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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阴谋

2025-03-30 08:34:54

大家起筷罢!待饭菜摆好,大家齐齐入了座,丞相热情地招呼大家。

轩儿吵着非要挤在我和凌式微的中间,凌式微挨着丞相,琼儿自然是坐在了我的旁边。

奶娘仔细地在一旁给轩儿喂饭,一转头就瞧见他东张西望吧唧吧唧地嚼着米饭,吃得满嘴碎屑。

我不时地给他擦擦嘴,他也不停地格格直笑。

仔细了,别呛着,乖啊,小馋猫。

我笑笑地点了点他的鼻尖,哄他安静地吃饭。

啐。

另一头的耳边听见一声鼻音,琼儿冷淡地夹着桌上的菜送进口中,显然,除了在母亲面前,没有轩儿讨人喜欢。

她吃完了,也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吃饱了便回丞相给她安排的房间去了。

饭后,丞相同凌式微去了书房,而我,便留着陪轩儿。

我们离开的时候,小家伙一手一个地拽着我们的衣角,眼泪汪汪地重复,哥哥,姐姐,要来看轩儿啊。

怎么又捎上他了?我赶紧握住他捏着凌式微衣角的小手,姐姐会来看你了,你要乖乖的啊。

还有,以后还是叫姨姨和叔叔罢,他都能当你爹了。

我是笑着说的,然而说着说着脸色却蓦地一白,下意识慌乱地去捕捉他的神色,却只看得到藏在阴影里的侧脸。

……日子仍在继续,去了丞相府几次看轩儿,只是不常。

青航也甚少传来消息,声称那匣子难找,当然,凌式微那里也依旧不可能放弃。

没多久的时候,便收到父亲带着厄那西无数珍贵的赠礼返朝的消息,父亲果然是天朝不可多得的才子,不负众望之下,竟使得再次来朝的使节赞不绝口,言语里丝毫不见初时的半点傲慢,对我朝的文化与父亲的才识崇敬不已。

这个好消息洗刷了连日来皇上憋在心头的气闷,一时间君臣同乐,赏赐不断。

上官家在国中的地位一时无人可及,而父亲的才学之名更是流传于街头巷尾之间,百姓都是津津乐道。

我为上官家的盛名与光彩暗暗自豪,却又怕他们真的是为盛名所累,脑海里不时浮现出凌式微当日盛极而衰之言。

有些事情,不是知道了,就能够避免的。

他的话宛如重击在我心上的一记闷锤,这又何尝不是我最惧怕的事情?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命运出现了逆转,所以我要牢牢地把握,拽回一些什么,挽留一些什么。

听说,绝望是世上最完美的期望,而期望却是世间最漫长的绝望。

我只知道,不到绝望的那一刻,就必须抱有每一分期望。

……平地一声惊雷起!果真是盛宠遭人妒,所谓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那句盛极而衰竟然过不了数月便已经应验。

当皇帝阴霾着脸将一份匿名的折子扔在朝堂上挺直跪立的上官大学士面前的时候,众位大臣一时表情各异,议论纷纷,其中有怜悯惋惜的,有惊讶不信的,有鄙视漠然的,有担保立挺的,自然也不乏幸灾乐祸,兴风作浪之徒。

那奏折上寥寥数笔,披露的却是一件大事:吾皇圣明,昔刘氏尚书乃遭人所污,呈堂之账本属假证,实为已故帝封勇睿大将军上官德攀与底下官员伪造,更有此人证一名,望吾皇明鉴。

朝野震动之下,如何处置难以决断。

想当初实属皇帝欲扳倒刘尚书,收回兵权,祖父的动作正应了那契机,颀脩给过他账册,却不是当日祖父呈上的那本,然而究竟那东西从何而来,怕是早随了他深埋地底,无人知晓了。

也许是应证得太快,让我无法不连系到此刻稳坐于一日还里的人,奋力地推开那扇暗红的房门,这件事可是你主使?他似乎在写什么,头也没有抬一下,我借着光清楚地看见他低着头的脸上那抹讥诮的讽刺,没错。

我气得夺下他手中的笔,甩出的墨汁溅在了他正书写的阳春宣纸上,顷刻间污黑了一大团。

他终于抬起了子夜一样黑的眼眸,我却被那其中的彻骨寒气袭到,忍不住地抖了抖身子。

不甘于输了气势,硬是挺直了腰板瞪他,把下巴都抬得发酸。

他的眼光越来越阴骘,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动怒,拽出我以单掌按在他书案间的那张污渍赫然的纸,除了我掌心下的一部分,慢慢地揉成一团,扔到了一旁的地上。

光凭这样一份奏折,皇上会信么?你不会这么天真罢?我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那里面窥探出哪怕一二。

为什么不信呢?冷淡而笃定的口吻,他从我的另一只手里抽出了笔管,投进了雕鹤竹节墨玉的笔筒中。

别说皇上不是真想动上官家,你所谓的证人不过是被人买通的小人,根本就不足为凭。

哼。

他忽然深深地瞥了我一眼,看来真正天真的人是你啊,你怎会认为我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

你觉得,如果这个指证上官家的人突然被灭了口,事情会怎么样呢?糟了!自古君王多爱猜忌,而现在的这一位怕是个中之最了。

若那所谓的证人当真被灭口,倒真是无罪也难讲清,反惹得皇帝起疑排斥。

我没有多说,赶紧通知青航打探那证人的下落,并嘱他保护。

然而心里却已经有了预感,此事恐怕已成定局。

当早朝之上,对质之时,威严肃穆的朝堂之中抬进一具死了不久的尸首时,被确认为祖父往日的手下人,纵然面对父亲无所畏惧心怀坦荡的坚毅表情,皇上还是在震怒之中动摇,半信半疑地下了旨,虽未明言,旨意里却是软禁之意明显。

对不起,小姐。

青航满怀愧疚地看着我,我没有怪他,只是平静地接受。

那个人的居所我本已查到,但似乎被人严加把手让我无法救出。

我寻思着加派人手,却是昨夜小竹病得厉害,我娘急得不行照顾不来,硬是拖着我脱不开身,加派了人过去却还是失败了。

你回去罢。

摆了摆手,我心里有了数。

真的没办法了么?这是我喃喃的自语。

不,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吉祥客栈小瓷儿,你已经到啦!我还以为我来得早呢。

颀脩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包间天字房里正襟危坐的我。

随意地在我的身旁落了座,顺手就拿起桌上的杯子灌了一大口茶水。

我默默地替他又倒了一杯,放下茶壶,淡淡地应了一声。

难得你主动找我出来,可是有什么事?我才要开口,却不知如何说起,细细地斟酌了字句,才嗫嚅地道:颀脩,在你心里,可还当上官家是家人?他微愣,蓦然审视地打量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一时情绪难抑,哽咽中带着哭音,抓住他搁在桌角上的一只手臂,仿佛大海中唯一的一根浮木!如果是,那就请你,救救他们罢!他的眼光骤然变得混浊不已,使我看不清他的心思,他只是黯然地叹息,又叹息,风中飘来了一缕尘音,事到如今,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不!你可以的。

你不是给了上官大将军一本账册的么?可那账本早就不知去向了,要是我找得到,又怎么到今日迟迟不去找大哥说清楚呢?他闻言立即苦涩地打断了我的话。

不,你可以作证的,你还记得那上面的内容么?只要你出面,哪怕是看在舒舒公主的面子上,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上官家的!我揪着他的手臂不放,使出的力气从没有那样大过,也许是尖锐的指甲刺痛了他,或者又是什么别的刺痛了他。

他的脸瞬间变成苍白,震惊地望着我急切的脸孔,比女子还要纤细精致的五官在我的眼里却只有那双承载着无数痛苦和挣扎的眼睛,我知道那是我的希望,只要它们再多一点,再多一点,我可能就能说服他了。

然而,希望真的还是换来了失望,当他咬着牙,轻轻地挪开我的捏着他手臂的手时,我的心便深深地沉入了谷底。

他说:瓷儿,你可曾替我想过?我也有我的立场,也有我的无奈?这件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当时的我,从来只知道自己的立场,却从未想过别人的立场,如果不是这样地任性,不是一味地要求别人,如果早一点意识到,是否未来会不一样呢?百般无奈之下,唯有静静等待宣判。

起初,皇上还是念及上官家的好,祖父曾经的功劳,只是略略降了一些俸禄,训诫了几句便作了罢,这有意的偏袒,显然引起了诸多官员的不满。

哪知,没过几日,竟又下了道撤封的旨意,不再派人顾守将军陵。

反复若斯,至于皇帝真实的心思更是无人能解。

而民间对于从前刘尚书的种种恶劣行径记忆犹新的百姓,自然是更不遗余力地支持上官家,为其打抱不平。

刘尚书作恶多端遭至毙命实乃咎由自取,上官大将军是一片耿耿不该有此对待。

更有些不明内情的百姓,竟直骂皇帝乃昏君,听信谗言不辨是非。

皇帝那里听闻,大怒。

一气之下,将说出此话的百姓一律下狱,给一些不良官吏大大地提供了制造冤狱的机会,一时民怨载道,动乱不断。

向来稳固的民心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皇帝懊恼却找不到台阶,事情的局势越来越严重,而危害一日大过一日了。

朝臣们也都是一派负面的景象,或有愁容满面,或有焦虑胆战,也有个中趁机取力之徒。

而我所最关注的人,却全然是一付事不关己的模样,反而更让我不安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