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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拨雾

2025-03-30 08:34:54

迷雾,迷雾,这是一个九霄天阙的仙池瑶台,还是一个炎凉世间的重楼锁屋。

我想要拨开这层层的迷雾,寻找所谓的真相。

日子一天天过去,谨妃的落胎仿佛已经是许久以前的事情了,却一丝动静也无,突然有一天,皇上更是下旨将此事终了。

声称下毒者已被缉拿处决,自此任何人都不得再过问此事。

只是明眼人都知晓凶手仍旧是一团迷雾,却也不敢再提及此事。

谨妃娘娘这事到底是怎样?憋了几日的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凌式微。

他似乎早料到我会来问他,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道:此事牵连重大,皇上是为了大局才下的旨意,虽然是委屈了谨妃一些,却也是保护她。

牵连重大?委屈保护?此话怎讲?细长的横烟眉微微揪起,我睁着探究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沉静的脸庞,定要问个清楚。

这是自始那次我第一回主动同他讲话,也是自从那次,我同他讲话最多的时候了。

当日太后曾去过锦绣宫。

太后?!眼睛登时放大了一倍,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你是说是太后她……我执起五指合拢的手掌,凭空向下划了一刀。

只见他微微颔首,神色复杂地凝视着我颇有震动的脸色,眼睛里的光更是蓦地一黯,我侧过脸竭力地回避,然而那眼光却无处不在似的,四面八方而来。

终于,他转过身眺望窗外,深沉的声音慢悠悠地穿过我的耳,据人密报,当日谨妃所用的蜜饯除了膳房宫人、随侍宫女,只有太后的人,或是说太后本人碰过。

难道她们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堕胎之药涂抹,纵然是太后未免也太胆大了罢!我不由自主地趋近他一步。

他没有回头,还是方才的语气,已经牵扯到太后,没有人敢再查下去的。

既然皇上已经下旨,你也就不要再想此事了。

……落胎以来,我几乎都出不了门,除了岁初的那趟进宫同送画那回,每日都待在府里。

眼见身子也好了不少,基本上看不出什么,才没让人挡下多月不见的小竹。

毕竟是嫁作人妇的女子了,比起从前的活泼倒真有了几分沉稳。

她同我说了会子话,少不得问了为何避而不见,我打定主意了瞒她,也就随便寻了个理由盖了过去。

用了午膳,她提出与我一块儿出去逛逛,不能总在府里憋闷着。

人是成熟了,性子也不是说改就改的,还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

我拿她没有办法,只得跟了她出去,顺道儿去大婶店里坐了会儿,她才满意地放行让我回去。

本是要送我的,只是我见店里这样忙,大婶一个人应付得有些吃力,便让她留下帮忙,自己独自回府。

许是颇久都未出门了,我一人走着,观赏着映入眼眸的事物,亦有些分神忘我。

谁知待我发觉,已经到了一片陌生的郊野,记得来时的路,便也不怎么惊慌。

便觉着这么远离喧嚣,享受片刻这自然的宁静也无不可。

我想就算是我真的走丢了,不过今日,便也会被人寻回的罢。

别说我现在还没有那心思,就算真想逃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远远地,我站在一片冷冷的田里,望见山上慢慢走下来一个樵夫模样的男子,肩上扛着看来的柴枝,戴着一顶斗笠,却分明不是一个普通的樵夫。

不是因为他的特别,而是我觉得熟悉,心中隐隐感到这个人定是我见过的人。

眯起眼,仔细地在脑海里翻搅,才记起此人我在府里见过一面,那位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的人,可能与凌式微有关的人。

他遥遥经过的时候,我蹲着身子把自己藏起。

待他走了挺远的距离,我才起身蹑手蹑脚地遥遥跟着。

渐渐地,一间平常的小屋出现在眼前,却不似田间农夫的居所。

那样的竹屋精致巧妙,看得出造屋人的匠心巧思。

依山而居,草木环抱,渺渺天地间,与万物融为一体。

外表平常的屋子,却也不是普通的农夫所能拥有的。

我又跟了几步,见那人自然地退开门扉往里面走去。

过了半刻,里边的竹门打开,一个女子从里面步出,见到来人嫣然一笑,哥,你回来了。

嗯,进去罢。

男人的手拍了拍女子纤细的肩头,两人一起进了屋。

那女子温婉娴静,相貌却平常,我能够确定从未见过她。

然而,当那男人开口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却让我大吃一惊,这个人的声音这样熟悉,必然是我认得的,可是到底是哪一个?嗯进去罢这两句话在我的脑中反复地回旋,然后是那女子叫的那句哥。

哥哥,哥哥,哥哥……突然,一个念头掠过脑中,难道是……转身,向来时的路快步而去。

捏着裙摆发足奔开,我回到了大婶的店里。

青航在哪里?我把大婶拉到一边,扶着她的手臂,足底有些发软,气喘吁吁地问。

小竹远远见到我先是怔了怔,然后走过来略带紧张惊讶地问: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没回府?难得出来,就又逛了一会儿,哪知走了一圈又到了这里,便不想这样早回去了,也好在这里蹭顿饭。

行不行啊?我只好飞快地想了一个敷衍她的理由。

那是最好不过了!小姐你先坐,等我招呼了客人就来陪你。

不用,你忙你的,我跟大婶聊会儿,有时候不见了。

我跟着大婶到了她屋里,才知道青航没回来,问她拿了纸笔,寥寥数笔,让她代交给青航,又说了几句便回去了。

临走,我对她说:大婶,我先走了。

小竹问起,就说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在这儿用饭了。

没过几日,青航送来了回信。

那女子的身份并无特殊,名字、年龄,父母双亡,然而,她有一个哥哥,名唤杜笙,但在两年之前已被发配边疆。

果然是那个被凌式微找到指证刘尚书罪行而被发配的人,怪道我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是因为他有特别之处,正是他的默默,这样没有存在感的人,我生平也只见过一个!也正是缘于他的太过平凡,才让我留下了印象,因为他,我才更明白凌式微的可怕。

却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换了一副面容,可是他不是被发配了么?又怎么会出现在府里?把我从匿门救出来的人正是他,这个看来他早就是凌式微的人了,还是凌式微并不知晓他原先的身份?那房子,在那样偏僻的地方,显然是不欲引起他人的注意。

但是按理来说那样的荒郊出现屋子,也在无形中有些刻意了。

不,凌式微必定是知道他的身份的,人是他找来的,只手遮天保下他也未必有多难。

派了他来救我,定然是十分重用他,有怎会不事先调查清楚,除非不是真的要救我。

会么?我苦笑地摇头,若真是那样,只怕他早就杀了我了,又何必纵容至此。

看来这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这一切都是凌式微一手安排的。

我又着青航去郊外的那间竹屋查探,再查一查那被发配的人现在如何。

当时的我以为找到了一丝线索,可是关心则乱,使我全然忘记了一个能够将我从匿门救出的人又岂会没有察觉全无半点轻功的我的跟踪,这一切,亦只不过是另一个人的该死的纵容罢了。

派人去查了,小姐你说的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竹屋,只是一片荒野。

还有那个被发配的人现在仍在边疆,被看管得很严。

不可能!我听着青航数日后的回报,下意识地喊道。

我十分肯定那个人便是当初的杜笙,虽然他换了一张脸,但是一个人的气韵与感觉是不会改变的,都是不一样的,我绝对不会弄错的。

那么,这中间又是哪里出了岔子?思量了一番,你再遣人去查那个被发配的人,有了新的消息再回我。

青航才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凌式微便回来了,倒教我有些错愕,平日里他从来不会这么早便回府的,今儿是怎么了?他自顾自地坐下,鹰一样的眼睛盯着桌上的食盒,慢慢地抬头看我,大婶又让青航带东西来了?为了避嫌,每回青航过来,总会带些吃食或是各式的玩意儿,借着大婶的名义给送来。

嗯,前些天去她店里,试了他们店里新出来的点心,大婶许是见我喜欢,便让青航今日又送来了一些。

打开食盒,轻轻拈起一块芙蓉酥送入口中,炸的金黄松脆,飘香肆意的点心倒教本来只是装装样子的我真上了心品尝起来。

不动声色地坐了会儿,他便出去了。

我放下手里的点心,怔忪地望着那离去的背影,口中细嚼的香甜面饼陡然变得苦涩难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