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式微跨过那面壁画的墙走了出去,金碧辉煌的殿堂立刻映入了眼帘,我讶然地微启双唇以手虚掩,发现身后方才步出的墙的背面竟然是大殿的一面高过人头的布满琳琅满目珍玩古董的壁橱。
屋顶的水晶灯依旧散射出迷人又迷离的光,美得耀目,而这一次,我却发觉站在着美丽剔透的灯下的王子身上的气息比它更加令人着迷。
他微微地笑着,保持着一个仁慈善良的王子的风度,同时发挥了一个坚定果决的王者的气度,教我不禁想要抬手为其鼓掌喝彩!我还没动,式微已经握着我的手心朝国王与王子走去,所有的大臣们早已退下,这宽敞静谧的大殿里所站着的不过就我们四人。
国王也笑了,他的笑是那么地会心,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成长的喜悦,更是一个君王看见了后继有人的欣慰,这次真是多亏了凌将军啊!无须客套。
式微向国王恭敬地行了个礼,转向王子的目光似乎也比素日来得温热一些,我也没料到王子殿下会表现得如此出色。
其实,我刚才很是紧张,您瞧,我的手心里都是汗呢!王子听了式微难得的夸奖,有些腼腆地伸出手掌给我们看,显然式微定是一位极其严苛的老师了。
大家先是一怔,随即都愉悦地笑了出来,轻轻地,仿佛一首叮叮咚咚的乐曲流淌在大殿里,流淌在四个人的心里。
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国王深长地叹了口气,拍拍王子的肩头。
……巨大的圆形的角斗场,切割成八边形的白色理石与暗红色瓷砖,足有三四人之高青灰色的壁高高地围起,由东西南北四向稳稳耸立的青砖圆塔支撑,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圆柱粗约十来米,里头是螺旋的楼梯,拾级而上的顶端是一个凹凸型观望台,即四方的弧形一凹一凸地顺延排列,那凸起高出的地方可以任人倚靠,或将手搁在上头欣赏决斗台的情形,当然也可以眺望俯瞰远方苍茫的天与地。
角斗还未开始,所有的人都已经到场,坐在正式的阶梯式观望台上。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此刻还空空的角斗台上,而我只是坐在不算高的第二排的贵宾位上从下而上地打量那最近的一根圆塔。
我喜欢登塔,喜欢城楼,喜欢一切离天空接近的地方,它们是那样高,高到仿佛再跳一跳便能够得到天幕。
云是不是真的那样柔软,像最温暖的桑蚕?天是不是真的那样光滑,像最细腻的丝绸?天空那么湛蓝,为什么会变色,是什么使她落下伤心的泪?浮想联翩的时候,依旧是圆形的三十平方米的决斗台上,有两个年轻的男人慢慢地走了上去。
红色与蓝色的两套骑士装在角斗台上血玉镶嵌出的十字的东西两端站定,在所有人的眼前摆好了架势。
国王,王后,所有的王子坐在最前的第一排,式微,我,王妃端坐在第二排,本来王妃是应当与王室的家人坐在一起,然而此刻她却紧紧地捏着我的手,与我挨坐。
后面的数排,都是由丹刹大臣由品阶的高低依序而分。
所有的人,都屏息以待。
所有的人,都牢牢盯视。
红衫的Russell(拉塞尔,王妃的哥哥)与蓝衣的王子Frederick。
昨日Russell的挑衅言犹在耳,挥之不去。
那是第一次正面的冲突,当着国王百官的面对王子表达了他极大的不屑与不满,质疑王子的能力,是对王权的挑战。
以武止武。
一切以武力解决,这是我所信奉的原则。
这样一个文弱的男人,怎么担当得起一个国家所赋予的重任。
大殿上,Russell的指着王子的鼻子带着轻蔑近乎咆哮。
那么,我们就用武力来解决,明日,我要向你挑战!王子对他这样的傲慢与自恃的容忍终于还是到了极限。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所有的大臣都瑟缩了一下,慌张地抬头望向彼时依旧沉稳的王子,也有人瞥向那虽略显讶异随即嘲弄地笑起的Russell。
他的笑似乎是一种志在必得的笃定,更是对王子提出愚蠢挑战的鄙夷。
我接受你的挑战,若是你输了,那么就从王位继承人的位置上永远地下来!好,我答应你。
若是我胜了,又该怎么办?王子斟酌了不久,缓缓地道。
Russell一怔,随后懒懒地又笑,如果我败给了你,那么就向你臣服,真心地臣服。
尾部配重球的十字剑柄,绞丝的护手,比中原的剑更长更细的双刃银剑透露出冰冷的寒芒,锐如针的剑尖,仿佛不施力地微微一点,便能瞬间捅出一个窟窿。
几乎所有的人都将更多的眼光投射到了蓝色骑士Frederick的身上,事情发生到角斗开始前我才从不安到极点的王妃口中知晓,她的哥哥的剑术是在国中屈指可数的,堪称罕有敌手,而王子的武功方面只能说是一般。
胜利的天平似乎看来早已倒向一边,可是当我看着式微平静无澜的脸色,不知为何,心里反而生出了许多的放心,Danes,别担心,你要相信王子殿下。
这些日子,他的进步可不止一点,他会胜的,我们要相信他,你也要相信他。
相信他,我相信他。
只是这个他,是王子,还是……甩了甩头,台上的一人已经朝着令一方冲去,看来是想来个先发制人!是Russell,他的身体灵活自如,速度好似离弦的箭一般飞射了出去,一个直刺向王子的胸口点去。
却不料在近身两步的时候,他的前脚猝然向下屈膝,重心一降举剑便是骤然向上一挑,剑尖直指王子的眉心。
女士小姐们大多都有些惊怕地眯起了眼睛替王子捏着冷汗,饱经历练的男士们也忘记了呼吸,在心里默默地为王子叹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似乎是认定了王子失败的结局,这样完美的戳刺,谁人能敌?就在大家以为角斗便这样落幕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就在那惊心动魄的一瞬,王子显然也没料到Russell有此一招,而稍稍一愣。
却偏偏在对手举剑上挑之时骤然后仰,下巴虽有些狼狈还是险险地隔空擦过对方的剑刃。
Russell显然也没料到王子的反应如此之快,也是电光火石之间,眼睛阴骘地眯起,凶狠的精光乍现,一蹬地面便迅速站起继续向前直奔,抬臂握剑向着后倒的王子殿下又是猛力地一剑直直破空而去!王子眼角的余光一瞄,惊见微亮的寒光一闪,立刻偏转了身体的方向向右折倒。
那Russell咄咄逼人,岂会罢手?一个箭步上去,腾手空出剑柄反转,反握住,用尽了力气向右下的方向狠命戳去!谁料王子竟是不慌不忙地张开右臂一挥,利用弯度完美到头部居然与地面只差毫厘的柔软的腰身轻松一扭,再以伸出的手臂用剑尖一点,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闪躲转身,直立前移,便出现在了Russell的背后的位置,凌空一个抬腿后踢,对手踉跄地跌撞了数步,紧跟上的锋利的剑刃稍稍一滑,对手腕上的衣料割裂,一道血痕赫然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后排的大臣们都惊呆了,不自觉地纷纷站起了身子,瞪视着眼前这个从来没有认真对待与认识的王子,第一次所带给他们的非同凡响的震撼。
哥哥!王妃惊慌的呼声里满是对兄长的浓浓担忧,片刻间已然泪盈于睫。
换来的却是Russell恶狠狠的一瞪,与满不在乎地拭去手上的血渍,再一次摆开了攻击的架势面对略略有些歉疚的王子,阴晴不定的脸色已经乌云密布,面对王子的无奈与歉疚也是甩去一记凶狠的眼刀,倏然明白了什么的王子随即一凛,郑重地摆好了防守的架势,等待攻击再一次的来临。
Russell在露出了一个满意的表情的同时便全力冲刺了过来,重心向左方对准王子的胸口猛地一掠,哪知又是虚晃一招,剑锋一斜便是朝右下偏转,横空划来。
王子尽管已经后退急速地以剑相抵,尖锐的锋刃依旧划破了腿上的寸许皮肤。
Frederick!Oh,my God!王妃捂着胸口,胸前的衣襟都被捏得皱了,而我被她自始至终握着的手也紧得泛了红,我没有出声提示她,因为理解她的心情。
Russell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撤剑立刻补上一记横向突刺,水平地在王子的胸前抹过,这一次的王子有了防备,一个跃起的后空翻在空中展现,连退到了两米开外的地方。
而此时,王子首度的攻击便在此时展开,整个身体的背是前屈的,他的双臂伸直合拢,而肩臂至与手相连的西洋剑成一个一字,只有双脚稳如磐石却快如闪电地向前加速,如一尾掠水而行的鱼呈一字型破风而去!不,已经没有了风,他的速度比风更快,风只是在他身后追逐的一个孩童!显然,Russell也不是吃素的,那丹刹第一骑士的称号也不是随便混来的。
面对王子如此迅捷有力的攻击,虽然是在意料之外,却仍旧微牵唇角,转身闪过,连续的两个圈过后来到了王子的后方。
执剑陡然的斜刺眼看就要成功,却在王子的故技重施之下横生枝节!只瞧见王子一掌拍向那Russell的肩头,借力一蹬,又是一个后空翻,在对手的头顶上凌空而起,人身遮蔽了日光,Russell的眼前登时一片阴暗。
落下的一瞬王子,举剑借着身体的重力与速度陡然刺出,饶是那Russell反应再快,以剑抵挡却也已是不及,或是说无力,那猝不及防的剑头生生地扎进了Russell的肩头,一段极难发现的剑尖由他背后的肩胛骨露出。
若不是头顶上的阳光过于耀眼暴露了针一样的剑尖反射出的银光,几乎是没有人可以注意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