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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真相

2025-03-30 08:34:54

汎粼,我不理解你为何要问太后是否害过先皇,这到底有何用意?面上的疑霜化不开,目光浅浅盯视汎粼的脸,却不敢多想其中的涵义,猜测会让人心惊,想出比事实更残酷更瘆人一万倍的思绪,与其如此,我宁愿听人亲口道出。

今日见到皇上,你觉得他的身子如何? 汎粼不答反问道,我不再让他唤我瓷儿,可他不愿叫我小瓷,我却也不能勉强。

默了稍顷,我摇了摇头,似不太好。

还记得最近关于皇上的流言么?记得。

愣愣地颔首,我轻道。

那么当初,先皇薨逝前的气色如何?你知道么?心底的酸楚蓦地浓酽起来,那段日子的思念竟是已刻到了骨髓之中,难以淡漠,没有,那时候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皇帝驾崩前,我一眼都没瞧见过。

只听说,是很不好的。

霍地一念撞入脑中,头皮一紧,我惊呼道,你的意思莫不是先皇仍是被人谋害的,而如今又有人对当今皇上下手了,而且这个人便是先前那个?!不,不可能,这太可怕了!这并不可怕,也不是不可能。

汎粼的眼神与话语告诉了我他所想的一切。

那人想做什么?除了皇位,我想这世上没有别的理由。

谋反?!我的心冻住了,立时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我突然心生厌烦,恼怒不已,不过一张破椅子,来来去去地折腾,到底有完没完?这么多人为了它不择手段,杀人放火,血流成河,一将功成万古枯,这帝王成就,真是令人恶心,使我怨愤!可是你眼中的那张破椅子,却是全天下男子心里最想要的东西。

汎粼悠然而叹,望着我浅浅笑道。

你也是?我瞪着他,却又怕他说出让我懊悔的话来。

幸而,他只是摇头喟叹,或许曾有过,只是当男人遇到了另一些人事,有一天这位子便不再如此有吸引力了。

心中舒出一口气,我眼色一正,那么,是谁要害皇帝,汎粼,你的心中可有假设的人选?有。

是谁?皇帝的样子像是中了‘落英’之毒,毒发循序渐进,如落花般悄无声息不易被人察觉,但是发作时神智迷乱如飘飞的花瓣,感到目眩混乱不已,心烦气燥,极易动怒。

我把欺霜也一起带进宫了,她扮作我的贴身侍女混了进去,本来是不合规矩的,但我这一品诰命夫人的名头看来还是很好用的。

所以,欺霜才得以看清皇帝此番模样的症结所在。

如果像欺霜说的这样,那人便更加明确了,有谁能够如此接近皇帝和先皇,从而有机会下毒呢?汎粼似乎有意跟我猜谜般兜着圈子,但那答案显然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自然不是木讷到极点之人,蓦地脱口而出,连人也从椅子里跳了起来,谨妃!可是她怎么会谋反,难道她想要做女皇?绝不可能!难道没有别的人了么?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没有理由啊。

我不相信地喃喃着,想起她坚定地说永不后悔的面容,总觉得这么个深情若斯的女子,不至会如此心狠手辣,当今皇上就罢了,先皇可是与之痴缠爱恋之人,绝不可能的。

汎粼一滞,道:这只是我的想法,还有待查证,或许是我想错了也不一定。

也许并不是那个原因;又或是如你所说,谋害先皇的另有其人,至于当今皇上,却也有可能是她下的手。

可就算如此,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始终觉着这所有发生的事,包括我们上官家遭灭门的事没那么简单,我只是想把这一切都弄明白。

让沉冤的人得以昭雪,让有罪的人受到惩罚。

说起来容易,可是汎粼,你真的认为,我们有这样大的能耐么?我忐忑地望着他坚决的双眼中透露出永不动摇的信念,颤声问。

这并不关乎能耐,而是我们必须要这么做,至于我,有这份对于上官家的责任。

……离开的人,总不会两袖清风的,因为始终会有一些与旧时羁绊相牵,与旧梦相连的人事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跳脱出来,蹦到你的面前,你没法躲,却也不定想要去避开。

没有人能真正对过往潇洒挥手。

那日去街上预备到医馆找大夫抓几副药,近些天老觉得浑身刺痛,酸软无力,一动作起来竟有骨骼咯吱作响的声音,好不骇人。

我瞒着那两个,偷偷出来求诊,虽晓得抓两副药自然比不上易蠡的那些苦东西,坐堂的大夫就更不如他的妙手高明,只是聊胜于无了。

却不想,方走到街道中央,偏巧欲上了相府的家丁,那人一见我,倒是个认识的。

一脸灼灼地跑过来,恭谨道:夫人,我家老爷去侯府请了您多次,都说您身子有碍给回了。

后又听说了您与侯爷的事儿,找了您好些日子都没寻到,着急得很呢!今日正巧遇上,不妨跟我回府一趟,也好教他安心啊。

大抵是侯府走了没被休的夫人别人都不知道,式微便不欲为人道,连丞相也不说了。

想必后来听说我离家,估摸着派人寻我当是关心我们之间的情况,念着丞相多年来对我们的殷殷关切,我历来都是十分感激的,对他如自家长辈那么敬重。

这般,倒真是不好教他担心,便颔首跟着去了。

进了府里,那下人恭顺地道:夫人,老爷现在书房里,请您在此等候片刻,我去把大人请来。

说着,还未待我点头,忙忙地便转身欲去。

不用,还是我去书房好了,劳烦你带路。

我出声止住他,心里觉得让丞相过来有失尊重,自己是晚辈,还是前稍好。

然后,那人便把我带到书房门口,轻轻敲门报:老爷,今儿巧遇凌夫人,小的就把她给请来了。

房里接着便传来了丞相的熟悉的声音,好,让她稍等一下,我理理公文。

过了半盏茶时候,书房的门就给打开了,素瓷。

进来罢。

我轻轻踱进丞相的书房,见到他,福了一福,素瓷拜见义父。

素瓷,可算见到你了。

他虚扶了一下,便叫我随之落座。

我坐在靠近案头的位置,见到那上头果然是一堆才收拾齐整的公文,看来上官家倒了后,丞相的事情便更多,责任更大,忙得更不可开交了。

我惴惴而道:让义父您担心了,义父找我,为了何事?素瓷,式微那孩子不肯说,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小子到底怎么了。

早猜到了丞相寻我的目的,但真到了这当口,直面的时候,我却想不到自己依然没有找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去回答他的关心,只是默默地低下头,斟酌这词措。

义父见状,便又追问我:在那小子府里见不到你人,我就猜到你们必是又生什么矛盾,问他他也不肯说,你也知道他那块臭石头,拿棍子撬都撬不开的,我只能来问你了,到底是怎回事儿?义父与我们也经过了这么多年,大家都不是生人外人,素瓷不敢瞒您。

我和式微的确的事情说来话长,不过我如今也确实不在府里住了。

这话,是何解?素瓷只能说,这是宿怨,难解的结。

哎,有什么问题不好解决?素瓷,老夫要说你了,一个为人妻的住在外头总不是那么回事儿,这样可不好。

恐怕真的无法解决了。

丞相,多谢您的提醒,可是素瓷……我微微仰头望向天花板,眼中淡淡的雾气,模糊了视野,想要把所有不听话的水珠倒回去,于是,我成功了。

望着高高的天顶下垂的流苏,蓝底青丝,中间偏右一抹淡淡发旧的短短红色,轻轻柔柔飘曳在风里。

待到眼中一片干涩,我吸了吸鼻子,总之,素瓷谢谢义父一直以来的照顾及厚爱,往后,或许也不再常能见面,素瓷无以回报,请义父受我一拜。

我徐徐弯下腰,郑重给他行了礼,黯然退去。

哎……身后的风,送来流苏的薰香,和他低弱而无奈的叹息。

……欺霜的部下办事极迅速有效,不过几日,便报来他们查到的关于谨妃的消息。

可是打探出来的消息看,谨妃是正经甄选秀女进宫的,家室背景也和别人一般,完全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更没有同皇室有任何的私怨瓜葛。

那两个皇帝都这样偏宠她,怎么都想不出她要去谋害他们的缘故啊!照这些东西来看,谨妃完全没有要害皇帝的动机啊。

我凝视这汎粼也蹙起眉的脸,托腮而叹。

若不是她的意愿,而是受人的呢?汎粼忽然这么提到。

我一愣,不禁从头至尾地又打量他许久,才怔怔道:你为何非要怀疑谨妃?汎粼,从何时起,你的疑心变得这样重,而且越想越深?我与她又无干系,怎么会针对她?只是,我们的线索便只有这一条了。

汎粼苦笑着摇头,随后站起身,望向窗外,我只是想要获得真相。

汎粼,可是你知道么,多少人曾告诉我,真相,其实往往是最残酷的。

如果真是如你所测,那么指使谨妃的那人又会是谁?汎粼,我其实早就想要问你,为何会这么突然地回来,并不遗余力地参与到朝政中去?汎粼返身,清澈如水的目光久久地胶着在我的脸上,不愿离去,迫得我只能尴尬侧脸,我在天遥得知这里的近况,猜到上官家会被卷入危险之中,便立刻动身回来,只是……,最终还是没能挽救这场悲剧。

对不起……我不禁讷讷道着歉,自觉防范了这么多年,以为力挽狂澜,却变成摧枯拉朽的动力,刺激了涵翘,害了上官。

傻丫头,这一切其实怨不了谁,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我僵在那儿,只是这一回,不是为那句与颀脩似曾相识的立场不同,而是蓦然忆起了那个人,叫我傻瓜的温柔眉眼,心头立时似扎上一根针般,滴出血来!那么父亲他……,真的对那个位子一点都没有觊觎之心么?我幽幽问他,其实只是找句话来掩盖我的出神,用另一个话题去淡忘旧日的缠绵。

我说过,那是每个男子心中的向往,大哥自然也不会例外。

只是,我能够肯定,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全上官家和爹的名声。

……岁月滔滔,白云苍狗一般,有些人被我们逐渐淡忘,然而等到再度忆起时,却发现竟是一个华丽转身的瞬间,便成为了永远的记忆。

只是当时的我们,尤如感受到一个青天白日里的霹雳驾临到头上,如一声巨雷,响彻五内,痛彻心肺。

灵妃,灵儿,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