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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密室

2025-03-30 08:34:54

若非身上那些斑驳的吻痕啮痕,第二日早晨醒来时面对着空荡荡的床,与不见丝毫变化的人,我会真的将那一个迷醉的夜晚当作一场梦。

纵然清醒得还算及时,我也已然泄露了不少心事,不免开始懊悔与尴尬。

此刻,我望着他走向船舱的身影,思绪万千。

天蓦地暗了下来,浓浓的雾色迅速弥漫开来,包围了整条楼船,遮住了人们的视野,方向一时难辨。

以为只是天气的变换,雨水与迷雾将会耽搁返航的日程。

然而,就在那雾色笼罩的后面,我分明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响动。

刚要回房去躲雨的我起了疑,跑回栏杆处瞪大眼睛张望,想要在迷雾后面看见一丝痕迹。

突然,那雾中微微地浮出了一片木块,看不清它原始的大小,却在迷雾的渐渐消散中发现它越变越大,我骤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似乎我可以想见即将发生的事情!当那木块开始靠近,倾斜的船身在海面上慢慢崭露头角的时候,我闭了闭眼竭力地镇定一下情绪,往回跑一些,边跑边扯开了喉咙放声地尖叫:式微!带着两名丹刹水手的式微听到了这样惊人的叫声,立刻冲了过来,我一见他,急迫地扯着他的衣襟道:来不及快让人加快船速,越快越好!那两名水手还颇有些不以为意,式微盯了我一眼,然后对那两人命令道:把船速加到最快,快去!我一看他们轻忽的态度,心里一阵发急,不禁指着后方,大吼:看见后面的船没有,再迟就来不及了!懒懒回视的两人在见到那破烂的帆,与桅杆上骷髅头的标志,立即吓得面无人色起来,Pirates!Oh, no!Pirates!惊恐的喊声此起彼伏,对于海盗,应该算是航海者最不愿遇见的噩梦!闭嘴!快加速!我来不及解释,式微似乎也从大家的表情中明白了什么,保持着镇静指挥大家作出反应。

天哪!不,来不及了!看到那海盗船越来越逼近,与我们的距离已经不过数丈之余,船上的海盗粗鲁而兴奋的笑声传入耳中,我明白,为时已晚。

去帮人给我都召集过来!式微的沉稳让他们稍稍镇定了下来,没命地奔去通知船员了。

跟我来!式微一把拉住我往船舱里狂奔起来,踹开走廊一扇又一扇的门,将我带回了我们的房间。

眼角一扫,从书案上拿起一双成对的紫色水晶笔洗,瓶身上雕了数头墨色的振翅的鹰。

他拿着其中的一只不假思索地转了转方向,照着案前书写所站的地面用力地按了下去……书案对面的嵌墙式多宝格慢慢地向右移动,墙与柜之间出现了一个入口,一间诡秘的暗室就这样在我眼前呈现,倒抽了一口冷气,愣愣地被他推进那入口。

我呆呆地盯着他收拾了几套我的衣服,一些干粮及水,和着一些杂碎的东西,统统放进了一个小木箱里,又迅速地拎了进来。

最后,将另一只笔洗塞到了我的手里。

你呆在里面,不管你待会听到什么,或是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管,不可以出来。

如果发现不对,或者我几天都没有来给你开门,你就拿着这个自己出来罢,机关就在门边的墙上。

船头有一节绳梯,顺着它下去,船底放着一条小舟,你就用它离开。

这里距丹刹还不算远,一天的时间足够的,你回去找王子他们,让他们再派人送你回去。

说完便转身要走。

他没有想到他竟会安排得这样周全,我的鼻子微微发酸,思绪混乱得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不知怎地,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拉住了他衣襟的后摆,那你呢?猛地一顿,他回头看我,却将我惊了一跳,左手一抖,险些将笔洗摔了!他瞥了一眼那笔洗,面色微变,眸中忽地闪过一丝蓝芒,你……,对上我惊疑惶惑的眼色,船,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没什么,你快退回去,我要关门了。

我顺从地退后几步,晓得他虽没有答我,意思却很明确了。

于是便挑了紧要的说与他:那些人是海盗,我以前在书里了解过,方才那船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们挂出的旗帜是白色的,那骷髅的一只手上还有沙漏。

那是向被攻击者暗示,在沙漏里的沙漏光时,还有时间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并作出投降的决定,所以我才让你停止加速。

海盗是极其残暴凶狠的,投降的话,至多是劫才,千万不要触怒他们,不要让他们升起红色的旗帜,那就真的要大开杀戒,血流成河了!他锁眉地听着,在见到颔首之后,默默地松开了牵扯的手。

我望着他在书案那儿蹲下,手碰上了那笔洗,等一下!他抬起头,深深地凝望着我,我的喉咙一阵阵地发紧,想要说的话在舌尖千回百转,却不能出声。

须臾过后,船身又一次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一个不稳,我趔趄地跌倒在密室的地板上。

他不再等待,猛地使力拔出那笔洗,暗室的门开始慢慢地移动。

当白色的墙随着挪移将密室的光线一点一点地带走,我的身体也匍匐着追随着那门一点一点地右移着,左手的手掌贴着那冰冷的墙,弯曲的拇指指腹使尽地揿着那墙缘。

透过越来越狭窄的门缝,我看到式微慢慢地站了起来,那双子夜一样的眼眸依旧紧紧地凝望着我。

终于,那门缝的宽度已经不满三寸,我只好放弃了移动。

收回手,抵靠着侧面的墙,我昂着脖子将脸尽可能抵贴近缝隙,他熟悉的脸一点一点地被墙挡去,而黑暗,也一点一点地遮住了我的脸。

你自己,也要小心哪。

在室外最后的一线光亮即将被合上的瞬间,我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地放声喊出了心里的话,我不知道这针一般细狭的缝,是否能够将我的话传递给了那个站在门外望着我的人,然而我明白至少将来不会为此而后悔。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那船的晃动稍稍平稳的时候,我才缓缓地贴着背靠的墙站起身来。

黑暗里,我摩娑着前行,闭着眼回忆适才的方位,果然没几步路的地方,是那只小小的木箱。

蹲下身将笔洗放在脚边,我扳开那箱的扣环,打开一点,将手伸进里面胡乱地摸索着,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他不会没给我准备火石和蜡烛罢?指尖敏感地掠过一件件物品,丝滑的织物,包了油纸的柔软的馒头和方形的肉干,似乎还有一些纸。

咔咔——我的手指突然碰到了一件长长的东西,发出了金属撞击的声音。

不是我要找的东西,于是我将它拨到了一旁,继续摸索着。

又握到一些冰凉的东西,圆圆的冷冷的触感像是石头。

我一喜,赶紧地拿了出来,将两块石头迅速地一擦,但是并没有任何的火星出现。

我又尝试了一次,仍旧是徒劳无功。

心想这回,是真的只能在这黑暗密闭的地方等待了。

有些恼火地想要扔开,刚举起手,却惊觉到什么。

收回手掌摸了摸那石头,又试探着在脸颊上蹭了蹭,才开始笑话自己真真是急昏了了头了。

放下手中的石头,再度回那箱里翻找,终于被我在那角落里摸到了两块粗糙的石头。

呲——地一声,火光乍起,一团小小的红色火花照亮了一方空间又快速的熄灭。

一次又一次的磨擦,借着这微弱的光,我在屋里四处探望,费了好一番功夫之后,才看清桌上的烛台,便将一截用过的蜡烛,点燃。

密室稍亮,但我的视野却清晰了许多,稍作流览之后,我发现这屋里的格局虽然简单,却也是一应俱全的,只要食物足够,呆个三五十日是一点儿都不成问题的。

托着烛台,我走到密室一处墙角边,那里立着一座长长的灯台,它的上面是这屋内唯一的一盏油灯,提高了灯罩,引火把灯点亮,这下便能在房里随意走动了。

回到箱子旁,将先头翻出的东西依次放回去,那纸是银票,圆石果真是碎银,再看那方才被手指触到的冰冷,竟是一柄短刀。

提着油纸包和笔洗,慢腾腾地坐到了桌边,心里一阵烦燥,外头似乎还没有什么动静。

闷闷地趴在那桌上,脑子里的杂念数也数不清,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麻,便有转头换了个方向。

然而这一转头,床头的某样东西却吸引了我的眼光。

那是一块普通的黑色绒布,中心微微地凸起,给人一种将什么遮盖住的感觉。

我捏着边角掀开那厚重的黑布,怔怔地看着,然后用手拿起,这是一颗夜明珠,一颗硕大无比,光辉璀璨的夜明珠,我甚至可以肯定,那如昼的光亮远非墙角那盏油灯所能企及。

既然有这样一件宝物,那油灯根本就是个多余。

凭我的认识,式微从来都不会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那么,我想只有一个解释了。

这一间密室,不仅仅是拿来给人避难的,更可能,是他为了隐藏某一样东西所做的精心准备。

而那东西,正是我所寻找的筹码!急步来到那木制的灯台边上,仔仔细细地拍摁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的机关,普通的木材,简洁的纹路,没有任何特殊的雕刻。

狐疑地审视了半天,最后的可能性,唯有这正在燃烧的灯火。

熄灭了灯火,房里的亮度不减。

我挽起袖子,将那吸饱了油的灯芯给抽了出来,试图将那灯盏给拔出来,可弄了其次,那灯却是被卡死的,彻底绝了我的希望。

颓然地打算放弃,猜想他是否故布疑阵,也许是在这房间的其他地方。

不甘地瞪了一眼,心里还是隐隐有些硌色,总觉着好像露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眼珠在灯台上头又一转,瞧着那下倾的挂钩上吊着的那只葫芦状油壶,这才微微地笑了。

我把那油壶移开,挂钩没了刚才的重量,回到了水平的位置。

勺型的灯嘴被轻松地一拧,便偏移了方向。

继续以指腹缓缓地推动,直到听到一声极细微的响声,滚珠滑落的声音。

略略用劲往上一拽,那壶嘴果真单独地被拔了出来,顺手将仍在灯台中的油壶也一并取出。

探头张望了一下,眉头便又皱成了一团,忍不住想要咒骂,那里面空空如也,竟然是什么都没有!该死的,他到底在玩什么?!放置油壶的地方是实打实的木料,只是坑坑洼洼的不太平整,而那圆木至灯台内侧的当中,是一圈空心的圆环。

那内壁亦不光滑,大小却恰好……对了!笔洗!照着侧壁的凹凸的纹路,小心地将笔洗放了进去,期待的希望却再度成空。

我懊丧地拿出笔洗,对着那个诡异的洞观察再观察,思量再思量,得出的结论是:其实笔洗瓶身上的鹰是完全对称的四只,那么可能的方向便有四个,所以重点应该是在那圆木上,我想它的痕迹应该是一幅阴刻。

思及笔洗放入的时候,与圆木接触是内壁的底部。

我将它反转过来,讶异地发现那底面上竟然镶嵌着一块莹白的玉,繁复的云文有些眼熟。

此刻的我心思都放在了那黑匣上,对于其他便也没有在意。

密室的门,不可思议地再一次被开启。

手扶着准确安放笔洗的灯台,我有些慌乱地望着,望着那墙朝关门时的右方缓缓地做着移动,然后在半途戛然而止。

犹豫地向出口走去,庆幸地发现屋外并无旁人。

原来这墙并不是实心的,而是两块分离的墙板,若是靠着外屋地上或是密室墙上的机关进出,那么在密室的门移动的时候,无论是里头或是外面都是看到移动的墙覆在那固定的墙的外部,仅仅在最后闭合的时候才滑进轨道合并在一起。

也唯有以这样的方式挪开的时候,眼前这条不见天日的墙缝才会暴露在人的面前。

目光从脚下渐渐上游,而后,在高过头顶三寸的地方,我看到了一个挖空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