂。

小姐,好日子就要来了,你怎么还闷闷不乐啊。

我心里真是患得患失得很,总觉得什么事都不会那么顺利。

幸福在眼前,我反而会很迷茫,觉得也许还会有波折。

这些日子过得太好了,我害怕转身就会变天。

心里有事就总会失眠,帐子上都挂上了银熏球,我还清醒得不得了。

小白被在笼子里唧唧喳喳,怨恨我不放它回去,我一是不知道该怎么回信,二是怕东临瑞会再捎来什么话,里面万一有什么向我动之以情地解释的话,会引爆我的脾气,让我拿起包袱就偷跑。

我讨厌别人给我各种理由去解释。

我不放小白回去,东临瑞也不会再让其他信鸽过来,他了解我的秉性。

春桥会听来一些消息,里面没有我或者东临瑞的后宫相关的讯息,都是些新王登基后朝廷里的人事变动和一些应急性政策。

我听了听,东临瑞的手腕那还用得着说,只能让人佩服。

我捣鼓完花花草草,跟一边的管家说:再去买一些花,我养上瘾了。

春桥疑惑地看着我,小姐,我们不是快离开了吗?我看了她一眼,早着呢。

当天下午管家就买来不少盆花,我在院子里一角开始了种花的工程,坑还没挖完,就听春桥慌慌张张地跑来,小姐,原非大人来了。

我手里的铲子顿时掉在地上。

原非来了,就要知道东临瑞准备怎么安排我了。

见到原非,他本来不太白净的脸,在外面奔波得更健康了,黑里透着红,陛下请您回都城。

我疑惑地说:现在?现在就回去?原非点点头,竟然对我有几分恭敬之色,这简直就是千年不可一见的。

春桥已经开始往马车上搬东西,这丫头真是没有白准备,我临走前,看我那些花花草草,顿时心疼,这是才买来的啊。

春桥得意地看着我,小姐,我说的对吧,陛下一定会惦记着你呐。

走了好多天,终于回到了夜凉城,我的心情很复杂,马车停了,有人过来掀帘子,是两个漂亮的宫女。

我往外望去,面前站了许多人,分列两侧,大家都一脸恭敬,公事公办的神态,宫女过来扶我的手,我脚下轻滑了一下,她们开口就说:掌门小心。

我听愣了,东临瑞他,连身份都没给我变,就这么,这么……我下了马车,小心地往里面走,城内已经换了极华丽的粉红锦缎飞凤车辇,一层一层流苏在空中飞舞,此起彼伏,飘荡飘荡。

我坐在里面,眼睛都不能眨一下,生怕是自己在做梦,我想过回来时的种种可能,可是面对这种情况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车辇进了宫门,在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龙袍,格外的张扬和美丽,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对我伸出一只手。

我不争气的眼睛酸酸的,隔着飞扬七彩轻纱,这一幕就像烙铁一样,烫在我心上,身前身后都是行礼的人,我一步步地走,不敢挪开眼睛。

若若。

他唤我的声音,把我要吐出的新词汇封在嘴里,我打算说陛下,要行礼,我……他轻揽我的腰身,其实我觉得生活是很美好的,时间流逝,可以让我能了解一个人,了解他那份张扬,果断,不可一世,聪慧,其实是极其吸引人的一面。

东临瑞,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岁月积淀,也难掩他半分颜色。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入宫其实我很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望着,有点拘谨。

东临瑞他也知道,所以不肯跟我并肩走,而是揽起我的腰,固执地一直没有放下,给了我一个理由可以依靠他,从其他人的眼睛中来看,是皇帝陛下太任性,而不是我过于紧张。

因为不再是一个人在行走,本来冰凉的手脚开始回暖,我仰头望了东临瑞一眼,小声说:可以放开了,我自己能走。

东临瑞眯起眼睛,刚暖的手,一会儿又凉了。

里面还有不少人,不要太任性。

到底是我任性还是他任性,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一点皇帝的仪态都没有,搂搂抱抱……看来他要打算一直维持这个样子。

今天他是准备让所有人大跌眼镜到底了,还没封后就用凤辇,自己又亲自在宫门口迎接,文武百官行叩拜之礼,青天白日之下又做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每一件拿出来都能让人唾骂死,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直胡闹到底了。

终于走过不知道第几扇宫门,前面不再是一群官服的文武百官,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进了一座殿门,里面居然没有人服侍。

我诧异地眨眨眼睛,东临瑞喊了一声:若若。

我假意观察殿里的摆设不去应他。

东临瑞手轻轻一转,彻底把我拖进怀里,我说:这么大的屋子觉得空落落的有点不习惯。

不如我们以前住的那些屋子温馨,整个殿里看起来冷清清的。

因为即使是在一个屋里,走得远些了也会望不见彼此。

而且我不喜欢皇宫带给我的束缚感,所有人说话都刻板得紧,其实要我选择,我是不愿意选择这个国家的君王,虽然权力大,可也是种种限制。

若若在想什么?东临瑞笑得那叫一个好看,让我的心怦怦直跳,没有办法不去回答他的问题。

这里太冷清了,不大喜欢。

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几次就别开,其实是有点心虚,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连适应新环境的勇气都没有。

东临瑞弯腰,等我发现他有所动作的时候,脚下已经腾空,一瞬间我几乎预料到要发生什么,急忙挣扎着,脸比熟透了的柿子还红,你骗人,不是要等到……东临瑞笑笑,是啊,是要等……若若又再暗示我什么……若若如果等不及,可以跟我说。

他红润的嘴唇,强抿着笑意,难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东临瑞垂下头,轻轻亲吻我的嘴角。

内室一张大床和软榻,黑色的绸子做底,东临瑞说过,以后不会用明黄色,所有御用的颜色,都改成了黑色,我正观察那床上的流苏,却发现我们离床越来越远,我惊讶地抬头,这是……这是……若若喜欢在这里?不是,不是。

东临瑞轻笑,我忽然觉得后背一亮,急忙扭头去看,殿后一扇门被打开,种满花草、青竹的院落立即出现在我面前,院子里有一个人正在吩咐丫头们做事,扭过头来,是春桥。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春桥刚才明明跟我在一起,直到我上了凤辇才分开,怎么忽然间她就跑来这这里。

被春桥看着我和东临瑞这种亲密的样子,我脸红着扭头冲东临瑞耸了耸眉,他却全然当没有看见,然后他低头在我耳边说:以后我们都会这样,你要害羞到什么时候。

我捶了他肩膀一下,他终于把我放下来,我跑到院子里,四处观察这里的东西,里面置备得和那个别院差不多。

东临瑞他什么都想到了,安置我去别院,然后又再在宫里改造这么一个地方,弄得跟别院是那么相似,让我车马劳顿以后,看到相似于住了几个月的院落,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我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指向我们进来的殿门,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吗?东临瑞摇摇头,这里跟所有的宫院一样,有正门。

我连连点头,这样很好,除了出宫麻烦以外,其他一切都跟在宫外一样。

我又四处看了看,刚才进来的那个殿是?东临瑞笑笑,是我们的新房,明天你就能见到了,里面会围好红帐子,你会喜欢。

我的脸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东临瑞又往前走一步,我没有事先弄好它,是因为怕没有崭新的鲜艳。

我说:就两天也不会褪色的,而且大殿里那么干净,很多人打扫。

东临瑞轻轻勾起我的脸,若若,你的脸就跟我们大婚要用的红帐子一样。

我伸手去摸脸,却被他挡住,若若这样很好看。

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我的脸真的就没办法看了,我扯开话题,今天你做得太过分,明天朝堂上就等着看奏折吧!东临瑞笑一声,我的优点和缺点他们都要学着接受。

我说:其实你没必要做成这样……东临瑞抱过我,这样不是很好吗?从今往后谁也不敢轻易在我面前提选秀纳妃的事,而且东临国内都会传皇帝和皇后很恩爱。

我眼睛盯着自己的袖口,要那么多人知道干什么?东临瑞笑一声,这样你就不会轻易离开我。

他黑珍珠的眼睛眯起来,若若,我希望你永远记得我的好。

抬手轻揉我的眼角,只有我的好。

真的永远都忘不了,他对我的好,看我的眼神,每一个笑容,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磨灭不去。

如果你离开我,就会不断地想起我,想到发疯,他低下头要跟我亲吻,我一掌拍在他的手背上,跳开几步掐起腰,你总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巴不得有一天我离开?东临瑞笑笑,不是。

我哼了一声,这就对了,以后你只要永远对我好,我就不考虑和你分开,永远都不。

东临瑞轻轻点头笑,笑得眼角晶亮,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黄金般的光芒。

东临国的皇宫里有一丝暖意,风轻轻吹着竹叶,轻柔地在空中晃动。

最高山脉上的冰雪,蔚蓝而广阔的大海,一望无际的草原,无论那种景致都比不了,这块蓝蓝的天下。

穿着黑色龙袍的他,暖暖地笑。

他伸出手,把我拥进怀里。

我抬起头,半晌才又去看他,我在祈求神的保佑。

让任何人都不要去破坏这份笑容。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大婚新帝大婚,隆重繁琐的程度可想而知,光看那些写在纸上的步骤,我一个头就成了两个大,好在各种礼仪我竟然做起来得心应手,要是用一回生二回熟这个说法,我这个程度算是二回熟了。

可是女官仍旧不放心,求我重复一下从头到尾的步骤。

我一边摸着小白的羽毛,一边琢磨做鹅毛笔,嘴里开始说起来,先要跪受金册、金宝。

女官马上打断我的话,陛下刚才传了话儿,说娘娘不必跪。

我惊然,那怎么行,这是规矩……女官低头,毕恭毕敬地说:陛下交代不必跪,娘娘不跪,不会有人看见。

东临瑞又要以权力压人了,我对跪拜这种事其实很反感,可是后来还是屈于礼数,想到这里,脑子又开始混乱,皱皱眉头。

吉时一到,升舆启驾。

到了宫内由女官扶,送到宁霞宫去拜天地,行大礼。

然后是喝交杯酒,我抬起头,没落下什么吧,女官谨慎地说:娘娘记的全,然后起来躬身行礼,那奴婢就去准备其他事了。

我赶紧挥手点头,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忍不住打哈欠了,女官一扭头,我赶紧偷笑了一下,被春桥那丫头看见,我说:看什么?春桥一脸暧昧的笑,小姐啊,听说红毡子要从宫门口一直铺到宁霞宫,到时候小姐往上面一走……我脸一红,笑笑,到时候春桥陪我一起走进来吧!春桥愣了愣,半晌才缓过神,忙摆手,那怎么行,小姐要女官扶着走进来,春桥只是一个奴婢……春桥你说什么……我大声开口,阻断春桥的话,有点真生气,也有夸张的成分,小白都吓得忽地一下伸开了一下羽毛,我成亲那天,我身边的人不应该是陌生人……我顿了顿,偏偏这个时候,身边亲近的人,要跟我讲身份呢!春桥急忙辩解:小姐,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她着急的模样,缓和了口气,春桥跟我这么久,在我心里早就是极知近的人,我也从来没有把春桥当做是一个下人,春桥如果这么想……春桥慌张地摆手,小姐,小姐,我的好小姐,春桥知道小姐对我好,春桥以后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眼睛中隐约闪烁着泪光。

我忙露出笑容,好了,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春桥忙点头,去擦眼角。

我说:这大婚啊本来是要执六礼的,六礼屡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

好在咱们只进行最后一项,不然从头到尾做一遍,那要累死人了。

春桥笑道:小姐什么都懂。

春桥这么一说,倒把我说愣了,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在现代我是不会注意这些东西的,近几天虽然忙乎和东临瑞成亲的事,也没有看相关的书籍,今天怎么就一顺口,说出这么多。

我最近的记忆真的怪怪的。

终于到了大婚那一天,在宫外不远的府邸张灯结彩,外面忙活成一片,泡了半天的花瓣浴,我真想躺床上睡一觉,刚往床上蹭过去,一个女官又进来,行礼,低头跟我说:娘娘,吉服到了。

我惊呼一声,啊……这么快,不是明天才来迎亲吗?居然现在就要穿上吉服。

春桥看着我苦恼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小姐,吉服还是您自己设计的呢,就不想看一看。

春桥这话一说,我经不住脸红,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女官捧过几个托盘,红绸衬底儿,一件鲜红的喜袍立即出现在我面前,钗佃礼衣,对襟儒裙,还配了吉服带,一层层的衣服摆在托盘里叠了老高,看着这些华丽的衣服,想到这些全要穿在身上,我顿时后悔起来。

我要什么钗佃礼衣,穿这么多,我连走路都不会了。

一会儿功夫,女官们鱼贯而入,一个个手捧着托盘,屋子里都站不下,排到了外面,托盘上都是精美的头饰和佩物,林林总总看都看不过来。

我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这些都戴在都上,我的脖子都会被压断。

女官接着冲我行礼,娘娘,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更衣。

时辰不早了,明明还早,我穿上这些要坐到天明啊,看着衣服往我身上套,我有逃跑的冲动,不但用了精油梳头,还用了假发髻,那些首饰一样不少地都弄到了头上。

站起身,腰间又被放置了许多吉祥的玩意儿,身上也熏了香,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华丽,这一折腾,居然就到了时辰。

鼓乐声中,礼舆已经到了,我站着接了金册、金宝,所有人都当没看见。

春桥扶着我上了轿,我坐稳了,升舆启驾,一路上礼乐不断。

我在轿子里心乱成一片,想着有一个影片叫《落跑新娘》,我这个新娘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终于进了几个宫门,轿子停下来,春桥过来撩开轿帘把我扶下来。

踏上鲜红的毡子,我抬眼望过去,在那座宏伟的大殿前,东临瑞一身吉服站在那里,身上飘荡着薄薄的红纱,良殚美襟,越发艳丽。

红日渐渐升起,阳光一寸寸照射在他身上,一抹抿在嘴角的笑,温柔似水,眼光流转,腰间的玉石,震颤着如同冰雪融化。

红色的毯子,向前延续,他挽起我的手,鲜艳的红纱会集在一起,舞动纠缠。

他低下身,我们的脸靠得尤其近,浓密的睫毛忽闪着,弯起眼睛,轻吻了我的嘴唇,他唇上瑰丽的红,美得让人窒息。

他轻轻揽起我的腰身。

进了宁霞宫,立即有人捧过一只青玉合卺杯,我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酒,递到东临瑞手上,他端起来,低头浅啄,酒杯在手间轻轻一转,交到我手上,我不好意思地低头,把剩下的酒喝尽,温暖的酒沿着喉咙流下去,蜜一样的甜。

东临瑞又倒了一杯酒,送到我手上,我喝了一点,换给他,他将酒杯转动到我喝过的一面,碰触着嘴唇,用迷离的眼神冲我一笑,然后含住酒杯抬头一饮而尽。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付出我的脸立即好像被火烧了一样,女官又捧过一碟饺子,东临瑞夹起一个送到我嘴边,我立即笑起来,不是已经吃过了吗?是生的又让我吃。

东临瑞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哄我,还没吃过,若若乖,至少要吃一个。

我笑着耍赖,生的生的,我不吃。

东临瑞笑着侧头,对女官说:皇后说了几次生,他笑着倾听,花月静好的样子,吸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女官红着脸,三次。

东临瑞回过头,那若若就要吃三个。

咬一下说生的,吐在玉盘里,东临瑞又夹起一个,我一连咬了三次他才肯放过我,末了还忍不住说:若若不能反悔啊,要给我生三个。

我想说不生,可是张开嘴,看着东临瑞温柔的样子,居然没有说出口,所有程序就进行完毕,女官开始陆续退出去,最后的那个轻轻关上门,我的心就跟着门声,慌乱地几乎撞到了嗓子眼。

我想到下一步,下一步然后就……不对,现在还是白天,要等到晚上才……可是红色的帘子把窗户都遮掩起来,屋子里就像是黑天一样。

发现东临瑞正在看我,我左看看,右看看,至少要等到晚上吧。

若若,东临瑞喊一声,我立即往后挪了挪身子,刚要说话,东临瑞笑笑,头上沉不沉。

我点头。

若若过来,我帮你把头发放下来。

我顺着他的眼神,就乖乖做到凳子上,他走过来,帮我去头上的东西,清脆的落盘声响不断,头上越来越轻,一头青丝被放下来,我的手一直在摆弄腰间的玉佩,就像一个鸵鸟。

鼓起勇气,我说:东临瑞,我忽然想散步,我们去……去……散步吧……好不好……明知道不行,硬着头皮说出来,找借口都不会,我应该说,现在身子不方便,或者头晕眼花,谁叫我的老脸还不够大。

我小心地抬头观察东临瑞,他笑笑,美丽的嘴唇啊晶莹剔透,我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吞了一口口水。

东临瑞拉起我的手,说:好。

好,我瞪大了眼睛,他竟然答应我去散步,我任他牵着,傻傻地起身,东临瑞轻笑,若若,又不想散步了?我赶紧用力点头,想。

那从哪走起呢?他拉着我的手,走到长长的帐幕前,细长的手指勾这表面的一层红纱。

我只能看见细长的手指,在艳红色里,轻轻地划过,划过……然后这长长的手指抚上我的脸,把我压在似血的帐幕里,耀眼的红色让人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唇覆了上来,轻轻亲吻,缓慢耐心地一点点纠缠,比往日更加温柔,手指陷入我的腰身,慢慢揉捏,嘴唇移到我的耳边,若若,我爱你。

若若,我爱你。

每个字吐得清晰,轻颤,叹息的声音,拉着长长的调子。

他弯腰抱起我。

我急忙结结巴巴说:不是说好了去散步?东临瑞笑笑,是去散步,一起去。

我被放在床上,反射性地,我立即蜷缩起来,东临瑞伸手脱掉我的鞋,笑着说:若若,我想抱你。

他伸出手,我躲也没躲就进了他怀里。

他解下头上的冠,长发流泻下来,我忍不住轻轻伸手去握住,缎子一样的发,他脱去一件件外衣,剩下最后一件红色的长袍,雪白的皮肤在猩红的吉服里显得格外耀眼,他的手去碰腰间的带子,看着我,忽然停下了。

他笑一声,我忽然想起来,若若不喜欢我身上的疤,我就这样好不好。

看着他轻歪的侧脸,完美无缺的身姿,我忽然冲动地上前拉住他的手,他的手有些冰凉,就跟我慌张的时候是一样的,好像是惊讶于我会主动去碰他,眼神顿时瓦解,愣了半天才抱我。

现在才发现,不是我一个人紧张,我呵呵笑。

东临瑞的嘴唇压过来,我只能看见他眼角的温柔,我想回抱他,给他点温暖,因为他再冰冷下去,就会让我心疼,无法自抑。

他轻轻扯开我的腰带,晶莹剔透的美玉落入艳红的床单上,他帮我脱掉一件件繁琐的衣服,我忍不住笑出声,钗佃礼衣一层一层。

床外的幔帐轻颤着,两只红红的大喜烛,我好像现在才明白过来,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我眼前的是东临瑞,我爱的人,我伸出手,东临瑞,东临瑞。

使劲地叫着……我以为我要被淹没,永远地沉沦。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往事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办公室里喝咖啡,一手拨弄着杯子里的小勺,一边给凌风打电话,听到几次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劝慰着自己不要乱想,这次和每次联系不到一样,全球通也有覆盖不到的地方。

深吸几口气,看着墙上的表,也许再过一个小时,凌风就会打电话给我,轻轻地笑,同事递过来一叠材料,凌雪痕,把这些看一下,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

我的手接过去,手机铃声立即响起来,我慌忙去摸索刚放在附近的手机,同事又快速交代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清晰而简单的音阶,我居然一句都没听进去,我接通电话,妈叫了一声。

若若,凌风出了点事,在第一医院……你过来一下……声音躲躲闪闪,微微发抖。

我的心顿时乱成了一团麻,却可笑地冷静下来,听见自己说:你们在医院大厅等我,病房还是急诊室?放下电话,只想平时一样说了一句,我有事,帮我跟头请一个假,转身拉开柜子,拿起包,走了出去,包里还有中午在超市买来的咖喱调料,本来想晚上给他做饭吃,我紧紧握起了拳头。

凌风出了事,他为什么不自己打电话给我,妈妈在电话里说,你过来一下,竟然一点商量的口气都没有。

接下来不知道是怎么进的病房,怎么看的床上苍白的男人,他身上的衣服被脱掉了,藏在带着药水味道的被子里,床上还有斑斑血迹。

医生们忙来忙去,不管我的追问和歇斯底里,只是平静地说:车祸造成……而后是一大堆我熟悉的专业名词。

我扑过去握起他的手,只能听见自己说:凌风,你别离开我,你走了,我怎么办?没有像电视剧里他忽然清醒,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弥留期都那么短暂。

我死死地攥着他的手指不肯松手,而后被人拉开,眼睁睁地被隔绝在抢救室外,是梦吧,那梦快结束吧!我发狠地咬伤了自己的嘴唇。

急诊室的门再次打开,他没能跟我说一句话,我没哭,只是愣愣坐在那里,母亲说,若若,进去看看凌风吧。

我只是笑笑,没有动。

就像老天在跟我开玩笑,忽然之间夺走了我的所有,我就像戏剧里的一个角色,而不再是我自己。

回到家只想睡觉,照例去喝牛奶,母亲担忧地看着我,我只是说:不喝,凌风会生气的,我缺钙,他一遍遍叮嘱我,每晚临睡前要喝牛奶。

我皱皱鼻子,调皮地一笑,母亲红了眼睛,不敢再看我。

上了床,只睡了我那边,眼睛盯着身边的空位,明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将是崭新的一天,噩梦会惊醒。

那时候会发现生活还是一样的美好,有凌风,有家,什么都没有变。

躺在床上,时间一点点地流失,不舍地闭上眼睛,一日一日地这么躺着,来来往往不少的人,试着逗我开心,手脚上都扎满了针眼,越来越瘦弱的父母,一切就这么恶化下去,凌风他不会再回来。

那个人,你没想过他会离开,可是他不见了。

直到有一天,终于做了一个梦,梦见他说:若若,我要走了。

终于哭了出来。

我说:凌风,我病了,你回来吧,回来到我身边。

他摸着我的头,用一贯的温柔方式,他还是要走,终究要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人走在路上,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人陪伴,那个从小到大都站在左边的男人,白色的衬衣,墨一样的眼睛,温柔的笑,无论我怎么去烦他,他都只会笑笑说:若若,乖。

有时候我会嫌弃他太纵容我,也就故意地学着不去回报,想一直等到他发脾气,仿佛这样才能证明他更爱我,更在乎我,又或者因为他对我太好了,我已经忘记也要去付出。

踢着脚底下的石头,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色裙子,可是他不会再看我一眼。

下课了,同学们陆续站起来收拾书包,我坐在座位上,有人说:嗨,凌雪痕,又在等你老公来接啊……真幸福……我扯扯嘴唇笑笑,开始整理书包里的零碎,凌风的笔迹,他给我划的习题,多少年了都是这样,即便是我已经工作了,来参加莫名其妙的补习班,他也要被迫拿着我的书本从头到尾学习一遍,然后划出重点。

其实他那么辛苦,我应该体谅他,只要上课的时候稍微记一下笔迹,也用不着他再这么费心。

还有,其实我不该那么任性,毕业以后就该去医院工作,而不是选择一个跟自己专业毫不相关的工作,让他替我担心。

就这么想着,自己倒咧开嘴笑起来。

拿起书包,走过熙攘的人群,在他平日里等我的地方停下,眼睁睁地看着人远离我。

其实凌风你应该想想,你走了,谁还会站在这里等着我,让我不管做什么都有所期盼,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可以找你倾诉,踢着坚硬的墙角,前面匆匆过往的脚,没有一双再在我面前停留,我的世界,已经变了。

曾几何时我已经把这份幸福当成了习惯。

马路上,一对夫妻互相推搡着咒骂,这样的景象居然也让我羡慕起来,他们身后懵懂无知的孩子,已经被父母的争吵吓得不知所措,一边走,一边悄悄观察着两个大人,我直起身子,准备往前走。

夫妻停下脚步,话语一声比一声高昂,孩子低着头往一边走去。

夜间极速行驶的车子打着明灯晃人眼睛,我背紧身后的书包,揉揉酸疼的脖子,抬头忽然看见马路中央的孩子,我跑过去,拉起他的手,一个转身和他换了个位置。

撞击声,和撕心裂肺的疼只在一瞬间就被隔断了,世界变得小起来,我的思维仿佛扩散到巨大而白色的空间,凌风啊,你要等着我。

如果有来世的话,你要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保护你,照顾你,不管怎么样,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凌风啊,奈何桥前,你会不会在等着我。

终于在有感觉,是一种窒息的破体而出,胸腔因为迅速膨胀而刺痛,我被人抱在怀里,第一个动作是努力地咿咿呀呀张开嘴。

我想喊一个的名字。

想喊出一个单音。

凌……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珍贵的光好像被强烈的悲伤一瞬间笼罩住了,身体里脆弱,没有一丝安全感,只觉得身边有一个可依靠的怀抱,于是死命地靠过去,把自己藏起来,到悲伤到不到的地方,甚至用手去拉扯他的胳膊,蜷缩在他被子下面的身体里。

可仍旧是痛苦,睁着眼睛就能看见转身离开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我流泪,使劲地在哭,直到大喊着出声,听见自己痛哭的声音,才感觉到有人抱着我,轻轻拍我的背,若若,别怕。

听到这个声音才真的睁开眼,看见一双明亮出尘的眼睛,笔挺的鼻梁下像花瓣一样的嘴唇轻抿着,脸上虽然无波无尘,但是抱得我很紧,眨眼的时候,睫毛落下来,在脸上罩起一片阴影,他抬起修长神赐般完美的手指,擦去我眼角的泪。

我心里的悲伤犹在,可是我已经知道那是梦,我扑到他怀里,我做了一个梦,好真实,梦见凌风死了,我也死了,我知道它是一个梦,因为现实不是这样的,现实是我忽然穿越过来,做了一个女侠。

可是我竟然分不清楚,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东临瑞想了一瞬,闭上眼睛是梦,睁开眼睛才是现实。

若若。

他撑起身子,手指顺着我的指间滑进来,不要再去想那些梦了。

我看着他,是啊,只是梦而已。

东临瑞受了伤变成张碧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也做了噩梦,当时我也是就亮着灯,企图安慰他,告诉他,黑暗中的是梦,光亮下的是现实,现在我怎么也犯起糊涂来了。

我把头枕在东临瑞身上,扭头望过去,红色的喜烛还在燃烧,到处都是耀眼的红纱。

东临瑞伸手从床边摘下一个东西,拿过来我才发现是一只水囊,他拔开盖子,我立马接过来,喝了几口,还给他,怎么这里还放了水囊?东临瑞看了看我,也去含水囊,头颈上扬,被子滑落下来,露出性感的锁骨。

有意无意从嘴角落下几颗晶莹的水珠,沿着脸庞一直滑下来,我盯着那颗水珠看,不能挪开眼睛,等回过神的时候,东临瑞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我吞了一口口水,觉得口干舌燥,刚才的情绪一扫即光,只剩下快乐的、羞怯的、幸福无比的感觉,我现在相信,他绝对是故意的,利用自己的身体,来……来……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气势汹汹地去捏他的脸,尊贵的陛下居然也……若若知道我为什么要放水囊吗?因为我怕若若会渴,知道为什么若若会渴吗?若若刚才叫得真好听。

看他眯着眼睛,浅笑的表情,我忍不住要打断,不然让他知道自己那么容易就能迷住我,那我以后还怎么混,我正色咳嗽一声,有些事你还没跟我交代清楚,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还是……一直在骗我,根本就没失去记忆。

东临瑞抱紧我,若若休息一下吧,一会儿天就亮了。

天亮了?天呐我们从昨天早上一直睡到了深夜,可是我竟然不觉得饿。

东临瑞说:叫了你很多次,你都不肯起来吃饭。

我的脸有多红,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我说:好了,先说那件事,到底是什么时候。

东临瑞笑笑,若若还记得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回别院,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我点点头,是蓝虎。

若若当时很害怕,我却什么都不能做,于是一着急就仿佛慢慢记起什么了,后来看见被罚,站在外面的孩子,勾起了小时候的记忆,那孩子恰好认识原非,讲出了我当质子时的经历,让回忆起来的事越来越多。

他轻轻梳理我的头发。

我抬起脸,有一天你做了噩梦,梦见了什么?东临瑞想了想抿下嘴唇,没有说话,我不依不饶地去晃他的腰,他握起我一缕长发,我梦见若若变成了坏人,想杀我,又梦见若若有一天要离开我。

我想笑着说你骗人,可抬起头,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在骗人,清澈的眼睛,仿佛飘荡在水面的落叶,荡漾着。

他翻身亲吻我的嘴唇,笑笑,我没有把握,所以只想你快点迷恋上我的人和我的身体,那就不会离开我。

我怔怔看着他,尊贵的陛下,你有那么多丰功伟绩,打下一个国家,还有什么是没把握的,你不要这么看着我,看得我心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忽然就看见了床头的一颗玛瑙样的珠子,只是发着幽幽的白光,看起来很美丽。

我盯着看,好奇极了,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件珍宝,东临瑞抱我的腰,现在才看见,我以为你会早些发现。

我笑笑说:这是什么?东临瑞说:传说是人鱼嘴里的珠子,也有人说是龙的眼泪,不过只有天天去摸它,它才会发光。

我拍手说:送给我吧。

东临瑞好像早就预备好了答案,好,不过你要好好照顾它,否则有一天它不亮了,那就不好看了。

我从来没想过东临瑞床头的这颗珠子会不亮,我一直以为它是这个世间最珍奇的玩意儿,不管过多少年,都会美得让人爱不释手。

想起什么,我转头,东临瑞,我想见见蓝玉。

小心地看着他,生怕他不同意,我知道蓝玉现在重新掌管了蓝山派,我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东临瑞半天没有说话,我又说:你不要那么小气,我们都已经大婚了,我以前是喜欢蓝玉,可是那时候还没有真正认真地去涉及感情,现在我选择了你……就……东临瑞笑着看我,蓝玉他不再东临国,他不在这里,他去了南国,南国的郡主喜欢他,王爷想让他做自己的乘龙快婿。

我想起那抹艳丽的身影,蓝玉真的和郡主……我顿了顿,可我还是想见见他,见见蓝玉。

我没有别的意思。

东临瑞宠溺地低头亲我,好,有机会我让他进宫。

我笑眯眯地点头,我和东临瑞之间看起来不能碰触的事,其实都能说清楚。

如果彼此之间没有禁忌和秘密,两个人会更加亲密。

我说:东临瑞,那颗珠子我会努力去照顾好的,让它变成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有人说我这句诺言是没法实现的,我反复思考,我觉得没有别的理由不能实现,除非是因为东临瑞的眼睛比这珍贵的珠子还要美,所以它无法成为世界上最美的东西。

又有人说,有一天这珠子的光芒会比不上普通的一颗小小的珍珠。

我笑笑,一遍一遍不停地回忆那珠子的光芒,从不想它会黯淡,可是有一天我真的后悔了,那时候回头,已经来不及。

第二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前兆接下来一个月我变得非常古怪,连春桥都忧心忡忡的,我在院子里修剪花花草草,天气风和日丽,我扭头对春桥说,去把我屋里那只蝴蝶纸鸢拿出来,等皇上下朝,我们去放纸鸢。

原来生活在现代,没有太多时间和凌风一起放风筝,来到这里,没有了其他的娱乐,放纸鸢就成了我的主要运动之一。

说了半天没有听见回应,我奇怪地向春桥望过去,春桥愣在那里看着我,小姐,我们有做蝴蝶的纸鸢吗?我手一抖,顿时被草叶划出道细细的伤痕,没有蝴蝶纸鸢,我这是怎么了?可是我明明记得那么清楚,第一次放纸鸢,我还得意忘形,摔了个跟头,那是因为要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卖力讨好他,简直就跟小丑一样。

可是当站起来,看向那个人的时候,看着他淡淡的笑意,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我有过这么一段可怜兮兮追求别人的历史么?怎么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难道又是我在做梦?春桥慌忙拉我进屋,处理我手上的小伤口,我说:不用不用,这点小伤犯得着大惊小怪吗?拉回自己的手,我说:春桥,你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清楚吗?春桥没想到我会问她这么一个问题,腼腆地笑笑,我脑子不大好,小时候很多事都记得模糊,但是有那么几件重要的事是不可能忘的。

我想了想,卷起一层层裤腿,看见了光滑的膝盖,我翻来覆去地看,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个已经几乎看不出来的伤痕,我几乎愣在那里。

我说:春桥,春桥,我是病了。

我已经分不清哪个是我了。

就算这是真的也应该是以前凌雪痕的记忆,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些往事都是自己的。

春桥着急地上下看我,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快传太医来给您看看。

我急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事儿也不要告诉东临瑞。

也许是我身体里以前的凌雪痕在苏醒,那是不是代表我可能会回去,或者慢慢消失。

若若,什么不能告诉我?刚下了朝,那身黑色的朝服没有什么点缀,只是腰带上有几块华美的宝石,一走起路,在阳光的反射下发着七彩的光。

我说:没什么,就是自己在乱想。

东临瑞走过来,我看见他像天神一样的脸,忽然叫了一声。

本来带着一丝微笑的脸,顿时紧张起来,红唇微启,若若,怎么了。

为什么以前,我会觉得东临瑞和凌风长得很像,其实是有区别的,凌风虽然帅,但是却不如东临瑞长得这么完美,凌风的眼睛虽然也亮,却不如东临瑞像琉璃一般的清澈,凌风的嘴唇是一种淡淡的颜色,没有东临瑞的风华绝代。

这么一想,两个人是全然不同的,而我以前竟然觉得他们两个一模一样。

是我以前有问题,还是现在有问题,为什么我感觉记忆在一点点地改变,一切都好像要从迷雾中走出来。

东临瑞来抱我,这种力度的拥抱和浅浅预要加重的呼吸,我立即清楚地知道他要干什么,我小声说:别,现在还是白天。

若若,他伸手抬起我的脸,我就是要不够你怎么办?若若,以前我总觉得人生太长,可是现在觉得人生太短了,几十年一晃就过去,远远不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

他抱起我,轻轻放在榻上。

门被人轻轻地关上,我红着脸去挣扎,可是被他:若若,你真美。

一句不痛不痒的赞赏给冷冻住了,再回过神,已经被脱了大半衣裳。

不知道哪位哲学家说过,这个世界上能打动你的人很多很多,但是能彻底征服你的人只有一个。

这段时间东临瑞非常繁忙,我想想总是觉得心疼,于是到厨房去做一些他爱吃的东西,看着我做甜汤,放了好多的糖,御膳房里的人看着我神情怪异,几次想说话,都按捺住了。

做好了汤,我又拿了甜甜的点心,放在托板里,我旁边的御厨终于忍不住行礼来问:娘娘这是要……我说:这是要给皇上吃的。

得意扬扬,东临瑞最爱吃甜食,所以我也就会做这些东西,我可是煞费苦心啊。

御厨脸色变了变还想说话,却被旁边的人扯了袖子。

我想了想,他们的意思,是不是要试毒,于是开口问:是不是呈给皇上的膳食要试毒?御厨立即欠身,娘娘呈上去的,当然不用。

那我不明白了,刚才他们在紧张什么,拿好东西,往东临瑞议事的殿里走过去,前面两个宫女提着灯笼引路,我的脚步声清脆而欢快,心里幸福极了,这是我第一次为他深夜起灶,想着他对我那么好,我就忍不住也想对他好,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想着想着抿嘴笑起来。

到了议事殿,迎面遇见几个大臣从里面出来,按照规矩一个个向我行了礼,我点点头,回礼,看着他们离开,才转身继续走。

殿门已经为我打开了,东临瑞站在门口,笑着看我,我能看见他眼睛中的惊喜,放下手里的东西,他的眼睛晶晶闪亮,等到殿里其他人都退下,他伸出手抱我,比平时的抱得还要紧,他说:若若,这是什么?我说:给你做的点心,你尝尝,肯定爱吃。

东临瑞眯起眼睛,我们离得很近,把他的美看得尤其清楚,他伸出手拿起一个糕点放在嘴里,我笑吟吟地说:怎么样?东临瑞笑笑,若若做的好吃,这是若若第一次给我做糕点,我要全吃了。

我红着脸窝在他怀里,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你每日那么忙,别的我也帮不上,为你做些这个我还是可以的。

他一点都没委屈我,不管是在宫外还是宫内,这么长时间,我连伤心的机会都没有,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都知道,对我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我看着东临瑞吃东西的样子,几乎愣神,也拿起一块咬了口,这东西好甜,只有极喜欢甜食的人才会爱吃。

我放下点心拍拍手,东临瑞又把我剩下的那块吃完,喝了甜汤,我说:今天的事是不是都做完了?东临瑞笑着点头,我说:那一起回去。

刚说完这句话,忽然想起要明天要做另一款糕点,需要御厨帮我明天一早就准备好,于是站起来,不行不行,你先回去,我要再去一趟厨房。

东临瑞握住我的手:太晚了,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

我执拗起来,不行不行,今天一定要去。

就去拿桌子上的盘子。

东临瑞争不过我,只能叫一声,来人,声音刚过,刚才那两个宫女立即进来,我把手里的盘子递给她们,冲东临瑞吐吐舌头,我一会儿就回来。

宫女走路的声音极其静,刚到御膳房门口,就听里面有人说话,陛下最吃不得甜食,这事儿是不是要报太医院?陛下平日本来就不爱吃甜食,何况少时落下病根,吃了甜食就会不适……东临瑞不爱吃甜食?我明明记得他是……我的头一阵晕眩,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感上涌,晃了晃,身边有人扶住我,娘娘,娘娘。

我勉强睁开眼睛,还是忍不住低头吐了出来,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章 眷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睁开眼睛,身上暖暖的也很舒适,东临瑞坐在床前,握着我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动了一下手指,他立即回头看我,我拽着他的手指,握了又握,他伸手摸我的头,笑笑,若若身体不好,要好好休息。

没想到迎来的是这句,我羞怯地低头,我还以为是……晕倒前,我以为自己大概是怀孕了,不过想一想哪有那么快。

以为是什么?东临瑞一遍遍摸我的眼角,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我把身体往里挪了挪,拍拍旁边的位置,拉起被子,想让他躺到床上来,屋子里其他人已经退下去,只留着几盏铜灯。

东临瑞躺进来,我伸手去抱他的腰,仰起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爱吃甜食。

我最近真的变得很奇怪,各种记忆混杂,让我自己都开始害怕起来。

东临瑞笑着抱紧我,若若做什么我都爱吃,只要是做给我的。

我顿时有一种愧疚的感觉,不为别的,只为他这一句话,我是想着要做给他的,还认定他爱吃甜食,事实上不是这样……东临瑞帮我盖好被子,若若不用我为我想太多,习惯是可以变的,从现在开始我就爱吃甜食了。

我说:你骗人,我是知道的,如果胃不好,不能吃甜食,吃了以后会不舒服。

你小时候到处颠簸,吃饭肯定不规律,怎么可能会有好的胃口,其实我只要想想就知道了,不该那么笃定,不该那么相信自己。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我连为你做一件事都做不好……东临瑞一遍遍轻轻拍我的后背,若若乖,真的只是习惯而已,我哪有那么娇气。

我不理他的解释,一遍遍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好像一定要找到一个答案。

因为我做过错事,希望有一天你因为我对你的好,而原谅我。

若若,我只有这一个要求,就原谅我一次。

我看着他像多瑙河一样清亮的眼睛,我原谅你,撑起身子,从他脸上亲下去,真的原谅你。

他笑起来,好像真的完全相信了我的话,卸下沉重的包袱,给了我一个难以描述的笑容,比他袍带上宝石还明亮,我的手轻轻滑到他的肚子上,轻轻问:刚才吃了那些难不难受?他摇头,可我还是不相信,手不停地在上面揉着,我说:那些年你都怎么过来的。

从来只是看到他的光耀,没问过那些往事。

东临瑞笑笑,不说话。

我看向他的眼睛,诱惑似的又说了一次,告诉我。

也没什么,只要不相信自己能得到,就不会失望。

我说:那皇位呢?东临瑞笑笑,那是肯定能得到的,不在其中。

我奇了,眨眨眼睛,还有什么比皇位更难得到?东临瑞抚摸着我的头发,总要有一个在乎你对错的人,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想马上告诉她,我没有那个人。

我想了半天,又抬起头,那我呢?东临瑞低头亲吻我的额头,现在有了。

我笑了一声,这就对了,你现在有了我,我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抢,我也不会自己走掉,以后无论你做了什么都要告诉我。

东临瑞眯起眼睛,好,都告诉你,以后无论做了什么都告诉你,手指摩挲我的眼角,若若。

对不起,以前的一件事,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

我说:那就慢慢来,我不着急。

东临瑞眼睛一弯,像新月一样,我被他抱进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开始患得患失,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每个瞬间,就是那么珍贵,要一遍遍的体会,不停的记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像午夜的鲜花,突然颓败。

一切都留不下,只有回忆。

这个时候,抛开所有的一切,我问自己,什么最幸福,就是现在。

我的病因一直不明了,但是从那开始我每天都要喝汤药,东临瑞每次都看我喝完药再去上朝,为了不被扣上红颜祸国的罪名,我会喝个精光,然后看着皇帝准时移驾。

虽然不知道病根什么时候能除了,可是确实比往常要好很多,起码那些混乱的记忆暂时是没有了,只是眼角的滴泪痣比前几日要红艳很多。

我拿着新做的鹅毛笔在桌子上研究衣服图样。

春桥凑过来看,唉呀一声,笑着抓住我的胳膊,小姐,你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我纸上画的是孩子的小衣服,春桥看个没完,我红着脸打他,我也不能确定。

我毕竟是个现代人,对这方面有科学的认识,我和东临瑞这段时间,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手段,我想没有意外的话,我应该会……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想起我们大婚的时候,东临瑞说起孩子兴奋的模样,如果我怀孕,他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生下孩子,这个家就真的完美无缺了。

我虽然这么想,可是世事总不是那么如人愿,第二天我就又来了月事,春桥碰来热汤给我喝,安慰我:小姐,你别着急,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我靠在床上,实在想不通我为什么没有怀孕,或者这真的需要几率,又或者……该不会是凌雪痕这身体有什么问题吧,我越想越多,心情一下子烦躁起来。

东临瑞恰好下朝回来,看着我愁眉苦脸的模样,露出紧张的神色,怎么了?我摇摇头,下意识捧起手里的碗,喝了一口汤,连续重复了几次这样的动作,我才小心翼翼地问,东临瑞,你想要孩子吗?没想到他顿了顿,握握自己的手指,想。

不急,等若若身体好了,以后我们再……我打断他的话,可是我想现在要个孩子。

东临瑞拿掉我手里的空碗,我靠在他怀里,他的手总喜欢摸我的滴泪痣,若若,我们可以晚一些再要。

我固执地摇头,不行,我想现在就要。

他没有再说话,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窝在他怀里,感觉到他又在摸我的眼角,然后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早上起来,女官照例端了汤药过来,东临瑞拿在手里,半天没有来叫我,只是看着我,我起身笑笑,有什么好看的,从他手里拿过药碗,痛快地喝了下去。

我说:东临瑞,我想出宫去走走。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宫他反身放碗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而后笑笑说:好。

其实我知道我不应该出去,他每日那么忙,还要担心我在外面的情况,可是我实在是烦躁得很,想出去溜达一下散散心。

春桥给我找来衣服,我从床上跳起来换上,一边整理腰带一边说:好久没穿普通的衣衫了,还是觉得这些衣服好看,花花绿绿的。

春桥忍不住笑道:小姐就是闲不住。

是啊是啊,我闲不住,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出去胡乱折腾一下,反正现在我有了大靠山,就是整个东临国被我弄了底朝天,我也可以不管不顾,自然有人帮我收拾。

我挤眉弄眼,换去了一副病容,完全进入了亢奋状态。

我掸掸衣角,故作风流,春桥,你知道咱们这叫什么吗?这叫微服私访。

坐着马车出了宫,又在偏僻的地方玩了个金蝉脱壳,然后大摇大摆地带着春桥逛起了大街,说是逛大街,可我总是会偷瞧那些治病诊疗的场所,有意去找大一点的药店,看看哪里人比较多。

春桥一开始还不明白我要干什么,我走了几条街以后,春桥就小声地说:小姐,不然我去打听打听,看看哪个郎中比较好。

我顿时脸红起来,咳嗽一声,我就是顺便看看,也没有刻意要……春桥挽起我的胳膊,笑道:是啊小姐,我们就随便看看。

然后开始四处看,准备去打听。

我拉住了春桥,算了算了,你让他们去吧。

眼神飘去后面,那里悄悄跟着几个暗卫,他们对夜凉城比我们熟悉多了,打听起来方便。

春桥马上点头,跑过去安排。

我无聊地站在原地,眼角一瞥,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我往前走了几步,那身影顿时警觉,僵了一下,用手轻轻带了一下身侧的剑柄,上面有只鲜红的情人结,我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然后他一闪,没有了踪影。

颜府的房顶,也是这个身影。

每次都是匆匆一瞥,偏偏这一次,情人结柔顺地挂在他的剑柄上,无论走到那里,都能看清楚,如玉的少年,骄艳似火的情人结,随着他缓慢地抖动。

我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好像已经忘记了呼吸。

春桥跑回来发现我的异常,急忙摇晃我,我才缓过神来,春桥,春桥,我好像看见了蓝玉。

听我这么说,她急忙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我上前几步,站在蓝玉刚才出现的地方,前面人群熙熙攘攘,可是不见那一抹青衫和腰间似血的情人结。

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我笑着摇摇头。

春桥还在帮我找,我说:春桥,算了,是我看错了。

找了一个茶馆,坐下来喝茶,打开一个个纸包,都是从街上买来的小吃。

一会儿功夫暗卫打听到了夜凉城最好的郎中,就在这附近的药堂坐诊。

一路上我想着,要怎么开口跟郎中说,难道直说让他把脉看看,我是不是不好怀孕?再说了,这个把脉能看出来吗?想了半天,已经走到那个药堂。

放眼望去,药堂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还有伙计样的人,一边弯腰,一边对刚来排队的人说:麻烦您嘞,明天一早再来吧,您看看这么长的队伍,我家先生看到深夜也看不完啊。

我叹口气,算了,算了,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春桥拉住我:小姐,这到都到了,就看看嘛……我握了握手,这么长的队伍要等到什么时候,改天再说吧,我也只是乱想。

春桥说:不然我去跟掌柜的说说,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可是看着这么多人,我也顿时没有了心情,不用了,还是回去吧。

反身一走,差点撞到前面人的身上,那人一错身,碰了一下旁边不远的行人,行人手里刚买的花瓶子就落在了地上。

我还没说话,后面的暗卫已经过去打点,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个瘦瘦的小少年,黑黝黝的脸,调皮的神色,看起来几分熟悉,我对他歉意地笑笑,从旁边走了过去。

回到宫里,刚一进门,就看见东临瑞坐在床边,手里正在玩我经常用的一枝钗子,看见我眉间一喜笑了出来。

优雅高贵的东临瑞走过来,宠溺地摸我脏兮兮的手,柔声问:玩得高兴吗?我故意嘟起嘴,那些暗卫应该都跟你汇报了吧!东临瑞笑笑,只是汇报你的安全情况,没有别的。

我笑笑,我以后还要出去。

眼睛一扫,看见桌子上还放着一摞奏折。

东临瑞去拿奏折看,瘦长的手指美得惊人,好,什么时候出去都可以。

我拿起桌子上东临瑞才喝过的茶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擦擦嘴角,你就这么惯着我吧,将来肯定后悔,没听说过越惯越不像话吗?笑嘻嘻地看着他。

东临瑞好像僵了僵,抬起头,说不定将来真的要后悔,可是我又不能做了鸟笼关着你,暂且就相信你不会飞走。

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有几分认真。

我走过去握起他的手,蹭进他怀里,这里吃得好,穿得好,我不会走的,除非有一天你对我不好了。

东临瑞挑挑眉,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高兴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漂亮的嘴唇上亲了一口,那我也不会变成小鸟飞走了。

又过了几天,我依旧是待不住,决定再一次出宫。

这回走得比较早,东临瑞刚去上朝,我就收拾停当,带着春桥大摇大摆上了马车。

进了街市,我抬腿就往上次找的药堂子走过去,虽然来得早,可还是有不少人在那里排队,看来这郎中医术也真是好。

正准备过去排队,就看见有一个人匆匆走过来,见了我,蹲下来,笑眯眯地仰头看着我,大大的黑眼睛,健康过头的肤色,一口雪白的牙齿。

他的领子不停地动,经过一阵扭曲以后,从里面钻出一只土拨鼠。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殇我心里顿时涌出一阵熟悉感。

现在见到土拨鼠,让我不禁就想起丫头,不由得叹了口气。

回到了东临国我就让东临瑞开始帮忙找丫头,可是到现在也毫无音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她找回来。

少年肩膀上的土拨鼠好像很喜欢我,瞪着圆圆的眼睛,吱吱不停地叫,一点都不怕生,身前的两只小爪子互相抓抓,看看自己的主人,又看看我,好像不知道是不是该亲近我的样子。

少年笑笑,土拨鼠顿时像得了讯号,一弯腰蹿到我袖子上,几个攀爬就到了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亲昵地甩甩大尾巴。

我看这家伙,越来越像丫头原来的那只,该不是背叛主人自己找了下家了吧。

土拨鼠用它冰凉的鼻尖不停地蹭我的脖子,我忍不住呵呵直笑。

少年忽而又笑,这位小姐不是早就约好了吗?怎么现在才来。

眨眨大大的眼睛,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该不会是因为他的宠物喜欢我,他就放水吧!我还没说话,少年就又说:小姐请跟我到这边来。

排队的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我咳嗽一声,看了看春桥,只能跟在少年身后,没想到看病倒走了趟后门。

穿进了药堂,在里面僻静的小屋外等了一会儿,撩帘走出一个妇人,我刚想是不是要进去,少年已经从里面出来,笑笑说:小姐进去吧!坐堂的郎中一头花白的头发和胡须,手指上隐约有中药的味道。

我坐在凳子上,伸出手腕,郎中手指搭上去把脉,我知道这时候我该提自己要看什么病,可是就是说不出口。

春桥一直给我使颜色,小姐,小姐。

我低着头,手指去玩肩膀上的土拨鼠,少年看着我直乐,我瞪了他一眼。

少年调皮一笑,师父,你看看这位小姐眼角的痣,像不像《杂谈》那本书里写的中蛊毒的症状。

老郎中眼皮一跳,抬眼看我,我被少年的话也说愣了。

少年接着说:以前苗疆有一个‘淫教’专门收罗天下的美女做弟子,如果那些女子不愿意为教主效命,教主就给她们吃这种‘蛊’,这种‘蛊’能扰乱人的神经,中蛊后的半年内,能被人任意修改记忆,甚至可以将中蛊人记忆里最重要人的模样,变成施蛊人的模样。

半年后,中蛊的人虽然恢复跟常人一样,但是内心已经有了变化,所以,‘淫教’的女子因为蛊的缘故,都深爱着她们的教主。

后来‘淫教’被灭,这种‘蛊’的制作方法就失传了。

这些话水仙也说过,我正要说话,老郎中瞪了一下眼睛,训斥少年:前几天你来拜师,要不是看你心诚也不会收了你,没想到你不务正业,净找那些杂七杂八的书看。

这些都是江湖中的传言,难辨真伪。

少年吐了吐舌头,师父,你看她的症状跟中了‘情蛊’一样嘛!又把脸转向我,小姐有没有经常感觉到脑子里非常混乱,不知道哪里的记忆会忽然冒出来。

我想了想没有接着少年的话茬,只是问,有没有记录这种蛊毒怎么解去?少年笑笑,没有,只有一段记录,说那淫教的教主是怎么死的。

我不由地心跳加速,抬起头问:怎么死的?少年刚要说话,郎中哼了一声,不务正业,不务正业,赶紧前面招呼病人去。

我慌忙接口:别。

我想听听,麻烦老先生,让您这位弟子讲完。

少年转转眼睛,看郎中没说话,是默许了他接着说,于是就开口:书上写着,说那淫教的教主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女弟子。

施蛊的人,一旦爱上中蛊的人,控制蛊毒的能力就会减弱,这还不至于让蛊毒失效,可是后来那女弟子怀了孕,那蛊毒竟然就慢慢失效了,女弟子怀孕初期,教主已经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蛊毒了,本来要打掉女弟子腹中的孩子,可是竟然相信了女弟子的话,相信了女弟子不是因为蛊毒而爱上自己。

少年笑笑,那教主傻不傻,谁会爱上自己的仇人啊。

少年说完,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我说:那后来呢。

后来,女弟子的蛊毒解了,完全想起了以前的事,一开始她曲意承欢,后来趁着教主对自己完全没有防备,就杀了那教主。

听到这里,我忽然啊地一声喊了出来,少年好像有意观察我的表现。

他说:小姐,你说这世上谁会跟仇人相爱呢,即便是相爱也是因为不知情,等一切都烟消云散,两个人站回原来的立场上,那就该只有更深刻的恨。

我紧紧攥着手,把手心捏得生疼,我说:那蛊毒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记忆吗?少年耸耸肩,我抬眼望他的眼睛,他眼神里没有半点调皮的神色,清醒而郑重,书里是这么写的。

我默默地摸上自己的小腹,为了控制蛊毒,所以也不能怀孕是吧。

怀孕以后蛊毒就会解掉,一切都会想起来。

不知道坐了多久,也听不到身边再有什么声音,一直到春桥不停地晃动我。

我整个人都好像被掏空了,努力抬起头看她,我说:春桥,我好累,我们回去吧!刚一起身,就头晕,少年关怀之色流露出来,上前一步来搀扶我,土拨鼠重新溜回他肩膀上,我低头在他耳边喊了两个字。

他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笑一声,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硬生生碎裂成无数片,咬着苍白的嘴唇,任由春桥带我上了马车,我软软靠在车厢里,想着每天早上东临瑞给我喝的汤药,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想起大婚的时候,东临瑞微笑着哄我吃饺子。

我耍赖不吃。

东临瑞笑着侧头,对女官说:皇后说了几次生?他笑着倾听,花月静好的样子,吸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女官红着脸,三次。

东临瑞回过头,那若若就要吃三个。

咬一下说生的,吐在玉盘里,东临瑞又夹起一个,我一连咬了三次他才肯放过我,末了还忍不住说:若若不能反悔啊,要给我生三个。

当时我沉浸在这种幸福里无法自拔,那时已经开始盘算有我们共同的孩子。

可是一转眼,他就开始喂我喝苦涩的汤药,每日眼睁睁地看着我喝下去,看着我期待孩子的到来,然后失望。

他总是温柔地劝我,说:不急。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不可能怀孕。

原来被蒙在鼓里的只是我而已。

他一边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我,一边又无情地不给我任何怀孕的机会。

这难道就是他的帝王之术。

如果我今天不知道,大概会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到死我也会因为没有为他生下孩子而忏悔,他还会温言相劝,还是无所谓地笑笑。

我已经无法去想了。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三章 无心天空中开始飘洒细雨,又进了宫门,春桥跳下车,反手扶我,我没有动。

我只是看着细细的雨丝,不出声。

下雨的世界,到处都弥漫着凉意。

远处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又过了半天,终于看见那抹人影从远处走过来,他走路的姿势很优雅,晶亮的带袍和发冠都成了他的陪衬。

我总是想看他,一直看着他,他是那道极美的光亮,什么也遮掩不住。

他走近了,看看我,便浅浅笑起来,他说:若若,下雨了。

声音清脆,伸出一只手来挽我。

我习惯地把手送过去,任他抱起我,他的衣服有些湿润,是雨中站了很久的结果,他微微眯起来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其他的情绪。

进了屋,他立即在梳理我被雨沾湿的长发,若若去洗个澡,不然要感冒。

我摇摇头,靠在他身上,我说:今天出宫找了一个郎中。

他嗯了一声。

本来是想问,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问我们什么时候会有孩子。

仰脸一笑,他的眼睛总是华光闪动,轻轻流转的模样绝色倾城。

我笑笑,你就那么不想要这个孩子?东临瑞的身体顿时僵了,我一个小小的反应,把我的心直接丢入谷地。

我忽然间异常慌乱起来,不停地摇头,我今天心情有些不好,说了些胡话。

从东临瑞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就扯腰带,我要去洗澡,不然感冒了会很难受。

东临瑞半天没动,重新拉住我的手,若若,是我……我恐慌地去捂他的嘴,生怕从里面会发出什么让我心碎的声音。

我睁大眼睛,想缓和地笑一下,可是脸控制不住地颤抖,努力了好几次,洗完澡要吃饭……我今天在外面什么都没吃……很饿……东临瑞拉开我的手,若若,是我不想让你怀上我们的孩子。

我脸色大变,慌乱地去扯自己的衣服,别开玩笑,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你有那样的眼神,你明明是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那天,说到孩子,你的眼神就像在说一个美丽的故事,渴望热烈的眼神,没有任何掩饰,我看着心好疼……你的样子就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受到关怀……孩子,孩子……你想要孩子,想要我们的孩子……对不对,对不对。

我拼命地去攥他的手指,可是他的手指没有想往常一样缠上来,静静地垂在我的手指间,好像放弃了挣扎。

于是我想要给你,想告诉你这些都是可以实现的,你不是一个人,有我,将来也会有孩子,我们一家人……我看他的眼睛,你不想要一家人吗?还是我说错了,你只想要皇位,又笑一声,你想要高高在上的感觉,那么多人尊敬你,让你有那么高贵的身份。

可是他却在笑,细长的眼睛一眯,若若,对不起,我一直在给你吃药,就是不想让你怀孕。

如果我怀孕,你就更不好控制蛊毒了对不对?静谧了半天,我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轻轻地说:是。

用他那美丽的嗓音,就像每一次温柔地唤我一样。

我松开他的手,轻松地笑了笑,退后几步,不想再去看他的表情。

你走吧,我想歇一会,我很累。

仿佛他现在已经成了毒药,我再也不想沾上半分。

空空的房间,忽然一切都离我那么遥远。

有一天当你发现那些你每日里要想起好多遍的诺言,和那张你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的脸,完全是一种假象的时候。

不觉得悲伤,只是身体一下子变得虚空起来,什么都塞不满,空得让人发疯,好像有无数的虫蚁不停地在啃咬心脏。

我侧过脸看烛火,这个世界一瞬间就天翻地覆,没有了任何意义。

我忽然很像笑,笑个不停。

眼泪在笑脸上纵横,狼狈得过火。

可是我还在疯狂地想起那个人,一直在想,想他浅笑的样子,比任何人都要清亮的眼睛,我好想生一个和他一样有这么双眼睛的孩子,不要像我,要完全像他的模样,然后我会看着他一点点长大,看着他们父子在一起,酷似的脸,看着他们幸福的笑。

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原来想要这份幸福的,只有我一个而已。

想着想着,天空已经开始泛白。

以前我总期望日出日暮,每一天都有所期盼,现在对明天,我没有了一丝感觉。

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推开门,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只知道迈着步子,麻木地一直往前,宫院里的竹子在风中摇曳,孤零零地寂寞而瘦弱。

看起来无心不伤,却看不清绝望的本质。

冷清的亭子里,黑色的龙袍垂地,凌乱荼蘼,浓烈的酒气挥发在空气里,闻着就已经让人迷醉,让心变得麻木。

东临瑞坐在石凳上,没有了往日的优雅,半撑在满是酒渍的桌子上,看着远处的一间屋子,在那昏暗的灯影下仿佛想看出什么来。

他修长的手,抓起桌上一坛酒,仰头,酒从嘴角流出来,溢了一身,酒坛脱手,落在脚下,他轻轻地笑,捡起怀里的草叶子,手指穿梭,又编织起来,一会儿功夫便编出了一只草蚂蚱,他不停地编,然后扔在脚下,没入草丛中。

我认真地练习轻功,他编了一只这样的蚂蚱,眉角飞扬,对着蚂蚱叫我的名字,若若,若若。

我爱上他叫我的名字,从古怪的发音,到清晰流畅。

后来他想起了一切,却依旧在我身边,等我慢慢发觉了他的身份,想要逃跑,他只是在一边等待。

好像每一次,无论遇上什么问题,先转身走的那个,先要逃跑的那个总是我。

他总是找到我最喜欢的东西,然后问我,若若,喜欢吗?空心竹,空心竹,在不停地摇曳。

空心竹,空心竹,无心而不伤,是因为绝望。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耐何我上前几步,故意发出声音,东临瑞回头看我,因为有些醉,他见了我竟然没有惊讶,只是笑笑,伸开手叫我,若若。

我走过去,拽着他的袖子,就想去抱他的腰,手指触摸到他冰冷的指尖,他轻轻缩一下,仿佛才明白过来,马上挪开身子,别,若若,我冷。

冷又有什么关系,我执意去抱他,他的身体冷的像冰,我说:回去吧,屋子里暖和。

他任我牵着手,往前走,只是淡淡笑着,好像这一次,无论我带他去哪里,他都会觉得幸福,盼着我时不时给他一线光明。

进了屋,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任我脱下衣服,塞了个手炉在怀里,他一直笑着看我,脸上一点不遮掩那种浓烈的爱意。

我靠在他身上,他用焐热了的手掌去温暖我的手指,我说:外面那么冷,为什么不回来。

东临瑞笑笑,没说话。

我眼睛里涨涨的很难受,吸吸鼻子,然后听见东临瑞说:若若,对不起。

好像是迷惑中,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毫无防备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我听着眼泪就往下流。

拉着他躺下来,缩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又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有些清醒,怔怔看着我,若若,在你心里谁是第一位的?我不需要思考,脱口而出,是你。

东临瑞愣了一下。

我说:真的是你。

我不是以前的凌雪痕对不对?我是我自己,我有回忆,有感情,我现在一切都很好,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我喜欢天天看见你,无法想像有一天看不见你,我会怎么样。

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眼泪不停地流。

东临瑞攥着我的手,不停地拍我的后背,若若,乖,不怕,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他的眼睛比平时要亮得多,接着朦胧的酒意,里面仿佛蓄满了水,一起波澜就要流下来。

我流着眼泪,看着他。

他不停地用手帮我把眼泪擦干,却不敢去看我,我扯他的衣襟,他终于低头看我一眼,我流泪的样子,让他的嘴角有一丝抽动,然后他闭上眼睛,轻轻地吞咽,他说:若若,为我生个孩子吧,我想要。

我再也忍不住,大声地哭,我不是以前的凌雪痕,以前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是解了蛊毒,我也只是我。

东临瑞点头,我死命地攥他的衣服,去扯他的腰带,他白色的里衣被我脱下来,我重新贴上去抱着他的脖子,我说: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东临瑞笑一声勾住我的腰。

我说:以后不要喝酒了,特别是不要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喝酒,我看不见你心就会慌。

我又想哭,可是我提起一口气忍了下去,东临瑞,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东临瑞面带微笑,可是没说话,一双眼睛看着别处,眼睛里的东西就像冰玉一样,在碎裂,然后他低下头,像往常一样亲吻我的嘴唇。

宫殿外太阳已经升起,可是静谧得不得了,这片平静的天空,是我们的了。

人生几十年,有时候的经历就像在梦中,飘飘荡荡,每当想起来,都痛彻心扉,这些折磨着我,支离破碎的梦境,让我一遍遍想起,不停地回忆。

等我再醒过来,东临瑞已经不在身边。

我们回来的时候天就已经亮了,也就是说,东临瑞今天早上没有上朝,现在大概已经去处理朝政了。

我起身,刚穿上鞋,就引来了人进来伺候,一会儿功夫,女官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我看着药碗,身体自然僵了一下。

春桥进了屋,看见我的样子,又看看那碗药,女官还在端着托盘,我手伸过去,指尖都在颤抖。

我接过来热腾腾的药,低头在碗里映照出自己的影子,笑一声,咬咬牙,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并不苦,一股子浓厚的参子味儿,和往常的不同,我愣在那里,顿时笑起来,仰头把剩下的都喝完。

我前后的样子的确让人觉得有些发癫,我自己的心情也想过山车一样,会因为一件事而极好极坏。

女官都退去,只有春桥还在担心地看着我,一会儿让我喝水,一会儿逗我说话,我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春桥,我没事,我现在心情好极了,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忽然想起来东临瑞喝酒的亭子还有他编的蚂蚱,跳起来,匆匆说:春桥,我有事出去一下,你不用跟着了……笑着跑了出去,气喘吁吁地奔到那亭子里,一片狼籍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是草丛里的蚂蚱谁也不敢碰,一个个潜伏在那里,等着我去拿,是那双手专门为我做的,我将它们一个个放进衣裙里,小心翼翼,它们是我的宝贝。

一回身,东临瑞站在不远处,正冲着我微笑。

东临瑞正靠在床上看书,我在桌子上画草图,总是把眼睛飘向床上的人,一端详目光就陷进去拔不出来,看着看着就愣了。

东临瑞第无数次回看我,笑笑,若若,睡觉吧。

我急忙摆手,不行,不行,我要把这图画完。

画了几笔,想起什么,我笑眯眯地问,将来等我们有了孩子,叫什么?东临瑞笑笑,用你名字里的字。

我摆手,不行不行,要用你名字里的字,这样你就知道我会时时刻刻想着你。

脸大红,我这么不含蓄,东临瑞大概会鄙视我,这几日不知道怎么了,我说话都跟表决心一样。

东临瑞放下书,伸开手,若若,来。

他总是这样,不多说话,用他那好听的嗓子,几个字就能把我勾引过去,我站起身慢慢走过去。

若若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我眨眨眼,问这个干什么?东临瑞笑着点我的鼻尖,我们先说好,然后向同一个目标努力。

我脸红起来,打他的肩膀,你以为你是谁,这个能控制得了吗?没羞,没羞……东临瑞笑得眼睛弯起来,若若想要什么,我都给。

我又闹着去打他,两个人笑了一阵,我低着头,男孩,一定要长得像你,最好一模一样,弥补我没见过你小时候样子的遗憾。

再说,长成你这样,一定特别可爱,谁也不忍心欺负他。

东临瑞看着我,好,弯腰把我抱上床,落下了帷帐,红唇一勾,若若,你见过我小时候,可惜你没喜欢上我。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想接口,他却亲下来封住了我的嘴唇。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忆发现我喜欢沾着蜂蜜吃核桃仁,东临瑞让御厨给我做了好多干果裹蜂蜜,放在我随身带的小荷包里。

我开始一天天的犯懒,或者一天天的兴奋,摸着自己的肚子,我总觉得里面已经有了我和东临瑞的宝宝,可是现在还没有到辨别是否怀孕的时候。

懒懒地看着天空,一只蝴蝶纸鸢就出现在视野里,我立即坐起来,东临瑞手里拿着线绳,扯动着天空中的纸鸢,他仰头,黑发飞扬,微微一笑,耀眼如星辰,若若,喜欢吗?我看着这只纸鸢,手里的核桃仁顿时掉落在地上。

东临瑞的眼睛黑而深暗。

我笑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放纸鸢?东临瑞专著地看着天上的纸鸢,细长的眼睛半寐,我知道你喜欢,可是一直都不敢送给你。

他的手指伸开又攥上,东临瑞他一直都很骄傲,骄傲得过头,他不曾受任何人的要挟,也不曾向任何人低头。

那些看轻他的人,下场都不会好,那些伤害他的人,大概早已不存在世上。

他第一次害怕,是在想起一切的时候,他睁开眼睛,去看我,眼底的情绪在波动。

我好像第一次明白,他那天想到了什么。

那日我告诉他,光亮下的是现实。

光亮下的我,笑得那么可信。

他满身伤痕,我醉酒的时候说:本来好好的,怎么弄的都是伤,不好看了,不好看了。

本来好好的,我要看没有伤的。

他只是轻轻摸我的眉毛。

我被阳光刺得想流眼泪。

闭上眼睛,好像看见了有一年,绿油油的草地,我咬破了嘴唇,使劲地在奔跑,手上的纸鸢渐渐飞起来,一边看天空的纸鸢,一边观察男孩子的脸,他还是紧紧抿着嘴唇,不见半点欢喜的样子。

他看了看,转身准备离开,我顿时着急,拽着风筝线跑过去,脚下绊倒了石头,扑倒在地,纸鸢也失去了助力,摇摇晃晃地掉下来,落在我身上。

男孩子听见伸手的声响,微微回过头,我急忙说:你别走,我还可以放得很高,真的。

男孩子看着我,终于问:你到底为了什么?我为了什么?我使劲看着那张脸,贪婪地看着他,临哥哥,给我一次机会,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好。

只要天天能看着你就好了。

我一直都不相信凌风会离开我,即便是我死后来到这个世界,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和凌风的再一次相爱的机会。

我来了,凌风他一定也会在这里,他会在我身边,就像以前一样,我们一起长大,相爱,一辈子在一起。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看着他从我眼前消失,我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膝盖的刺痛让我动弹不得,我又怕让他看见我受伤狼狈的样子,索性假装趴在草地上不想起来,笑笑说:等下一次,我一定再做一个更大的纸鸢,放给你看。

他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我不喜欢放纸鸢,你不必再来找我了。

转头就往前走过去。

我撑起半个身子,你想要什么呢?他继续往前走,仿佛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

也许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是知道我会当皇后的吧!神官说我,‘坤载万物,德合无疆,履中居顺,贵不可言’你不如相信一次吧,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损失。

前面的身影停了停,走了回来,从怀里抽出一块帕子,来到我身前,冷冷的眸子看着我,我僵硬地翻过身,他伸手把帕子绑在我流血的膝盖上。

伤口刺痛。

如果是凌风一定会心疼得不得了,他会不停地安抚我,我蹭掉眼角的泪水,凌风以前你对我那么好,事事迁就我,现在也该轮到我跟在你身后为你着想了。

我冲男孩子笑笑,临哥哥,谢谢你。

再次睁开眼睛,风筝已经飞得很高,东临瑞笑笑说:若若,高兴吗?我的手摸这晒得暖洋洋的肚子,抬起下颌,多给我编一些蚂蚱吧,我也想看着学一学,将来好教我们的孩子。

东临瑞微笑,好。

我看着他编蚂蚱,他的手指修长,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完美,我看得失神,往往跟不上他的速度,然后他会停下来,教我下一步该怎么样,一起编,一起完工,可是我手里的蚂蚱没有他的好看,于是我拿起草叶重新来过。

编好了,我永远都觉得不满意,我说:为什么不一样,我要一模一样的才行,要完全的相像。

东临瑞轻轻抚摸我的长发,我的眼泪掉下来,滴在手指上,我慌忙遮掩过去,没有人看见。

如果要回忆,我喜欢一遍遍去想我和东临瑞在北国的事,那时候他是张碧,是我的拖油瓶,我到哪里,他就会在哪里,我喂他吃饭,帮他洗澡,和他脸对脸地睡在一起,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指,一遍遍喊我,若若,若若。

每次想起这些都是甜蜜的,可是现在脑子里重复的好像是另外一个故事,朦朦胧胧就要浮出水面,每一个场景都勾起我的回忆。

我是凌雪痕,我是哪个凌雪痕。

以前我可以肯定地说,以前的凌雪痕和我完全没有一点关系,现在我却只能等待着时间悄悄过去,一切全都浮出水面。

想起了那个淫教教主和女弟子的故事,和他们的结局。

淫教的教主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女弟子。

施蛊的人,一旦爱上中蛊的人,控制蛊毒的能力就会减弱,这还不至于让蛊毒失效,可是后来那女弟子怀了孕,那蛊毒竟然就慢慢失效了,女弟子怀孕初期,教主已经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蛊毒了,本来要打掉女弟子腹中的孩子,可是竟然相信了女弟子的话,相信了女弟子不是因为蛊毒而爱上自己。

那教主傻不傻,谁会爱上自己的仇人啊。

东临瑞,我叫了他一声,我眼睛弯起来,我想喝水。

东临瑞伸手去帮我倒水,哪会有人爱上自己的仇人,我起身,走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腰,他好瘦,不用为我太操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你也要好好的。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入梦到了按例要来月事的那几天,我紧张得不得了,生怕满满的愿望,忽然之间成空。

战战兢兢熬过了几天,正想高兴,下腹一痛,我的脸色立即变得苍白。

东临瑞放下手里的奏折,走过来,拦住我的腰,弯腰抱起我来,我说:不行,不行,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要……是不是要来了。

若若太紧张了。

我把脸埋在他怀里,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让人迷醉,我说: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明天召御医给你把脉,今天就好好休息。

东临瑞把我放在床上。

我躺下又坐起来,怎么觉得自己一下变成小孩儿了,皱着眉头,不行,不行我心乱。

东临瑞看着我,浅浅一笑,若若现在这个样子真可爱,我的脸忽然红成一片,低着头,好了,好了,睡觉了。

要正要起身脱鞋,东临瑞已经先伸过手去,他的手握过我的脚腕,痒痒的,顿时让我动弹不得。

脱了鞋,他又帮我脱了袜子,解开外衣,拉开被子盖在我身上,然后自己开始脱衣服。

我奇怪地咦了一声,你不用再……我手指向桌子上一叠奏折,还有那么多。

东临瑞笑笑,若若不想我陪着你?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些事都是很紧急的吧,不处理的话,积压……东临瑞已经脱了衣服,上床,我自动让出位置,扯开被子。

一系列动作完成以后,汗,口口声声让他去处理奏折,手上的动作又是两回事,一晃眼,两个人就抱一起了。

我最近的情绪真的变得很古怪,如果不是过于紧张,那就是真的已经怀孕了。

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梦见酒席上,小小的我坐在皇帝身边,听他一个挨着一个介绍他的儿子们,特意点了太子,我回望过去,安分得体地抿嘴一笑。

太子眼中得意的光芒,皇帝微笑的脸上却精光四射,我好像第一次体会到,这不是前世的现代,在这里皇权至上,稍微不留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我既然是命定的下任皇后,就应该顺着皇帝的意思去亲近他决定传位的皇子。

酷像凌风的西丰临被安排在一个清冷的小角落,一边恭谨地应对,一边将自己的情绪完全隐藏起来。

看着他的样子,想起凌风,我的心忽然针扎一样的疼痛,自然而然紧紧看了他两眼,西丰临抬头,对上我的目光,诧异地愣住。

我慌忙低头,他大概不喜欢我用这种关怀的眼神看他,进宫以后一次不小心的惊鸿一瞥后,我知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人,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凌风,我在的地方,果然就会有凌风。

我临死前的诺言,凌风,如果有来世的话,你要等我,我一定会找到你,保护你,照顾你,不管怎么样,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一一兑现了,我找到了凌风,看到那张我本来以为再也看不见的脸,凌风,你听见了吗?能再一次见到你,真好。

偶尔我能看见西丰临看我的目光,疏离的,有一丝冷森,我摸摸膝盖下的伤口,手重新规矩地摆回腿上。

我的特意接近大概犯了他的大忌,于是变成了他防范和不喜欢的那类人。

毕竟这里是皇宫,所有人都是被防备的对象。

我的手松开又握上。

以前,无论凌风在哪里,只要我向他投去目光,他都会温柔地回应我,他在人群中看着我,淡淡一笑,我就会明白。

可是现在他不会给我回应,可那又如何呢,凌风,我会让你爱上我,我们重新在一起,继续以前的爱恋。

失去,又重新让我得到,本来就是莫大的幸运,即便过程坎坷,那又如何,只要我能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好了。

我重新抬起头,小心地观察西丰临。

他多吃几口的菜,我也要夹起来尝尝,忽然发现他喜欢喝带甜味的汤,我的心扑通乱跳,就像发现了只有我知道的宝物一样,凌风他也是爱吃甜食的,他们果然一样。

我忍不住抿嘴笑起来,又被他抬眼看到,这种偶然的目光,我已经知足了,我笑着蹭掉眼角的泪。

我这个人对爱情总是迟钝,或者说跟我相爱其实会很累。

和凌风相处那么久,他对我的习惯了如指掌,一起吃饭不管是他点菜还是我点,最后摆在我面前的,总是我爱吃的东西,那时候我竟然认为,凌风和我是那么的相像啊,连习惯都一样。

后来失去了凌风,从母亲嘴里我才惊讶地知道,原来凌风爱吃甜食,我脑海里面所谓凌风喜欢的东西,其实都是凌风迁就我的结果。

我是那么的粗心大意,直到失去了才恍然大悟,现在想后悔已经来不及。

宴会上,我极力乖巧地讨好御座上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其他的都不重要,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凌风,为了凌风,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是他想要的,能让他快乐的,我都会拿,然后送到他面前。

相爱的两个人转世以后,只有其中一个记得他们的爱,真的是残酷的。

可是我要感谢老天,没有给我洗掉前世的记忆,这样可以让我利用以前的所有在这场战争中,占据有利的位置。

本来我就是神官测到的天定之女,加上我承顺圣意,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欢心,在宫中也暂时有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

到了西丰临的生辰,我特意做了许多精致的甜点,蹲在西丰临门外,等着他回来,外面冷风吹着,冻得我直哆嗦,终于等到了那个人,我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提着点心盒就迎了上去。

七皇子殿下。

我小心翼翼叫了一声,控制着自己被冷气冻住的嘴唇。

西丰临回过头,我马上笑着说:今天是殿下生辰,我特意亲手做了点心送来,殿下尝尝。

西丰临看着我,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我用期盼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把手上的点心盒往前送过去。

他迟迟没有接。

我补充说:我知道你爱吃甜食,我放了很多糖,试试吧,真的很好吃。

他清冷的眼睛盯着我,为什么总是那样看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扯扯嘴唇,露出一抹无奈地笑,他还是不肯接受我,我只想做能让你高兴的事,如果你不相信,那你可以慢慢看着,看着就好。

我缩过手,准备离开。

一只手却扯住了我的食盒,虽然脸上还是没有表情,但是这个动作已经让我惊喜。

他淡淡地说:这个我收下了,你走吧!眉宇间少了一分警惕,多一分放松,每一个神态,我都仔细记在心里,我真想上前去抱抱他,告诉他,凌风我来了。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有喜早上醒过来,我已经能清醒地知道,我昨晚都梦见了什么。

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东临瑞,东临瑞小心地起来穿衣服,看见我动了动眼睛睁开,他立即淡淡地笑,再睡一会儿,还早,我去上朝。

我看着他穿衣服,把被子掖在颌下,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女官在给他扣扣子,指尖仿佛若有若无地能碰触他的身体,我看着很不高兴,不由自主地撅起了嘴。

东临瑞回头看我,对女官说,你下去吧,开始在我面前自己动手穿衣,我顿时乐起来,有史以来自己穿衣服的皇帝大概不多吧。

穿戴好了,就要走,他转身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不想让他走,从来没有这么想跟他在一起过,时时刻刻都想在他身边,于是开玩笑地撒娇说:我要跟你一起去。

就像以前凌风要去开会,我总会说这么一句,凌风会反身笑笑,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准备重新躺下,接着睡我的觉,却听见东临瑞的声音,你去准备一下。

老太监点头急忙走了出去。

我不相信地睁开眼睛,他不会真的让我一起去上朝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说:东临瑞,我只是说说,后宫不能干政。

东临瑞笑笑,若若不想去了?我低头说: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想离你近一些。

东临瑞看着我,笑出声来,眉峰舒展就像清晰秀丽的山水画。

在那份笑容下,我稀里糊涂就穿上了衣服,进了步辇,然后在东临瑞御座的后,放置了一个软榻,我坐在上面,手捧着女官递给我的手炉,和东临瑞只有一帘之隔。

一切都收拾停当,我几乎不能适应发生在面前的一切。

东临瑞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其实他这个人真的很不一样,有时候任意妄为,有时候手段毒辣。

我忽然好像有一点点相信了,那天东临瑞对我说的话,是他的真心话,而不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他说:若若你要记住,不管以前如何,我现在只是为了你,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以前做了什么不对的事,能不能不要离开我身边。

想到他说的那不对的事,我的指尖忍不住颤抖起来。

朝堂上提到的琐碎事很多,都是战后需要打理的事,我听得有点昏昏欲睡,过了很久以后,我才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颜回,他在说东临国内土地不利于耕种的事,颜回说,这次出去看到不少人在小山项,种植一些粮食作物,于是觉得这种办法是可行的,很多官员不以为然。

大家发表完意见,东临瑞说:如果能把废地用成良田,什么办法都可以试试。

我不禁得意地一笑,东临瑞现在就有土地改造的想法了,以前我知道东临国境内大多是山地,不适合耕种,可是竟然没想起来向东临瑞提意见,可以在坡地上分段沿等高线建造的阶梯式农田,就是梯田啊。

想到这里不禁高兴,马上递给身边女官一个眼色,低声吩咐给我准备纸笔,研磨写了起来,梯田的通风透光条件较好,有利于作物生长和营养物质的积累,真的改造好梯田,以后东临瑞就不会为粮食发愁了。

刚写完,就听又有人说打仗的事,东临瑞登基都这么久了,居然还有战乱,我仔细听了一下,手中的毛笔顿时停住,墨晕在纸上,黑了一片。

那官员说的是东临国边界上,和西丰国一直在交战,打仗的事大概在我没来之前,就已经首先向东临瑞汇报了,我收拾好了过来的时候恰好错过了,没有听见,现在这官员又提出来主要是说一个人的名字,他说:那冷面将军为人狡猾,不可不防,现在西丰国放出来的消息不一定是真的,如果西丰国皇帝真的病重,他们怎么没有一点要偃旗息鼓的意思……西丰国皇帝病重……我的笔顿时脱手掉落下来。

他们说的是,临哥哥病了吗?自早上听了朝政以后,我就开始心神不宁的,连要和东临瑞说梯田的事都忘了,直到中午了才想起来。

吃过饭,御医过来请脉,看了半天,然后毕恭毕敬地对东临瑞说:恭喜圣上,娘娘是喜脉。

我睁大眼睛,然后笑起来,把手放在小腹上,真的是喜脉,我有和东临瑞的孩子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又想哭,脑子里重复着那官员说的话。

我最近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以前脑子里也会浮现出一些片断,但是很凌乱,现在是大段大段的回忆像过电影一样演一遍,我开始怀疑自己不是某一天从天空中落下,穿越到了这里,而是出了车祸,带着前世的记忆转世重生。

以前的那个凌雪痕,说不定就是我,我之所以忘记了许多,跟身上的蛊毒有莫大的关系,水仙和那郎中旁边的少年都说过,这蛊毒可以修改人的记忆,并且可以让中蛊人把脑海里深爱的人变成施蛊人的模样。

以前我总觉得东临瑞和凌风一模一样,可是最近我发现东临瑞和凌风一点都不像。

我细细打量欣喜的东临瑞,我应该过去抱着他,冲他撒娇,然后说些甜蜜的话,我的手是伸过去了,可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东临瑞,有没有一种蛊毒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记忆,有没有?他的身体僵了,本来要去摸我腹部的手指蜷缩起来,我怎么能连这么一点幸福都不留给他,得了孩子瞬间的那份喜悦,就被我一句话硬生生地扼杀了,我多么希望他没有这个特别的反应……其实我应该拿起他的手,放在我肚子上,然后跟他讲,我是如何期盼孩子的到来,让春桥把前几日我让她去做的小孩儿衣服拿出来,给他看看,可是不受控制,我盯着他的眼睛,你说过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不会骗我。

我想他应该说,若若,你想多了,这世上哪有这种蛊毒。

他说了,我就相信,永远地相信下去,即便是脑子里再有什么想法,我都可以当是一场梦,我笑着抬头,去扯他的衣襟儿,怎么不说话?东临瑞笑了笑,有,有这种蛊毒,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记忆。

我的笑容顿时溃败在脸上,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我的蛊毒什么时候能解?手指勾着他的衣服,他反手过来挽我冰凉的手指,我听见他说,慢慢地就会解了,再过一阵子。

我把整张脸埋在他的怀里,眼泪流到他华贵的丝质行服上,风一吹一片刺骨的冰凉,仿若再轻轻一抖就要碎裂。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阴雨天渐冷,人也变得懒,或者我仗着自己是一个孕妇越发娇惯起来,吃东西挑剔,还不爱干活,常常和东临瑞说着半截话,就睡过去。

他也格外纵容我,到处找各式各样的好吃的回来。

上次的梯田我就说到了半截,这次刚一开头我又打起哈欠,东临瑞放下手里的书,睡吧,看你都困成什么样儿了。

我笑一声,是不是越睡越想睡啊,总也睡不够。

我今天一定要把梯田讲完,不然下次说不定忘到爪洼国去了。

东临瑞笑笑,那事儿我已经让颜回去办了,上次你讲的已经够多了。

我歪头看他,我讲了很多吗?我怎么不记得!东临瑞刚躺下,我就去抱他的腰,在他窄窄的腰身上揉搓,我说:我好像饿了。

就说现在是怀孕吧,可我也太能吃了,明明晚上吃了不少,可现在肚子里又空落落的。

东临瑞摸着我的头发,想吃什么,我让御膳房去准备。

憋了半天,我扬起脸,你给我煮面好不好?我笑着说:我要去监督,一定是你亲手给我做的,我才会吃。

穿好衣服晃到御膳房,把宫里的人折腾起来一片,我开始后悔有这么个提议,让人家半夜三更起来观摩我跟东临瑞撒娇,笑话我之外,肯定也有怨气。

我拼命地对东临瑞使眼色,东临瑞笑笑,你们都下去吧!东临瑞立威极高,不管是下什么命令都没有半个人敢站出来劝阻。

于是一会儿功夫,除了厨房里留下帮工的两个人,其他都走了个干净。

东临瑞问我,想怎么吃?我笑笑,清水面就可以,要一个鸡蛋。

他卷起袖子,看了看准备好的面和烧着热水的锅半天没动,我不禁笑起来,我现在才知道,这家伙对做饭这种事,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贴过去,环住他的腰。

旁边两个御厨顿时目光平视,练起了眼观鼻,鼻观心的内功,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我又忍不住笑,靠在东临瑞的背上,那种塌实、幸福的感觉立即又把我淹没,我不禁紧了紧手,一会儿锅里的水开了,就把面放进去。

指挥着东临瑞去做,而我就成了拖油瓶,他走一步,还要拖着身后的我,这种两个人就像一体的感觉,让我幸福得一直笑。

把鸡蛋打进去,不要搅和,不要动,会散的,呵呵。

加点盐就行了,我就想吃清汤面。

好了,不要太多,小心你的手别被烫了。

东临瑞把面盛出来,腰轻轻弯着怕从锅里溅出的汤烫到我的手,然后放在托盘里,让人跟着,回了寝宫。

我牵着他的手,高兴地蹦蹦跳跳,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我,我抬头望天,月亮像银盘一样,深吸一口气,觉得无比的畅快。

进了屋,笑眯眯地看着东临瑞,正准备吃面,一阵慌张的脚步声传过来,东临瑞皱皱眉头,那人停在门外,气喘吁吁哆哆嗦嗦地禀报:皇上,禁卫急奏。

我顿时停下手,去看东临瑞,这么晚了,怎么会有禁卫急奏,刚想说话,东临瑞回头笑笑,趁热吃。

我说:你要过去吗?会是什么事?是不是战报?说到这里,东临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想了想,笑了一声,你先吃,吃完了我再过去。

我急忙放下筷子,这怎么行,你快去吧,不用管我。

东临瑞的手轻轻地在我头上抚摸着,然后抬头亲上我的额头,吃吧,我看着。

我说:你快去吧,真的不用管我。

东临瑞还是淡淡地笑。

我看了半天,拿他没辄,外面的老太监已经急成热锅的蚂蚁,我觉得如果他敢说话,肯定是让我快吃吧。

眼见是不行,我只能碰起碗,大口大口地吃面,东临瑞拍着我的背,慢点,别烫着,烫到还要请御医来看。

我总算把一碗面吃光,东临瑞才站起来,若若好好休息,哪里也不要去。

我嘘了一口气,冲他咧出一抹微笑,快去吧,我知道了。

东临瑞点点头,反身往外走,他的背影在面对别人的时候,瞬间变得冷漠起来,好像还有一些可怕,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禁卫,战争,我想我大概能猜出什么。

在屋子里坐着,格外不塌实,把春桥叫起来让她去帮我打听打听到底怎么了。

春桥出去了半天,一会儿跑回来,小姐,小姐,听说城里大乱,皇上已经出宫了。

我匆忙穿上鞋,向前走几步,你说什么,夜凉城里大乱?我心顿时慌乱起来,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夜在前线带病打仗,是谁领着人扰乱的都城?我脑子里一团麻,忽然想起那日在街上我好像是看见了蓝玉,会不会是蓝玉。

我抬起头,春桥,我要出宫去。

春桥惊讶地看着我,我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出宫去,无论如何,一定要出去。

我真的没有办法再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地去当一个蜗牛,万一有一天,有些事发生了,我后悔都来不及。

我让春桥下去给我悄悄准备,最好不要惊动太多人,我取出怀里的印章,如果有人问你,你就把印章给他们看。

春桥点点头,接了印章跑出去,我将头发束起来,换上一身利落的衣服,想了想,反身拉开抽屉,取了一样东西,然后静静地站在门口,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等着春桥回来。

本来是月圆的良日,不知道哪里来的乌云压了过来,外面还是飘散细雨,若有若无,可是一会儿功夫就打湿了我的肩头。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夜殇我猜得没错,东临瑞给我的印章,相当于他的玉玺,是很重要的东西。

于是我出门没有任何阻拦,东临瑞给了我绝对的自由。

他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让我哪里也不要去,就在宫里休息,我现在这么做,不知道一会儿见了他,会怎么样,我把手收进袖子里,忐忑不安。

出宫门下了马车,我和春桥骑马前行,宫门外站着一队队的禁军,把整个宫墙围的水泄不通,不管是谁都很难随便进入,我出来的时候,把印章拿在手里,给他们看过去,禁军首领脸色一变,顿时给我让开一条小路,我往前走。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远处嘈杂的声音混乱的场面,咬咬牙继续往前走。

街道上一片狼籍,仿佛最激烈的场面已经过去,我虽然没能亲眼看见,光看道路上混乱的脚印,还有一些丢弃的兵器,甚至我仿佛能看见许多鲜血。

小姐,我们回去吧。

春桥扯着我,身后跟着几个护卫,寸步不离地围着我,我拽住往前走的一队禁军中的头领,大声问,你们要去哪?带我过去。

越来越接近混乱的中心,远远能看见对持的两对人,我不敢仔细看过去,去辨别他们当中的某一个,我害怕那些人中有我认识的人,即便是我不认识他们,那带领他们的人……我仔细找寻,混乱中,有人一剑刺过来,离我只有半寸距离,我还没能反应,手指感觉到一片温热四溅,身边的禁卫已经砍破了那人的身子,一脚踹了过去。

那人挣扎着身上鲜血直流,更多的人扑上来。

周围开始有不断地铁器交击的声音,我看着那死透了的尸体,刚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我怔怔愣在那里,血,都是血,我第一次亲眼看见这样的杀戮,所有的人都是以血肉之躯在搏斗,粗喘声,惨叫声,谩骂声夹杂其中。

我拉紧春桥的手,在人群里找寻东临瑞的影子,也许不是我想像的那样。

我隐约听见暴乱人中的口号,说的是,东临瑞弑兄,暴虐,天地不容。

周围暴乱的人渐少,禁军要继续往前支援,我拉住禁军头目,都是些什么人?怎么会忽然暴动。

我宁愿是旧帝的余党,虽然不管是什么人,战争都是一样的惨烈,但是我自私地不想他们是我认识的人,我的眼睛不停地跳,猛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心里就跟炸开了一样,前尘往事一并涌了出来,我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被刺中,跌了出去。

我脱口喊了一声,姚勇。

跌倒的人本来要跃起的身子,生生顿住了。

他抬头看着我,睁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我知道,如果是我恐怕表现得还要明显,复杂,欣喜,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夹杂在里面。

那年,西丰临的队伍里,有不少他和夜训练起来的新手。

姚勇他骁勇不足,比不上其他人,我看他滑头得很,就让他去培养自己的势力,散布各个国家,做起间谍的行当。

当时临哥哥和夜不是很赞成我的做法,我几次坚持下来,他们也就随我胡闹去了。

后来姚勇带来了不少国家的机密,开始受到临哥哥的重视,我借着姚勇这件事,没少在临哥哥和夜面前得意扬扬地炫耀。

临哥哥登基以后身边缺少这么一个油滑的人,就把姚勇暂时调了回去,结果没过多长时间我就……姚勇出现在这里,明显地在告诉我,这些人分明是打着旧帝余党的幌子,为的是我,只不过我已经分不清,他们是来救我,还是来……我退后一步,现在自己是站在什么立场上。

我是西丰国的皇后,还是东临国的皇后,我们是敌是友。

我的身份已经尴尬到让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姚勇看着我,忽然喊了一声:为将军报仇。

这句话就好像在我头上打了一重锤,我不可置信地猛然抬起头,心脏剧烈的疼痛,眼前一阵阵发黑,嘴里一股铁锈味传来,我发狠地咬伤了自己的嘴唇,耳边一片轰鸣声响。

姚勇他是在告诉我什么,夜,是夜,夜他怎么了。

我往前走,禁卫围上来,我扯着他们的衣服,从其中一个手里夺过一把剑,瞪大了眼睛大声喊,滚开。

都滚开。

我死死看着姚勇,疯狂地喊,姚勇你再说一遍,是不是夜,是不是夜……我一遍遍踢打着挡在前面的人。

姚勇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只是和禁卫们混乱地砍到一起,可是从他疯狂布满血丝的眼睛中,我看到了绝望,夜,我痛得弯下腰。

记得父王政变,夜奉命领兵去抗压的前一天晚上,我在院子里喝闷酒,醉得一塌糊涂,我整张脸贴在石桌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握着酒瓶的手一空,我抬头看,向面前的人笑笑,夜,你还没动身?快走吧,都什么时候了,临哥哥那边正等你的好消息……小姐没话要交代吗?夜少有的关怀声传过来。

我本来想说没有,话却卡在喉咙里,我把自己的脸藏起来,半天才说:父王对我娘不好,我娘郁郁而终的那天晚上,他跟新娶的小妾纠缠在一起,一直不肯来看娘最后一面,当时我就发誓绝对不会再认他这个爹。

这次他中了我的计,也是他贪权又和李贵妃有奸情,是他自作自受,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我抬起头,笑笑,即便他死我也不会难过。

我嘟囔着,这是最好的结局,他也该下去陪陪娘了,娘这些年一定很寂寞。

呵呵笑起来,夜,你快走吧。

眼泪流过鼻翼,滴在桌子上。

爷有命令抓到静南王,就将他悄悄安置起来……我猛地抬起头,临哥哥他……早就为我想好了,抹去眼角的泪水。

小姐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做好。

爷这几日忙得无法分身,您也要照顾好自己。

站起身,扣紧身边的剑,黑色的身影逐渐要隐去。

我忽然笑一声,夜,你要带着我的酒瓶去打仗吗?这不算是违反军纪?看着那个人影,夜,在我心里,你比我父王更像我的亲人。

我连亲生父亲都背叛了,在这个世上,除了临哥哥和你,我一无所有,夜,你就像是我的亲哥哥一样。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章 清醒夜死了,我从来没想过,夜因为我……小姐,小姐。

春桥使劲晃我的身体,小姐!我好像忽然忽然缓过一口气,眼睛没有焦距地看向春桥,东临瑞在哪里?他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让这场战争停下吧,我再也不能看见有人再死去,小腹一阵疼痛,我的脸瞬间苍白,腿几乎站不住。

春桥扶着我,小姐,你怎么了。

我不回答她,快去找东临瑞,去找他。

我从手心里露出印章,死死盯着禁卫首领,让这些人停下,听到没有?给我停下。

我话音刚落,就有弓箭手围了上来,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挽起弓,对着场内的所有人,禁卫收起武器退到一旁,姚勇抹一把脸上的血,咬咬牙,一抹决绝的笑就要泛出嘴角,我大喊一声,姚勇。

我伸出袖子里的手指,火把的照射下,我的眼睛已经针扎一样的疼,不知道是谁逼迫谁,我出宫的时候本来就早准备好了,我以为不会派上用场。

只是不知道这还管不管用,世事变迁,这么多年,我现在又是这样的身份,本来属于我的殊荣,还有没有用。

我睁大眼睛,笑着,不知道那笑意何来,我只知道我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住这排山倒海一波波的冲荡。

细雨,密集起来,火把上的焰都堪堪欲灭。

姚勇肩膀上血流如注,他看着我的手指,右手一掷,长刀没入结实的土地中,然后整个人直挺挺地跪下来。

雨还在下,我的心已经开始被冰冻,刚刚吃下的那碗热腾腾的面,已经挡不住这寒气。

我默默地往前走,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小腹撕裂一样的疼。

我把手放在肚子上,咬紧牙关,我听见自己走了调的声音,皇上在哪里?春桥扶着我走一段路,我死死护着肚子,脚下蹒跚,整个身体冷得透骨,几乎受不住。

前面的人为我让开路,我往前走,春桥撑住我的身子,淋了雨,脚心在抽筋,就像走在刀子上。

我终于看见了禁卫围住的人,场内的两个人持着长剑在拼命地纠缠,我看得清楚,其中一柄剑上拴着一条艳红的情人结。

东临瑞的武功从来不轻易施展,我也没见过几次,他拿剑的样子,翩跹的身法的确是美得让人着迷。

现在他用着让我迷恋的武功,想杀尽一切跟我有关的人。

夜被他杀了,临哥哥重病,蓝玉他怎么可能放过。

我笑一声。

我,凌雪痕在现代出车祸死了以后,转世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舍命救了一个小男孩,没有去传说中的奈何桥,更没有喝下孟婆汤,前世的记忆没有因为转世而消散。

上天真是对我不薄,不但让我保留着前世记忆,还让我生做王爷家的女儿,身份富贵,吃穿不愁,长到六岁,不受宠的娘,承受不住深府中痛苦的煎熬,终于郁郁而终。

八岁那年神官占卜,说我坤载万物,德合无疆,履中居顺,贵不可言,皇帝听后,决定接我入宫养在身边,将来嫁给他的儿子。

我的生活从此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我没有一日不盼望着找到凌风,和他再续前缘,我总觉得他会在离我很近的地方,等着我,一进宫,我就有意无意差不多见了所有的皇子,却都不是我真正想要找的人,直到在一次豪华的宴会上,我注意到七皇子空落着的位置。

我听到他的哥哥们说出轻贱他的话,心里忽然有一种浓浓的预感。

寻了一个机会,我从宴会中退下,到处寻找那抹身影。

眼睛一瞥看见冰冷的湖水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奋力向对面划去,我顿时好奇起来,那人上了湖中心的小岛,采了一种不知名的野花,仿佛感觉到有人观察他,他抬眼向我望过来。

一双清冷清冷的眸子。

我整个人愣在场,心脏要跳出胸腔,没想到我真的能找到凌风,真的能再看见这张脸,能看到他悲喜,听见他的声音,那是我和临哥哥第一次见面。

他手里攥着的一定是他母妃喜欢的花,暮秋的池水一定是寒得透骨,御驾前为母亲的几句激辩惹来了无尽的嘲笑,他这样是有几分惩罚自己的意味吗?看见我也不打招呼,继续忙他自己的事,有点寡情,湿漉漉的身影是那么的孤寂。

对于感情,越小心翼翼,往往越热烈。

凌风他是这样的人,这一世他还是如此。

我费劲心思去接近临哥哥,我没求有一日他能像以前的凌风那样接受我,我只是想留在他身边,近得能听见他心跳的声音,我有一种想大哭出声的冲动。

我常常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他,他规规矩矩地向哥哥们行过礼,进退有度,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笑得极淡。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我才从树后走出来,临哥哥。

他回过头,一成不变的笑容。

临哥哥为什么不能相信别人?他笑笑没有说话,准备寻路走开。

临哥哥不能再拿出真心来吗?也许这一次不会受伤!我挡住他的去路。

他笑笑,细长的眼睛虽然光芒四溅,但是没有一丝温度,仿佛谁也不能走进他心里,你想说什么?未来的皇后。

不相信别人是不想受伤吗?不想这里受伤。

我指指自己的心,收敛起嘻哈的笑容,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可不可以一点一点相信我,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他没有说话,忽然眯起了眼睛,睫毛就像黑色的水晶刺,太阳下闪闪发光。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我走上前。

那又如何?就把你的心给我,我伸出白嫩的手指,轻轻戳戳他的胸膛,我保证不会让它受伤,永远都不会,但是它也将永远属于我一个人。

凌风你知道吗,我死去的时候,有一个愿望,来世我一定会找到你,保护你,然后让你爱上我。

老天给了我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把握住,不可能退缩。

我回身,从后面的禁卫手里那过一张弓,左手拿弓,右手大拇指钩弦对准了场子中间的一个人。

我的右手在火把的照射下,套着一个白玉的扳指,发着刺眼的光芒。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对立刚才我对姚勇伸出的也是这只手,给他看的是我拇指上这只白玉的扳指,里面有细细的龙纹,外表已经被我摩挲得光滑。

这是临哥哥在我们大婚的时候送给我的礼物,代表着我的身份,一国之后,我是西丰国的皇后。

在姚勇跪下的瞬间,我已经承认了我的身份。

从玉扳指上流下的雨水格外的凉。

我勒紧钩弦一箭射出去,松弦的瞬间移开了位置,只打在了东临瑞的剑身上。

一声脆响,羽箭撞了上去,东临瑞剑锋一偏,没有刺中蓝玉的身体,只在蓝玉的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

所以有人顿时惊讶地看着我,禁卫军大概以为我这一箭是护着他们主子去的,我的袖口还是往下淌雨,握着弓箭的手青白,在颤抖。

东临瑞转头看向我,嘴角轻勾着。

在雨水中我看不清他的情绪,也许没有人能看清他,即便是我离他再近也是没用。

他笑着给我煮面的时候,夜早就已经死在战场,他温柔地看着我把碗里的面吃光,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要杀蓝玉。

东临瑞,还有什么他不敢去做,不能做的事。

他是厉害,不畏惧任何人,我跟他斗了那么多年,还是被他下了蛊毒,忘记了以前的一切,背叛了临哥哥。

他知道任何人的弱点,抓住了就会毫不留情地重伤,我斗不过他,这么多年,从第一次见到他,我认定他必定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我发现在他面前我有一种恐惧,我想抹杀这份恐惧,想尽办法让他消失在我眼前,可是我最终是一个输家,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没想到今天,我小胜了一回,因为他给了我这个身份,给了我这些信任,让我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里的箭射向他们尊贵的皇帝,让他的剑锋错了方向,救了蓝玉一命。

我是该哭还是该笑,为什么我舍不得伤他,在最后一刻手一抖只是打歪了他杀人的武器。

空气立即变得紧张起来,连春桥都惊讶地望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愤恨的眼神我是知道的,在他们心里东临瑞就是神祇,他的光辉不能有一丝的折损,但是现在,他被我用一枝小小的箭,污了一个黑点。

我小腹的疼痛让我几乎站不住,下意识地丢开弓箭去捂肚子。

本来淡笑的东临瑞忽然脸色大变,推开人群就走了过来。

疼痛让我油然生出一种恐惧感,孩子,千万不能有事,东临瑞急忙忙到我身边,把我抱在怀里,他的手摸上我小腹的瞬间,我的心忽然软成一团,我抬起头,艰难地说:东临瑞,孩子,孩子。

我疼,怎么办?我紧紧攥着他的手,孩子,我的眼泪一直往下流淌。

东临瑞扯开自己外面的衣服,把我裹在里面,然后抱起我,禁卫要上前,他暴戾地喊了一声,滚。

我被他抱在怀里,看着远处的蓝玉,蓝玉咬着嘴唇,黑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想说话,仿佛没有多余的力气,我鼓足了全力,忍着疼痛,东临瑞放了他们,不要杀他们,放了他们,求你……东临瑞低头看我,他的手臂把我箍得生疼,若若,你知道,你要是有什么事,要死多少人?一圈圈的人让开一条路,满视野所见都是密密麻麻的人。

要死多少人?东临瑞眼睛里是一种我看也不敢看的伤,那事一种怎样毁灭的疯狂。

一阵阵的眩晕传过来,我支撑着,咬着舌尖,我不能昏过去,我要睁着眼睛看东临瑞,我怕我晕过去的瞬间,就会有人因为我惨死。

他一路抱着我,所有人大气不敢喘一声,若若,再忍一忍就好,马上就到家了。

进了宫,就已经有御医等在那里,跟在东临瑞身后立即进了寝宫,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暖榻上,看一眼身后的太医,先出去。

我顿时睁开眼睛,东临瑞,看孩子,孩子。

嘴唇已经被我咬烂了一层,鲜血直往外渗。

我从来没见过他癫狂的模样,这世上没有人比你再重要。

伸手就开始脱我身上湿透的衣服,春桥小心翼翼地在一边帮忙,他擦干净我身上的雨水,抱起我放在床上,他的手没离开我的小腹,一股股暖流顺着手掌渗透进去,我喘息着鼻尖都渗出了汗,绞痛稍微减轻,他裹紧我的身子,御医跌跌撞撞进来把脉。

短短的时间,御医额头上冷汗直流,放在我手腕上的手指在颤抖。

半晌,他退一步,扑嗵一下跪在地上回话。

娘娘动了胎气,不可再有任何情绪波动,不然恐有……恐有……滑胎的迹象。

我重重地将头落在枕头上,孩子没事,孩子还能保住。

我一动也不敢再动,只伸出手颤巍巍地放在小腹上。

是因为我的情绪波动,又不管不顾地淋雨,差点害了我们的孩子。

东临瑞坐在床边看着我,他身上还是湿透了的衣服,没想着换,也没用武功催干,只是就这么穿着,紧紧盯着我。

外面的雨还在下,我有些身体困乏,神经却紧紧地绷着,没有半点要睡觉的意思。

东临瑞在我身边,我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传旨下去,放了那些人,他说出一句话,我猛地看向他,在那张完美无缺的脸上,我什么都看不出,可是伴着他这句话的尾音,我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句话,是让我心安。

朦胧着要睡着的时候,恍惚觉得有一只手摸上我的面颊,手指一遍遍画着我的眉形,然后在我眉间落下一吻,嘴唇好像在颤抖。

我真的没想过有一天会让临哥哥爱上我,我早有做棋子的自觉,做他登基为王的一个台阶。

有一天他不再排斥我,能和我手拉着手,听我笑着说:我帮你飞到最高的地方好不好?现在我保护你,等你到了最高处,就可以保护我。

第一句是诺言,第二句是奢望。

临哥哥不说话,我回头看他,终于他的嘴唇慢慢弯起一个弧度,他说:好。

纸鸢会飞很高,但是线不能断,如果线断了,纸鸢也就消失不见了。

我以前失去记忆的时候,曾无数次问自己,那线是谁,纸鸢又是谁。

现在我知道,线是我,纸鸢是他。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痛苦再醒过来,身上就难受得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了胎气,孩子有意要折腾我,稍微一动弹,一股恶心劲就顶上来,我捂住嘴巴,扶在床边。

春桥看我的样子,立即去拿铜盆,东临瑞抱起我上半身,靠在他身上,手一直不停地给我拍背。

我眼见是忍不下去,直往上呕,于是挣扎着想推开他,谁知道他愣是不走,我终于忍不住,一口吐在他的龙袍上。

屋子里的人都愣了,我盯着东临瑞的衣服发呆,胃里还一个劲儿的难受,好像有东西堵在里面,一定要吐出来。

春桥终于把铜盆端到我面前,手里拿着巾子,却不知道是不是要去擦东临瑞龙袍的污秽。

好在东临瑞自己伸手把巾子接了过去,我刚要开口道歉,东临瑞伸手拿巾子擦了擦我的嘴角,现在好点了吗?又从女官手里接过茶碗,用这个漱漱口。

我接过茶杯,东临瑞偏偏不让我动,硬是伺候了我漱口,春桥拿走铜盆,我就迫不及待地说:你的衣服……东临瑞笑笑,脱下龙袍,随手扔在地上,女官弯腰过来,抱了出去。

我重新躺回床上,因为经历了刚才那些事,忽然间不敢再去跟东临瑞对视,也不敢提刚才发生的事,索性也没有人想提及起来,好像那一切都是梦境,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大家都注意着我的身孕,前前后后都是为我忙碌的人。

东临瑞在我身边坐着,我只是偶尔用余光扫扫他,发现他在看我,我会立即挪开目光,我想说,可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

忽然想吃酸的,女官送来橘子,东临瑞剥好了皮,送到我手里,我一瓣瓣吃得很慢,尤其是橘子外面的那一层好像有点硬,我不停地嚼啊嚼,也咽不下去。

东临瑞问我:怎么了?我无奈地笑笑,有点硬。

他伸出修长的手,拿过去剩余的,给我,往我手心又塞进去一个新剥好的,把我剩下的那些掰成一瓣瓣地放嘴里。

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发酸,别开头,更不知道要怎么说。

吃完了橘子,我躺下,又睡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半梦半醒,但总之是想起我以前的事。

想起我,临哥哥和夜在篝火旁边喝酒笑谈。

乱军中,夜舍身救我,他的右臂被划出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伤每逢阴天下雨都会疼,所以每当变天,我都会让人给他送去草药,以前我总想着有一天帮夜找一个好郎中看看,早晚断了他这个苦根。

现在他的右臂终于不会再疼了。

想起在东临国,我找蓝玉的时候,夜看我的眼神,他质问我,是不是心里只有蓝玉一个人,又想起更早以前,在蓝山派,他跪在雨里,就是一天一夜。

我想过再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可能会有百般情绪,可是现在这种顾虑没有了,我再也见不到他。

眼泪不停地往下落,我抬手挡在额头上。

东临瑞帮我擦泪水,我忍不住按住他的手,为什么要杀夜?为什么要杀了他?东临瑞说:如果我说我没杀他,你信吗?到现在还在骗我,我坐起来,对上东临瑞的眼睛,你没杀他?你没杀夜?我冷笑一声,谁会相信?蓝玉呢?你是不是也想说,即使我不去,你也不会杀了蓝玉?东临瑞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我是没有想杀蓝玉。

我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你说我会相信你呢,还是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我那一箭没有打偏你的剑,蓝玉早就死了。

我话音刚落,就仿佛听见有滴水落在褥子上的声音,我并没有注意,只是看着东临瑞。

我希望东临瑞能解释,希望他说什么,可是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我的眼神在问他为什么不说话,可是他只当没有看见。

我嗓子干涩,哑声说:在蓝山派的时候,我的蛊毒为什么忽然发作,蓝玉怎么会跟着玉罗刹走,这些是不是你……东临瑞说:是我,是我逼走西丰临和蓝玉,西丰临走是怕你蛊毒再发作,蓝玉是要去给你找解药。

他们都怕我。

我的眼睛又酸又涩,我轻轻闭上,又睁开,还有一次,我中了水仙的春药,和蓝玉……那天临哥哥怎么会突然在马车外,是不是也是你安排的。

东临瑞说:我想看看西丰临伤心的样子。

我笑一声,笑得很难听,听到自己的声音,心里难过得攥成一团,你看见了,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又要逼走蓝玉,这不是很矛盾吗?我和蓝玉在一起,伤了临哥哥,不正是你想要的?东临瑞半天才说,如果我不逼走蓝玉,你会不会爱上他?我忽然回答不上来,我在没有以前记忆的情况下,会不会爱上蓝玉?我说:其实这些本来都是我的猜测,你可以不承认。

东临瑞笑笑,若若,我答应过你。

答应过我,以后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不会骗我,可是我现在要相信他哪句话?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还是都是假的。

我看着他要杀蓝玉,亲耳听见姚勇说要为夜报仇,他却说没有想杀他们。

这怎么可能,东临瑞对谁心软过。

我说:东临瑞,我想起来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第二个凌雪痕,也没有忽然穿越这种事,我就是以前的凌雪痕。

东临瑞说:是,只有一个凌雪痕。

我躺下来,你给我下了蛊毒,改了我的记忆,我现在什么都想起来了,真的很难受。

我们是敌人,偏偏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诺言,大婚,我们还有了孩子。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东临瑞身上还穿着黑色的长袍,不知道为什么,却衬得他的脸白的透明而朦胧,仿佛站在那里,随时随地都会消失。

我说:我要休息了。

东临瑞笑笑,往前走了几步,却又不放心,转过身,帮我掖进了被子,他的手压在我被子上,我闭上眼睛死死咬住嘴唇,身上一轻,他的手离开,我的心仿佛也被掏空了,他走开以后,半天我才睁开眼睛,我怔怔地看着周围,猛然在床边发现几滴刺眼的血滴。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魔我起身拉开被子,我身上没有血迹,这血不是我的。

东临瑞穿着黑色的长袍,即使受伤,也很难看出来,他的血滴在褥子上,就像忽然绽放出的一朵梅花,脆弱,艳丽得让人心疼,我伸出手想去碰一碰,手伸出去,立即又像被烫了一样收回来,我紧紧攥起手,指节青白。

东临瑞为什么把血滴在这里,他是让我心疼,我为他心疼的次数太多,每一次都让我泥足深陷,不能自已。

以前我想,我不是那个凌雪痕,我只是穿越过来的一个魂魄,前尘往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不管东临瑞做过什么,他都有他的道理,我爱他,就要爱他的一切,如果我什么都不想起来,会一直这样想,这样幸福下去。

为什么让我想起来这一切,想起他怎么伤我,又去伤我身边的人,一边劝慰我骗我,一边去杀跟我有关系的人,他这么做,却又能一次次从我嘴里听到他想要的诺言,无非是因为我为他心疼,又贪恋他的怀抱。

我庆幸在他没走的时候,我没能看见这几滴血,不知道他受了伤,不然我会忍不住抱着他,去看他的伤口,为他流泪,所有的感情任他左右。

这一次,我就当没有看见,什么都没发生……闭上眼睛,眼前却仍是那几滴触目惊心的鲜血。

只是几滴血而已,大概只是打斗中被蹭伤,东临瑞他一直都是那么强,谁能真正伤得了他,相比较,和他作对的人,全都没有了好下场。

夜死了,他只是受了轻伤,我为什么要为他的轻伤,就连整个心思都扑到了他身上。

脑海里一直重复东临瑞黑色的长袍,鲜血都隐藏在那下面,偶尔有一两滴落下来,滴在褥子上。

这个念头让我发狂,我不能再去想。

春桥进来服侍我休息,要灭几盏铜灯,我睁开眼睛,春桥,就这样吧,亮着灯。

本来现在整个寝殿就空得让人难受,再灭了灯,会更加压抑,我忽然非常害怕黑暗,黑暗下有那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虚无,扯动着的神经,让人发疯,无法抗拒仿佛一无所有的痛楚。

在蓝山派醒过来的时候,想着生生和自己的家人分开,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开始的时候有几次都哭出来,好在凭着我年轻,适应能力强,也懂得要往前看、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

后来蛊毒发作,我疼得快死了,我靠自己皮糙肉厚硬挺过来,再后来发现张碧就是东临瑞,我心里不停地挣扎,我当是对我和东临瑞的磨炼了,那时我也能想得开,谁叫自己穿越到东临瑞死敌身上呢,东临瑞得了江山,我也怀了孕,我想磨难也就到此为止了,大风大浪都过去了,也该让我喘口气了。

谁知道蛊毒解了,我才明白了所有的真相,一个个的挫折接踵而来,快要把我逼疯了,所有的事不停地在我眼前晃,纠缠着,恐怕要到我死那天才能终止。

说不上是谁伤害谁,我已经累得想要逃避了,再也不能跌倒以后笑嘻嘻地爬起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树影投射在窗户上,朦朦胧胧,看起来那么不真实,恰似在梦中。

闭上眼睛,想到了我认识东临瑞那年。

西丰国楚皇二十一年联合南国、北国,共征东临国。

东临国大败与三国言和,东临国王带着四皇子亲自来到西丰国谈判,接受了三国开出的一切条件,一开始我倒不是很注意这场事件,而是到了东临国王有意拉拢西丰国太子的时候,我才觉得太子和东临国的私下交好,可能会让临哥哥将来登王位更困难。

太子为西丰国皇后所出,本来身份就高贵,朝内朝外深得拥护,如果再加上别国支持,那将来更不好对付,先不说太子得到东临国支持将来会怎么样,本来想对付太子,摆在我面前的问题已经很多,如果将来再这样发展下去,太子位置坐稳,就是神仙也不可能拉他下来。

防患于未然,一切对太子有利,或者将要对他有利的事我都要尽量避免发生。

我想了又想,终于拿定主意去了一趟东宫殿,太子为人偏激狭隘,又仗着自己尊贵,眼高于顶,骄纵跋扈,不过对我还是不错的,每一次我去东宫殿都可以不必通传,一进屋发现太子不在,我拿起桌子上一个苹果就吃起来。

倒是女官们慌忙帮我整理衣裙,忙得不亦乐乎,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太子哥哥做什么去了?女官们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不远的棋桌上,还摆着一盘残棋,我正要再问什么,眼睛一转,看见院子尽处站着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人,一双透亮的眼眸,冲我微微一笑,他的眼睛真漂亮,虽然他极力掩饰着眼睛中的光华,看上去还是比宝石要美许多,听说他的生母并不高贵,可是他却是东临国王目前最宠爱的儿子,可惜他父亲一心想要笼络太子,我们注定就是敌人。

我向他咧嘴一笑,咬了一口苹果。

太子回宫,看着我笑着急忙和我说话,东临瑞向太子说了些客气话,就离开了东宫,等到那个身影消失,我笑着说:太子哥哥,他来做什么?太子得意地笑一声,东临国王的意思,会拥戴我为王。

我冷笑一声,太子哥哥,我最讨厌这些人,太子哥哥已经是皇储,哪里还用得着他们拥戴,他们只不过是想从太子哥哥这里得到些好处罢了。

太子的脸色预期中一变,他从小目空一切,最轻视对他巴结奉承的人。

我继续说:要想牵制东临国,最好的方法不是相信他们,而是留下他们一些重要的东西。

太子眼睛一亮,毫不掩饰好奇的模样。

我看着东临瑞离去的方向,说了两个字:质子。

东临瑞,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注定是敌人。

我撺掇太子留下你做质子,又在西丰国王那里继续煽风点火,为了恶化东临国和西丰国的关系,我把你扔去战场。

当这些记忆回到我的脑子里,每一件事都是一道深深的沟壑,难以逾越。

如果没有我,你大概会顺利继承王位,也不会被人瞧不起,说是本来就出身卑贱,又当过质子,我在你心上划出一道道伤疤,也同时伤了自己。

每次回忆起对你做过的事,我都不敢再去面对你,面对我自己,有过这些我们怎么可以心平气和地相处、相恋,还有了孩子。

这一切都是错,错得离谱。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机过了几日,居然不太爱贪睡了,春桥送来食物,我也吃不了多少,就是吃了也通常会吐出来,东临瑞来了几次,都让我拒之门外,只有在晚上睡得不塌实的时候,恍然在梦中,似乎能感觉到他帮我盖被子,小心翼翼上床睡在我身边。

有时我会昏睡过去,有时我在迷蒙中,一直到清晨,可不论什么时候,我一转身,旁边总是空荡荡的。

然后我会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几次吓到了春桥,请来御医,御医诚惶诚恐地说:娘娘切忌费神伤身啊,切忌费神伤身。

我知道,如果在这么下去,我和东临瑞的孩子就会保不住了。

虽然胃口很差,女官们端来汤药,我还是忍着不吐全都喝下,喝完以后,不敢挪地儿,靠在床头,等着药石慢慢消化,春桥看得心疼,不知道哭了几回,眼睛肿得跟个桃子一样。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劝她,只能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记得东临瑞曾经跟我说过,若若,要想生存或者保护谁,就一定要心狠,这还是别人教我的,你说,现在我变成这样,那个人有一天不会讨厌我吧。

我那时候还劝他说,不会,既然他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不会怪你,这个世界人要生存总会不得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现在想起来,东临瑞手段很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拜我所赐。

当年我如果不一次次陷他于逆境,他也不会变成这样,我想害他没有害成,反倒成就了他的大业,他反过来咬我一口也不足为奇。

当年在深宫中,想要保护自己很重要的人是那么的难。

我曾眼睁睁看着因为太子临哥哥受排挤,有几次罚了跪,还被骂得体无完肤,我在窗外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心就跟刀割一样。

如果不去争取,我一定会嫁给太子,临哥哥会被发去很远的地方,恐怕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在一起,我不甘心,失去凌风余痛犹在,让我嫁给太子那种好色之徒,和临哥哥擦身而过,这种事我绝对不允许。

后来我身边的丫头碧烟偶受皇帝宠幸,第二天就发现她的尸体飘荡在护城河里,看着她被河水泡的青白的身体,我捏紧了手,看见一身盛装的皇后娘娘和云妃从远处走过,眼睛飘过来,大概说了句:晦气。

我笑起来,笑得发癫,将自己关进房门好几天,摸过碧烟尸身的手仿佛渡了一层寒气,怎么也焐不热,在我的几次请求下碧烟也就落了一个像样点的葬礼,罩了个才人的名分。

临哥哥来看我,我忽然拉住他的手,这段时间我为你做第一件事可好?你看着,我真的为你做。

临哥哥黑亮的眼睛看着我,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神态,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

我扯着他的衣袖,你看着,我不会束手待毙,任老天摆布。

深宫里的人,不会把人命当一回事,云妃生产下的小公主,还没有满月,我经常去逗引她玩,她圆嘟嘟的小脸格外的可爱,到了后来,我不敢再去看她的小脸,因为我知道,她将是权力争夺中的一个牺牲品。

一个平常的午后,皇后娘娘来看过小公主,皇后走后,云妃回宫。

听着小公主依依呀呀的声音,我的嘴里是浓浓的血腥味,我几乎不能开口,可是想起碧烟落水的那天,云妃和皇后心照不宣地得意微笑,我控制不住自己,引导了云妃重演了一遍,武则天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嫁祸给皇后的历史。

一场轰轰烈烈的宫斗结束,皇后被废黜打入冷宫,那一天我专门穿了身鲜艳的衣服在里面,看着狼狈的皇后入冷宫,仰望天空,碧烟,你看我为你报仇了呢,今天算是你的好日子吧,不管有什么怨气也该消散了,可以安静地去投胎了,今生今世的经历全都忘记,来世好好活着。

我的手已经沾了鲜血,只要不死,就还要继续下去,生在这个身不由己的世间,做了这么多错事,如果有报应,就全算到我头上吧。

太子没有了皇后这个靠山,就像失去了双臂,他稳固的太子位,终于可以动摇了。

临哥哥,这第一件事,我做到了。

我和皇子们一起看着皇帝愁云惨淡,大发雷霆的模样,云妃哭哭啼啼等着女儿发丧,临哥哥忽然看见了我的衣角,外衣下面那件鲜红的衣衫,他拉着我拖我回寝宫,让我换下,我不肯,不停地挣扎,他按着我的肩膀,慌乱地看着我,你疯了,这时候穿这种衣服,如果被人看见……我扑过去抱着他的腰,我是疯了,我做了那种事。

临哥哥眼睛里慢慢都是歉意,我急忙盖上他的眼睛,不要这样,会被人看出来。

在深宫里处处都要小心翼翼,我们现在连命都不是自己的。

临哥哥紧紧攥住我的手,然后他开始脱去我外面素白的衣裙,露出鲜红的那层衣衫,我背过脸去把里面的衣服换下。

临走出门前,临哥哥喊了我一声,若若。

我的泪水忍不住要夺眶而出,就这样吧,只要能看着临哥哥,在他身边,即便是背负再大的罪恶,也都值得。

皇后被废不久,宫里重新恢复了它的繁华,那个曾尊贵一时的女子马上被皇帝忘诸脑后,失去爱女的云妃顿时受宠,整个后宫易了主。

在某个宴会上,我再一次看见,已经成为质子的东临瑞。

他无意中看了我一眼,却仿佛看进了我心里,本来无人知晓的秘密,在这一瞬间,已经被他的眼神揭露出来。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相伤春桥递过来一个靠垫,放在我腰后,声音略带沙哑,小姐,歇歇吧!我看着她笑了笑,是啊,我是该好好歇歇,可是为什么最近总想起以前的事,恨不得把以前所有的一切都在脑子里过一遍,仿佛这样我才能决定我的以后,才能为将来找到出路。

我说:春桥,去把颜回给我找过来。

春桥愣了,抬头看我,小姐,你是不是糊涂了,这里是后宫,颜回大人怎么能进来。

我看着自己的手指,他会进来的。

小姐,你有什么事难道不能跟皇上……我笑笑,去叫吧!我就是不能跟他说,我这么做,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扭在一起,攥得发红,可是我竟然感觉不到疼。

颜回匆匆忙忙赶进来。

他随便出入后宫,仿佛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女官们都讶异,可我一点都不惊奇,颜回他是按照东临瑞的意思来跟我回话的,我知道我现在说的一切东临瑞都会知道,我笑了笑,这几日头一次说话这么麻利,颜回,我问你,那天蓝玉和姚勇最后到底怎么了?连春桥的脸色也变了,仰头起来看我。

我看得懂她眼中的意思,那天东临瑞当着我的面已经说了,放了蓝玉和姚勇,我现在再问颜回,摆明了是不信任东临瑞。

颜回没想到我会问这个,盯着我的脸看半天,放了。

我笑着又问了一句:是真的放了吗?颜回斩钉截铁地回我:真的放了。

我说:这几日朝堂上有没有说边疆的事。

颜回想也没想,可见是来的路上早就想到了我会问什么,西丰国皇帝御驾亲征。

我的眼睛猛然跳动,什么时候的事?颜回说:就这几日。

我笑得轻松,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去吧。

颜回低头准备走,刚抬脚,却又忍不住说:娘娘,这几日边疆上死了很多人,其中一个是皇上的心腹大将,皇上身上还穿着……我说:颜回你是想告诉我东临瑞是为了我,不敢伤我临哥哥,所以处处受制吗?你替东临瑞传话算是尽职尽责了。

颜回惊得抬头看我,我平静地与他对视,抑制着呼吸的频率,心痛缩成一团。

颜回终于苦笑一声,慢慢退下去,在他走出去那一刻,我阖上眼睛,手指痉挛得不成样子。

这里所有的谈话,过一会儿东临瑞就会全知道了吧,不知道他是会淡淡一笑,还是没有表情,他会不会来找我……我躺下来,时间好像更加的漫长,宫里像往常一样,一切有序地进行。

东临瑞他聪明,可是他任性,有些事不懂得让步。

谋划帝位的辛苦,我是知道的,当年因为这个位置,我和临哥哥吃了多少苦,临哥哥是一个好主子,懂得进退,英名冷静,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肯追随他,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完美无缺令人称颂。

东临瑞不一样,他做事往往极端,不计较后果,想得到的必然会得到,所以他吃的苦会更多,得到今天的一切也更不容易,如果颜回说的是真的,边疆上真的死了那么多人……我忽然笑一声,我怎么为东临瑞担心起来,他让颜回这么说,不就是想打动我?他那么聪明,洞悉一切,能玩弄人于手掌之间,这世间谁能看透他。

倒是临哥哥,病了还御驾亲征,夜死了,临哥哥有多悲恸,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像得到,现在他在战场上,万一……我想都不敢想,如果他受伤,或者有什么差池,我比死还难受。

闭着眼睛,一直想来想去,竟然没有睡着,中途春桥过来看我几次,我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直到深夜,我听到窗子外有人回答,娘娘睡着了。

然后门轻轻地开启,有人走了进来,我的心紧张地跳个不停,是东临瑞。

东临瑞来了,他习惯性地没有直接走上前,我听到桌子上的声响,知道他捧起了暖炉。

我的脑海里是他,轻抿着红唇,黑发飞扬,优雅的样子,我喜欢他勾勒着淡淡的微笑,眼睛里的光芒美得像夜色下的多瑙河。

东临瑞放下手炉走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脱下外衣,只是拿掉了脚上的短靴。

他坐上床铺的瞬间,我心跳得打乱了平稳的呼吸,他大概发现了,忽然间停滞了所有的动作,低声说:还没睡?声音有些低哑,可还是能透入人心里,异常的好听。

眼见是装不下去了,我转过身来看东临瑞。

他的身子微微歪着,黑色的长袍划过床缘,他像平常一样冲我微笑,一双眼睛比记忆中的还要璀璨,他习惯在人前都是这种完美的模样,外面的天空隐约有些发白,我说:什么时辰了?东临瑞笑笑,我躺躺就要去上朝了,可是一边说话,却伸手去拿地上的短靴,穿起来。

虽然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可是却掩饰不住眼底血一样的红。

不知道为什么,我伸手去扯他的衣服,扯到了长袍下的开襟,露出一抹凄凉般的白,我带着颤音,陛下身上穿的是什么?东临瑞提好靴子,一声清脆的脚落地声响。

我扑过去扯他的腰带,把上面的宝石都扯落下来,龙袍下果然是一身刺眼的丧服,东临瑞轻轻地笑着,眼角眯起来。

我说:是谁?东临瑞半天没有说话,站起身,仔细整理好衣服。

我抓紧了床铺,我不信,你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你小时候还从……东临瑞笑笑,若若,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我使劲摇头,我还是不信,你在骗我。

东临瑞系好了衣服,挡住了里面的丧服,在那片黑暗下,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看见的只是表面上的完美,我说:有一天我看着这些也会没有感觉。

你骗我的次数太多,我不再相信了。

你把自己隐藏得那么好,谁也看不见真实的你,却独独在我面前坦露那么多真实,每每让我为你心疼,可是有一天,我不会相信这些流露在我面前的是真的,我不会再为你心疼了,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

东临瑞的手停下来,眼睛眯得更深,眼角在轻轻地抽动,然后他转过身,往前走几步,在地上捡起了腰带上掉落的那颗宝石,还早,你……我听见自己说:我不会原谅你的。

胸口闷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东临瑞轻轻说:我知道。

背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只是看着他的影子发呆,他停了一会儿,终于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决断两国开战,简简单单就想分出个胜负是不容易的,我相信蓝玉一定还在夜凉城附近,好像牵扯进这件事的所有人都在等我态度。

这几日随着怀孕,我的蛊毒逐渐失去了效力,让我想起了很多。

忽然有一天,颜回确定地告诉我,临哥哥确实是有病在身,去前线的探子回报,西丰国皇帝每日必服药,这是真真切切的。

我不能在这么下去了,置自身于世外,看着那么多人为我而死。

我的记忆已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当晚连中蛊毒时候的事也想了起来。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挥动着手里的匕首刺向临哥哥,脑子里清晰无比,只是管不住自己的身体,我的匕首刺进临哥哥的身体,他还紧紧地扣着我的肩膀,问我,若若,你怎么了,别吓我。

完全没有了往日温文儒雅的模样,慌乱地看着我。

后宫乱成一团,我看着那没入临哥哥身体里的匕首,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脑中刺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临哥哥,把他身体里的匕首拔出来,像疯了一样地跑了出去,见人就杀,我管制不住自己,整个身体受人摆布,已经不是我的了。

一个个熟悉的人,在我眼前晃,他们舍不得伤我,我却跟疯了一样,抽出侍卫的刀,往他们心窝子上砍。

我痛苦地摇头,想从这个噩梦中清醒过来,我从人群中冲出来,骑了一匹马……然后我的思维彻底没有了。

再有知觉就是在乱军中引了临哥哥孤身入敌营,他染血的白色盔甲,快要把我的心撕裂了,我听见东临瑞的声音,他冷笑一声,我受过多少伤,现在都要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临哥哥越来越接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按照东临瑞的意思,慢慢接近悬崖,然后在临哥哥痴狂一样奔来的瞬间,让他看着我飞身跳下去。

我看见临哥哥脸上最后一瞬间的狂乱,用尽全力嘶声喊:若若,不要,不要,求你,不要。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挣扎着,双脚有意识地一瞪,醒了过来,脚正包裹在一个人的手掌里,他的手慢慢捏着我的脚心,我满头都是冷汗,我睁开眼睛,半天才缓过神来,东临瑞裹好我的脚,又洗了手,拿起巾子给我擦汗。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我跳崖,为什么没有死?东临瑞的手停顿了一下,我只是演戏给西丰临看,崖下有一个平台,那里我拉好了网子。

我说:那时候你……东临瑞看着我,那时候我恨你。

我笑一声,外面无风,一切静悄悄的。

我从噩梦中醒过来,卸掉一头大汗,在温馨的灯光下,好久没有跟东临瑞这样说话。

你恨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你。

你小时候本来处境就不好,加上我有意针对你,活得很累。

我顿了顿又说,可是谁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经历,我,你还有临哥哥,都是如此。

东临瑞笑笑,不,我有了另一次机会,小时候活在勾心斗角里,后来跟你掉入大海,伤了脑子,一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你,你让我依赖,让我信任,给了我一个简单、单纯的环境,这才知道我以前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东临瑞说起这些,让我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克制自己去回忆,我咬咬嘴唇,坐起来,故意转开话题,我掉下悬崖后,蛊毒应该彻底发作了吧,我什么记忆都没有了。

东临瑞说:我给了你一个假身份,让你帮我做了些坏事,变得臭名远扬。

我说: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我爱慕你,你就弃我如废鞋,你到底有没有对我……说到这里,我尴尬地低下头,怕东临瑞说出什么不好的答案。

东临瑞笑一声,若若,我在你心里是那种人吗?我拉了拉被子,很诚实地说:不是。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两个人就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东临瑞起身,若若休息吧,已经不早了。

我忽然拉住他的手,东临瑞诧异地看着我,我扯嘴笑笑,你去哪?这几天都在哪睡?哪个殿?今天就留下吧!东临瑞的手忽然僵直了,眼神有些慌乱,若若,你……然后拉开我的手,他的指尖在颤,整个人有点不知所措,往后退了两步。

我笑着看他,外面太冷,别跑来跑去了,这几日你一定没有怎么睡觉,你看又瘦了好几圈。

东临瑞愣愣地看着我,没有反应,眼睛也迷茫起来,如坠梦中,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怕打破了美梦。

我现在才好好看他,这几日他竟然瘦得这么厉害,宽大的龙袍下,看起来空荡荡的,眉毛虽然还像秀丽的山脉那么好看,可是脸颊有些过于消瘦,我起身胡乱穿上鞋,东临瑞又后退一步,小心翼翼。

我伸出手去,他竟然也没有上前拉我,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脆弱的模样。

他的眼睛微微一颤,恍然大悟般笑一声,是梦。

然后安心下来。

我看着他极端的表情出现在脸上,这些神态来不及掩饰,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他没有承受住我的冲力,身体晃了晃,他的手不安地垂在身侧,我抬起头看他,他的脸色异常地苍白,连红艳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我伸出手去摸他的眉毛,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你,我也睡不塌实。

过了半天,东临瑞的眼睛仿佛才找到焦距,他笑一声,不是往常的模样,本来要勾起的嘴角半途轻抽两下,若若不是都想起来了吗?我点点头,是都想起来了。

我怎么下的蛊毒,怎么害的你,让你伤了西丰临,他身上也有不少伤疤,他的手腕也断了好多次……你都想起来了吗?我说:我想起来了。

东临瑞的睫毛翕动着,你是西丰国的皇后,你是他的皇后,你都想起来了吗?我用力地点头,我都想起来了。

东临瑞愣了好久,伸出手推开我,好好睡觉吧,我要走了。

黑色的长袍在空中清脆地闪过。

我伸手去拉他冰凉的手指,你真的有新宠了?要赶着去她那里?我喘口气,你真的不要留下吗?东临瑞的身体震了震,你都想起来了,不可能会……我说:看见你这样,我的心就会疼,真的,我会心疼,留下吧,好不好?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

东临瑞回过头,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说:认识你这么久了,你今天笑得真难看。

我的手去摸他的眼角,指尖忽然一烫,一滴泪顺着我的手指流淌下来。

我的手僵在空中。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温存两个人静立了一会儿,东临瑞笑笑,怎么了?看我这个样子很丢脸是不是?我缩起手指,不会的,你一直以来都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你没听见所有人是真心叫你,东临瑞陛下,是不是?你懂什么叫陛下,就是……东临瑞拉起我的手,若若想说什么?我笑笑,我的意思是你会一直尊贵下去,会是一个好的君主。

东临瑞的眼睛眯了眯,他弯下身来,把我抱上床,我一个劲儿地喊冷,他就拿起手炉暖了自己的手来暖我,手暖教暖了,我要躺下,东临瑞伸出胳膊把我揽进怀里,我惊奇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么睡?东临瑞笑笑,习惯了。

我听着他的心跳声,笑个不停。

东临瑞说:你的手脚容易冻,一定要注意饱暖。

我笑着连连点头,只是有东西不停地往喉咙里涌过去,我要一边笑一边吞咽,这种笑法我以前从来没有过。

在他怀里依偎了一会儿,我说:你真的很瘦了,骨头都硌人了。

东临瑞像小孩儿一样眨眨眼睛,勾起嘴角,嘘,别说出去,这件事就你知道。

我愣了一下,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然后把脸埋在里面,我说:东临瑞,你说将来孩子会不会跟你一样聪明。

东临瑞静静地没有说话,他的手不停地拍着我的后背。

我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我以为这一夜会睡得极不安稳,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不知不觉就睡熟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精神大好,东临瑞正在床边穿朝服,我急忙起身。

东临瑞看着我,这么早就要起来。

我笑嘻嘻地穿衣系带,怎么?不行吗?弄好衣服,又急忙去穿鞋。

东临瑞笑笑,慢点,慢点,不着急,冷吧?你要拿什么?赶紧进被窝去。

我几步跑去桌子旁,伸手从妆奁里拿出一把木梳,抬眼望着东临瑞,我帮你梳梳头吧!东临瑞的眼睛晶晶亮,他微微一笑,说:好。

然后走过来,坐在凳子上,从镜子里看着我。

我小心翼翼散开他的头发,手有点抖,摆弄了一会儿,去跟镜子里的他对视,他的目光来不及躲闪,是完全去了伪装的激荡,是一种纯粹的满足和幸福。

他的手扬起来冲着镜子的方向伸过去,好像想触摸什么,恰好被我打断,僵在那里,然后他微微一笑,不在意地把手重新放回膝盖上,双手交叉,安安静静地停在那里。

这个姿势就如同他每次坐在御座上,受百官跪拜时的样子,高贵而优雅。

我的手一松,手里的梳子差点滑落,他的长发从我的指尖散开已经无处不在,我结结巴巴地说:我可能会梳不好。

东临瑞从镜子里看我,没关系,慢慢来。

我仔仔细细地梳,偶尔偷看他的表情,我喜欢看他上扬的嘴角,眉宇里那股温柔,让人痴迷不已,我的手不知不觉地停下来,东临瑞反手去摸我的手臂,来回摩挲着,问我,冷不冷?我摇摇头,迅速帮他把头发整理好,再也不敢抬眼睛。

在门前看着他上朝,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喊:东临瑞。

他回头,脸上舒展着像花瓣一样的微笑,我说:东临瑞,晚上早点回来,我做饭给你吃。

他笑着问:是拉面?我连连摇头,不光是拉面哦,还有很多,我会的,全都做给你。

他微微一笑,就像绝地开出的最后一朵灿烂的花朵,任它美丽惊艳地绽放。

这种笑容下,让人想落泪。

东临瑞走了以后,我就开始忙乎,不止我一个人在忙,整个御膳房都被我弄得乱成一片。

只要是我以前吃过的,我都恨不得拿出来和御厨研究一下,然后自己动手做出来,弄了一天,终于准备了琳琅满目一桌子菜。

东临瑞回来,我立即迎上去,手里还在玩他送给我的印章,东临瑞看向桌子上的菜,我不好意思起来,盯着他的表情看。

东临瑞安静地坐下来,拿起筷子,然后侧头看我,一动不动,我笑一声,怎么了?然后扬扬手里的印章,是不是在看这个?不会送我的东西,想要拿走了吧!东临瑞开始吃东西,长长的睫毛落下来,阴影映在脸上。

我的手顿时抖了起来。

我搬着凳子坐在一边看他,东临瑞没有劝我和他一起吃,一会儿时间吃了好多东西,他伸出筷子又去夹,我慌忙拉住他的手,别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东临瑞愣了一下,侧脸看我,忽而一笑,问我:够了吗?我拼命地点头,眼泪控制不住要往外流。

女官们都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东临瑞。

东临瑞站起来,我为他脱下黑色的龙袍,拉着他坐在床边,我反身洗好了巾子,给他擦脸,他坐在那里,静得就像完美的雕塑,我伸手想把早上帮他梳的头发放下来,他笑笑说:不用了,就这样。

我低头去脱他的靴子,他没有阻止,笑笑说:若若,用我给你的印章在东临国内你想去哪就能去哪,谁也不敢拦你。

我不敢抬头,我知道。

东临瑞笑笑,你不知道,顿了顿又说,那是在没有我的情况下。

我默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东临瑞又说:若若,夜死了,你是不是很难受?你想不想为他报仇?我说:夜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如果是别人杀了他,我一定会报仇。

可是……东临瑞说:你不忍心伤害我,因为蛊毒让你产生错觉,让你下不去狠心,我仗着这个伤害了你身边很多人!我拉开被子,盖在东临瑞身上,坐下来看着他。

东临瑞说:我跟别人不同,别妄想我会放了你。

我苦笑一声,你就没有别的好说了吗?你这几日太累了,一会儿好好休息,一觉醒来就到了明天早上,我让他们不要来吵你好不好?东临瑞勾起嘴角,下定决心在饭菜里下迷药,没有勇气听我把话说完吗?我看着自己的裙角,你早就知道了,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吃那些饭菜,吃了那么多,药量太大会伤身体……东临瑞说:我小时候吃过那么多毒药,这么点迷药,一会儿就会失去效用,到时候我起来追你也来得及。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若若,你想顺利离开东临国,只有一个办法。

他支起身子,轻轻地亲吻上我的嘴唇,他的嘴唇柔软而甜腻,迷药的作用让他的动作格外的费劲,扬起头滑动着喉结,微微地喘息。

蓝玉是不是在外面等你?我诚实地点头。

一会儿我追上你们,就会杀了他。

东临瑞的眼角冷起来,像冰雪一样刺骨,你就是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我也没用,我宁可毁灭了你,也不会放过你,这你应该早就知道。

所以你想走,就只有杀了我。

第二卷 第一百三十八章 离别我摸上他的额头,在上面亲了一下,快睡吧,我看着你。

东临瑞躺下来,慢慢地呼吸,若若,你下不去手,该不是爱上我了吧?你不是一直想杀了我?杀了我东临国就乱了,拿着我的印章,就可以把整个东临国纳入西丰,以两个国的兵力再去征服南国和北国,统一天下是很容易的事。

我握着东临瑞的手指紧了紧,牵引他的手到我的小腹,我没想那么多。

东临瑞的手像被烫了一样缩了回去,别拿孩子威胁我……我一眨眼睛,眼泪滴在东临瑞的手指上,我已经威胁到你了,你都知道我在干什么,默许我这么做。

东临瑞笑一声,你错了,我是要找借口杀蓝玉。

我笑笑,不会的,昨晚你还说我手脚容易冻,嘱咐我要注意保暖。

东临瑞说:对不起西丰皇后,我这个人冷血无情,根本没有人能看得懂我。

我说:你忘记了,你对我说过,说以后无论我想要什么都会给我,还说不会骗我,你还说,你爱我。

东临瑞侧过脸去,那是我骗你的。

我阴谋诡计用习惯了,对谁会是真心的?如果你还念念不忘这些话,你就错得离谱。

我抹了眼角的泪笑一声,你想逼我杀你吗?如果是以前不用你说我就会,现在就不可能了。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

你舍身救我,自己伤了脑子,那时候我守在你身边,只想着你快点好起来。

后来你睁开眼睛,那样看着我,第一次让我有了被人完全信任着的感觉,那时候虽然表面上是你依靠我,其实我们是相依为命,虽然我总叫你是拖油瓶,但是你一不在身边,我就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后来就是发觉了你的真正身份,我也忍不下心跟你做敌人。

在北国皇宫里,你跟那些金枝玉叶喝酒,我的心痛极了,那瞬间我发觉,不论你是谁,我的心已经系在了你身上。

我打个喷嚏,你就对公主说,对不起殿下,我醉了。

我哈欠连天,你就流露出倦意,让皇帝散了宴席。

这些我开始虽然不知道,但是总会反反复复想起来,我再迟钝,想几次也就明白了。

皇帝让你下榻的府邸,我住的那屋子本来是给你准备的,那些象征着帝王的黄幔子,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晚上帮我脱鞋换袜,我病了喂我吃药,议事厅里,因为发现我在一边,你就走了神。

自己那么繁忙,还要帮我弄账本,打仗的时候又把我安排得妥妥当当。

我本来以为,你接我入宫,会掩盖我的身份,你非但没有这么做,还给了我一个隆重的排场,等于昭告天下,我是你独一无二的皇后。

如果这些都不是真的,是你做样子骗我的,可是有些细节你是没法骗的。

我吃橘子,因为那个外面的皮很厚,你就从我手里把剩下的拿走自己吃,给我新剥了一个。

你那么骄傲的人,这也会做戏吗?东临瑞笑笑,西丰皇后是想说,留下我的命,是被我感动了?我低下头,但是,我嫁给了临哥哥,我跟他也有承诺,他对我说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也说过,会永远爱他,珍惜他,现在夜死了,西丰国就剩下他一个人,他病得很厉害,我必须去看他。

可是……东临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把手放在他的眼睛上,能感觉到他的睫毛扫过我的手心,你睡吧好不好,好几日都没见你睡觉了。

睫毛颤起来,终于阖上。

东临瑞,有人说过,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回到原点,一点一点理清。

不管将来怎么样,我必须走,否则这永远是一个不能解决的局。

我拿下手,看着床上的东临瑞,迷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我竟然说不出一句道别的话,只能站起身,任凭眼泪流,转身要走,刚迈出一步,我的手腕瞬间被抓住了,我看向床上的东临瑞,他睁开了眼睛,他勾着嘴唇笑笑,你的迷药不管用,到现在也不发作,看来我要看着你走了。

我慌乱地摇头,不行。

东临瑞笑笑,不然这样吧,他伸手一指,那边的盒子里有你给我做的勺子,你再喂我吃点。

我柔顺地低头,不行,那个勺子太难看了,我早想扔了。

东临瑞说:你也知道难看?我一直想着有一天你能拿那个勺子喂我吃饭……正好现在我又饿了。

我说:好,我去拿。

我打开盒子,里面层层红色的绸子里裹着一只难看的勺子,我拿出来,回头看见东临瑞又躺下,他始终都挂着一丝微笑,我反身去盛饭菜,对着一桌子菜,我竟然不知道他爱吃什么,只能每个菜都挑了一些,我端过来,一边走一边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爱吃什么,倒看见甜的你吃了不少,御医说你不能吃甜食,我上次不知道,你没必要改自己的习惯。

说了这些,不见东临瑞回应我,我往床上看过去,他的手轻轻放在身侧,已经闭上了眼睛。

我愣了半天,没有移动半分,只是屏住呼吸看着他,直到清清楚楚看到他的胸膛上下起伏,我才回过神,放下碗,重新坐回床上,你不是说迷药不管用吗?看来非要我走了,才能有效。

握紧手心里的印章,拿走了我们大婚时剩下的红烛和一堆草叶编成的蚂蚱,春桥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我跨出寝宫的大门,轻轻把门关上。

黑夜的天空,挂着无数的繁星,一片璀璨,擦干眼角的泪水,从来到这个世界,辗转颠簸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要回到原点,等一切平复,可以重新选择,我才能慢慢看清自己的心。

东临瑞,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我的手放在小腹上,我说:春桥,我们走吧。

去那个别院,如果蓝玉在夜凉城等着我的话,他一定会在那里。

第三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路途出了宫门,我悄然坐上春桥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指挥着车夫出城门,往一处偏僻的小路走去。

我没离开蓝山派的时候,在清净地儿置办了处院子,除了我和蓝玉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知道,原来想着万一哪一天和东临瑞作对也好有一个暂时藏匿之处,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

上了马车,我开始想以后的路怎么走,见了蓝玉,立即就要动身返回西丰国,最好能奔着边疆战场的方向,让姚勇提早给临哥哥捎信,起码上战争早点停滞下来。

我正想着,春桥惊呼一声,摇晃我的胳膊,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春桥边哭边说:小姐,既然那么难受,为什么还要离开皇上,你这么作贱自己,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我愣愣看着春桥,我说:傻丫头,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作贱自己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在想我们以后的事,你怎么忽然……春桥抓着我的胳膊,小姐,你看看你的手。

我顺着春桥的目光望过去,我的手指深深地抠在车厢的横栏上,指尖处湿暖一片,我顿时吃惊,我怎么都没觉得疼,我强笑笑,春桥,没事,我只是紧张。

松开手,十指连心应该会很疼,我却仿佛不觉得。

春桥拿着帕子帮我擦手,小姐,你自己的心思,能看懂吗?我的手忽然颤了一下。

马车走了好大一会儿,忽然停下来,我撩开帘子,略微看了一下,估摸着还没到地儿啊,正想要开口问,就听前面有人走过来,是有人盘查,还是……我往前走几步,想出车厢看看,春桥给我撩开帘子,我正想从车厢里伸出头,前面有人几步上前,站在我跟前,把我吓了一跳,是张生疏而稚嫩的脸,猛地见我,竟然不知所措,有些惊慌,愣了少许,刚要反应,就被人拽了出去,踉踉跄跄跌了好几步。

我准备下车,迎上了奔上前的那张脸,墨黑的头发垂在脸侧,莹亮的双瞳温柔地闪动着,布满了惊喜,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凭着想像,我知道一定是带着微微红晕,他咬了咬薄薄的嘴唇。

我想叫没喊出声来,但是他执意看着我,不肯先开口。

我本来想平复一下情绪,笑着跟他说话,他的眼神却不答应,手里的剑扬着鲜红的穗子,静静地等着我,一脸期盼。

我终于忍不住,唤了一声,蓝玉,声音有些颤。

他腼腆地笑起来,就像一块暖玉,年轻秀雅的脸上发着淡淡温柔的光。

一段时间不见,蓝玉好像又长大很多,那种少年的稚气一瞬间不知去向,分开太久,说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咳嗽一声,我想你就应该在这里……我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准备要……要……蓝玉伸出手来,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换了车,我们就走。

我看着他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递了过去,在我放下手的瞬间,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还是柔顺地平放好,扶着我下了车。

春桥拿好了东西,就听见有人已经把马车赶了过来,车停了下来,从上面跳下一个黑瘦的小少年,他肩膀上的土拨鼠正在揉眼睛,看见我立即精神抖擞。

我看着他的样子笑起来,丫头。

丫头。

这一切好像真的要回到了原点,我和蓝玉,还有丫头,都聚到了一起,只是我离远处耸立的宫殿,还有御座上穿着黑色龙袍的东临瑞越来越远。

他坐在那里,穿着华贵的朝服,袍带上的宝石发着美丽的光,他嘴角轻轻一勾,冲我伸出手,叫一声,若若。

地上秀丽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曳,水镜一样的湖面,映照着莹白的光芒,就像他眼角轻绽的微笑。

马车里虽然垫了不少褥子,时间一长我还是觉得腰开始酸疼。

我坚持要回蓝山派拿一些东西,就是临哥哥写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还有水仙偷出来的那个瓶子。

因为水仙这个人忽正忽邪,让人揣摸不透,当时他把这个瓶子送给我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的看,瓶子内部刻着一个日期,是凌风和我的生日。

这瓶子是我小时候跟着官窑的师傅认真学过后,亲手烧的,如果当时我看了这瓶子里的阿拉伯数字,说不定能早些猜测到自己真正的身份,也就不会绕这么大一圈才知道真相,可若是那时候我就有所察觉,和东临瑞大概就不会有今天的立场,我摸着瓶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

本来已经走出门派,忽然又想到了一样东西,我让丫头跟着我进屋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瞥见蓝玉走进来,就问:蓝玉你还记得吗?那东西我有没有烧掉。

蓝玉半天没有说话,我继续翻找,终于在箱子底找到了我要的东西,拿出来,宝贝一样弄得平平整整揣进怀里。

抬头准备往出走,蓝玉和丫头都在看我,脸上都是异常的神色。

我想了想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擦擦额头上的汗,冲他们一笑,我说:蓝玉,我们走吧!出了门,又往墙头上望了一会儿,直到春桥来给我披斗篷,我才缓过神来,上了马车,蓝玉和丫头的神色都怪怪的,我怀孕以后,懒得很,也就不去深想,只当做没有看见。

马车往前走,一会儿姚勇也露了面,恭恭敬敬冲我行了礼,汇报前面的情况,我听他清清楚楚地说,小路被封了,大路倒没有任何问题。

我攥紧了手指,天放亮了,东临瑞的迷药也该失去药效了,那么不让走小路是他的意思吗?不让走小路,他是怕我受颠簸,我想一想,竟然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中。

走了几日,一直都很顺利,没有任何追兵,也没有盘问。

最近的天气渐渐变凉,蓝玉来回张罗着给我买御寒的衣物,透过窗帘的缝隙,看着他笨手笨脚地买东西,我忍不住笑起来,买衣服的大娘暧昧地冲着车厢里看,蓝玉的脸又红成一片,大娘唠叨了两句,嗳,这是带着家眷呢?要往哪去啊?我看这两天还会冷……蓝玉匆匆买了东西,让我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

我在马车里昏昏沉沉地睡,不知道过了几天,不过看样子马上就要走出东临国境内,我从早上开始精神就特别的好,总有一种浓烈的预感,我不时地挑起帘子往外望,直到太阳西沉,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过来,我顾不上其他,匆匆从起身就要下车。

第三卷 一百四十章 相见蓝玉匆忙勒住马,我晃了晃,春桥马上过来扶我。

我听见有人围过来,抽刀声响,蓝玉也跳下车,我往前走了几步,丫头想走过来拦我,可是碰到我的眼神,停住了,我躬身撩开帘子,急切地往身后望过去。

乍看上去,他的身影很模糊。

马停下来,我开始看得清晰,他坐在马背上,穿着黑色的长袍,戴着斗笠,黑纱遮盖住他的脸。

他平静地跟我对视,虽然相隔不远,可是我们中间已经有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从此以后,我大概再也听不到他叫我的名字。

他轻轻点头,身边的人策马过来,姚勇上前几步护住我,从那人手里接下一个包裹。

那人重新打马回去,姚勇看了看我,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要让我重新回到车里去。

既然东临瑞没有要打的意思,我们就要赶紧动身,毕竟再过不了多久,就要出东临国,临哥哥在前面。

可是我只当没有看见他的目光,只想再看看东临瑞,我心里的想法可能没人能看透,就是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从姚勇手里接过包裹,暖暖的一团,里面是几个手炉,我抱在怀里,这几日是还要冷的,我的手脚容易冻。

东临瑞还是要看着我走,他这执拗的脾气,谁也比不过。

停了一会儿,终究是要走,我重新上了车。

马车开始往前走,我在车厢里晃晃荡荡就像一棵再也经不起风吹的小草,把手炉拿出来,捧在手里,挨着肚子,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下来,掉在手炉上,轻微一声响,留下一个水印,不见了。

东临国和西丰国终于停止了争战,马车走过东临国最后一个城门,蓝玉撩开帘子接我下车。

我知道有一个人会在前面等着我,一直在那里。

他翻身下马,白色的战袍在阳光下发着刺眼的光,他的笑容温煦得就像一阵春风。

我上前几步,看着他的脸,临哥哥,我……我笑笑咬咬嘴唇,我来了。

手无意识地在袖子里攥紧。

西丰临顷刻间有些僵硬,只略微停顿,眼角冰雪融化般漾起了一抹微笑,他走过来,伸出手把我抱进怀里。

久违了的拥抱,显得有些急躁,战袍硌得我有些发疼,他的身上那种淡淡的梨花香味,好像一下子让我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股难言的熟悉感顿时涌了进来。

若若。

熟悉的声音在喊我。

我在他怀里点头。

若若。

西丰临又确认一遍。

抱着我的手在收紧,他的心跳得很快,喘息声有些沉重,我刚想说话,他忽然放开我,侧过头,捂着嘴不停地咳嗽。

我去拽他的手,他的手腕上缠着一层层厚实的布条。

我的指尖开始忍不住颤抖,他的手腕是我伤的,虽然骨骼重新长好了,还是失去了以前的灵活,这无数次断骨的旧患,给他带来多少痛苦,可想而知。

最重要的是,这是我伤的,他每每摸到这伤,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而我,一见面竟然说了那种话,摸着小腹的手,紧紧攥起来。

西丰临的脸上有些潮红。

我上前,他就转身躲着我,我又追过去,他吃力地想跟我说话,却咳嗽不止,一喘息,喉咙间还有尖锐的声音,我听着心里难受起来,他咳嗽终于停下了,白色的丝绢要离开嘴唇,攥入他的手心。

我急忙扑过去抢来看,我去掰他的手,一边掰一边看着他,西丰临无奈地松开拳头,还好,白色的丝绢上没有血迹,我长呼一口气,放下心。

西丰临重新抱紧我,我的手轻轻拍他的后背,临哥哥,会好的,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

因为咳嗽,西丰临的嗓子有些闷,鼻音也异常的重,他说:若若我一直相信你,相信你有一天一定会回来,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们小时候一起放纸鸢,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你说过,等我完全相信你,就把心给你,若若,我的心,你还要吗?我心里微微抽痛,扬起脸来,看着西丰临细长的狐狸眼,眼底清晰的希翼。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过我的脸颊,我也去摸他的脸,他忍不住又想咳嗽,我的话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那又如何?就把你的心给我,我保证不会让它受伤,永远都不会,但是它也将永远属于我一个人。

这是我的诺言,从看见西丰临的那一天起,我就想要这份感情,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终于走到了一起。

我张张嘴,心里一阵阵湮没的痛。

我的蛊毒没解之前,东临瑞曾经问过我,若若,在你心里谁是第一位的。

我不需要思考,脱口而出,是你。

现在我面对了同样的问题,我要怎么回答?西丰临看着我闭上眼睛,笑了笑,仿佛忘记了刚才问我的话,若若,还记得我说过等下雪的时候要带你去爬西丰国最高的山吗?我点点头。

西丰临拉起我的手,我们很快就能去了。

我看着西丰临,视线变得模糊,想起了那日火堆前,我和西丰临,还有夜,我说:临哥哥,夜……眼泪流下来,不知道要怎么说。

西丰临把我拥进怀里,叹口气,我知道你惦记着夜,等我们回去,他也该醒过来了。

我的呼吸仿佛一瞬间停止了,我惊喜地望着西丰临,临哥哥,你说夜,夜,没有死?你没骗我,夜真的没有死?西丰临笑着点头。

我抹干眼泪,心头是失而复得的狂喜,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失去了夜。

夜没有死,夜还活着,我可以再见到他。

我说:姚勇那兔崽子,快出来,谎报军情。

西丰临柔柔一笑,不怨他,姚勇急着去东临国打听你的消息,走的时候夜还生死未卜。

我垂下脸,耳边再一次回响起东临瑞的话,如果我说我没杀夜,你信不信?一阵风吹来,冷极了,西丰临又隐忍着咳嗽,我攥紧他的手,临哥哥,我们走吧!一截枯草吹到我的脚下,东临瑞曾把用草编织的蚂蚱放在手心里,笑着喊,若若,若若。

第三卷 一百四十一章 疏离这是我经过了很多年后才重新回到西丰国,但是熟悉的街景都能勾起的我回忆,我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里,看到哪就觉得哪亲切,那种感觉和回到故乡是一个样儿。

换上了大马车,我习惯性地开始张罗一切。

西丰临咳嗽,甚至还有一些哮喘,每天一到晚上就开始喘息起来,只能坐起来看公文,我在一边干着急,也想不出办法。

看着西丰临喝完药,我就去找了随军的御医,问了详细的情况。

御医说,西丰临这病早就有了,一直延绵至今,药倒是吃不少,就是总不见起色,到冬天就格外严重,我眉头紧锁,这如果在现代,还能吃一些消炎药和止咳平喘药,在古代只是中草药,平时吃了不见好,关键时刻更不可能起到应急效果。

我刚下车没多长时间,就看见西丰临叫停了马车,准备来找我,他一撩开帘子,我立即喊:临哥哥别动,我这就回来。

外面寒风刺骨,如果再着凉可怎么办。

刚说完话,遣退御医走回去,目光瞥见不远处的蓝玉,他正侧脸看我,发现我的目光立即转过头,剑柄上的情人结在空中划过一个瑰丽的弧度。

看着蓝玉,我愣了愣,就这一会儿,西丰临已经跳下马车,我急忙迎上去,还没说话,腿弯处就伸过一只手,西丰临温柔地看着我,等我反应。

在东临国,我就已经一直在回忆我和西丰临以前的事,现在回来了,每做一件事好像都能勾起对以前的回忆,或者说西丰临在帮助我找回以前。

如果是以前,我会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然后回应他的眼神,笑着说:好了。

西丰临才会把我抱起来。

西丰临那双狐狸眼带着淡淡慵懒的笑容,比东临瑞来得温煦,我佯怒,挣扎了一下,抓住他的手,等你病好了的……脸红成一片,现在赶紧跟我回去。

拉着他的手,往过扯。

回到车厢,我就立即递给他一个手炉,西丰临又低头咳嗽,我连忙去帮他拍背,这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听御医说有些日子了。

西丰临笑笑,当时只是受了风寒,没当回事。

白色的长袍散在榻上,有些慵懒的意味。

我看了他好半天,那是什么时候?西丰临看了我一眼,狐狸眼一眯,嘴唇有些苍白,忘记了。

胸膛起伏,喘息声格外的刺耳。

我想起我中了水仙的春药,和蓝玉在马车里……当时西丰临在外面站了很久,大概是从那时候起落下了病吧。

我低下头,你忘了,我记着呢,手握起来,临哥哥,对……一只手轻轻捂住我的嘴。

我抬头看过去,西丰临的目光闪动,里面有极容易满足的笑容,微抿着嘴角,就像一朵茉莉花,眼角渡了层雪沫子闪动着淡淡的清辉,若若,那是场噩梦,现在你回来了,就让一切烟消云散吧,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

一切烟消云散,哪会这么容易,我的手滑下来放在小腹上,看着西丰临,临哥哥,这孩子我很喜欢,我……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来到这个世上,我会看着他长大,手把手教他。

我知道这对西丰临来说,是件再痛苦不过的事。

我曾经说过,要保护他,不会让他伤心。

中了蛊毒以后,却一直都在伤害他。

他因为我和蓝玉的暧昧关系而生病,一直拖延到现在,现在我回来了,肚子里却怀着别人的孩子,我真的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陪在他身边,一心一意只想着他一个人,把他当成最亲的人,心里的一切都告诉他。

就连孩子这件事,我也只能吞吞吐吐,说我喜欢这个孩子。

不能告诉他,其实我爱这个孩子,胜过于自己的生命。

往常有什么心事,我会拉着他的手说个没完,直到他能劝解我为止,现在好像只能把这些藏在心里。

就连我中蛊毒以后,却了南国又到北国,中间发生的那么多事,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讲起,对这些一再躲避,好像触及到了,就会破坏现在的气氛。

西丰临在努力地配合我,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病的也不说,这一件件小事就像导火线,我避开一条,总有一条在另一个方向等着我,怪就怪这样的事实在太多了。

眼前,孩子是必须要说出来的,我垂下眼睛,不敢再去看西丰临,我的嘴唇因为紧张而咬着。

西丰临还没有继位的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要东躲西藏的,在人前偶尔小心翼翼地去找对方的眼神,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轻微地拉扯他的衣角,也是一种幸福。

黑夜里,他总是在我能找到的地方等着,我从背后抱住他,两个人拉着手快速地说自己的情况。

后来他继位成了皇帝,我光明正大地从正门抬入宫中,那段日子总是两个人依偎着,我每天在后宫里等着他回来,他上朝,每走几步都会回头看我,眉宇间笑得那么畅然。

如今两个人在一起,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说话,气氛尴尬得让人憋闷,东躲西藏的话题让整个人都变得僵硬。

以前我喜欢看着他,光是看着,就觉得是最幸福的事,他批奏折,我故意去抢,然后他争夺几下,会放手。

我还给他,他放在一边也不去看,一直到我着急央求他也不搭理我,实在没办法,我就念给他听,他会假装不在意,趁着我挪开视线,自己笑得像只狐狸。

我们以前有过那么多的好时光。

可是现在,即便是我看看他身上那些被我刺的伤疤,他也会掩过去,生怕我愧疚,可这些都是不可磨灭的。

西丰临的手伸过来,盖在我手上,咳嗽一声,笑着看我,我会很爱他,像爱你一样,当他是我的孩子。

我猛然抬起头,西丰临托着我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若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我会等着你的。

他拉我上榻,让我躺在他身边,若若,咱们宫殿前你弄的那些夜来香,夏天的时候每到晚上都香极了,你还说要用花瓣给我做荷包,偏偏你没耐心,做了一半就扔在那了,我已经等了好长时间。

他的喘息声又开始加重,榻上摆了许多手炉也不管用,两个人静静地躺着,听着他嗓子里异常的声音,他说:若若,你听,我嗓子里有一只猫在叫。

我攥着他的手,眼泪不停地往外流。

我帮不了他,这么长时间他就是这么病着,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第三卷 一百四十二章 欢颜一觉醒来,我发现原来蛊毒什么的都是我的噩梦,我一直没有离开过临哥哥。

我们一起长大,夺嫡,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喜欢在后宫里种一些花花草草,偶尔对他那些名分上的嫔妃产生怨怼,晚上对着他发脾气,他抱着我说:若若,我的心你是知道的。

是啊,这后宫里谁不知道,只有我一个人是他的妻子,这一世我陪着他走过那么多风风雨雨,谁有资格来跟我争这份幸福。

西丰国越来越强盛,人人称颂西丰临是少有的一代明君,西丰临坐在御座上,笑得温雅又不失威严,他的所有决定都让人钦佩,这样一个完美的皇帝,是我的。

后来我怀孕了,我和临哥哥的孩子,是个男孩,长得跟临哥哥一模一样,过了几年孩子也长大了,临哥哥把他立为太子。

孩子很聪明,为人谦和,广受爱戴,他喜欢跟我撒娇,趁着别人不注意就钻进我怀里,扬起头问我:妈妈,你怎么不开心?我笑着点他的鼻尖,怎么不开心?我很幸福啊,这样的生活,是我一辈子的追求。

我在花圃里伺候那些素雅的花朵,我的生活也平静如水,内心祥和,与世无争。

我躺在椅子上,鬓角开始有些花白,孩子已经长得和临哥哥一样高,我眯着眼睛看他,他在一边喋喋不休,他说:妈妈,你到底在找什么?我笑笑,没有啊,我在看这些花花草草。

他的手一指,妈妈,你看那朵花美不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花丛里长出一朵不知名的花,正热烈地开放,鲜艳如血的花瓣仿佛能蛊惑人心,炫丽的姿态火焰般的燃烧,我的心脏忽然刺痛,猛然站起来。

妈妈,那花好美,我喜欢它。

妈妈,我听说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不是父王,而是东临国的皇帝。

妈妈,我很仰慕他,希望有一天能见他一面。

孩子伸出手像去摘,我大喊一声,不要。

孩子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那花太美了,美得致命,如果沾上它就再也忘不掉,就像他一样,绝代风华地坐在那里,宝石样的眼睛散发着璀璨的光,温柔的眼神在炙热中如流淌的河流,激荡眩目得让人疯狂,他优雅地双手交叉,黑色的龙袍华丽而雍容,岁月流失也打磨不去半点颜色。

这才是妈妈最珍惜的东西是吧?好美啊,我好希望我也是这个样子。

若若。

我忽然听见有人叫我,我转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肩膀被人轻拍了两, 我睁开眼睛,温柔的手指轻请在我眼角擦过. 漂亮的狐狸眼闪烁着星光怎么哭了。

我尴尬地撑起身子,被西丰临抱到榻上,说着说着居然就睡着了,睡着不要紧。

还把人家的枕头给哭湿了。

梦见什么了?西丰临抽过靠枕放在我后背,动作熟练。

显得我格外生疏。

我的手不停地在肚字上抚摸,梦见孩子真的是你的。

我们一家三口幸福地过日子,一直到我老了。

西丰临笑的很高兴,那怎么哭了?我的手继续画圈,可能是因为太幸福了。

西丰临有些动容,用那双狐狸眼温柔地看着我,再过几天我们就回到都城了,以后我都回好好照顾你。

若若,谢谢你,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西丰临从榻前地矮桌上拿起一本奏折,放进我手里,我打开一看,里面用朱砂笔密密麻麻地写着,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我地手一颤,这是我以前说给临哥哥听的。

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死也、生也,相与处勤苦之中,我与子成相说爱之恩。

最重要地意思是,不管遇到什么危难,我们都不要独自跑掉而不顾对方,这是我给他的诺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我们彼此信任,终于得到了胜利。

其实它还有后半句,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整句连起来的意思才是,生生死死离离合合,(无论如何)我与你说过。

与你的双手交相执握,伴着你一起垂垂老去。

当年我只说了前半句,没有说后半句,本来我是想有一天告诉他……我拿着那本奏折看了很久,西丰临揽着我的肩膀,温柔地把我的头发别到耳后,若若,在想什么?我低下头,腼腆地笑笑,没想什么。

临哥哥,你看,我在你面前就撒谎,我的手攥紧了又放开,我说:等回去了,我煮冰糖梨汤给你喝,对你地嗓子有好处,总回想办法把你的病治好的。

马车忽然停下,外面有女官禀报送药,我要起身过去接,被西丰临按住,他笑着喊一声,送进来吧?是两碗黑乎乎的汤药,西丰临端起一碗跟喝白开水一样咽了下去,浓浓的汤药味,光闻着就让人难受。

他伸手端起另一碗,送到我面前。

我诧异地看着他忽然很紧张地捂住肚子,迟迟没有接西丰临手里地药碗,西丰临看着我,并不急躁,药就在他手里放着,我好半天好像才缓过神,我面前是临哥哥,我信任他,就像他信任我一样,我去端他手里地药。

我做了这个动作,两个人好象同时都松了一口气,西丰临笑笑,是安胎的药,你身体不好,再加上路途奔波,我怕对孩子不好。

我笑着连连点头,仿佛要把刚刚的那份尴尬就这么盖过去。

喝完药,西丰临手里那着桂花糖递了过来,我看着小小的桂花糖,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说:我不爱吃甜的了,话说出来,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急忙解释,怀孕以后,口味变得很奇怪。

西丰临把我抱在怀里,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没关系慢慢来,就像以前你追在我身边一样,现在换我来追你好不好?若若,我从来都不知道爱上一个人是那么幸福,你给了我这份幸福,不要把它拿走。

第三卷 一百四十三章 回宫我一直觉得西丰国是最美的国家,每一次我从宫里出来,都兴奋地到处转悠,天气稍微好一点,西丰临就让人卷起马车外厚厚的帐幔,让我撩开车厢上的帘子,往外看,我怕他回着凉又要咳嗽,他说:就看一会儿,没关系。

我回来以后,西丰临的精神大好,不再象刚和我见面一样苍白,脸上温暖如玉,有了光泽。

我在一边和御医讨论的如火如荼,着手重新安排西丰临的生活起居,回到西丰国,我就闲不下来,除了照顾临哥哥,好像就没有了其他事可做。

不知道为什么,在东临国会为了被木刺扎伤手而唏嘘不已,离开那里,我变得坚强大条起来,就算是马虎地去抢端药,手被烫红,也不当回事。

西丰临心痛地来看我的手,我还笑嘻嘻地说:我以前不就这样嘛!没什么,不疼啊。

除了注意孩子,其他的根本被抛在脑后,直到时间推移,我慢慢又有了孕期反应,才算安静下来,躺在软塌上,还是不能让自己闲着,抱着乱七八糟的书,一看就是一天。

再一次听见不协调的马蹄声响,我马上坐起来,西丰临压住我的肩膀,自己反身去挑帘子望,我顺着车帘掀开的缝隙,看见一人一骑奔了过来。

黑色的骏马不停地喷着白气,马上的人脸色有些发白,眼睛依旧清冷漆黑,嘴唇紧紧地抿着,消瘦而有棱角的面颊往前倾着,正往这边望过来。

夜, 我高扬着调子喊出声,尾音一直持续着有些颤抖。

也利落地翻身下马,撩袍子将要跪倒,西丰临急忙笑着说:免了。

如果不是因为有孕在身,行动不变。

我恐怕还没等马车停下来就冲了出去,夜的眼睛震动着,见到我的瞬间,夹杂在里面的惊喜流露出来,可还是恭顺地叫了一声,皇上,娘娘。

我顿时好像被他从头到脚浇了凉水,夜这个家伙关键时刻还是那么会破坏气氛。

我说:夜,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再这么跟我说话,我就不回去了……夜垂下头,西丰临站在我前面淡淡地笑着,风扬起他的袍角,衬得脸上的表情格外地温柔。

夜停顿了半天,终于从嘴角说出来,小姐,他这个人无论怎么样就是不肯喊我的名字。

西丰临看着我。

我不甘心地撇撇嘴,算了。

就饶过你这一回,除了我,和临哥哥一起长大地就是夜,夜重伤的时候,我远在东临国,那段日子,他一定很难过。

三个人,就剩下了他自己,光是看着西丰临用关怀的目光从夜身上扫过,我真的就从内心里庆幸,还好夜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

我眼前划过东临瑞穿丧服的样子,冰冷刺眼的衣衫忽然暴露在空中。

我看见了黑色龙袍下掩盖的脆弱,但是我不肯相信这都是真地,直到他再度遮掩起来,再也不会给别人看了。

我忽然想问临哥哥,战场上东临国死的是谁,我冲这临哥哥张嘴,却没有发出声。

西丰临笑着看我,若若想说什么?我笑着低头,刚刚想到一件事,不过现在,忽然忘记了。

我问不出口。

今天就能进城了,都城比你走的时候有繁华许多,西丰临揽着我的肩膀,帮我拉紧身上的毯子。

可惜我没有看着它变化。

有点遗憾。

我笑着脱口而出。

就为这个遗憾?西丰临低头看我。

好像习惯了看着这个都城经历每一个变化,忽然间看不到,只会觉得心里有一丝小小的遗憾,只是这样而已。

若若,这是你的家,西丰临叹了一口气。

是啊,这是我的家,为什么我的心情那么平静,一点也不觉得愉悦,也许我真地经历了太多事。

马车入城,听见欢呼地声音,西丰临抱紧我,若若,会好的,我们会回到以前,甚至比以前更好。

我默默地在他怀里点头,相信了他,相信了自己。

夜在旁边守护着,马蹄声音清澈。

走过层层列队,进入那红色的宫墙,这一次我真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临哥哥的妻子,西丰过的皇后。

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我微笑走在西丰临身边,长长的袖子里我握着自己的手腕,身后那妖娆地身影已经离我越来越远,前方是等待我的是空虚已久的座位。

那天,见到了西丰临,我说: 临哥哥,我来了。

脚步沉重,我好像渐渐明白了,为什么我会说,我来了,而不是我回来了。

西丰临侧头看我,我习惯性地回望他,以前会这样,以后还会这样,我会站在他身側。

回到宫中,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以为那些嫔妃会照例来请安做作样子,谁知道我盛装打扮,站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终于忍不住靠在床边睡了过去,春桥看着心疼,一个劲地说:小姐以前哪里受过这最啊? 没想到宫里还有别的女人。

我笑笑,任着春桥帮我捏腿,还是他被封贤王的时候,先皇御赐地几桩婚事,当时的情况特殊,迫不得已,也是我同意地,临哥哥聪明,懂的审度时势,隐藏自己的锋芒,若不是这样,哪那么好得了江山。

春桥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异样,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轻轻摇头,他是不同的,不能比。

动临瑞锋芒毕露,难免受更大挫折,他是在刀尖上行事,连口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临哥哥这种釜底抽薪的办法,无论谁来评断,都是最好的方式,所以他必定回是一代明君,受人敬仰。

东临瑞有时候做事太过任性,就象迎接我进宫的时候,身份都没给我改,后来我也听到少许传言,朝堂上,一个老臣进言,是关于我身份的问题,中宫位置关系到整个国家,东临瑞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是我自己的事。

任性地让人尴尬,有时候我也会感叹他和臣子间奇怪的相处方式。

即便是他这样强硬,还是有人愿意追随他。

正随意想着,门口已经跪倒了一片,我抬起头,西丰临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我,我向他微微一笑,头上的金步摇叮当作响,西丰临刚登上皇位的时候,看着那几个莺莺燕燕,我曾生过怨气,我甚至觉得,做了皇帝的他,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忽然释然了,好像不再那么盛不下这些东西,能理智地去思考,做一个谦和而大度的皇后。

第三卷 一百四十四章 如烟我说:什么时候来的?西丰临径直走进屋,刚才我说的话他大概都听到了,可是我不觉得自己有失言的地方,于是大方地与他对视,还扯扯自己身上华丽的衣裙。

西丰临眉头皱了皱,刚回来怎么不好好休息,眼睛里都是心疼的模样,看着他这个表情我倒有些心虚了。

你以前不是不爱穿得这么正式吗? 伸手把我头上的金钗摘下来几支,春桥顿时有写慌乱不知道是该用手去接还是在一边站着。

对于她来说,是比较习惯东临瑞的。

四丰临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她, 她才恍然大悟,过去用手捧了。

我笑笑,这不是刚回来, 约莫着宫里的几个妹妹早上会过来,所以……西丰临继续帮我拆头上的发饰,春桥干脆寻了托盘在一边接着,你不是最讨厌这些虚礼?我纠着自己的手指,那倒是,不过现在不同,我离开那么久,总该配合你有个交代才好,朝里朝外,你要怎么解释?西丰临的手顿时停顿了,若若回来,是帮我解决事情的吗?我开始无意识地攥自己的衣服,西丰临叹了一口气,拥我入怀,把衣服从我手心扯出来,然后把我两只手拢起来抱在我身前。

我低头看了一眼春桥,春桥拿着托盘一步步走出去,两个女官准备关门,我顿时紧张起来。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西丰临让我靠在他怀里,伸手开始轻轻地帮我揉捏着肩膀,他的手指碰触的地方,我感觉到酸酸的胀痛,身体的这中感觉,顿时勾起以前的回忆。

你十一岁的时候摔过这里,一直都会疼,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还是每噶月都让御医那瓶药酒过来,现在已经攒了好多,从现在开始要每天都揉几次,才能把以前的补回来。

我笑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西丰临怀里躺着,闻着他身上淡淡地梨花香气,本来是我最熟悉的味道,可是也变得生疏起来。

西丰临问我:好些了吗?我笑笑, 临哥哥最会揉了,力道掌握的恰好,揉完了就很轻松。

西丰临笑一声,若若,我的技术退步了。

顿了顿,他的手指攀爬上我的腰身。

以前若若说这样躺在我怀里是最轻松的。

是吗?我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笑的嘴角抽搐,还好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到,是啊。

可是现在若若身体这么僵硬,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地不对?我急忙低头,不是,不是,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还没有放松下来。

西丰临抬头轻轻地把我散落的头发掖到耳后,若若,以后宫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了,我惊讶地回头看他。

西丰临轻轻拉过我的手指,我反射性地把整个手蜷进他的手心。

我根手指拢在一起,虽然依旧是他亲密地握着我的手。

可是有一点点的不同,我心里是清楚的,临哥哥,你……西丰临笑着看我,我把她们安置出去了,他把我的手拉起来,贴上自己的胸膛,笑容里带着浓浓地愧疚,以前想着只要这里属于一个人就行了,其他地都可以妥协,认为不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会明白我,现在才发现,我真的做错了,不该把什么事都丢给你去承受。

以前看着那几个女人名正言顺地坐在他身边,明明知道只是做做样子,心里还是难受地不得了,不停地跟他闹脾气,一有机会就用言语点拨他,可是看见他无奈的样子,自己有会心疼,后悔。

想想看,那时候真的是没办法,即便是他有力量去抗争,我也不愿意他去冒险,为了在一起,一切都要忍受,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手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可以去不顾一切地拼命,手里有了东西,只想着去珍惜,每个人的处境不同,这不能怪他。

我细细去摸他的手指,从小我就跟他在一起,一点点地去接近他,跟他去要他地心,我说过,我会好好珍惜他,一切从我开始。

我的手停下了,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划过面颊,掉在他的手背上。

我曾想,这个世界上,只要他完全属于我一个人就好,现在……他是我一个人的了。

西丰临有些慌,急忙帮我擦眼泪,我摇头自己抹的满手背都是,没事没事。

他静立了一会儿,手指摸上我地眼角,若若,这里的颜色已经很淡了,很快蛊毒会全解了,到时候你就会把以前所有地一切都想起来,如果还是想不起来,我陪着你四处走,到每一个我们去过的地方,跟你讲我们小时候的事,就算你让我陪着你从头到尾经历一遍都可以。

我点了点头,好,我也觉得有很多事想不起来,等孩子生下来,蛊毒全都解了,那时候……西丰临忽然把我的手攥的生疼,想说话,开始不停地咳嗽起来,他快速放开我的手,拿起丝绢捂住嘴巴,咳嗽的声音很空洞,我忙去拍他后背,半晌,他说:我知道你惦记着夜和我的病。

我的手在半空中僵硬。

但是我也相信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若若你还记得吗? 我们常常半夜相会,总是抢着问对方,你好不好。

有时候看着我那些哥哥和他们的妻子为他们没感情的夫妻生活而嗤笑,即便是见过据说感情最好的尚书夫妻,你也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像我们这样好。

我想说话,抬起头,西丰临笑着看我,你会想起来。

他停了停本来想用手碰我,大概觉得自己刚捂嘴咳嗽过,就放下手,看着你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你不知道那些日子,我看着你,却得不到你的回应,我曾想不如就这样抢你回来,就算你蛊毒发作会死,我陪着你去就好了,来世还会在一起。

你在蓝山派的时候,我一直在你身边,反反复复就想着这个,后来你蛊毒发作,我看着你痛苦的样子,我下不去手。

现在你回来了,有一天,你都想起来,就回应我一下好不好?西丰临看着我,手只能攥着丝绢,脸上有病态的红晕,眼睛却因为咳嗽变得更加清亮,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不知道要有多少磨难,遇到困难要想着如何去克服,而不是放开手扔下对方,这个道理还是你告诉我的。

第三卷 一百四十四章 如烟我说:什么时候来的?西丰临径直走进屋,刚才我说的话他大概都听到了,可是我不觉得自己有失言的地方,于是大方地与他对视,还扯扯自己身上华丽的衣裙。

西丰临眉头皱了皱,刚回来怎么不好好休息,眼睛里都是心疼的模样,看着他这个表情我倒有些心虚了。

你以前不是不爱穿得这么正式吗? 伸手把我头上的金钗摘下来几支,春桥顿时有写慌乱不知道是该用手去接还是在一边站着。

对于她来说,是比较习惯东临瑞的。

四丰临停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她, 她才恍然大悟,过去用手捧了。

我笑笑,这不是刚回来, 约莫着宫里的几个妹妹早上会过来,所以……西丰临继续帮我拆头上的发饰,春桥干脆寻了托盘在一边接着,你不是最讨厌这些虚礼?我纠着自己的手指,那倒是,不过现在不同,我离开那么久,总该配合你有个交代才好,朝里朝外,你要怎么解释?西丰临的手顿时停顿了,若若回来,是帮我解决事情的吗?我开始无意识地攥自己的衣服,西丰临叹了一口气,拥我入怀,把衣服从我手心扯出来,然后把我两只手拢起来抱在我身前。

我低头看了一眼春桥,春桥拿着托盘一步步走出去,两个女官准备关门,我顿时紧张起来。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西丰临让我靠在他怀里,伸手开始轻轻地帮我揉捏着肩膀,他的手指碰触的地方,我感觉到酸酸的胀痛,身体的这中感觉,顿时勾起以前的回忆。

你十一岁的时候摔过这里,一直都会疼,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还是每噶月都让御医那瓶药酒过来,现在已经攒了好多,从现在开始要每天都揉几次,才能把以前的补回来。

我笑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西丰临怀里躺着,闻着他身上淡淡地梨花香气,本来是我最熟悉的味道,可是也变得生疏起来。

西丰临问我:好些了吗?我笑笑, 临哥哥最会揉了,力道掌握的恰好,揉完了就很轻松。

西丰临笑一声,若若,我的技术退步了。

顿了顿,他的手指攀爬上我的腰身。

以前若若说这样躺在我怀里是最轻松的。

是吗?我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笑的嘴角抽搐,还好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到,是啊。

可是现在若若身体这么僵硬,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地不对?我急忙低头,不是,不是,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还没有放松下来。

西丰临抬头轻轻地把我散落的头发掖到耳后,若若,以后宫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了,我惊讶地回头看他。

西丰临轻轻拉过我的手指,我反射性地把整个手蜷进他的手心。

我根手指拢在一起,虽然依旧是他亲密地握着我的手。

可是有一点点的不同,我心里是清楚的,临哥哥,你……西丰临笑着看我,我把她们安置出去了,他把我的手拉起来,贴上自己的胸膛,笑容里带着浓浓地愧疚,以前想着只要这里属于一个人就行了,其他地都可以妥协,认为不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会明白我,现在才发现,我真的做错了,不该把什么事都丢给你去承受。

以前看着那几个女人名正言顺地坐在他身边,明明知道只是做做样子,心里还是难受地不得了,不停地跟他闹脾气,一有机会就用言语点拨他,可是看见他无奈的样子,自己有会心疼,后悔。

想想看,那时候真的是没办法,即便是他有力量去抗争,我也不愿意他去冒险,为了在一起,一切都要忍受,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手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可以去不顾一切地拼命,手里有了东西,只想着去珍惜,每个人的处境不同,这不能怪他。

我细细去摸他的手指,从小我就跟他在一起,一点点地去接近他,跟他去要他地心,我说过,我会好好珍惜他,一切从我开始。

我的手停下了,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划过面颊,掉在他的手背上。

我曾想,这个世界上,只要他完全属于我一个人就好,现在……他是我一个人的了。

西丰临有些慌,急忙帮我擦眼泪,我摇头自己抹的满手背都是,没事没事。

他静立了一会儿,手指摸上我地眼角,若若,这里的颜色已经很淡了,很快蛊毒会全解了,到时候你就会把以前所有地一切都想起来,如果还是想不起来,我陪着你四处走,到每一个我们去过的地方,跟你讲我们小时候的事,就算你让我陪着你从头到尾经历一遍都可以。

我点了点头,好,我也觉得有很多事想不起来,等孩子生下来,蛊毒全都解了,那时候……西丰临忽然把我的手攥的生疼,想说话,开始不停地咳嗽起来,他快速放开我的手,拿起丝绢捂住嘴巴,咳嗽的声音很空洞,我忙去拍他后背,半晌,他说:我知道你惦记着夜和我的病。

我的手在半空中僵硬。

但是我也相信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若若你还记得吗? 我们常常半夜相会,总是抢着问对方,你好不好。

有时候看着我那些哥哥和他们的妻子为他们没感情的夫妻生活而嗤笑,即便是见过据说感情最好的尚书夫妻,你也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像我们这样好。

我想说话,抬起头,西丰临笑着看我,你会想起来。

他停了停本来想用手碰我,大概觉得自己刚捂嘴咳嗽过,就放下手,看着你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你不知道那些日子,我看着你,却得不到你的回应,我曾想不如就这样抢你回来,就算你蛊毒发作会死,我陪着你去就好了,来世还会在一起。

你在蓝山派的时候,我一直在你身边,反反复复就想着这个,后来你蛊毒发作,我看着你痛苦的样子,我下不去手。

现在你回来了,有一天,你都想起来,就回应我一下好不好?西丰临看着我,手只能攥着丝绢,脸上有病态的红晕,眼睛却因为咳嗽变得更加清亮,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不知道要有多少磨难,遇到困难要想着如何去克服,而不是放开手扔下对方,这个道理还是你告诉我的。

第三卷  一百四十五章  温玉我点头,不停地点头,眼泪一直往外流,西丰临看着我,拿起袖子帮我擦泪水,我说:蓝山派那段时间,真的很对不起,后来我隐隐约约脑字里有以前的片段,可是我以为是我不小心穿越到了凌雪痕身上,那些记忆是她的,不是我的……一直以为你是透过我,看着她,所以刻意跟你保持了距离,没想到到头来,我躲避的是我自己。

西丰临笑笑,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你要好好休息,过一段时间身子就能看出来了,会越来越辛苦,现在不养好身体,让别人怎么能放心。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西丰临看着我躺下,黄色的帐幔垂下来,我伸手去抓上面的丝穗。

耳边仿佛重新听到了那句话,那以后,就不用黄色了。

明黄色的线绳就像烙铁一样划过我的手掌心,我的手轻轻地颤抖。

我说:临哥哥,让我见见蓝玉好吗? 我有话想跟他说。

以前在东临瑞那里,我也提过这个要求。

好,西丰临脸上柔软的线条,轻轻舒展,表露着对我的宠爱,是一种失而复得后更浓烈的爱。

见到蓝玉以后,我也紧张地手脚冰凉,面对他的背影,和飘荡的情人结,走近他的时候,就像穿了铁鞋,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不过不同的是,我可以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蓝玉回过头,他特别安静,几乎连喘息的声音都听不到,知识静静地等待着我,额前有些细亮的碎发,在风中漂浮。

蓝玉,我喊了一声。

蓝玉看着我微微一笑,轻轻敛目,无法抑制地脸还是有些发红。

过了一会儿,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刚想说:蓝玉啊,怎么还和以前一样,没想到被他这么反看回来,倒又把我的脸看的火烧火燎的,想说地话也就卡在了嗓子眼。

这孩子在外面。

还是没少锻炼,我说:蓝玉,别看我了,我们好久不见,本来我就挺紧张的,一会儿要说错话了。

跟蓝玉在一起,真的很轻松,他就像温泉里的水,柔软却又体贴。

我仗这比他大。

在他面前说话总是很随意,蓝山派那段日子。

也是他陪着我走过来的,我刚醒过来的时候,他装嫩,后来有用鄙视加嘲笑的目光扫我的样子,想想就会忍不住把笑意浮上嘴角。

蓝玉还是喜欢冷着个脸,这种半酷半冷地样子,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

我说:蓝玉。

对不起,一直都是我在连累你,东临瑞为了支走你叫来了玉罗刹,后来是不是又威胁你不要认我?蓝玉说:在南国的时候,我听说你来了。

后来去找你没有找。

我点点头,你去的那个酒馆。

房子下面有一个机关,我从上面掉下来,后来听见你找我,但是也没发告诉你。

蓝玉说:东临国的大皇子,知道了东临瑞要去南国,故意派了杀手,那个酒馆下的机关,也是为他准备的,我不知道你被颜回带去了北国,一直在南国找你,后来找到了丫头和东临瑞的书童,才知道你和动临瑞大概是掉到另外一个暗道去了,因为你和东临瑞一起失踪,玉罗刹没办法继续要挟我,我也就没有跟她走。

不过再此之前,跟这玉罗刹我也大概了解了你中了什么样的蛊毒,加上夜大哥之前跟我谈了些你和皇上…… 临大哥的事,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西丰国地皇后,只不过是暂时失去了记忆。

我重建门派,接着找你,找到北国本来线索忽然中断了。

我点点头,那时候东临瑞恢复了记忆,他知道你在找我,所以切断了线索。

在颜府看见你,只能装作看不见,可能是风吹过来,蓝玉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后来碰到了到处找你的夜大哥,我就带了丫头和他一起到了西丰国。

我知道中间肯定有许多地波折,东临瑞的阻挠,虎叔的不理解,还有郡主的纠缠,我说:蓝玉,现在这些事都过去了,剩下的只有我自己才能理清…… 忽然发现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蓝玉还记得我说的话吗? 我希望有一天能看着你,少年鲜衣怒马,仗剑江湖……少年望着远方,剑柄上的情人结轻轻颤栗,年轻的眼睛蕴着温柔的月光,他的长发在脸侧轻轻的吹,本来清冷的脸上,浮起一丝倔强,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侧过头咬紧嘴唇,明澈地眼睛,纯净如往昔。

我看得愣了,半晌才回过神,蓝玉,你别……蓝玉从我身边走过,我急了去扯他的手腕,他停下来,手上使劲,我脚下不稳被他带进怀里,他青涩地僵硬,嘴唇擦过我的耳廓,他的身上冰凉,手指也有一种单薄的凉意,我挣扎了一下,他放开我,然后把剑柄上的情人结握在了手心。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对不起蓝玉。

蓝玉忽然开口,这样就可以,我再次惊讶地抬头,蓝玉凝视我,在他坚定的眼神下我开始不安,我想要再说话,却被他拒绝,第一次我发现了他骨子里的强硬,不允许改变。

蓝玉转身走了两步,忽然说:那一次,他没想杀我,我能感觉的到。

反倒是后来听到说你出了宫,他分神,被我所伤。

我想起东临瑞滴在我床上的血迹,我不知道他受了伤,一直也没发觉。

后来隐约猜到,也没有去证实。

我那一剑伤的他挺重。

我扭着手指,心里一阵阵的刺痛,想了半天,声音嘶哑,我都没发觉。

东临瑞黑色的长袍,可能渗着一片血迹,那时候我一遍遍问他,杀了夜,是不是还要杀蓝玉,我想着蓝玉手臂上被他划的伤痕,全然没有注意到他。

两个人又呆了一会儿,风越来越大,回去吧,天太冷了。

我茫然点头,往前走,才发现蓝玉站着的,是风口的方向,他长袍飞舞,一直在为我挡风,我看着月下的他,默默从他身边走过,红色的情人结飞舞到我的衣裙上,我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

第三卷 一百四十六章 生活临睡前又去了西丰临议政的宫殿,看着里面的灯火跳跃,我站在门口,问起门口的总管里面都有谁,听他报了一堆名字,其中有夜,我本来想推门进去,手伸出来,又觉得不妥,转身退了回来,示意女官往前领路,我径直回了寝宫。

刚走没几步,就遇见女官捧着托盘走过来,远远地立在那里向我行礼,我笑着叫起,问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女官恭恭敬敬地说:禀告娘娘,是皇上吩咐御医给夜将军熬制的汤药。

对于西丰临来说,我和夜都是他失而复得的,于是格外珍惜。

还没有见到夜的时候,我也是忧心忡忡,西丰临劝解我,他说:若若,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听到夜重伤的消息,也是这样,心里懊悔,生怕再也没有补救的机会。

夜跟我这么多年,受过不少伤,我原来想这次以后就尽量让他少出征,多在家调理身体,这个想法差就磨灭了。

若若,当时我很害怕,表面上忍着不表露半分,心里已经乱成一团。

西丰临很少说这么多话,我能想象到他当时的心情,夜这么多年一直跟着西丰临,大大小小的战争经历过不少,特别是跟西丰临一起经历过生死,在西丰临心里他的位置一直都很高,多亏他这次度过了难关,好了起来,其他结果对于我和西丰临,都难以接受。

夜对于西丰临,和原非对于东临瑞,程度是一样的,想着又想起了原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伸出手不经意地弹了一下小孩儿的额头,回首看见东临瑞很惊讶。

特别是东临瑞帮我揉脚的时候,他那种像杀人的目光,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他大概早就知道我就是害东临瑞差点死在沙漠里的凌雪痕,所以那张酷酷的俊脸总不给我好脸色,时间久了敌意渐渐淡化,在我面前也随意起来,我把颜静带回东临国,看见颜静扮成小兵跟在他身边。

当时他那别扭的表情,明明害羞却有装作若无其事,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微笑。

有些地方他和东临瑞还是很像地,都不善于表达自己。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原非和颜静大概已经修成正果,终于可以看见颜静那小妮子幸福的表情。

回到了寝宫,春桥已经急得团团转,我刚进屋她慌忙帮我脱斗篷。

塞手炉。

嘴里念叨不停,小姐啊。

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冻着了可怎么办。

我忙遣退其他女官笑嘻嘻地说:今天外面不是很冷,我就到处转转。

春桥说:以前怎么不见你老出去……小姐啊,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不比以前…… 这要是受了风寒,让我回去怎么向…… 慌忙停住。

小心翼翼地抬头看我。

我的手一颤,当然知道春桥刚才准备说什么,我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名字,只要想起跟他有关的事,心好像失去了这份平静.激动的疼痛。

我埋头想了一会儿,只是把捂热地手放在小腹上摩挲。

孩子开始慢慢长大了,这是让人最值得高兴的地方。

睡觉前,春桥帮我换了房间里的银熏球,淡淡的香气是我一直在东临国用的那种,春桥询问式地看了我一眼,我抿嘴笑笑,然后她放心地把银熏球绑好,我就呆呆看着那漂浮的小小球体,思维仿佛有了瞬间的偏差,依稀回到了旧地,闭上眼睛,我深深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白天想事情太多,晚上总也平静不下来,其实从回来以后我一直想找到以前的自己,要从记忆里挖掘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地,做什么事也会拿以前地我来做对比,如果是以前的我会这么做,类似于这样地想法越来越多。

就像一次寻找以前的治疗,我身边的人,熟悉的人,临哥哥和我自己,都在努力的配合。

于是不停地为自己找事情做,而本身也是习惯性地想要照顾临哥哥,用宫里储藏好的梨子给临哥哥熬汤,又和御医们研究可以长期喝,有止咳功效的糖浆,总想着打听临哥哥有什么烦心解决不了地事,用现代的思维去找办法。

就连官吏啊,俸禄啊,赋税啊,都想要操心,回来短短的时间,居然已经做了这么多事,如果是以前,我顶多回弄弄制衣小作坊,写写剧本,逛大街,研究各种菜式,过那种闲散公子,不务正业的生活。

在临哥个身边,好像就会忘记自己的事,没有了自己地时间,这是多年来的一种习惯,明明临哥哥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事,我却总是习惯地付出,每次做完事都要想想自己是不是做地太过了,会不会有后宫乱政的嫌疑,有没有给临哥哥找麻烦。

我知道,临哥哥从小就想做一位贤明的君主,我太了解他要什么,所以总是一味的想给,甚至我还会担心他安置起来的那些嫔妃有没有好地生活。

思绪太多,不知道将来孩子生出来,会不会也是一个操心的小家伙。

现在四国都已经进入一个相对和平的时期,一直战争频繁的东临国也终于偃旗息鼓,最近那边真的没有任何传闻,我从东临国回到西丰国这件事,我本来以为两国会有很大的反响,谁知道只有西丰国有一些闲散的传闻,并且没有几日,就慢慢消散了。

西丰临和东临瑞都是一个手腕强劲的君主。

想想东临瑞跟我说过的话,他说以后无论有什么事都不会欺骗我,不会瞒我,他都做到了,倒是他跟我要的那些诺言我一个也没做到。

我回到西丰国,他回恨我吧,将来有机会见面,他回是什么样子?闭上眼睛,让自己慢慢沉睡过去,脑海里有乱七八糟的景物陈列,过了很久,只有一个身影清晰起来,穿着长长的缟素,站在窗前,外面下着雨,屋子里空空荡荡,一无所有,连人的呼吸声几乎都听不见。

他就那样站着,好像久立了无数个岁月,等着人来劝慰他休息,或者给他少许的温度,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我努力想走过去,碰触他,手伸出来,有热热的东西落在掌心,低头去看,是一滴艳丽的鲜血。

风吹开了窗子,他的衣角被吹起来,逐渐整个人慢慢模糊,一直消失不见。

第三卷 一百四十七章 除夕转眼到了年关,西丰国上下一片喜庆,我挺着已经明显的肚子,在静子里看了又看,腰已经不见啦,穿什么衣服都显得臃肿。

女官门来来回回的忙活,宫里到处都换上鲜艳的颜色,西丰临想过一个热闹的新年,早早就开始布置一切,可惜我不知道火药配方,也没法弄出爆竹,只能跟给我整理衣服的春桥唉声叹气地说:我小时候家乡还可以随便放鞭炮,爸爸经常带我去看礼花,五颜六色烟火的照耀天空,好看极了。

春桥手停下来,想半天才问:在天空中有彩色的火?我连连点头,可惜这里看不到,不过西丰国的彩灯也很好看,以前过年啊,我都会想办法溜出宫去,挤在人群里看彩灯,然后和临哥哥一起去玩雪,西丰国的才子还很多呢,有几个很有名的才子聚集地,看着他们在一起喝酒唱诗,也很有意思,笑着,在镜子里发现自己的笑容并不是很好看。

听说东临国也很热闹,我摸着自己的肚子,昨天在议事殿门口,听到的,说东临国现在和北国交往频繁,北国皇子去了东临国,听说受到了隆重的接待,北国皇帝本来就看重东临瑞,虽然当年东临瑞夺位的时候他没有帮忙,但是也没有出兵帮大皇子……现在又有意修好两国关系,将来……将来…… 眼前总是闪过北国公主精致的面容,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其实我和东临瑞已经是两条轨道上的人了,我听到了关于东临过的消息就十分上心,实在是不应该。

好像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接着说:听说夜凉城很漂亮,东临瑞独宠后宫。

说到这两个字,后宫,我的心里就像被石头压了一样。

我才走不久,难道他就……他是个皇帝,又那么优秀,不知道有多少女子想嫁给他 。

特意把北国的颜家招了回去……带来了北过有名的戏班子,在夜凉城夜夜登台……说起来好久不见丁同了,我有好多新戏想让他排,我也想看飞天那场戏。

小姐, 春桥轻轻晃动我。

那都只是传言罢了,哪里作准啊。

姚勇的眼线我是知道地,不会有错。

再说,我笑笑,我不是也在做我的皇后吗? 我和东临瑞已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了,有什么不对的!这不是很好吗?镜子里,我已经穿着一身盛装礼服,是为除夕的时候接受百官礼拜准备的,做工细致。

长长的下摆看起来十分的华贵雍容。

我冲镜子笑笑。

春桥,这衣服好看吗?春桥点点头。

小姐为什么不自己画样式做衣服呢? 一定比这个更好看。

我走两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得体一些,这是西丰国传统地礼服,我也就不要再弄什么新鲜花样了。

我有喜的事,西丰临早就昭告天下,宫所有人也都配合我养胎,西丰临下旨除夕那天宫门口连燃青竹都免了。

我说了几次,我没那么娇贵。

西丰临笑着说:这是代代传下来的规矩,应该有它的道理。

其实就是避免一些刺耳突兀的声音,这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已经过了危险的前三个月。

只是不过分,不会惊吓就没事。

我说:就是在宫门口烧竹子而已,我只要在寝宫呆着,肯定是听不到的,其实我还真的想去听听,不然这个年过地实在没有意思。

西丰临说:圣旨已经下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狐狸眼笑着,揽着我的身子做在榻上,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肚子,如果是个儿子,就是我的长子,将来我就封他为太子……我一惊,身体僵硬起来,慌忙看向西丰临,他回望我,伸手帮我整理头发,仍旧是淡淡地笑,我说:临哥哥,何必呢,将来你对他好就行了,没必要……我的手指勾着衣服。

西丰临抓起我的手,你啊,紧张的时候就喜欢这样。

低头将形状美好的嘴唇轻轻贴在我的手指上,软而轻柔的触感,让我的手颤抖起来,长子继承王位,是顺理成章的。

我长吸一口气,可是他不是……剩下的话留在了嘴里,西丰临低下头吻住我的唇,我睁大眼睛看着他,狐狸眼轻轻一眨,闭上,嘴唇停留在那里,我不敢动,只能浅浅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他的嘴角轻颤,又一次贴近亲吻了我,才挪开。

我看着西丰临,他笑着抚摸我的面颊,若若,他是我的孩子,我咬咬嘴唇,这样不行,我不会同意的,眼睛故意看向别处。

他可以有很多事做,不一定要当皇帝。

我不会看着你这么做,明知道是错的……这样做也不值得。

西丰临把我抱进怀里,俊秀的眉眼看着我,我现在才发现,以前让你受委屈的那些事,才真的不值得我去做。

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受一点苦。

我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胸膛上,那你有没有想过他的父亲是谁?他的父亲不是普通人,西丰国将来的皇帝,身体里流着东临家的血,你要怎么向整个西丰国交代,怎么向你死去的父王和母妃交代,临哥哥,将来你会成为西丰国历史上少有的明君。

还记得你的愿望吗? 你就会让你母亲进皇家宗庙,会让她因你而荣耀……西丰临的身体有些抖,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慢慢抚摸我的脊背.我说:你可以给他宠爱,但是没必要给他这个地位,孩子将来会明白的。

外面的夜已经被红色的灯笼照得鲜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鹅毛大雪,一片片的雪花雍容华贵,摇摆而下,表面被红色镀了层绝艳,落在地上映照着月光,华美得就象尊贵帝王优雅的身姿。

我莞尔一笑。

第三卷 一百四十八章 孕妇记事日子好像国的特别快,我靠在床上,挥了挥手,春桥,把窗字打开,春桥回头看我,我自己把被子往上拉拉,这样就可以了,不会吹到风,快打开吧,我都快憋死了。

看我抱好被子,春桥才小心翼翼地把窗字拉开一个缝隙,很柔和的风吹了进来,我笑笑,怎么感觉昨天还在下雪,今天就长树叶了。

春桥又在窗前试了试风,一回头,襟口的衣衫也是翠绿翠绿的,因为小姐最近总是在睡觉,就觉得时间过的快。

我点点头,是啊,过了年以后就特别的懒,加上外面冷,孕妇还有种种禁忌,大多时间我也只能躺在床上睡觉,没想到迷迷糊糊已经过了几个月,我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精神格外的好。

东临瑞最进有所动作,往各国派使者走动,并且有意和西丰国言和,我在想,他会不会忽然有一天就来了西丰国? 虽然这个想发比较荒谬,我还是忍不住想了又想,东临瑞登基以后逐渐把整个东临国推入一个快速发展的轨道,这样的国力根本不需要主动和哪个国家示好,他忽然跟西丰国主动言和,该不是因为我吧,想到这里不禁呸了自己一下,我什么时候这么自恋起来了,是我先离开东临瑞的,以他的骄傲不恨我已经不错了,我还巴望着他继续对我好么?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刚离开东临瑞的时候,我一遍遍地在想,他给我下蛊毒,让西丰林临受了那么多伤,他还杀了夜,欺骗我种种,那时候我就像一只蛹里的蛾子,看不清外面,弄不明白我自己,把他放在敌人的禁忌处,单纯地以为他是打乱我生活的那颗石子。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明白地摆在我面前,我也难受过了,担心过了,怨恨过了,逐渐地平静下来,反而更多的时间是在想我和东临瑞的过往。

想他笑的样子,他的声音,他喊我若若时的神态。

他跟我要那些诺言时的小心翼翼。

他小的时候我扔他去战场,大了以后我给他下迷药,慢慢地去考虑自己的错处,我想这些的时候常常陷入自己的思维中去,抿着嘴有时笑,有时觉得难受,回过神以后才发觉西丰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挑起我的长发,温柔地问我,在想我们以前的事?我不由地愧疚低下头,脑子里想的是,我和东临瑞床头的那颗珠子,我竟然没有带来。

嘴里却习惯地说:临哥哥这么早就下朝了,最近美育什么难解决的事吗? 有的话或给我听听,我闷的快长毛了。

西丰临摸摸我的长发,狐狸眼笑的弯弯的,你看你,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变,这世上不确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每次看到你,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我抬起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然后只是笑了笑,去揪衣角。

东临瑞过几日会叫使者来西丰国。

我的肩头一颤,西丰临看着我,笑得极淡,淡到我看不出他的表情,其实我是不愿意跟他言和的。

我想了想,抬头说:如果排除我的因素你会怎么样?西丰临看着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把我抱在怀里。

我说:会言和吧,对两国百姓都好,战乱那么多年了,终于有一次机会可以修养生机了,真的很不错,你要考虑考虑。

西丰临握着我的手紧了一下,然后又放开,若若,这两天天气不错,我把你送给我的风筝找出来,放给你看。

我点点头,西丰临靠上来,让我的后脑枕在他的心脏的位置,缓慢而温柔,却像用尽了全力在说:若若,你记得你跟我提过什么要求吗?他的心跳沉闷,他的语调偏偏又很轻快,你说,如果有一天……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我拉着西丰临的手,快乐地笑,我不停地转圈转圈,像刚才表演跳舞的舞娘那样,脚尖旋转,尽量轻盈,长发在四周飞舞,我的衣裙花瓣一样在开放,喝了一点酒,我有点兴奋,轻哼着歌,我说:临哥哥,有句很有名的话,你要不要听。

西丰临看着我,温暖地笑着,真的像一朵淡淡开放的花。

我说:不论我走到哪里,只和你有一个转身的距离。

我看着西丰临,他的眼睛瞬间更加明亮,轻轻笑,笑容仿佛把飞扬的长发都照的光可鉴人。

他伸出手,把我拥进怀里,在我耳边仔细地笑,浅浅呼吸,若若,永远在我身边。

我笑的很大声,开玩笑地看着他,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你是我一个人的。

仰起脸,挑挑眉毛,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肯定是脑子坏掉了,或者被人骗了不,那时候你一定要用尽所有的手段把我留下来,听到没?别让我离开。

如果我喜新厌旧,你要教育我,问我,难道褪了色的衣就不要了吗?所有新的衣裙都会褪色的。

我呵呵笑个不停,西丰临陪着我笑,我说:我是开玩笑的,我对临哥哥的感情不会褪色,我们是前世就约好的。

下一辈子也要约定好。

当时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有一天会再说起来,比起以前,西丰临真的好像黯淡了很多,回想那时,他听到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亮起来,那种瞬间迸发着鲜艳几分的美丽,把人迷惑得心跳若狂。

以前挂在嘴边,能随时随地说出来的话,现在真的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压抑的疼,让人受不了,好像在心里放了一个障碍物,让人不敢往前走,往前想。

我渐渐在这种旋涡中,看不到真正的自己。

听说颜回要来的那天,我正在试大一号的新鞋,快要到预产期了,整个皇宫都异常紧张,御医几乎天天来问诊,我的腿和脚都肿了起来,手也麻麻的,胃被顶的难受,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

西丰临看我这个样子,天天皱着眉头,恨不得每时每刻受在我身边,我睡前他在,睡醒了他还在,我说:我没事,你快去休息吧,这样怎么行。

他帮我揉手指,我说:揉了半天,你不累吗?西丰临笑笑,多亏你这是在我身边,我为你做什么都行,如果知道你这样,我又看不见你,真是要急死我。

他说完这话,我笑笑,不自觉眼前有浮起一个人的影子。

西丰临松开我的手,来给我揉头,睁这么大眼睛干什么,你想什么都可以,只是别太费神。

我好像忽然被说中了心事,猛然闭上眼睛,装睡起来,过了一会儿,西丰临说:就这几日吧,颜回也该到了,我会安排他进宫,我整个人忍不住动了动,睁开眼睛,笑笑,说不出拒绝的话。

第三卷 一百四十九章 访客晚上开始睡眠不好,我估计是产前紧张,而且肚子太大,怎么趟着都不舒服,本来天气不那么热了,可是我还是觉得一阵真的烦躁。

没事儿了就想想颜回大概多长时间能到,计算了一下,可能等他到了,我也要进入预产期了,实在睡不着,我就起身穿鞋子开始在屋里遛达,春桥为了照顾我已经搬进外屋了,我稍微一活动,她就醒过来,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来看我的情况,我一边动一边挥手说:没事,没事,我运动一下,不然将来体力不足,宝宝也不好生。

春桥还是上来扶起我的手,小姐,你怎么总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 按理说你这都要生了,应该休息才行。

可你偏要到处活动,白天拿着绳踢键子,晚上有要起来走路,还有前几天非要在床上趴着做那种怪异的姿势……我笑了,这是科学,你个小妮子不懂的。

我还跟宝宝说好了,让他照顾妈妈,出来的时候温柔点,我是希望生产的时候可以顺利,这样大家都不用为我担心,所以即便是每天困的不行,我还是做一些运动,生产期越来越近,我还保持每天做50个蹲起,这时候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意给别人找麻烦。

有时候甚至还有,这件事如果自己能独立完成就好了这种想法。

在东临国我娇气的不行,可是现在我就越来越坚强了,不想别人为我做太多,也不想给别人这个机会。

小时候我主动接近临哥哥,临哥哥那时候对我的态度很不好,所以那段追求史对于我来说真是惨不忍睹,后来我开始揣摩临哥哥的想法,他想要什么,我就去努力给他什么,取得他的信任。

开始他就像冰山一样一点都不融化,后来他开始慢慢回应我,我高兴的不得了,以为他终于喜欢上了我,谁知道那时候他说:我良心上过不去。

我差点就被这一句话打回原形,幸亏想起以前和凌风争论到底是谁先追求的谁时,凌风说的话,凌风说:谁开始的这段感情不重要。

最后两个人在一起了才是关键。

于是我更加主动,终于得到了临哥哥的心,在这个过程中,我地穷追不舍占一部分原因,我自己心里认为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我利用自己有前世现代的记忆,从中帮助了临哥哥,所以让他才回关注我。

总是这么想,更不敢懈怠。

不停地去用自己的智慧。

全力以赴,什么都要帮助临哥哥去做,好像如果我有一天不这么做了,变回一个可以随时撒娇的普通女人,临哥哥就不再爱我了一样。

这个念头一直强迫着我,我开始不自觉地去努力做所有的事,处处表现自己的不同,有时候觉得很累,却也停不下来。

手放在肚子上。

里面忽然动了一下,我的手指轻轻点着波动的地方,宝宝好像回应我一样,努力去碰我的手指,我们已经习惯玩这种游戏。

每次和宝宝互动,我就更想他早点出生。

早点和我见面。

运动了一会儿,只能左侧躺着,春桥帮我盖上薄被,我知道生产的时候需要体力,于是闭上眼睛劝慰着自己休息。

早上早早就醒过来,春桥伺候完我洗漱,听到她出去,和外面的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她急急忙忙地走回来,盆子都来不及放下,就说:小姐,少……颜回,到了。

我的心情忽然激荡,这么快,给我的感觉,颜回好像非要赶在我生产前到我身边似的。

我喘了口起,尽量让自己平静,那他什么时候能进来。

春桥笑的脸通红,手脚好像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眉宇飞扬,眼睛一片迷蒙,总管公公说了,皇上吩咐一会儿可能就让他进宫。

我自然也是无比高兴,但是看着春桥这个模样,我忽然意识到,我一早忽略的事,春桥这个丫头对颜回,大概是三分喜欢,七分爱慕,我抿嘴一笑,上下打量起春桥来,这丫头平时还挺敏感的,今天就慌了神,我看了她半天,她才发觉我的目光不对,红起了脸,别扭地低头,我说:好了好了,终于能见到了……已经好久了,是不是春桥 …… 有些人就象烙铁一样,时间越久在心上烫入的越深。

春桥本来以为我是在点拨她,可是当看见我的神态时,面色重新恢复了正常,倒有点像是反过来为我担心,我朝她淡淡笑一下,也就再无话。

整理好衣服,又坐了一会儿,就听有人通报,是颜回来了,我欢喜紧张都有之,就怕颜回会带来什么我不想听到的消息。

往门口望过去,只见颜回一个人规规矩矩地走过来,西丰临没有跟在旁边,他看起来虽然刚刚梳洗过,却见因为路程带来的憔悴色,想来是书生一个又赶了这么久的路,疲倦是应该的。

我笑着迎他,颜回,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颜静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本来想继续说下去,可是看着颜回的脸色我顿时停了嘴。

颜回不像我预料中的那样文雅地笑笑,而是听了我的话僵了一下,让我下句话憋在了嘴里,我顿时紧张起来,音调低了,颜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你……颜回急忙啊了一声,眼睛往一边撇,半天才来看我,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挂起了不笑容,颜静也是刚刚生产完,她是想来,但是身体不允许,需要休息,她也惦记着你呢。

这次换我惊讶了,我迫不及待地说:颜回,你说颜静已经生了宝宝?是不 她……和……颜回说:是原非的孩子。

我又啊了一声,半天才笑起来,没想到他们动作还挺快,原非看起来那么冷的一个人……这回可好了,他是跑不了了,原非高兴坏了吧。

颜回看着我出神,想说什么,目光在我肚子上徘徊了一下,重新低下头。

我说:孩子叫什么名字?颜回半天才反应,哦。

声音有些小,叫原小非,小名念念。

第三卷 一百五十章 生子我忍不住笑出声,原小非,念念,亏颜静想的出来,这样不会跟他爹爹混淆,颜静叫的时候,爹爹应啊,还是儿子应啊,领出去,一介绍,这是我们家原小非.我说着,颜回没有多大反应,手浮搁在膝盖上,背佝偻着,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我看了看他,又说:原非没跟你一起来?颜回点点头,没看我,半天才说:原非比较忙,好多事陛下不愿意让别人去做,他在陛下身边更好。

手指微微收缩,不安地在僵硬地挪动。

我点点头,是啊,原非在他身边会好一些,不管多晚原非都会陪着他,好歹有个说话的,一个人的话太孤单了,那么大的宫殿,起码有原非跟着。

他不爱说话,估计在原非面前会说一些,要是没有原非,他回连话都不会说的。

停了停我有说:他跟原来非是生死交情,别人总比不了的。

颜回还是沉默着,垂着头,我想大概他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份而觉得不适应,我今天的话有些多,但是停不下来,好像平时不说话,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多说一些,我听说颜老爷也回到了东临国?颜回还是沉默着,垂着头,我想大概他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份而觉得不适应,我今天的话有些多,但是停不下来,好像平时不说话,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多说一些,我听说颜老爷也回到了东临国?颜回的背微微挺直一些,是,我爹年纪大了,陛下准了他回国,连同娘娘…… 的商铺和戏班子也带回了东瑞过,陛下在夜凉城建了一个很大的戏台,是用娘娘以前的那种方法建的。

我的手微微抖,心跳得很快,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我说:陛下有去看吸吗?颜回规规矩矩地回答:没有。

我说:我以为他回去看呢,原来知识赚钱用的。

我笑了又笑,手指不安地捏在一起,建的太大有些浪费。

呆了会儿我又问,你来西丰国,是东临瑞决定的吗?颜回说:不是,是我自己争取的,我觉得自己和娘娘熟悉,想顺便看看娘娘。

我笑,是吗?是这样的啊。

低下头,那准什么时候走啊?颜回说:不着急,有很多事要办,我渐渐有些笑不出来,嘴角僵硬,那这段时间,有空多进宫来陪我说说吧,要不然等你回国,不知道又要多长时间才能见到。

摸着自己的大肚子,你来的不是时候,我肚子大了不方便,要不然可以带着你四处看看,现在天气正好,不算太热。

颜回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说:好了,你跟春桥好好聊聊,我有点乏了,要躺躺。

忽然想一个人呆一会儿,颜回看着我,我尽量表现出自己若无其事的样子,颜回从我脸上没找出什么异常,也就顺从地挪开了目光。

我站起来,春桥过来扶着我,往内室走去躺在床上,孩子忽然猛地动了一下,让我紧张起来,我深深地反复呼吸了几次,才躺下。

心里想着,宝宝啊,快出来吧,这样妈妈就能跟你在一起,就会觉得很幸福。

一天都没有胃口吃饭,就躺在床上,睡睡醒醒,再次睁开眼睛就到了半夜,肚子有点下涨很不舒服,我准备起身去上厕所,脚刚放地上,春桥急忙赶过来,我看着她刚睡醒,强装平常的模样,歉意地说:春桥,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春桥埋怨地看我一眼,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然后扶着我去方便,我小心翼翼地方便好,走出来,脸上有些异样,可是还是镇定地说:春桥,我见红了。

春桥捂住嘴巴,赶紧把我弄上床,盖好被子,小姐,小姐你别慌,我去找接生嬷嬷,不,要先通知皇上。

我看春桥倒是一副着急的样子,急忙拉住她的手,去找女官,打发她们去准备就行了,我感觉不是很明显,应该还要等很长时间。

话刚说完,就感觉下腹部阵阵发硬,腰部也有些疼痛,就像每次来月事一样,我心里也紧张,只能慰解自己要放松,想起自己一天都没怎么吃饭,咬牙叫来春桥,春桥,快给我弄点吃的,一会儿会没力气,春桥快速地跑出去,我再一次躺在床上,不一会儿西丰临匆匆赶过来,握起我的手,若若别紧张,我在你身边。

我看着他一脸担心的模样,勉强笑笑,我这是要生了,你快出去,男子忌讳产房血光,他是一国之君更不能在这里陪着我,出去吧,我准备了那么长时间,没问题的,你在这我更紧张,快出去吧!我使劲地往外推他。

西丰临拉起我的说,慢点慢点,我喂你吃完饭就出去,抱着我就是不肯离开。

春桥端来饭菜,西丰临抱起我,让我靠在他身上,一点点喂我吃,阵痛逐渐加剧,我根本没有胃口吃饭,可还是咬牙咽下去,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流下来,西丰临帮我细致地擦汗,我有气无力地挣扎着说:吃不下了,我要躺下,西丰临把我重新放在床上,紧紧握住我的手,我已经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保存体力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疼痛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暂,接生嬷嬷不停地看我的情况,不知道要挨多久,好像看着天渐渐变亮,时而昏睡,时而疼醒,疼的很厉害,我攥紧西丰临的手指,一身身的汗湿透衣衫,接生嬷嬷说:好了好了,这就快了,娘娘这胎肯定没有问题,我以为自己会像其他人一样大声喊叫,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喊,生怕浪费一点点体力,我痛得死去活来,接生嬷嬷终于开始喊,娘娘用力,用力。

我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开始没有那么清醒,我隐约听见春桥着急的喊,小姐,小姐。

孩子怎么还不肯出来跟我见面,孩子,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从见红到现在已经折腾了整整一天,我再也支持不下去,浑浑噩噩陷入昏迷中,有人把我摇醒,我睁开双眼,迷茫地看着四周的人,一张张脸,没有我要看的人,于是又重新闭上眼睛.似乎整个视野开始变得空旷,周围白茫茫一片,我就像准备破蛹而出的蝶,要挣脱一切的束缚.慢慢地远处出现一个人影,长发飞扬,一双清澈散着宝石般光芒的眼睛,笑着看我,若若,我想要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他冲我伸出手。

孩子,我们的孩子,我顿时意识到什么,猛地身体下沉,承受了一种撕裂的疼痛,然后耳边是婴儿啼哭的声音,无比的响亮。

生了,生了,恭喜皇上,是位小皇子。

西丰临不停地摇晃我,若若,若若。

孩子生下来了,我费力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孩子被抱过来,雪白的皮肤,红嘟嘟的小嘴。

我想把他抱过来,可是没有力气,接生嬷嬷把孩子放进西丰临手里,西丰临欢喜地抱着他,脸上细心呵护的模样真真切切,若若,我们孩子的名字,你有没有想好。

西丰临温柔地看了我一样,好,就叫西丰富碧。

第三卷 一百五十一章我休息了几天,稍微有些精神,就让春桥把我亲手做的小斗篷拿出来,给小碧碧穿上,他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直小,可偏偏又不像其他孩子一样笑的很开,而是跟他爹一样臭屁地勾着嘴唇,然后蹬蹬小腿。

新生儿应该对红色很敏感,我就弄了红线头给他做了一个小球求,逗弄他玩,可是他只是勾着嘴唇笑笑,并没有很喜欢。

我不服气抓起他的胳膊用他的手去碰一下小球,他斜眼看我的表情,让我想起东临瑞。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掐他的脸,我掐他,他也不哭,眼睛亮亮地看着我。

春桥从外面进来,看着我们母子,笑着说:小姐把小皇子哄的很好嘛!听到这句话,我居然害臊地低下头,唉,这小子才刚出生,我怎么就开始怀疑,我哄不了他,他哄着我还差不多。

为了让小碧碧看起来象普通的孩子,我翻箱倒柜地到处给他找好玩的东西,看到从东临国带回来的包裹,忍不住伸手打开,里面小心翼翼防着的草蚂蚱安静地趴在那里,我拿里一只放在手里,小碧碧开始咿呀呀地叫唤,我走回去继续抱着他玩,他看见我手里的草蚂蚱,停止了笑,黑黑的眼睛看着看着,忽然咿 地一声,摇摇晃晃伸出手,我下意识地去摸他的手,也就相当于把手心里的蚂蚱放进了他的小手里,我刚反过来,想把蚂蚱拿开,他却把蚂蚱抓到了手心里,我想跟他抢,他就把手攥的紧紧的,我又怕草蚂蚱被他弄坏只能不去强夺。

等他稍微安静了,不注意的时候,我伸手要把蚂蚱从他手心抽出来,手指刚伸过去。

他就醒过来,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然后嘴唇一勾,小小拳头换了地方。

我的手僵在空中,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回想起没生他前,我还梦见他跟西丰临长得一模一样,谦和有礼。

是个温润的小少年,这么一看,这梦完全是反的。

颜回就要回东临国,我怕见风,不能去送他,他临走前过来看我,抱了一会儿小碧碧,颜回喜欢说实话:小皇子真象陛下。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这团小人。

虽然五官还没有长开,但是细看起来。

已经有几分东临瑞地风姿,而且他的表情就跟他爹招子般的笑差不多,我和西丰临虽然从来没说过这些,但是彼此都很清楚。

小碧碧平时喜欢在我怀里腻着,一有外人出现他就会变成一个乖宝宝,不笑不哭,睁开眼睛看颜回两眼。

就不再搭理,这个情形就和东临瑞摔坏脑子刚醒过来的时候差不多。

颜回走了以后,我发现小碧碧只穿了一次的斗蓬不见了,我到处找,也没找到。

而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传出东临瑞得子,大赦天下。

并立为太子,在朝中选辅政大臣,日后保太子登基。

小碧碧在软塌上睡得正香,我看着他,脑子里早就乱成一团,春桥说:小姐,你别乱想,陛下肯定是立的咱们的小皇子。

听到东临瑞得子,大赦天下,我心里就跟被捅了一刀一样,说不清地难受,前一段时间也说他独宠后宫,现在又有了孩子。

我不敢确定东临瑞所指是不是我们的儿子,我古怪地笑笑。

生完孩子,我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好几个月过去了,还是浑身没力气,身上好几个关节都疼得不得了,御医说是月字里着凉吹了风,于是跪倒了一大片女官,我笑笑说:受风是怎么说的,我月子里一直都在床上躺着,窗子也不曾开过,大概是以前落下的毛病,现在身体虚,也就显出来了。

夜里春桥服侍我躺下,小碧碧睡在我身边,半夜里我有醒了过来,就像前一段时间一样,怎么也睡不着,起床走到窗前,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本来以为儿子出生以后,我看着他就会觉得很满足,不再孤单,慢慢发现我渴求的不只是这些,我开始需要那个人跟我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张开手掌心,小小的印章躺在那里,对着孩子,心里裂开了填补不满的黑洞,无法克制对他地想念,想一次加深一次。

小碧碧终于会叫妈妈了,闪动着长长的睫毛,小手交叉放在自己身上,就是不肯再叫别人。

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可是独自一个人想事的时间越来越多。

小碧碧在身边陪着我,偶尔拉一下我的手指,我恼怒他总是跟我抢东西,原来是抢我的草蚂蚱,现在是抢我手心里的印章,我怒瞪他,他臭屁地勾起嘴角,仰头看我。

我故意把他自己丢在床上,他就会弯弯嘴唇,伸出双手,清脆的声音还有些口齿不清,妈妈……来。

我的脑子立刻像被雷劈了一样。

西丰临下朝回来,刚一进屋,小碧碧顿时软绵绵地躺下,用他标准地姿势开始睡觉。

我不禁笑出了声。

我转身对上西丰临的眼睛,把印章握在手心,我们这么对视,我第一次笑起来,没有挪开我的视线,我还没说话,西丰临就说:颜回要再来了。

我继续望着西丰临,微微一笑。

西丰临狐狸眼轻轻眯成一条缝,若若,你好久没有这样看我了,这样坚定的表情,是我最喜欢的。

我说:临哥哥我有话要跟你说。

西丰临笑笑,再过一段时间……我会听的。

我点头,再一次微笑。

颜会来的时候,我穿上华丽的衣裙,抱着小碧碧在宫门前迎接,微风吹开我的群角,小碧碧楼住我的脖子,马车渐渐近了,停在离我们不远处,颜回撩开帘子下了马车,我冲他挥手,小碧碧本来就没兴趣跟我出来,软绵绵的小脸靠着我,偶尔抬眼皮看一下前方,我真怕他忽然就睡着了。

颜回脚落地,并没有向我走过来,而是伸手把整个马车帘子都搅起来,我看过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三卷 一百五十二章 天眷我整个人都好像有点模糊,甚至有些站不稳,虽然他只是从马车里走出来,那动作却也优雅无比,长袍轻轻的抖动,长长的流苏从肩膀上垂下来,上面还扣着美丽的宝石,在阳光下像一弯清水在流动,映进他的眼睛在不停的闪耀,艳丽饱满的红唇轻轻上勾,看着我。

让我挪不开目光,我本来要给颜回一个官方礼节的欢迎仪式,除了与熟人见面的熟络外,场面上的话一句也不能少,这才能突出两国相交的友好程度,再者我在西丰国本来就是一个华贵得体的皇后,我身后的女官们,包括满朝文武都对我有很好的评价。

他向我走过来,一步步地走,水蓝色的流苏微微晃动,宝石变幻着姿势晃了我的眼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忽然想逃跑,反正是找一个地方躲起来,我开口,再开口,东……东……东临瑞殿下.听见我叫他,他细长的严禁眯起来,继续缩短我们的距离,我忽然有,跑了算了,这种想法.气压太低,我无法抑制自己的喘息.小碧碧也抬起头来,看着东临瑞,没挪开眼睛,小小的头一动不动。

真好像是好久好久没见了,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都是那么的鲜艳,能吸引去所有人的目光。

哪怕只是这么轻轻地笑着,缺蛊惑着人心,美丽的目光像一条绝艳的线绳把人一圈圈地绕住,我忽然觉得看不见他的时候,整个人生都是苍白的,没有任何颜色。

他停在我面前,我仰头看着他,他看了我一下,敛目去看我怀里的小碧碧,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得我的心一片慌乱,他伸出修长的手从我怀里把小碧碧抱起来,举得高高的,他笑得眼睛中仿若荡漾着玉杯中的琼酿,激荡,起伏。

风吹散他的长发,长袍的下摆从腰间半剥离,飞起来就像蝴蝶的翅膀。

两个惊然相似的脸庞互相凝视着,半晌小碧碧笑着冲他伸出了双臂,阳光撒在一大一小的脸上。

东临瑞说:叫什么名字。

嗓音是那么地动听,熟悉得让人的神经颤抖起来。

我低下头说:单字叫碧。

东临瑞的手僵硬了一下,眼睛一弯又笑起来。

我想起来我才怀孕的时候,说过的话,就在耳边。

我笑眯眯的问。

将来等我们有了孩子,叫什么?东临瑞笑笑,用你名字里的字。

我摆手,不行不行,要用你名字里的字,这样你就知道我会时时刻刻想着你。

陷入了自己的思维,东临瑞又问了我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他回过头看我,眼睛里是平静的。

视线落在我的眼角处,那里的滴泪痣已经没有了,他的脸仍在淡淡地笑,但是我仿佛从中看不到笑意。

一场接待会被我弄得很糟糕,我站着半天,一句欢迎的话都没说出来,身后长长的队伍都等我下命令。

等我缓过神来,就把一切都安排的很糟糕,东临瑞住的地方,那些国礼,我全部忘了一干二净,忙乎了一天,才发现自己全部都搞砸了。

多亏西丰临专门找了人来帮我,到了晚上住的地方,宴会等一切才准备停当。

东临瑞倒是很悠闲,抱着小碧碧,小碧碧仰头看着他的下巴,一副父慈子爱的完美画面。

一个皇帝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跑到别的国家来,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在这个人身上什么都能发生,带的随从本来就少,还一点不遮掩。

从见面到现在,东临瑞很少跟我说话,优雅地跟西丰临谈了一场公事,其他时间多抱着小碧碧,一大一小不知道在干什么。

最后宴会开始我从东临瑞手里把小碧碧接回来,他也只是淡淡笑笑,我忍不住张嘴跟他说话,避下见谅,小皇子还不懂事,特别缠人,不过他平时也不是这样,只是见了陛下。

东临瑞笑笑,没看我,没事,我挺喜欢他。

我试探着说:陛下家里也有小孩子?我看陛下抱孩子的姿势挺标准的。

东临瑞从桌子上拿起一杯酒,浅啄一口,是有,但不常见。

我咬咬嘴唇,小孩子这个时候,培养感情很重要……东临瑞没有说话.我继续说:听说陛下立了太子,陛下这么年轻,不应该这么早就立太子……东临瑞笑笑,这是我的私事,并不在两国建交范围之内。

他的手轻轻在桌上敲击,并不是常见的动作。

我抱紧小碧碧,笑得挺假,对不起陛下,我逾越了。

我转身退回到西丰临身边的位置,宴会过了一会儿正式开始。

男人门说着一些客套话,我知道我从看见东临瑞以后,真的开始时常望着他频频走神,以前我在他身边,他宠着我,每晚给我揉脚,剥橘子给我吃,现在我们的距离好像并不太遥远,他有时候轻轻地笑,让我仿佛回到了以前。

女官端上一盘小点心,放在东临瑞面前,我急忙说:东临瑞陛下不喜欢吃甜食,换成咸的。

东临瑞笑笑,抬头看我,我喜欢吃甜的。

在他的笑容下,我的眼睛忍不住颤抖颤抖,最后不敢看他,低下头来,西丰临说:陛下这点和我一样,我也喜欢填食。

东临瑞轻微阖了一下眼睛,眼角抽动,象蝴蝶欲飞的翅膀,伸手又去端桌上的酒杯,修长秀丽的手指,扣在杯子上,异常的莹白。

小碧碧在我怀里扭动扭动,伸出手,冲着东临瑞的方向,我急忙抱住他的小胳膊,笑得很随意,小皇子累了,我带他下去休息。

西丰临伸出手,帮我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笑着看我,好我匆忙离座,往前走,听到后面又有人敬酒的声音,东临瑞轻笑,对不起,我已经不能再喝了。

我的皇后吩咐过我不能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喝酒,我今天已经喝太多了。

我愣在那里,不能再移动半分。

第三卷 一百五十三章 伤逝世 回到了寝宫,我开始后悔不应该跑出来,恍惚坐了一会儿,抱着小碧碧在怀里。

女官进来送几次东西,我都心不在焉,以为熬到睡觉的时候就行了,没想到越到夜里我越坐立不安,同一个宫殿下,就那么几步,原来我们距离这么近啊,之后几天都能见到他,光想着都让人兴奋。

熬到了半夜,我终是没法睡觉,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穿好衣服冲出寝宫,刚一出门,就碰到了外面守夜的女官,女官吃惊地喊娘娘。

我这次猛然醒悟过来。

我现在是西丰过最让人尊敬的皇后,非常尴尬地走回去,光听着自己走路的声音,就觉得非常难受。

天刚亮,春桥伺候我洗漱,一切打点完,我就坐在梳妆台前,春桥在镜子里悄悄看着我,也忍不住说:小姐,早上了……我揪着裙角,哦了一声音,站起来,走到床边,继续坐在那里,看着外面。

春桥在原地跺脚,干着急,我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咳嗽了两声,说昨天晚上……宴会好晚才散吧.春桥点点头说:是,到很晚.我低头把小碧碧的手放在手心里,那现在,太早了。

春桥愣了一下,然后抿嘴笑起来,原来是小姐怕吵到陛下休息。

我被她笑得脸红,把小碧碧的衣服来回整理了很多次,然后忽然想起什么春桥,我现在发现我以前做过很多错事……可能有些已经来不及补救了,我没回来之前父亲就已经去世了,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即使他只想着女人和权利,对我和母亲再凉薄。

他也是我的父亲,我利用了他,还……他还有一个儿子,始终都没找到,可能已经……临哥哥说,他临死前一直有这个念头,想见见自己的儿子.我顿了顿,往事一段段地往脑子里涌,当年母亲病重,想见他一面,他却和那个女人玩乐……我进宫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威胁他把那个女人送出去的,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怀了孕,这件事我做错了.我希望能找到那个孩子……我的弟弟. 小碧碧手一抓,攥住我的手指. 有了孩子以后,我才慢慢体会到他临死前的心情.春桥安慰我,小姐,你身体刚好一点,别想那么多。

我笑笑。

抬头看她。

不,我要想,因为者些事都要解决,我要完全地区面对我的过去,还有…… 小碧碧转头看我,冲我勾起嘴唇,微微一笑.我本来的笑容僵在脸上,伸出手去捏捏小碧碧的脸蛋, 你现在应该咧嘴笑. 现在小小孩儿就不学好……春瞧吃吃地笑出声,窗外一群小鸟飞起来,振翅的声音让人欢喜无比.东临瑞临时住的府邸,怎么看都有些太空旷了,跟着他来西丰过的人毕竟太少, 我走进屋,他正坐在凳子上看书。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我,幽黑的眼睛,沉博大艳丽,轻颤闪烁。

看见东临瑞,我总有写紧张,我笑笑,陛下在看书?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简直就是废话。

东临瑞站起身,膝上如水的长袍滑落下来,轻轻带动,扯了一下坠着细碎玻璃和翡翠的腰带,他优雅地走了两步,伸出手把小碧碧接进怀里,小碧碧伏在他的肩膀,小手指抚摸着他肩膀上的宝石。

怀里没有了孩子,我的手更不知道往哪里放了,陛下这次怎么没有带原非来,上一次,我问起原非的事,颜回的样子怪怪的,听说颜静给原非生了个孩子,我也没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子。

东临瑞的眼睛暗了一下,眼睛里面那种血一般颜色一闪而逝,就像那日……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后退一步,想起那日里我扯开他的衣服,露出里面的缟素,我一直都不知道他在给谁穿丧服,本来我有机会知道,黑色龙袍下隐藏了什么东西,他曾给我权利,让我去看,可是我错过了,失去了机会. 我笑笑说: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你看我总是担心临哥哥这边会不会出事,我担心夜是不是受了伤,我从来没想过……因为我知道那是不可能地,只有你伤别人,哪里会……听说夜死了,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梦见临哥哥伤心的模样.在梦里,临哥哥都会跟我说, ‘夜再也不能回来了,小时候他一直在我身边,现在他不见了,’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你正在给我揉脚,我痕你,你让我尝到失去的滋味,你让我身边从此少了一个亲近的人,我本来的东西就不多,现在全失去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有难过的时候,你也会失去什么,这个念头一直多没有动过,做梦都没有梦到过。

临哥哥说,如果夜死了,他会后悔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补救了。

东临瑞,你会把自己逼进死角,不给自己补救的机会吗?你不是向来做什么都很行,你不是向来都是伤别人?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说,你告诉我,原非没有死,你说我就相信你,我这次真的相信你。

你说,这些都是你玩的花样,你耍的计谋,没关系,你告诉我,我不生气。

东临瑞看着我,我第一次发现有那么一个人,他喜欢用鲜艳的外表去掩饰自己的孤寂,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没有了,就这么不见了……他就是不见了,你去哪里都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我一阵眩晕,眼前发黑,想起原非那张冷酷别扭的俊脸,他时时刻刻跟在东临瑞身边,几乎没有对我和颜悦色过,他眼睛里对我有着浓浓的戒备,他怕我再去伤害东临瑞.每一次都因为东临瑞太在乎我而愤愤,总会嫌弃我不够为东临瑞着想,按照东临瑞的命令保护我,表面上无可奈何,到后来却是真心的关心我,我总拿他和颜静的事开玩笑,两个人终于一起站在我面前,我欢喜极了.他有几分仗剑一夫当关的意气风发。

跟颜静站在一起别扭下掩盖着欢喜。

都是因为我,我脚一软整个身体要倒下去,腰被人揽住,我下意识地去抓腰间的那只手,喊着,这是真的吗? 原非,对不起,原非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颜静,要怎么办.. 孩子,要怎么办,我犯了那么多错。

第三卷 一百五十四章 礼物若若,低喃的呼唤,充满了无限的眷恋,响在耳边,若若,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我欠原非的。

不,不,我拼命地摇头,是我欠的,从头到尾原非都是按照我的意思在办事,东临国做主的人是我,东临瑞单只手搂住我,不停地拍我的后背,颜静和原非的孩子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能为他做的,都会做。

我忍不住哭出声来,|说到底你都是为了我。

我竟然还天真地认为,他会有原非陪着,原来原非早就因为我死了,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我见到他就是指责他,不相信他的话,把一切都当成谎言。

我后背的手忽然间停住了,我继续埋在东临瑞的怀里,东临瑞,我最近开始发现我真的很差劲。

我抬起头,满脸泪痕,看着他。

东临瑞静静地跟我对视。

外面传来脚步声,我急忙离开东临瑞的怀抱,退后几步,又挪开了一些,低着头,眼角的泪还没擦完,女官向我行礼,我只是伸了伸手不敢说话。

东临瑞说: 娘娘和小皇子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这里用膳吧。

我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发出一个单音,浓浓的鼻音,嗓子沙哑更引人注意,所以只能咳嗽一声音,点点头,东临瑞笑笑说:难得娘娘给我这么好的礼遇。

女官频频看我,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可我就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女官退出去,不一会儿来了很多人开始摆菜,准备好了,人就又走了个干净。

我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小碧碧还腻在东临瑞的怀里,没有要找我的意思,手一直都在抓抓捏捏东临瑞肩膀的那快宝石。

我真怕那快宝石会被他扯下来。

我抿着嘴唇,看了东临瑞和小碧碧一会儿,这孩子有点不懂事,一会儿会把陛下的衣服弄脏了。

东临瑞眯起眼睛,嘴唇优雅地上扬,他在母亲的肚子里一定被照顾得很好,既漂亮有健康。

我顿时尴尬气力。

也不是,那时候我不太喜欢吃东西,他刚出生的时候有写瘦。

东临瑞看了我一眼,好像很高兴听我说到这些事,这孩子在我肚子里就爱动,我经常跟他玩。

东临瑞依然笑着,怎么玩?我垂下头,脸上跟火烧一样,手指在小肚字上戳戳。

指尖冰冷。

就是这样,我动动。

他就会找我的手,也在同一个地方动一下,就好像隔着独子,我们在握手,我天天跟他说话,虽然是我一个人,感觉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东临瑞抓起小碧碧的手。

握在手里。

看到东临瑞在笑,我仿佛就开了话匣子,想让他更高兴一些,他比我离开的时候有瘦了一些,光看他这个样子,就觉得特别新疼,原非这件事。

我尚且难受如此,更别说他了,用手指擦去眼角的泪,我接着说:他是一个很难词汇的小鬼,开始把我折腾得总是吐,后来就挑食又好睡觉,后来我怕不好生他,临产前就配合各种姿势,调整胎位,强迫自己做一些运动。

你看上去瘦了一些,应该好好休息。

东临瑞看着我,忽然说,等我认真地看他的眼睛时,他敛目,避开了。

我扣着手指,临产前我有点紧张,心里想着一定能顺利把这小家伙生下来。

结果他还是折腾了我下,我把疼得死去活来,差点就……小碧碧还在找东临瑞的手指玩,东临瑞松开了手,没有去理他,而是看着我,皱着眉头,表情算不上平静,很疼?还差点有危险? 小碧碧拼命要引起东临瑞的注意,去够东临瑞的手,东临瑞依然看着我。

东临瑞的眼神下,我愣住了,半天才笑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看,我跟他都挺好的。

做母亲就是这样,肯定是要疼的,可是当时只想着把宝宝生下来,什么都无所谓。

小碧碧开始死命拽东临瑞肩膀上的宝石,我急忙走过去,伸手要去抱小碧碧,回扯坏的,乖,快放手。

东临瑞一直看着我,眼睛轻颤,勾起嘴唇笑笑,动作优雅完美地让人挪不开眼睛,修长的手指按向自己的肩膀,轻轻捏起那颗宝石,琉灿的光在他手里晃动,他轻轻一动,把宝石扯了下来,肩膀上的流苏顿时顺着他的身体滑落下来,闪光的缎子柔美如流水。

小碧碧静静地看着东临瑞,东临瑞从宝石两侧抽出两根艳红的线绳,放在一起系好,伸手戴在小碧碧的脖子上。

然后说:小孩子喜欢发光的东西,让他留着吧。

小碧碧欢喜得不得了,手不停地去摸漂亮的宝石,这颗宝石一直反扣在东临瑞肩膀上,隐藏了其中一部分在流苏里,现在看来,宝石的底部好象是平整的,就像一个印章。

东临瑞说,小碧碧喜欢地,我好像就没有了发言劝。

小碧碧得了宝石,仍是腻在东临瑞的怀里,我冲他笑了几下,他都不搭理我,我的火渐渐上来,冲着他伸手,过来。

小碧碧勾着嘴唇靠在东临瑞怀里,我怒,伸手去抱他,他在我手里扭动,东临瑞低头看着我,我咬牙还是不放手, 东临瑞深深看了我一眼,我闭上了眼睛,就当没看见,把小碧碧夺了回来,小碧碧急了直喊,妈妈,妈妈。

声音柔软,但是我已经铁石心肠,把小碧碧抱离东临瑞稍远的地方。

一瞬间,屋里静得不得了,有过了一会儿,小碧碧有开始在我怀里扭动,冲着东临瑞伸手,我好像什么都顾不得了,大喊,你看他都瘦成什么样了,就不能让他好好吃顿饭。

喊出来,我心里就舒服多了,小碧碧被我吓唬住了,东临瑞愣了,惊讶地看着我,静静的半天没有出声。

我轻轻地说:陛下别见怪,我今天……我低下头说不出其他的话。

第三卷 一百五十五章 良夜东临瑞说:这算什么?你是在关心我?我抱紧小碧碧,拉着自己的衣带子,卷到手指上有放开,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东临瑞顿了顿,过几天就走。

我咬着嘴唇,咽了一口吐沫,能不能多留一段时间。

停顿了一下,其实西丰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可以带陛下去看看。

东临瑞轻笑一声,皇后忘记了,我在西丰国待过很多年呢。

我说:对不起,因为你父王向着太子,我就去害你,当时的情况,我不希望本来就条件优厚的太子再有什么助力,一直在离间太子和你们国家的关系,甚至太子第一次带兵打仗,我都故意让太子偷偷带着你去前线,我想皇上知道以后会对他失望,如果你再死在前线,皇上一定不能再纵容包庇他,其实我只想害太子,利用你做了棋子。

东临瑞说:蛊毒已经解了吧。

我点点头。

东临瑞笑一声,那还说这些干什么。

我笑了又笑,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一下。

东临瑞站起来,冲着我走几步,我的心跳的格外快,他细长的眼睛眯起来,浅浅一笑,你是想告诉我,你的思维还很清楚,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一点都不紧张,跟敌人,哦,已经言和的敌人,午后闲谈,是不是。

我抬起头,急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东临瑞轻笑一声,那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我说:我是在关心你。

低下头,不敢去看东临瑞的表情。

屋子里寂静无比,过了好一会儿,东临瑞说:这句话后面不会还有但是吧!我现在看到希望就会害怕呢,你一定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不冷静了是吧。

东临瑞轻轻地笑,就这点程度比起我来差远了。

我惊讶地抬起头,东临瑞俯身半跪下来,亲吻了我的嘴唇,长发垂下来,流淌在我的肩膀,我本来下意识地要躲开,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呆呆地任他亲吻,他的手指缠上我的腰身,加重了这个吻,细腻地在我嘴角流连,他的话说得很生硬,甚至带着嘲讽,但是眼睛却格外温柔,分开以后,他的唇更加的鲜艳,现在是不是希望我早点回去?小碧碧茫然地看着东临瑞,微倾着身子,洁白的小手指头不停地动。

东临瑞走过去想抱他,我没松手,只是说,先吃饭,我不急着走。

东临瑞的手拿回去,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开始吃饭。

我伸手去摸盘子,说:凉不凉?要不要再热一下。

东临瑞吃饭的样子很好看,他吃的多,我就会觉得很欢喜,我讨厌他瘦的模样,怎么看都让人心疼。

东临瑞看着我,顿了顿,今天过来,想问我什么?我说:没有,就是单纯的想来看看你。

东临瑞笑一声,哦,第一天见到我,就打听我有没有孩子的事?我的脸顿时跟火烧一样。

东临瑞又说:如果现在我告诉你,我没放弃,你是不是准备马上从我面前消失,没想到东临瑞会忽然说这么一句话,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东临瑞笑笑,想让颜回来看你,我还得做得像模像样,让他自己请求,就怕你会觉得我还有什么打算,以后连颜回都不见了。

所以我必须要配合你,让你心安,涉及到关于你的东西我都不能去沾,听见你给孩子起了这么个名字,我才屁颠颠地跟过来,看看是不是还有希望,谁知道你是想见张碧呢,还是想见我?看到你瘦了,不敢问,只能拐弯抹角的打听,你跟我说几句话我还要紧张,你三番两次用言语试探我,不就是想看我慌张的模样吗?现在看见了,是不是觉得挺难看的?我使劲地摇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说:东临瑞,花兰节上的面具你还记不记得。

东临瑞看着我,细长的眼睛波动着,我说:你记得就好,说完这句话,我真的感觉到没脸再呆下去,可是又舍不得走,小碧碧从我怀里站起来,软软的小腿,蹒跚着向前迈步,我不敢放手,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

东临瑞笑笑,没关系,让他试着走,我小时候,九个月就会走路了。

我笑出声,眼角有点湿润,哪能都像你那样,我很小就像走路,可是干着急没办法,两条腿就像肉条一样,晃晃悠悠不好使,结果只能在床上滚来滚去。

东临瑞眯着眼睛笑,小碧碧也抿起嘴,我站起来,领着小碧碧走了几步,然后放开手,小碧碧试着往前迈了两步,身体开始有点不平衡,但就是不肯手脚并用,在原地支持着,小身体挺得直直的,腿在颤动,终于选择了一个好看的姿势坐下,然后仰头,抬起下巴骄傲地看着我,我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半天他才换了招子般的笑,标准的东临瑞式,勾勾嘴唇,呀呀地软绵绵叫妈妈,来,我赶紧看向东临瑞,东临瑞僵了一下,优美的红唇简直要亮出光来,星目半眯,长发垂下,用能颤入人新底的声音说:若若怎么能教孩子说这种话。

我红涨着脸,不是我教的,是他自己。

明明是在说事实,却解释地像在掩饰。

东临瑞轻轻地笑。

接近天黑,我才抱着小碧碧回宫,入了宫门,就看见西丰临站在前面,黄金色的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袍角的丝绒闪亮着,就像碎花在飞舞,我抱着小碧碧往前走,西丰临看着我,狐狸眼一眯,几分慵懒,几分威严,温雅的含笑,也美到了极致,散发着光彩,曾几何时我认为这是独一无二的笑,我喜欢看,经常为追随他一个眼神而存在,我笑起来回看着西丰临,好像多少年的回忆在我们中间流过,二十几年的悲喜在目光中交织。

我说:临哥哥,我们回去吧,一会儿天冷了,你的病刚刚才好一些。

西丰临笑笑,挽起我的手,我没有躲开,小碧碧楼着我的脖子,三个人慢慢地往里走,路过一棵梨花树,我笑着说:临哥哥还记得那里吗?梨花树下,我经常来找那个男孩子,他仰起脸,随着花瓣飞扬,笑得让人着迷。

我笑着回头看他,我也记得,永远都忘不了。

第三卷 一百五十六 半似缘(西丰临) 番外币 那年我七岁,她像一把刀一样硬生生插进我的生活,总觉得所有的一切仿佛被打乱了,深宫里的生活讲究的是循规蹈矩,准备好所有,然后按部就班,最可怕的是忽然横生枝节,应对那些突如其来的事情,而她就是忽然来到我身边的。

我不明白她眼睛里为什么闪烁着那么热烈的火焰,她整个人站在我面前都像一团烈火,偏偏脸上是那种纯净的笑容,执着,眼睛格外的亮,仿佛眼底总有雾蒙蒙的水气,见到我更加如此,我冷言她却一点也不在意,仿佛只要我跟她说话,她就会很满足。

世间的女子不都应该是温婉,柔顺,就如我母妃一样,恪守本分,规规矩矩地,即便是再委屈也不敢说一句心里话。

父皇曾夸过母妃唯一一次,就说她,温良贤淑,识大体。

女子仿佛都频频效仿这种美德。

唯有她,并不把这个当回事,看我的时候目光不加遮掩。

伺候我的丫头,有时候夜会偷偷看我几眼,我看过去,她就会主动避开目光。

我觉得这可能是对付她的一个办法,于是那天,在他看我的时候,我定定望过去,她却连躲都没躲,还冲我莞而一笑,我讶异地看着她,她冲我吐吐舌头,没有收拾了她,倒让我觉得不知道怎么办好。

她有点变得不一般起来,不但要占据我的视线,那抹身影还一直往我心里钻,这种感觉太陌生,我不喜欢,于是我把他拒之于心门外,不去细想。

她费尽心思地讨好我,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她这样呢,她在宫里身份很高贵,神官的预言谁会不相信。

她根本没必要来照拂一个极其不受宠的皇子,每每我睡不着在炕上翻来覆去,都会去想她的眼睛,然后迷糊着入梦,那双眼睛也跟了进来。

我喜欢站在梨花树下想母妃,母妃说她很喜欢这树下的香气,父皇有一次带她来过这里,当时父皇很高兴。

说母妃就像梨花一样美,要封她为梨妃,不过这件事父皇转眼就忘记了,母妃说她怀我的时候,经常站在远处看这棵梨树,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说话,祈求上天会让她的孩子将来可以幸福。

每次在这里,我仿佛都能看见,几乎一辈子都没有幸福过的女子。

站在不远处。

对着老天说,请让他幸福吧。

让他幸福吧,说着眼角就会慢慢湿润起来。

为什么要期盼我幸福呢,我更希望她能幸福一些,为了保住我的小命,她不跟人争宠,只是悄然地活着,期待着我的到来。

这个女子用尽一生。

最后只是希望我能幸福。

可是幸福是什么呢,她没有教我。

每次让哥哥们看见我在梨花树下,都会引来一阵嬉笑,我装作没听见,规矩地向他们行礼。

待他们走了以后,我无所谓地笑笑。

人生才开始,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我一定让母妃的牌位供奉在皇家宗庙,这也许就是我的幸福。

正想着,她走过来,盯着我看,临哥哥,她叫住我。

我回过头,脸上是一成不变的笑容,这世上我是孤立的,所以任何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没有特别,她也该是如此。

临哥哥为什么不能相信别人?男孩子笑笑,相信吗? 这是一个无聊的问题,相信地那一方总是会被人捏住命脉,随时随地都会被压制住永不翻身,世间如此,绕了一圈最后还是会发现,能相信的只有自己,我寻路准备往前走,她挡住了我的去路,临哥哥不能再拿出真心来吗?也许这一次不会受伤!我的心忽然间波动了一下,梨花树下对我来说是多么特别的地方,在这里我竟然听到了能温暖我的话,是我产生了错觉,还是我的心太过软弱,我眯起眼睛,尽量让自己平常起来,你想说什么?未来的皇后。

不相信别人是不想受伤吗? 不想这里受伤。

她指指自己的心。

她收敛起嘻哈地笑容,忽然变得异常严肃,可不可以一点一点相信我,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一次无聊地对话,可仍旧管不住自己说:那又如何。

就把你的心给我,她伸出白嫩的手指,轻轻戳戳我的胸膛,我保证不会让它受伤,永远都不会,但是它也将永远属于我一个人。

我轻轻笑了,如果有那么一天…… 可是不会有的,我早就发誓不会再有人让我心痛,因为这是母妃临死前的愿望,她苍白的嘴唇,嗓子轰隆着,不管多难受就是不肯走,非要说出最后一句话,她说:记住娘的话,你要幸福。

会有那么一天的,临。

我不会再让你受伤,我会珍藏你的心到永远。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闪动,阳光好像特别眷顾了她的面颊,让人看着说不出话,我的心猛地跳东,仿佛欲要生机勃勃,我控制着自己,攥紧拳头,还是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没人会珍藏你的心。

如果有这么个人,那母妃就不会远远地看着这棵梨花树,也不会哭着帮我跟上天要这个愿望。

她屋里的丫头死了,但是宫里照样有宴会,宴会中我看着她离座,我故意也找了个理由离去,站在梨花树下,等着她来找我,等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扑过来,贴在我的背上,腰上的手死死攥着我的衣服,然后其中一只从我腰际滑下来找到我的手,我听见她有些沙哑的声音,这段时间我为你做第一件事可好?你看着,我真的为你做。

我不喜欢这样决绝的声音,拉起她的手,转个身看着她,她的眼睛明显地红肿,却故意笑着看我,我说,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

自己的声音,竟然异常的温柔。

她却好像铁了心,扯着我的衣袖,你看着,我不会束手待毙任老天摆布。

那天晚上我没有像以前一样,打发她回去,我一直看着她笑,回到自己的寝宫,我坐在床边,竟然看着窗棂,一直在发愣。

第三卷 一百五十七章 半似缘(西丰临) 番外皇后掐死了云妃的孩子,皇后被打入冷宫那天,她站在我不远处,素净的衣服翻飞,我猛然看见她的衣角下面有红艳的颜色,我的心仿佛被掐住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抓起她的手腕,拖她进她的屋子,如果这让别人看见我和她亲近,我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一向小心翼翼的我,不会冒这种险,可是我竟然脑子一热,只想着阻止她疯狂的行为,我要救她。

我的心在收缩,手脚冰凉,这种感觉是不是害怕。

她笑着看我,仿佛什么都无所谓,放纵地笑,她有扑过来抱我,我是疯了,我做了那种事。

我知道那是为了我,我看着她,她急忙盖上我的眼睛,不要这样,会被人看出来。

我紧紧攥住她的手,开始脱去她外面素白的衣裙,露出鲜红的那层衣衫,她抬头看我,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点都不冷静,在宫里,命不是我们的,也许因为一件事,忽然就会有人拿走它。

临走出门前,我喊了她一声,若若。

她看着我笑,我的心在那种笑容下融化了,也许她说的对,就相信一次,可能真的不会受伤。

十年才有一次的花兰节父皇特恩准皇子们出去玩,花兰节来自一个美丽的传说,说是百花仙子爱上一个凡间兰姓的男子,常常下凡与他相会,不久被天庭里掌事的大神仙知道,百花仙子被押回天庭监禁起来,她的姐妹们不忍看见她日日伤心思念爱人的模样,下凡把兰公子带到天庭与她相见,又怕被别的神仙认出来,就给兰公子带了个精巧的面具掩人耳目,可还是被掌事的大神识破了。

后来众仙都被百花仙子和兰公子的爱情感动,向掌事的大神求情,大神仙碍于悠悠众口,就想出一个坏主意,说:神仙和人不能想爱这是天条。

百花仙子立即说:小仙愿意放弃仙籍。

大神仙说:你当这天庭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一句想怎样就怎样。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天庭所有的神仙和这男子都扮成一个模样,带上面具,如果你能从他们中找到你的情郎,我就让你下凡去。

百花仙子答应了这个要求,最后找到了自己爱人。

大神仙只能兑现自己的诺言,让百花仙子和兰公子下凡去。

这个故事越传越广,世间就有了十年一次的兰花节。

、到了这个节日,少男少女都会戴上面具出来逛灯会,如果两个人有缘分,就会在人群中找到彼此,很多男女在人群中找寻自己的另一半,然后揭开面具,那瞬间仿佛就得到了上天的祝福。

我本来就对这些传说并不是很在意,她却格外的兴奋,非要买一个面具戴在我的脸上,我哪能任着她胡闹,只是陪了她一会儿,就走开,可是转身过去脑子里就浮起她的笑脸,和她的期盼。

终究是走了又折回来,在人海中找了半天,才找到她,她显得有些失魂落魄,我叫了她的名字,她立即转身,看向我,然后跑过来,习惯地抱上我的腰,好半天才抬起头,把面具戴在我的脸上,然后揭开,一明一暗下我看见她咧着嘴高兴地笑,好了临哥哥,我找到你了。

我看着她,她仍嫌不够,又给我戴上一次,再揭开,临哥哥,我找到的是你。

好像是再确定,我忍不住笑着回应她,是,你找到我了。

那一天可能真的有神仙祝福。

她喜欢放风筝给我看,红扑扑的脸上都是笑意,我说:若若,你看者风筝是谁,线又是谁。

我要紧紧抓牢了,别放开。

我分了院了要搬出去,父皇赐了婚,是重臣家的女儿,我攥着手跪在那里极力地推诿,父皇震怒,连说了我几次,不识好歹。

跟你母亲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听着,心在滴血,父皇把砚台扔在地上,墨溅了我满身,看着这些晕开的黑点,和着他刚刚那句话,在心上烫着冒起了白烟,我反而冷静下来,儿子错了,儿子遵旨。

其实除了她,我娶谁都是一样,我想她是明白我的,这个世间唯有她最懂我。

大婚那天,我喝得很醉,故意不省人事,新房都没有进过,在喜宴上我看见她,她冲着我微笑,点点头,我欣喜若狂,她是了解我的,这就够了。

第二天,我换了衣服,跨进新房,挂着我妻子头衔的女人坐在炕上,大红的喜服和盖头还是原来的模样,我的心已经给了她,我的目光不会在放在其他女子的身上。

一场轰轰隆隆的夺嫡葬送掉了很多人,我是最终的胜利者。

大婚的时候她笑得很开心,所有人都退下,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开心吗?我好想你!我抱着她,我终于坐上这个位置了。

从此以后我就可以好好的保护她,让她做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皇后。

而我真的已经是这个世间最幸福的人。

没想到因为一个奸细,溜进来对她下了蛊毒断送了我们所有的一切,我看着她挥舞着匕首插进我的身体,我再害怕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血在流,我怕蛊毒会伤了她,她的身体被蛊毒控制住,撞开我冲了出去。

我到处寻找她,带着一队亲信冲入敌营,我以为这次这一定能带她回来,却亲眼看见她从悬崖上跳落。

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停止了跳动,什么都没有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富贵繁华都是过眼云烟,我生命里只有她是真实的。

我一直不肯相信她就这么不见了,我不愿意放弃,听到她的消息,我仰天笑着,老天啊,真的给了我又一次机会。

她在东临国,改了个名字,我马上认定那个人就是她,因为她告诉过我,她说她记得前世的一切,前世她叫凌雪痕。

……转了这么一大圈,我盼望着她再一次回到我身边,她终于回来了,见到我,却说:临哥哥,我来了。

我的心再一次疼痛,她说,我来了,而不是我回来了,虽然只差了一个字,来和回来,却是天壤之别,她的心难道回不来了吗?可是我们有那么多可以回忆的过去啊,她忘记了的话,我会慢慢帮她想起来,二十多年的相处就是我的最大优势,曾经何时,我开始给自己估价起来。

我其实早就已经不值钱了吧,做过那么多错事,连她也保护不好……临哥哥,吃药。

她打断我的思维,我抬起头笑笑。

若若,你一定要忙碌起来,才能让自己留下吗?才能让自己不去想他?他是那样的一个人啊,不掩饰你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后宫独宠,我没有做到的,他全都做到了,我看不透的,他早就看透了。

想笑,却忽然间咳嗽起来。

失去了她以后,我才发现,那些以前惹她伤心的事,根本不该发生,那些事本不值得我去做的,当时我为什么没想透,只想着她会懂我的。

她说她要这个孩子,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是那么的幸福,她说她爱这个孩子,这里的意思我是明白的。

我也愿意去爱这个孩子,只要她在我身边,我什么都无所谓。

可是她渐渐地远去了,不再跟我撒娇,不再提特别的要求,变得比我母妃还要安分守己,不给我找麻烦,客气起来。

我才明白,原来女子的撒娇,吃醋,或嗔或善,表现的极端,那全煞是因为她爱着你,她在乎你,当这一切都不存在的时候,她对你的爱还有多少呢,为什么千古帝王都希望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他们没有看透吗? 原来他们都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啊。

爱情是世间最霸道的东西。

我站在梨花树下,故意站了一整天,她没有来找我,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吗?东临瑞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他故意开始和三过言和,开始频频交往,就是要有一天来到西丰国,我明白他的意图,我可以拒绝他,但是我没有理由。

回到宫中,我试探着说出颜回要来的消息,她掩饰不住地高兴,以前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现在我知道了,我想要看到她笑,她坚定如火的眼神,而不是避开和我的对视。

心里隐隐知道,再次看到她的美是要付出代价的。

孩子出生了,跟我并不是很亲近,我多么希望他能张开小手臂抱抱我……她给孩子取名叫碧,我心里一痛,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张碧,张碧,她还是在想念他.她终于和我对视了,脸上淡淡地笑,一如多年以前,没有挪开目光,十分的坚定,整个人瞬间亮起来,她说:临哥哥,我有话对你说.我忽然间不敢听她说下去。

东临瑞来到了西丰国,没有任何遮掩,有时候我真的也佩服他,这样的人,世间少有,固执,还很任性,正是这种性格,才让她放不下。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再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需要躲开。

我再宫门前等着她回宫,她抱着孩子,一脸甜蜜的幸福,我等待的一刻终于来临了,路过那棵梨花树,她主动向我说出从前,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她笑着听,路过梨花树,她却一步也不曾停,我好希望她能再次停下来,哪怕用我的全部生命去等,我等不到了。

那棵树下,她不会再陪我站站,哪怕站站就好。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封信函,抽出来,这是在蓝山派,东临瑞写给她的,上面写着,如你所愿。

她说:临哥哥,西丰若真的已经死过一次了……也许有一天,她走了,我并不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因为这样的话,只要不进屋去看她,心里会想,或者她还在呢,我在屋外陪她一会儿吧。

每天,就这么反反复复,她孩子呢,还在我身边。

梨花树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让我幸福吧,让我幸福。

眼角湿润起来,可是觉得自己笑得很好看,因为祈求,需要虔诚。

幸福和痛苦,只有一步的距离,我宁愿站在中间,永远地站在那里。

这样我就会告诉自己,我离幸福很近,你们看,我离幸福,真的很近,是不是?我张开手,掌心仿佛飞出去无数的花瓣,我剧烈咳嗽起来,白色的丝绢上一片殷红。

第三卷 一百五十八章 长恋好久没穿自己设计的衣服了,好在生了小碧碧以后也没有胖,不然好好的衣服一次没穿就要浪费。

从春桥手里接过小碧碧,站在桥上看西丰国的风景,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二十几年的生活,弹指如烟云,渐渐地眼前的景物也模糊起来,我楞楞地站着,小碧碧也陪着我看远方,风吹起来,我的群子上的轻纱飞扬,大幅度吹到半空中,又恍然落下。

听到马车的声音,我回过头,一行要离去的队伍停下来,马背上的男人看着我,他总是又那种极美的神情,高贵地坐在那里,手握紧缰绳,修长的手指很好看,优雅地从马背上跃下。

我笑笑,往前走一步。

东临瑞眯起眼睛,娘娘这是来送行的?手指无意识地交叉,又松开,最后整理了一下袖口。

我摇摇头。

经过了精心打扮,人也显得有信心起来,跟东临瑞对视着,这么快就要走了?东临瑞看着我出神。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过了一会儿,东临瑞说:来做什么?你以为你昨晚会出现,谁知道准备好招待你的一切你没来,今天我以为回顺利地回到东临国,谁知道有这么大一个惊喜等着我。

他抿着嘴唇,淡淡的笑没有了。

我抱紧小碧碧,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一会儿刚抬头,就看见东临瑞的手僵在半空中,然后放下,脸上嘲讽的表情更浓,回去吧,表示友好的话,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我吞咽了一下,想说的话。

被他封在了嘴里,有些尴尬。

东临瑞扬扬头,还不走?我咬住嘴唇,小声说,不走了。

我知道这个声音可能其他人都听不到,但是东临瑞应该能听清楚。

可是他没有动,好像整个人忽然变成了雕塑,连呼吸都忘记了。

好半天,他才说:那还真...... 声音有些颤抖,手指拼命地交叉再分开,调节着呼吸,可惜这一次好像不大管用。

我也好不到哪去,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不愿意?东临瑞看我,嘴角上弯,有控制住。

看起来有写抽搐。

他一直在观察我的脸,终于伸出手。

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摸到我的脸上,很辛苦吧,难受吗?我垂下眼睛,有点,你知道的,心里总是......不过没关系。

精谧了一会儿,东临瑞说:其实你只是来送我的。

我没听懂他的话,还是他没听懂我刚才的意思?我抬起头看着他,东临瑞接着说:你不应该再在我面前出现,笑笑,我忍不住要抢你回去。

怎么呢皇后殿下,我抢你。

你抵抗不了,只能无可奈何,你是被动的。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拼命地摇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走的,我自愿跟你走。

东临瑞看着我,俯下头,轻轻地亲吻我的嘴唇,让我来背负好不好?你会很辛苦,我没有猜透你的心,不然我会强制带你走。

其实我早想好如果你来,我就带你走,一切都是从我开始,让我一直走下去。

我拼命地摇头,不行,东临瑞揽住我的腰,头慢慢地往下垂,一直到我耳边,你没有错,你是我抢回来地。

我会对你好,永远跟我在一起好不好?我爱你。

我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你不抢我,我也会回去的,回我们的家,那颗漂亮的人鱼眼泪还在么?你给我做的风筝我还没亲手放过,你编的那些蚂蚱小碧碧都给我抢走了,我用自己编的跟他换,他也不肯。

东临瑞说:他不乖,以后我教他,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是妈妈地,他不能抢。

我哭的一塌糊涂。

早上化好的妆全都完了,现在肯定很难看,我想把自己埋在袖子里,东临瑞不肯,小心翼翼地帮我擦眼泪,我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东临瑞轻轻摸我的眼角,然后亲了一下,我除了爱你,什么也不会做,怎么办呢?你还愿不愿意在我身边。

我说:我愿意,东临瑞看着我,用尽温柔,嘴角一弯,把我抱进怀里,若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我仰头看他的眼睛,像细碎的宝石在发光,东临瑞说:我本来想临走之前去跟他说说,让他找你说清楚,现在看来,你今天就能见到他。

我的心忽然一动,忍不住问,是谁东临瑞亲吻我的眼睛,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握住我的手,冷吗?我点点头。

东临瑞抱起我怀里的小碧碧,往前几步,交给春桥,小碧碧有些不愿意,撅着小嘴,手脚乱摇。

我急忙说:他离不开我。

东临瑞楼住我的肩膀,手放在我的腿下,他早晚要长大的。

让我跟你说说话,给你捂捂脚。

坐在马车里,往外看,我才知道东临瑞要带我去哪儿,是埋葬我父王的地方,我来过一次,哭的一塌糊涂,除了难受还是难受,现在越接近那里,我越坐卧不安,好像能想起自己以前的罪过。

东临瑞抱着我,就像在抱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安抚着我。

马车停下来,我看见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那里有一个少年在一座坟前练剑,汗水从他年轻的脸上流下来,黑黝黝的皮肤上有几分浓浓的光彩。

我又想起前世,喜欢蹲在阳台上抽烟的小弟,夜里我看见火光一闪一闪,就会去抓包,他总是冲我笑笑,用恳求的声音,小声喊,姐。

我好像没有了力气,还好后背靠着东临瑞,少年停下来,地上的土拨鼠立即三跳两跳窜到他的肩膀上,我轻轻喊了一声,丫头。

少年冲我咧嘴笑起来,满口白白的牙齿,明媚的笑容,黑黝黝的脸,用成熟的嗓音说:姐。

恩, 我再一次落泪,这简直太丢脸了。

丫头转身跑进树林中,手里多了一个包袱,拉拉扯扯一个人,那个人穿着青衫,如玉的脸庞,清澈见底的眼睛,腰间的剑柄上绑着一只鲜红的情人结。

丫头咧嘴笑,姐,我们跟你一起走。

蓝玉抬头看我,想起那天晚上,少年望着远方,剑柄上的情人结轻轻颤栗,年轻的眼睛蕴着温柔的月光,他的长发在脸侧轻轻的吹,本来清冷的脸上,浮起一丝倔强,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侧过头咬紧嘴唇,明澈的眼睛,纯净如往昔。

第三卷 一百五十九章回到东临国,没来得及进宫,我就一头扎进了给丫头布置的别院。

路上东临瑞天天跟我呆在一起,我没机会和丫头说话,我对这个弟弟有很多愧疚,有好多事也想好好问问他。

小碧碧在一边坐着晒太阳,软软的一小团偏要把自己挺的笔直,然后半眯着眼睛,双手交叉,丫头肩膀上的土拨鼠不眨眼睛地看着小碧碧,小碧碧偶尔睁开眼睛瞄土拨鼠一眼,立即把它吓地吱一声倒栽葱藏在丫头的衣服里。

我忍不住捂起嘴笑,丫头笑嘻嘻地去把土拨鼠拉出来,我咳嗽一声,控制着自己紧张的声音,进入了正题,丫头,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和......你母亲。

她是不是已经......说起来都怨我,是我......低下头,去攥群带。

丫头的手僵了一下,拨弄着土拨鼠的尾巴,我很小的时候跟着娘相依为命地过日子,后来娘听说王爷篡位失败,怕朝廷会想起我们的母子,于是把我打扮成丫头,混在流民中,到了东临国,没有多久,娘就病死了,我被蓝掌门收留,娘留给我的,只有几件她亲手做的女装,到了蓝山派我也一直穿着,所以外人都以为我是个女孩子。

过了几年我想告诉掌门我的真实性别,结果掌门病重,蓝山派发生了很多事,我也就没有找到机会解释。

小时候,娘跟我讲过所有你的事,她是被你逼出了王府,我又因为这个没有了爹,没有了家,我当时是恨你的,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你,娘就不会那么早死,我想过要学好武功找你报仇,谁知道忽然有一天,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并不知道凌雪痕就是西丰国的皇后西丰若,我的姐姐,我的仇人,后来慢慢知道了,却也没办法再按照以前的想法再去报仇。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矛盾,即便是不去找你报仇,在你面前也不愿意提起我的真实身份。

......西丰临陛下找过我,他手上线索很少不敢肯定我的身份,我也没有承认。

直到前一段时间,东临瑞陛下去拜祭父王,正好碰见我,他就猜测出我是你弟弟,我一样拒不承认,但是他认定的事,就不会改变,不管我态度如何,他已经把我放在你弟弟的立场上,跟我说了很多话,说:‘即便你不肯认她,也要和她说清楚。

’我眼中含着泪水,谢谢你能原谅我,还认我这个姐姐。

丫头挠了挠头,姐,姐夫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只是做事有些偏激,当时他下情蛊给你,估计是老早就对你动了心,看在他苦口婆心劝我跟你和好的份上,以后要对他好一些。

看着丫头的样子,我不禁一声,我们的事还没说完,又扯上他。

丫头笑,我说的是真的嘛。

西丰临陛下到处给你找蛊毒的解药,好不容易有了一本详细记载情蛊的书,上面记载着,蛊毒解了以后,施蛊毒灰被母蛊反噬,不折磨死人,也要少半条命。

开始我还担心姐夫会不会...... 现在看他倒是龙马精神,看来那记载也不完全是对的。

我心里猛然一颤,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东临瑞从来没有将过这些,我也没问过蛊毒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危害,我迅速地看向丫头,丫头接触到我的眼神,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想起东临瑞,我起身抱起小碧碧,还没说话,丫头就说:姐,我送你回去。

我点头,两个人开始匆匆往外走,上了马车,回到宫中,远远地就看见东临瑞再宫门前等着我,黑色的龙袍,美丽的姿态,一切如往昔。

我的心才算慢慢放下来,丫头冲我咧嘴笑,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

东临瑞弯身抱起小碧碧,看了看丫头和我,红唇一弯笑颜倾城,我看愣了,丫头说:姐,姐夫,我走了。

我才缓过神,脸上好像在着火。

丫头走远了,东临瑞说:看自己的夫君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话的时候好像没有什么情绪,但是脸上明明是要笑的样子,一手拉起我,胳膊上挂着小碧碧。

我笑着去摸小碧碧的头,小碧碧勾起嘴唇冲着我和东临瑞笑了一下。

东临瑞攥紧我的手,开始往里走。

雍容的宫殿,还跟我走的时候一样,没人改变它的一分一豪,我知道我现在说话有些天煞风景,可是还是忍不住,东临瑞,是不是蛊毒会反噬?你有没有哪里受了伤?我还等着东临瑞回话,忽然看见他的脸凑近了,在我嘴唇上轻轻一吻,已经好了,不过人变得有点迟钝,以后要麻烦你好好照顾我。

我笑着去捶他的肩膀,旁边的女官都纷纷转头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笑了一阵,我又问,真的好了么?东临瑞说:好了。

连续上演了几次这样的对话,我才放心。

寝宫里还像我走的时候一样,只有床头上那颗人鱼的眼泪,因为主人不在而变得黯然失色,仿佛一再宣告那写日子,我和东临瑞中间隔着两个国家,差点就不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还好我回来了,这颗他亲手交给我的珠子也会再一次亮起来吧。

我背对着东临瑞,伸手把人鱼泪摘下来,放在手掌心摩梭,东临瑞正坐在床上和小碧碧对视,极为相似的两张脸,连神情都一模一样。

我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东临瑞看着我,黑色的眼眸里仿佛闪动着墨花,小碧碧在抓他的手指,一张一合,东临瑞勾起嘴唇,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做的那些点心吗?我愣了一下,脸迅速红了,那不行,太甜了,御医说你不能吃甜的,告诉我你爱吃什么,我去学着做。

东临瑞笑笑,就吃那个吧,我执拗不过他,而且确实除了甜食我好像也不会做别的,那我先去做,以后你爱吃什么,我再去学。

他总是那么了解我,即便是我问他想要什么,他好像都要先把我考虑进去。

东临瑞笑着点头。

我走出去,临到门口还回个头,和东临瑞的目光撞在一起。

准备好了点心,走回寝宫,看见东临瑞还坐在床边,教小碧碧说话,虽然我没听见他教了什么,可是正好看见小碧碧张着嘴巴,那唇形好像是要喊,......东临瑞眯着眼睛看他,满脸期待的神色。

可是小碧碧看见门口的我,东临瑞也看过来,顿时把极好的气氛给搅乱了。

早知道我应该晚点回来。

东临瑞吃了点心,我准备把小碧碧拎出去私下教导一番,再者我总觉得东临瑞眉宇间有一股倦色,心里跟割肉一样疼。

东临瑞还想抱一会儿小碧碧,硬让我给抢了回来,我说:你休息一下,过会儿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呢。

东临瑞笑笑,现在说吧,轻轻抚摸我的脸,好像极为不舍得,看得人心里发涨,我站起身,不行不行,你快休息,再让他这么看一会儿,我就会妥协,他太累了,我能看出来,从夺嫡开始就不曾休息过。

看着他盖好被子闭眼睛,我才小心关好门退出去,临合上门的瞬间,东临瑞忽然喊了一声,若若。

我抬起头,从门缝里跟他对视,极美的眼眸让人目眩神迷,他轻眨了一下眼睛,笑笑,躺下。

东临瑞一直都是一个很自负的人,他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动摇过,加上他的聪明,谁都无法跟他抗衡。

那种自信震慑住所有跟随他的人。

他的存在让很多人头疼,包括以前的我,他只要站在那里,一切都暗淡无光。

我抱着小碧碧,一会儿见到爹爹,要叫他知道吗?叫他爹爹。

我握着小碧碧的手指,这孩子的聪明我是知道的,如果刚才不是我,他已经喊了东临瑞。

我一直耿耿于怀今天做的点心,至今为止我丛林都不知道东临瑞喜欢什么,一次也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从怀里拿出那颗人鱼泪,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做他喜欢的东西,看着他笑,就这么一辈子。

一直到了晚上,东临瑞还没有起床,我抱着小碧碧重新推开寝宫的门,东临瑞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我把小碧碧放在床边,他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看来他是真的太累了,我想抬手去摸他的眉眼,却看见他的手上握着一只面具,修长的手指深深地嵌入面具里,手里拿着东西睡觉会不舒服,一会儿醒了手也麻了,这是我第一次为他着想,我伸手轻轻去扯面具,没有扯动。

于是低头仔细看过去,瞬间才恍然大悟,这是那年,在花兰节上,我遇见他时,他戴的面具,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我到处寻找临哥哥的身影,一只只面具,让人眼花缭乱,眼睛酸痛,甚至开始模糊,我逐渐有一种害怕的心里。

一瞬间仿佛在这个世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直到一个身影闯入我的视线,瞬间仿佛明朗起来,我怔怔地看着那个人,没有任何怀疑,拨开人群来到他身前,笑着揭开他的面具,面具下精致的绝美的脸庞有一丝诧异,璀璨的目光开始流动,乌黑的长发飞扬,如同风吹过落叶般四散,我的手僵在半空中,怔怔缓不过神。

半天我才深吸一口气,把面具塞回他怀里,他看着我,眼神流动,没有说话,我的心仿佛瞬间跌入了谷底,我要找的是临哥哥,怎么会是他,我顿时失魂落魄。

想着,从怀里掏出那封东临瑞写给我的书信,当时我在蓝山派醒过来,并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生了小碧碧以后我才想起来。

如你所愿这四个字,原来就是我的开始。

那年我中了蛊毒,在蛊毒还没有完全侵入我身体之前,我亲眼看见自己一次次伤害哥哥,某一天晚上我挣扎着,保持自己的思维,清醒过来,东临瑞高高地坐在那里看着我。

我咬着嘴唇,以前是我害你,不是临哥哥,你放了他,我把这条命给你,从此我们就两清了。

东临瑞不屑地笑笑,他在东临国,我想杀他易如反掌,他死以后,我能从中获利多少皇后殿下心里清楚的很吧。

东临瑞,你放了临哥哥,我欠你的让我来还。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想和他一起死呢,还是想让他完整无缺地继续做他的皇帝?东临瑞似笑非笑,眼睛中带着轻蔑,我一直都不明白,你是想要他的感情,还是想要他做一个完美的皇帝,你心里他先是最爱的那个人,还是君主。

蛊毒已经快让我失去最后的意识,临哥哥说过,他要做西丰国最英明的君主,他要他母妃的牌位入皇室宗庙,他还有好多抱负没有一一实现,怎么能就这样......他最想要什么呢,我一直都不知道。

可是从见到他那天起,我只想要他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放了临哥哥,保证他会安全地回到西丰国,我把这条命给你,以后我们就两清了,如何?我想要你们的命很容易,这样一来怎么看我都是吃亏,我要好好想想,东临瑞站起身准备离开,路过我,忽然停住脚步,你没忘吧,‘花兰节’上,你先找到的那个人是我。

我当时并没有明白东临瑞的意思,我以为他只是再讥笑我和临哥哥的感情,今天听到丫头说,东临瑞下情蛊,说不定是因为喜欢我,我才仿佛明白过来,也许在那个时候,在很早很早以前,我一直不曾注意过,那双黑琉璃样的眼睛里闪烁的是什么,恐怕那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吧。

我没有选择和临哥哥相拥着死去,在最后一刻也是想着要完成他的愿望。

东临瑞没有杀我,而是抹去了我所有的记忆,生和死是换了一种方式。

如你所愿,是一个新的开始。

让我放下以前所有的负担,重活了一遍。

东临瑞还在睡,我伸手再一次去取东临瑞手里的面具,我轻柔地去分开他修长的手指,我去碰触到他的手指,睡了好久该起来了,你那么喜欢这个面具啊,一会儿我给你戴上,再亲手...... 缠上他的手,我的声音硬生生地停顿了。

瞬间,无法呼吸,他的手指冰凉的,没有一丝的温度,紧闭的眼睛,微微勾起了嘴唇,仿佛还在梦中的样子。

我伸手去抚摸他的脸,东临瑞,别睡了......你不是要听咱们的孩子喊你爹爹吗?快起来......他身上怎么那么冷,我笑啊一直笑,都笑得喘不过去,东临瑞别玩了,你什么时候玩过,回头给小碧碧说,快叫爹爹,叫了他就起来抱你。

手勾着东临瑞的脖子。

小碧碧稚嫩地声音喊了一声,爹爹。

床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

我去拉他的手指,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柔软,怎么缠也缠不上,我说:你不是总喜欢给我捂手吗?今天我给你捂捂。

捧起手指放到嘴边呵气。

东临瑞,我刚刚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照顾你。

你看,我真是没用,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摸着他的手指,怎么还这么冷,我不是都已经选择了吗?我选择要跟你在一起,再也不会左右摇摆,我都跟临哥哥说清楚了。

你知道,我也想过,应该一直留在临哥哥身边,他的心是我要来的,我应该遵守我的诺言,可是怎么办呢,我犯了错,我把理智丢了,没法思考,小碧碧和临哥哥一点都不亲,我喜欢他和你在一起的样子,以前只是想一想,可是看见过了,就不想失去。

我肯定背上了始乱终弃的罪名,还会有不少人说我水性杨花,可是只要想到跟你在一起,你会保护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东临瑞,你不知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愿望,希望每一天的清晨,都能看着你从睡梦中醒过来,开始属于我们的一天。

手中的人鱼泪滑落,掉在地上,清脆地声音,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碎裂了。

东临瑞,你送我的东西,我没有保管好,我以为它以后还会恢复光彩,可是你不会睁开眼睛看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东临瑞,如果你要走,就带上我吧,上天入地我都去得。

我轻轻伏在他身上,贴进他的脸,泪水缓缓地滑下来,从我眼角一直落在他脸上。

东临瑞,我回来了。

寝宫里忽然静谧地没有了声音,风吹过外面的竹子,竹影晃动,清秀而绝艳,就像御座上陛下的身姿,轻轻摇曳,优雅美丽地让人痴迷。

第三卷 一百六十章 未了剧烈地阵痛拉扯着我整个身体,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是要把整个灵魂硬生生地撕碎扯散一样。

我睁不开眼睛,想叫也叫不出声。

恍惚听见耳边有人喊,若若,若若。

我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我拉着东临瑞的手,告诉他,我来不及把所有一切都安顿好,就要跟着他走了,他以前做的那些都太完美,我无从下手,罢了罢了,就这样吧,这个世界如果他都没有了,其他的那些又算什么。

所以我也就不去想了,不去想谁来收拾这烂摊子,还没长大的孩子以后该怎么办。

我只知道,我叫不回来他,只能去追他,晚了就追不上了。

他安静地躺在那里,不再回应我,冰冷的手指,我怎么也捂不热。

眼泪不停地流出来,晚了,已经晚了,我后悔也来不及了,就像那颗人鱼泪,已经失去了光芒,为什么,我总是想不到他会受伤,他也是一个人啊,一个平凡的人,也会知道痛,也会累。

他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遍遍地抚摸那只面具,一遍遍地回忆以前的事,然后幸福地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微笑。

他几次在我眼前都露出那种惊慌失措的模样,我那时候怎么就不明白呢,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走。

若若,若若。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又是一阵疼痛,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一只手轻轻地帮我擦干眼角的泪水,我努力睁开双眼。

他幽黑的眼睛,闪动着灿烂的光芒,红唇紧紧地抿着,看我醒过来,勾起了红唇冲我微微一笑,若若给我生了个女儿。

我看着他,这些年,我总也看不够,那一次差点生离死别之后,我就落下了毛病,总怕转眼他就不见了。

让我抱抱,东临瑞笑笑,转身要去接刚出生的孩子,我轻轻拽住他的手,是你,让我抱抱你。

东临瑞怔了,我盯着他看,慢慢地也把他的眼底盯得微微发红,他俯下身,任我抱着,暖暖的体温从他的胸口穿过来,手指慢慢缠上我,让我感觉一下你的温度。

我深吸一口气,真好。

我的手指在他指间滑动,柔软的触感,让我的眼泪又流出来。

若若又想起那件事?他轻轻地亲吻我的嘴唇,以后再想起那件事,就叫我的名字,我答应你,无论我在哪里,只要你叫我,我都会回来。

我说:那时候我好害怕,跟你说了很多话,你也不回应我,到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有不停地哭,现在你好了,我也觉得像在梦中一样,怕有一天梦醒了,你又不见了。

东临瑞抱紧我,不是梦,现在我们连女儿都有了。

东临瑞,东临瑞,我不停地喊。

他应了一声,我又叫,他接着答应,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东临瑞,我停顿了一下,我爱你。

他的身体一阵,抬起头看我,明澈的眼睛里好像卷起一层层漂亮的波纹,不停地晃动,闪烁,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是面部表情还是有些僵硬,一看就是不会说肉麻的话哄人,好在他轻轻一笑就美得让人顷狂,他说:若若,我爱你。

女儿长得比较像我,不过眼睛比我的大,鼻子稍微比我好看一些,最像我的地方就是比较懒,除了有好吃的以外,都是闭着眼睛,半睡半醒,刚刚满月整个小人都胖成了棉花糖,我就给她起名叫,糖糖。

糖糖不黏我,对他爸也不大感冒,弄得我经常把神医扯过来,让她检查一下,是不是这孩子有问题,我的这根神经一直绷到蓝玉来看我,才算松下来。

我抱着糖糖给蓝玉看,本来无精打采的小人,竟然主动伸手去抓蓝玉的衣服,往后的日子,只要蓝玉出现,她就会一改往日的懒散,使劲全身力气爬爬爬,爬上蓝玉的身上,然后钻进他怀里,小小的脸上立即露出满意的笑容,撅起小屁股,缩成一团,在蓝玉胳膊上蹭蹭脸,接着睡过去。

水仙半躺在椅子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得放荡,凌掌门,我看这孩子挺像你的。

我气得挑起眉毛,水仙扯扯身上的长袍,上衣大大的咧开,桃话眼一弯,说不上的邪魅。

看到他这个表情,我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刚要扑过去捂住他的嘴,他身形一动,晃出去很远,人还没死就殉情的,不知道是谁啊,凌掌门。

我气得叉起腰直跺脚,东临瑞眼睛一眯,笑得极享受。

那天如果不是水仙和神医赶来,我和东临瑞就真的天人永隔了,神医伸出手摆弄远子里的花花草草。

水仙抽出腰里的扇子,打开,里面是一团团艳丽的牡丹,我对此人上次莫名其妙就给我下了春药一事,记忆犹新,不由地退后两步。

水仙笑笑,你们夫妻倆还要霸着我的小碧君多久啊。

就算是对我们小碧君有救命之恩,也不能这样,现在陛下病已经好了,娘娘又生了孩子,该让我们走了吧。

神医叫张碧君,是正牌的宰相家公子,只不过是女儿身,因为小时候体弱多病,钻研医术,而后四处行医。

水仙给我下春药的那次,听说是自告奋勇去帮东临瑞做事,目的是打听张碧君的下落,水仙怎么找到的张碧君,两个人之间又有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

只不过看碧君淡淡地笑,她的心并不在水仙身上。

唉,唉,唉,这少男少女的事,我就不去管了,握紧东临瑞的手,我笑着说:我想出宫逛逛。

东临瑞微笑,好。

楼紧我的腰,低下头,轻轻亲吻我的嘴唇。

水仙直喊,呦,呦,陛下真肉麻。

夜凉城的大戏院外聚集了很多人,我拉着东临瑞的手沿着街四处看,明月皎洁,到处热闹非凡,不远处围了很多人,我急忙走过去看,原来是姻缘庙前,少女们在求姻缘签,我回头拉着东临瑞,我说:你等等我,然后也跑过去,厚脸皮求了一支签。

排在解签队伍里,我频频回头冲东临瑞笑。

庙祝拿起我的签,我期待地看着他,他笑着摸自己的下巴上长长的胡须,恭喜姑娘,这是上上签。

拨开云雾见月明,姑娘这份是天定的姻缘,会一直白头偕老。

我的心忽然一动,猛地转身,人群的熙攘声不见了,我只是看见东临瑞站在那里,风吹过他的长发,丝绢一样在空中起伏,衣服上的几颗宝石闪烁着夺目的光芒,他微微弯起红唇,冲我伸出手。

仿佛混乱的世界,忽然有了方向。

我张开双臂轻点足尖,冲着他扑了过去。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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