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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一跃

2025-03-30 08:34:54

惊飞燕天魂无定,荒洲坠入残叶。

树影疑人,鸮声幻鬼,攲侧春冰途滑。

颓云万垂,又雨击寒沙,乱鸣金铁。

——蒋春霖《台城路》  那是最后的一战,两方人马盘踞着,僵持着,最后那可怖的武器终于惊现出世。

炮火隆隆声,拉开了真正的硝烟,那些焦灼的气味,散布在天空中,沉浸了死亡的气息。

橘霞布满天空,像烧红的炭。

那些云锦美得像是天梭织出的七彩缎面。

望着皇宫、炮火的方向只一眼,我看到的却只有滚滚的浓烟弥漫在美得惊心的天幕中,夕阳在冷笑,云霞在摇摆,预见人间即将发生的再一次颓颜残生,枯骨万里,血流成川……眼前浮现而出的俱是一幕幕哀鸿遍野,然而那生灵涂炭的地方,还有一个我最最惦念与为之牵挂的人。

他不能输,他必须赢得这场战争,并且,越快越好!来人,替我把家里装酒的所有的缶统统搬到这儿来!响屐廊,桃花殿下好梦乡。

干戈动,桐叶冷,吴王醒没醒。

寒鸦唱,梧叶秋,吴王愁更愁。

当年一条响屐廊,一支响屐舞,夫差亡了吴。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了霓裳羽衣之舞,玄宗亡了唐。

那大小不一,连缸中的酒液多寡都不同的缶被我指挥着排序、叠起,只片刻功夫,便在所有的疑惑不已的眼神心思下完成。

足尖一点而上,离地的右脚便踩上了最近的一只缸盖上。

施力一蹬,那缶随着闷响,却慢慢荡开一个音。

身着烟紫云霏妆花织缎的百花绕蝶舞衣,我满意地笑了,纤纤素白手指一牵,云裳水袖一掷,仿佛要甩入浩瀚的苍穹,却是舞一个乾坤大动,天地变色。

再抛袖,转跳下一只缶,鼓声陡然激昂起来,迅速布开一张无形之网,使人仿佛身临战火硝烟弥漫的地方。

除却丹刹那一次,这是我头一回在众人眼前舞蹈,只可惜今日的舞动了所有人的心,却错过了他。

第一支,是为了胜利,我祈求上苍给予他给予我一次怜惜。

其实,舞蹈最开始的意义,不正是人类向上天祈福祭祀时的语言么?那么此刻,我是这样虔诚,这样卑微地祈求着,祈祷他的胜利与平安。

天上的神明,你们可看清了么?盈盈妙舞腰肢软。

顾香砌,倚轻风、佩环微颤。

渐催檀板。

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

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

隆隆的炮火声偶有发作,所幸的是,那些极其残忍的武器并没有被频繁运用,反而是四处短兵相接的撞击声、皇宫那一头的喧哗尖叫声不绝如缕,但是在这个侯府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充耳不闻,只是愣怔地,痴望着眼前这名翩然起舞的女子。

裙边系着银色的铃铛,随着每一个舞步,每一次团身交织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清幽空灵里透出梵音般的庄严,仿若清泉拍击磬石的妙音。

辗转,玉雪莹润的趾尖飞快游弋在每一只缶上。

跳跃,足根微微用力,轻点过缶盖的板面。

旋转,云裳翻袂、水袖缠绕,这梦幻般的美丽羞煞了晚霞。

腾跃,身轻似燕的人将自己抛向夜空,恍然间犹如奔月的仙子。

所有的病痛在这一秒遗忘,一切的折磨在这一刻泯灭,已经忘我。

揉动着水蛇般的身姿,这妙曼而庄严神圣的舞蹈,使所有的人都沉醉了,自然,也包括我自己。

然而,我的痴不只是因为这每一个充满力量的起跳与步法,也不是为静静露出脸来的月亮在我身上铺洒的圣洁的光辉,而是因为这是我为倾情的那个人的平安而跳,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大的祝福。

月神也是任性的化身,她款款步下云梯,无声地穿梭在人间。

她怀着最慈爱的母性般的温柔扑簌在人身上,在人们的脸上撒下它熠熠的光泽。

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着她的欢乐不断地在膨胀。

然而转眼,那位舞者身上的皎皎月色却陡然莹亮如一片诡狤的磷光,一种发光的毒,随着月的普照充满了整个院落府邸,那所有闪动的光芒都像在诉说着女子难掩的旷世忧伤,伴着她动人心魄的、优雅绮丽的舞姿,点点滴滴地沁入,然后渗透人的肺腑,跟随她轻灵曼妙的灵魂舞步一起颤抖,肝肠寸断。

夫人、夫人,爷派人送回消息来了,说是大局已定,胜了……阡儿气喘吁吁地奔过来,朝我极是兴奋地喊着,乍见我恍然停下舞步站在酒缸之上,满面星泪,竟是一呆,一时间却不知该不该继续了。

他还说了什么?风里,传来飘渺虚空的温婉嗓音。

我缓缓侧过身去,缓缓扬起头,试图让淌下的泪流回眼眶中去,却又不知这一番举动,欲盖弥彰,教所有围立在一旁候着的下人都清楚地在月色明亮的映衬下为我的泪而惊呆了。

就说胜了,爷等到事情结束就要回来了。

阡儿愣愣地嗫嚅着,可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所以她低弱的声线在这晚出奇地清晰,回荡在人们的耳中,啊,对了,那人还说,爷让您好好保重。

好好保重?好好保重……低喃了数声,我忽地眼前一暗,人一气虚脱力便半跪着跌倒在缶上,泪水珠琏般滚落潸然,喋喋的语声里尽是涩然,阡儿,你知道么,他不会回来了……这话轻得只有近旁上前欲要搀扶的阡儿才听得见,她伸出的手立时一滞,怔怔地连要做什么都忘却了,只是一味傻傻盯着我滂沱的泪,在月下颤动着她纤细娇弱的心,不禁亦感到一阵酸楚,是为她命运多桀的两个主人,更是为了眼前这个美丽得足以倾国倾城,却饱受磨难的女子。

风声撩动,树影婆娑。

所有的人都没有上前打扰她的落泪,她的哀伤,她的怀思。

只是默默地立在一边,痴痴地望着她陷入一个不欲被人打搅的氛围中,不敢,也不忍。

半晌之后,她自己缓缓地立直了身躯,寂静的夜风中,传来她依旧清冷柔和的声线,替我去架把梯子来,那儿。

纤手一指,人们的视线不由的循着她所指的的方向,竟是要把梯子靠在屋檐边上。

夫人,使不得,快下来!阡儿在旁侧焦急地低喊着,既不敢靠近,又生怕喊得太大声,反而惊吓的人跌了下来。

嫋嫋挪步,我轻轻地踏着高梯拾级而上,当足尖感受到屋顶上的瓦片凹凸有致的曲线,我悠悠抬足一点,木梯倾斜了大半个角度,渐支撑不住倾倒的颓势,随着众人的一声惊呼,咚地在人们的下意识闪避中轰然倒地,折成数段。

夫人,想想小少爷罢,您别做傻事儿啊!阡儿在地面上惊惶地叫着,语音颤抖。

阡儿,快去把小少爷抱出来。

一列果断清脆的女音响起,是陌儿。

别怕,阡儿。

我微微笑起,谈吐中却是不急不徐的从容,有诗云,落花尤似坠楼人。

绿珠坠楼为情为节,可我并非要试试那滋味。

死亡,是最无用的,这一生,我已经做过太多的傻事和错事,每一桩每一件都教我深深悔不当初。

而这一回,我要睿智一次。

我要让天看见,让他看见,我爱他之心,挽留之切。

我只是想要再为他跳一支舞。

屋顶上,我清冷地立在瓦上,仿佛再一眼,便能分明地看见式微的轮廓消失在黑暗之中。

阡儿狐疑地瞪着我,仍是惴惴不安。

陌儿一施眼色,她立刻跑远了。

我依稀望见她们之间充满默契的动作,淡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不完全相信罢,陌儿留下看着,阡儿去抱小三过来。

若是从前那个处事偏激的我,怕是讲的倒真是谎话了。

只是,与之魂魄相依,肤发交融后,我也早已不再是从前的我。

水月残,镜花碎,愿君再一瞥。

恨别离,泪双垂,今宵共一醉。

低吟着这阙词,蓦然忆起相逢以来,我们为数不多的几次酒醉,第一次是你酩酊大醉落泪伤往事,第二回是我异国迷醉挥泪说心事,第三趟便是我们彼此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用假意的酒醉给自己与对方相拥相偎的借口,趁着我假装入眠后,你温柔吻着我脸上的泪痕,柔软温热的唇轻贴着我的耳廓对我低诉着,爱,不该是用眼泪来辉映眼泪,我们的爱,伤口对着伤口,孤独对着孤独,终是无望。

那声音却仿佛是他的自白,是他内心最深处涌动的挣扎,他不断地说着,我的泪溜进他的手心,他却没有察觉,亦或者,是他刻意忽略了它们。

因为我们彼此都知晓,一旦开口,那一刻我们渴望的依恋不已的温存便会被打破。

所以,我们彼此都不约而同地选择盲了眼,聋了耳,遮住了心。

那时,我便猜到他要离开,或是放我离开。

从读懂他把琥珀簪拍碎的心事那刻起,我便知晓了他的心思。

式微啊,你说放我自由,可是琥珀碎裂,你便真的以为彩虫的生命得到了自由么?不!它被禁锢了千万年,若没有这松脂的保护,怕是早已归于尘土,化作世间最不起眼的一点污泥,然后腐烂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

若是没有松脂的禁锢,它的美丽便不会被世人发现,得以保留。

可是如今,你要放它自由,可是你又何尝知晓,失去了琥珀的禁锢,它的生命已经不在,却连最后一丝美丽都会迅速地腐朽,再没有意义。

我就像这小虫一样的,若是没有了你霸道却无微不至的禁锢,我虽不会死去,但是生命却会干涸,会蒙尘,会腐化。

你以为这是给予我自由,却是给了我幸福倒计时的沙漏;你以为解开的是桎梏枷锁,却是松开了我所能倚靠的屏障,使我失去了心之所安的庇护。

我是你眷养多时的一只雀,放出了牢笼,也早已忘记了怎么去飞翔。

所以我才会回到这个家,回到这片有你的地方。

你是那样坚定而霸道地一遍又一遍对我说出不准离开不许离开的话语,那些丝丝纠缠束缚了我整个身心的话语,如同我生命里最鬼魅的魔咒,刻入骨血,难以忘却。

可是当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摆脱你的牢笼甘心做一只被眷养的雀之后,你却忽然要放我自由?!式微,我还有什么自由?放开了身躯,我的心早就挂到了你身上,你去了哪儿它便天涯海角地跟随,那么请你告诉我,我,何来的自由?月光,透过零落的树叶稀疏洒在身上,我才知道,原来,月光也可以是烫的。

倏然感到有一股焦着的烟自体内冒出,百千万张的脸孔与往事,正在记忆的洞窟内灼灼燃烧着。

我静静闻着烟尘自浓渐淡,终至无臭无味,徒留满地心伤。

蓦地,月光也冷了,它开始在屋顶静静地飘雪。

我觉得很冷,可是我忘记了我的寒症,遗忘了我的痛。

手如拈花颤动,身形似风轻移。

身姿柔软婉转,腾跃间,寂寥的空中骤然轻响起一段凄婉迷离的歌声。

只为一支歌,血染红寂寞。

红鸾禧我早就不唱了,旧事已非面目已改,当年因为先皇为谨妃而作的一出戏陡然记起这只同名的歌,我一次次在无人的境地吟唱着自己所有的痛苦哀怨,却不想被他也听了去,更是记在了心头。

  只为一场梦,摔碎了山河。

我们的相爱,正是那一场最繁华美丽的梦境,为了这个梦境,山河变色。

燕子斜阳来又去,如此江山我明白你却是为我而放。

我不要母仪天下,只想与你厮守终生,受不住帝王的三宫六院,希望你守住永不纳妾的誓言,看着我们的小三一点一点地长大成为你这般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是我的自私与任性,可我无悔。

然而式微,若是没有了你,那妻妾成群的又与我何干,就算成了惟一,也并非我所愿啊!不管是瘦了人间,还是肥了江山,皆与我何干?这一生也只是一生,我们凄惶的一生。

将要失去你陪伴的这一生,会是多么难熬,素瓷难以想象,因为一思及,便会痛彻心扉。

只为一颗心,爱到分离才相遇。

弯身,抛袖,我的歌声越唱越响,舞姿越放越大,我想要把声音送得更远,让更远的人能看到。

我想让你听到,看到,我在为你做的,也是心的告白。

如果早知道要分离,那么我会努力地使自己再早些明白自己的爱,明白你的深情。

可惜人世没有早知道,然而就算这凄清的秋日柳丝不再长拂堤边,化作团团棉絮般纠结着;远方吹来诀别的白芒,告诉我离别在即。

然而我仍然不舍,仍是不愿,我想要留住你的心,也留住你的人。

只为一滴泪,模糊了恩仇。

我的眼泪流过数千滴,上万滴,在不知不觉里融化了你曾经冰冷的心,模糊了所有的仇与恨,这是你深深爱着我最伟大的鉴证!式微,你看到了么?这舞,是为你而起;这歌,是为你而唱;这泪,更是为你而垂。

我用所有报答爱,你却不回来。

岁月……,从此一刀两段。

永不见风雨。

风雨……,风雨……娉婷的身影在月光下旋舞,把美丽与伤情推向极致,所有都目不转睛。

是看痴了,也看呆了。

  那绚烂美妙的舞终是停下,但是歌声依然响彻云霄,欲要在三千红尘中穿行着散播到人世的每一个角落,好让那个人听见女子最虔诚的挽留。

式微,为什么想着你一分,我的心便痛上一分。

为什么,你还不回来。

坐倒在屋顶上,我累得再也提不动双脚,只想要靠着歇一歇,等到小憩之后,继续那只他不到来便不会停止的舞蹈。

凉风袭来,又是一阵干枯的修篁摇曳沙沙,桂子未开,夜露爬上红枫的身躯,闪烁着晶莹通透的星芒。

四周的雾霭如纱,却是淡淡湿湿地散着,收不拢。

这凉秋不再蝉声缭绕,歌声是尘世惟一的鸣响,无法忽略,不容忽视。

远方黯然的山峦顶上是群峰。

天地因我挽留你的情谊而肃穆,苍峦为你我天地可鉴的爱恋而失色。

另一边,皇宫那头的灯火通明,却也变得柔和暗淡了。

衣角沾了露水,在空中飞掠,长袖舞得矫若游龙,又翩若惊鸿,和着晚风四处飘洒着绝美的姿态。

夫人,够了,您下来罢,别再唱了,别再跳了。

见我又起舞,连素来寡言少语处乱不惊临危不惧的陌儿也低低啜泣着出声。

我没有理她,继续旁若无人地舞着。

夫人,您看看小少爷,看看他罢。

始终抱着乖巧的小三默立在一旁的望着我发怔的阡儿终于觉醒一般开口道,而襁褓里的小三也适时地啼哭起来。

然而我的歌舞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儿子的啼哭声扎得我心痛,眼泪于是滑落地更凶。

挥洒在飞速翻卷抛掷的云袖衣袂上,流进了我的颈中。

我的小三,是不是也懂得你的爹爹就要离开我们,永远不再回来?啼哭声渐大,小少爷怎么都哄不过来,眼瞧着屋顶上独自舞着唱着的夫人无动于衷,下人们也只能手忙脚乱地在底下干着急。

过了不知多久的时间之后,这般的状况却仍是没有改变。

就看着屋顶上那美丽绝伦的女子显然已经在强撑破败病弱的身躯,皎皎的月色下除了泪痕,更有剔透的虚汗布满她光洁的额头和柔嫩雪白的脸庞,固然美得惊心,却教人不忍目睹她的憔悴忧伤。

看一眼,便心碎一分。

幸好,那一把再熟悉不过低醇得如同陈年好酒的嗓音,带着匆忙间的气促打破了这个除了歌声绕空徒留一片死寂的夜晚。

怎么哭了也不哄哄。

歌声戛然而止。

我张着湿漉漉冷冰冰的眼睫,此刻轻轻颤抖着,一对翦翦含情的星眸一眨不眨地痴望着他,生怕只要闭了眼再睁开,他便会如海市蜃楼般消逝不见,成为我最哀伤的幻影。

你回来了……是,我回来了。

他一步,一步地来到我所伫立的那片瓦砾的屋檐下,那一身风尘夜露里分明去而复返的狼狈却教我看得真切。

我信了。

泪水落地,又从瓦片溅落到他凑近的面颊上。

我高高地站立着,俯视着,不时捏着衣袖拭去眼前模糊视线的泪水,要将他看个够。

为什么回来。

我吸着冰凉微红的鼻子,低迷问道。

为了你,还有我们的小三。

徐徐地蹲下,视线的距离缩得更短,我和他挨得又近了一些,只是仍旧接触不到彼此。

素瓷,下来罢。

式微的声音很柔很软,像是哄小三时用的口气。

怎么下来?我故意一瞥不远处断裂的梯子,浅浅笑起。

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式微慢慢地,退后了两步,缓缓张开自己有力的双臂,和温暖旷阔的胸怀。

那里,便是今生最令我怦然心动并为之安心的归属。

他温柔地笑了,子夜的眼睛闪动着朝阳般的炫目光泽,他说:素瓷,别怕。

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也不怕。

我也笑了,头一次笑得那样开怀幸福。

盈盈嫋嫋地站起,我把双脚移到屋檐边缘的地带。

最后一眼深情的对视间,天幕地倏然亮起许许多多绚烂无比的烟花,一朵一朵,那么漂亮,那么夺目,那么炙热,这璀璨的烟花让我的心瞬间暖了起来,烟火的明亮同时映入我的眼帘,水眸间星辉流转。

它们在我的头顶蓦然绽放出最美丽的色彩,在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为我祝福,璀璨得连日月星辰都变得失色了……素瓷,喜欢么?下来罢。

式微的手臂始终张开着,等待我欣赏完美丽的烟火之后,再度温柔开口。

那样坚定的姿势,就好像就算等上一千一万年,他都不会改变。

我不再犹豫,轻轻撩起裙摆,纵身一跃,晚风里,绕蝶百花衣上的底色被烟花染得熠熠生光,那一跃间,仿佛无数的美丽彩蝶随着飘飞的衣袂,拂动的阔袖一并投入他的怀抱,美得与天上的星辰烟火辉映交织在一起,甚至更夺目,更浪漫,令人见之目眩神游……不要这大好江山了?稳稳地落在他的怀中,我含着泪笑问他。

他接过阡儿抱来的小三小心翼翼地放入我的怀中,手臂便又紧了紧。

那一夜之后的漫长岁月里,我永生都不会遗忘,他紧拥着我,温柔和煦地笑着对我说:素瓷,我张开了双臂,莫说江山,世界都在我的怀中。

而你们,便是我的整个世界!谁道秋心是愁?这个深秋的夜晚,我看见了一世难忘的,最最繁华极致的,春暖花开……(卷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