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现在进来的正是昨晚在妓院门口说我们是兔儿爷的那两个人。
我就说了人不能做坏事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得罪了我们,自然有你好看。
我心里得意地笑着,手上却不停地捏着云箫,让他不要作出仇恨的眼神,千万不要让人有所提防。
毕竟昨晚他们说话那么低,一般人是不可能听得见的。
更重要的是郑夫年教我们的内功非常特殊,表面上看起来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当然我们还没有达到衣不沾尘的地步,所以不可能出现像郑夫年那样被我看出来的情况)我们也毫不担心他们会看出我们的底细。
他俩见着我们也是微微一怔,前面那个主子模样的看起来有些意外,还有些欣喜。
而后面的那个,仍是一脸尴尬。
我想话应该是他说的,心里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恨意,脸上却是礼貌地笑。
他见我们没有敌意,仿佛松了一口气,也冲我们笑笑,然后找了另一桌坐下。
我心里骂道:我呸,敢作敢为,说了就不怕承认,干吗还做出一副抱歉的样子,抱歉能当饭吃吗?一顿饭吃得我心花怒放,脑中不时浮现出如何将他们教训的哭天喊地的画面,一时高兴,破例多吃了一碗。
云箫的表情与我类似,一时嘴角上扬得意非凡,一时哼哼冷笑数声,只吓得邻桌的那几个孩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差点把我给乐死。
吃完饭我俩有意识地找他二人攀谈,这两个人倒也没怀疑我们,嘻嘻哈哈地一会儿竟然成了朋友。
据他二人所说,他们俩是北燕商人,做的是布匹、绣品的生意,此次前往长沙,正是要去订一批湘绣到北燕去卖。
那高个年轻人,叫韩无炎,乃家中的第三子,这是第一次出门经商。
而那看起来不俗的下人叫冯昆仑,是家里的帐房先生。
我偷偷地看了看他的手,没见着如同云封和张自成指腹处的粗茧,虎口处倒有些用刀的痕迹。
脸上不动声色,笑道:原来我们竟然是同行,在下林若,舍弟林轩,乃是楚人,我们也是小商人,做些茶叶、水酒买卖。
两位竟然是楚人?冯昆仑显然有些不信,昨日我们撞见的时候我和云箫穿着东越服饰,在一众楚人中格外显眼。
呵呵,在下确实是楚人,昨日我们刚从东越订货回来,顺便穿了身东越的衣服,所以难免有些误会了。
说罢,我又用楚地方言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他才恹恹地不再说话,不知信了没信。
我还以为你是越人呢,本来想问你点事儿的。
韩无炎有些失望地说道。
不对,昨天说话的声音竟然是他的。
我仔细辨别着这二人声音的差别,得出这个结论。
好你个韩无意,骂了人还不思悔改,想起刚刚他的表情我就有点生气。
不知公子想问些什么,在下在杭州待过一段时候,说不定知道些什么的。
我按奈住心中的怒火,和颜悦色地问道。
那个——韩无炎此时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吞吞吐吐地问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过东越第一美女芷兰郡主云雨。
这个韩无炎,竟然还是个色鬼。
我心中大怒,只恨不得冲上去扇他两个耳光,然后一脚把他踢下船。
想想自己那点本事,又看看眼前这个比我高了一个脑袋的家伙,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忍!哦,我神秘地冲他笑笑,原来韩公子对东越第一美女感兴趣啊,难怪难怪。
他笑得有些尴尬,但仍是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这个,芷兰郡主身份高贵,怎么是一般人能见得着的。
我说到这里,停了停,见他眼色略约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心想,这人可能还不一般,至少懂得喜怒不现于色。
不过,我这个弟弟却是运气好得很,竟然凑巧见过芷兰一面。
说罢,我把云箫提在他们面前,小声地凑在他耳边说道:我不好意思夸自个儿,你给我好好说说。
他有些郁闷地看了我一眼,再看韩无炎和冯昆仑,两人均颇有兴趣地看着他,怕是不信这半大的小孩还懂得欣赏什么美女不成。
云箫轻轻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东越第一美女嘛,我确实见过。
那天我正好随着龙井茶床的伙计到云府去送茶叶,远远地见着一位素衣女子走过来。
呀,啧啧。
怎样那二人不知为何竟然紧张成这样。
那可真是眉如远山,眼若秋水。
肤色白皙,面色红晕。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啧啧我瞪大眼睛崇拜地望着他,云箫,你真是把我说得太美了,我会不好意思的。
不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洛神赋》,我可真是纳闷了。
芷兰郡主不仅美貌无双,才华也是名震江南。
席间即兴的一首《西湖》,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朦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韩无炎轻轻吟道,我微微一楞了,回首与云箫对视一眼,他也有些惊讶。
真没想到这首诗连韩兄也听过。
我惊讶地说道。
哦,这首诗在北燕流传很广,我们燕国的年轻人都这位才貌无双的芷兰郡主很向往呢。
韩无炎笑笑道,脸上也显出无限向往的神色。
我心里暗笑,美女就在你面前你不知道,还出口伤人,到时候就要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听林小弟说话,也是念过书的人,怎么小小年纪就出来经商呢?韩无炎微微笑道。
书我可没读过几本,刚才的那几句还是我哥教的。
那日我从云府回来,跟他说起见过芷兰郡主,后来他就吟了这几句,说是描写女子的美貌的,还让我以后遇上中意的女子就这么赞扬她,就一定没问题。
云箫笑吟吟地望着我,邪邪地说道。
又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我心中暗骂,看着韩无炎和冯昆仑二人忍俊不禁的笑容,面上却作出很尴尬的样子,说道:这傻小子,怎么把这话也说出来了。
让人听了多不好。
韩无炎忍住笑,阻拦道:你这弟弟挺好玩的,你就别怪他了。
呵呵,你们兄弟俩还真有意思,无话不谈。
他有你这样为他着想的兄长,真是有福气。
我忙装作不好意思,又狠狠地瞪了云箫一眼,他只不说话,得意洋洋地朝我扮了个鬼脸。
真是个小鬼头。
不过此事让我的计划越来越完美了,看他俩的样子,似乎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怀疑。
一路上我们说说笑笑,看起来还真是感情深厚啊。
船行了几日,到了洞庭湖。
此时的云梦泽远非现代可比。
孟浩然有诗曰: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此洞庭湖乃是天下第一大淡水湖,比现今的鄱阳湖还要大得多。
我在现代时虽不止一次到过此地,却从未见过如此浩瀚的奇观。
一时又想到我和云箫两人正是从君山莫名其妙地被送到这里,一时唏嘘不已。
不过我俩倒也没有什么要到君山,回到现代的想法。
毕竟已经过去了一年多,谁知道我们的真正身体还在不在。
千万不要冒这种险!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渚清沙白,芳草如茵,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看着这如画的胜景,我不由得沉醉了。
好!身后有人突然拍手叫好,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韩无炎两人。
其实,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发现他们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坏。
除了韩无意那双乌黑的眼睛让我觉得莫名的心慌和不适以外,他们豪爽、豁达的性格让人觉得很痛快。
只不过,有仇不报非君子,这是我的处世格言,你韩无炎得罪了我,就一定要让你受到惩罚,不然你怎么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呢?这么一想,我又马上把如何治他的法子在头脑中过了一遍,心里得意的紧,脸上却仍是挂着真诚不过的笑容。
我早知道林若胸中必有丘壑,只是没有想到你的才华如此卓绝。
文以鉴人,听林若的诗中一片开阔,想必定是心胸宽广之人。
我韩无炎能结识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我忙谦虚。
呵呵,心胸宽广,还真是与我靠不上边呢。
我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还差不多。
韩无炎啊韩无炎,你能不能不要显得这么热情有风度,要知道,你深以为然的这位好友,正在琢磨着如何算计你呢。
阿弥陀佛,真是罪过哦!!!无炎兄切莫如此,在下才疏学浅,怎当得起你如此高的赞语。
小弟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其实也是借鉴了历代名家的诗句而已。
我说得可是实话,我委屈地看了云箫一眼,他正偷偷地笑着呢。
林若你太谦虚了,洞庭湖的诗文在下读过不少,还从未听过刚刚你吟的那几句。
此诗与此景相宜,必是你当场即兴所发。
韩无炎一脸崇拜,估计还把我当偶像呢。
呵呵,我尴尬地笑着。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过了长沙,咱们再也见不着面了。
只是到时候你可不要狠死我才好。
想到我的计划,我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韩无炎一时竟看得呆了。
好一会儿,他才喃喃道:你笑起来真好看!我胸口顿时有些难受,像是有只手紧紧地揪了一把,痛的厉害。
你笑起来很好看,应该多笑笑。
他的笑容,好似春风,却刺得我的心好痛,身体竟一时变得冰冷,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格外困难。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察觉到我的异样,韩无炎关心地问道。
我马上闪开,仿佛他是一个危险动物一般。
不能靠近他!我的心告诉我自己。
对不起,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可能着了凉了。
说罢,头也不回,自朝了房间走去。
云箫讶意地看了看韩无炎,没说什么,跟着我离开。
他是怎么了?韩无炎有些摸不清头脑。
冯昆仑的脸色有些尴尬,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少爷,你以后说话注意一点。
刚才好象就是你说了他笑得好看,他才突然不对劲的。
要是他是个姑娘,你这样说有追求之嫌,可他是个爷么,这么说好象是不太妥当。
不过他也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呀。
还好上次你说人家是兔儿爷的时候他没听见,不然还不知会惹出多大的事来。
韩无炎一脸委屈,你别提上次的事了,要不是师叔说长得像小兔子一样的就叫兔儿爷,我也不会丢这么大脸。
一面忿忿的,一面又觉得确实有些好笑。
还好他没听见。
他庆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