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年纪轻轻的就送了命,虽然心有不甘,但一想到总算还有个人陪着我,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了。
这样想着,身上一冷,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可是老天对我真的很眷顾,当然如果他能让我从高烧中清醒过来就更好了,我以后一定逢庙必拜,有神就敬。
听得到韩无炎不停地在我床边唤我,可是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想这样一直睡下去。
可是我的潜意识却告诉我不行,他在等我。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日子,只知道韩无炎的手从来不曾从我的手上离开。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鼻音,不复先前的清朗,是生病了吗?他应该去休息的,他还受了伤。
想着想着,眼泪轻轻地滑下。
若儿,若儿韩无炎在我耳边急呼,你哪里痛吗,怎么哭了。
我继续哭,直到哭出声,哭到抽筋。
一阵狂哭之后,我发现我能动了。
(后来才知道,紫海棠的解救方式就只要一瓢凉水,我哭)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满脸胡渣子的大叔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于是问他:大叔,无炎呢?大叔呆了呆,抓抓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忽然发现他笑起来的样子很熟悉,像谁呢?天,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不会就是无炎吧?你醒来就好了。
若儿,我担心死你了。
他握住我的手在他唇边摩擦,轻轻地吻着。
我也不动,微笑地看着他。
这个男人,是我今生要等的那个人吗?他的脸上很安慰,很放松,轻轻地靠在我床边,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我摸索着起了床,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抬到床上放好。
他脸上挂着笑,很满足。
忍不住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脸红红地出了门。
这里似乎是荒郊野地,孤零零地不见人。
一个大妈从另一间屋里出来,瞧见我很是一愣。
我朝她和气地笑了笑,虽然一直没睁过眼,却隐约知道正是这位好心的大妈收留了我们。
大妈终于认出我,和蔼地说道:姑娘,你醒了。
你家相公呢?我脸上一红,却没有反驳,应道:累着了,正睡着呢。
大妈过来拉住我的手,别站外头,风大。
屋里坐去。
说罢,便把我拉进屋。
长的可真水灵呐,难怪你相公那么疼你。
大妈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说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呢。
跟你家相公真是天生的一对儿。
我脸红红的只不做声。
她又道:我们这儿也没有象样的医馆,你相公硬是走了三十里地到镇上请来的大夫。
你又一直不醒,他就动也不动地在一旁守着。
哎,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痴情的男人。
姑娘真是好福气哦。
我心里很感动,面上却只是笑笑,问道:大妈,您一个人住这儿吗?是啊,自从我那老鬼丈夫过世,我一个人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年了。
那会儿,他在的时候啊,就天天吵架。
等他走了吧,没人吵了吧,又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大妈的眼神迷离,是想起了过去的点滴吧。
大妈这是哪儿啊?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于是问道。
这儿是赵家村,附近有个小镇叫赵家集,你家相公就是去那里找的大夫。
这一来一去的,真苦了他了。
大妈仍然时刻不忘夸夸韩无炎的好。
我笑着,忽然想到我们一起从船上掉下来,身上可都没带银子,哪儿来的钱给我治病呢?难道是这位大妈帮的忙?心里一想,就问了她。
大妈却摇头,道:我家里也没有闲钱,是你家相公把身上的一个玉虎给当了,还给了我十两银子,说要给你炖些补品补补身子。
其实也就家里的鸡呀什么的,哪里值得了十两银子。
我心中微动,当时他临时从床上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拿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玉虎定是一直挂在身上从不离身的,必然意义非凡。
想到这里,我心中有愧,便起身到他身上去找当铺的凭据,想把它赎回来。
我身上一般不戴饰物,但有两件例外。
一个是我手指的玉戒,这内侧有秘营的暗记,是随时与各地秘营组织联系的凭证,也是到各处生意提钱的凭证。
另一个是我右手的碧玉镯子,这是我从父亲所送的一众礼物中挑出的最中意的。
据云封说是百年难得的温玉。
我喜欢的却是它的式样,绕着环精致地刻了一凤一凰,做工也不在玉价之下。
这玉戒指是不能动了,只有把这镯子拿去换了。
我把手伸进被子,搜到他的衣袋。
抓出来一看,里面果然有张当铺的票据和一些碎银子。
我展开一看,不由得皱了皱眉,竟然只有一百两,还是死当。
韩无炎的身份我虽然不能确定,但单见岳重天对他的态度就能看出他非富即贵,随身的紧要物事必然珍贵异常,如何只当了一百两。
回头想想他那性格,却也只能叹一口气,真是个傻子一般的人物。
忍不住无奈地笑笑,正准备走开,忽然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
伸手摸上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我顿时慌了神,颤抖地搭上他的手腕把脉,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个傻瓜,天知道他是怎么支撑下来的。
我忍住哭,请了大妈去烧热水,准备些干净的布。
自己则双手发抖地解开他的上衣,泪水不可遏止地淌下。
他的胸口,密密麻麻地不知多少伤口,有些结了枷,有些化了脓,正溃乱着。
有些地方则跟衣服粘在一起,我不得不用剪刀剪开。
我此时终于知道为何现代医院不让医生为自己亲人手术的原因了,只因情绪太难控制。
我这几分钟心里不知痛了多少次,只觉得有双手在心脏那里不停地揪着,划出一道一道的血口子,泪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我的眼。
一会儿,大妈把水烧好端过来,一眼瞧见了韩无炎的伤,惊讶地叫出声。
我此时已经尽量冷静下来了。
语气平静地请他帮我把韩无炎扶好,然后开始给他身上的伤口消毒。
这里没有任何药物,我也只能先用清水把他的伤口擦干净,然后用布包上。
干完这些,我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毕竟自己也是刚醒来,精神也不好。
只得先找大妈要纸笔开个方子,请人去抓药了。
可是大妈家里从来无人识字,自然也没有这些东西,找来找去,最后从厨房拿了跟没烧完的木棍条,在一件破衣服上写了。
请大妈找了附近腿脚最快的小伙子去了。
韩无炎的兜里还有些碎银子,估计这些钱抓药还是没有问题的。
刚才的方子里,有几味稍贵些的药,我怕这镇上没有,还特意添了替代的药材,那些就便宜许多,只是药效差了些。
但此时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把韩无炎的命保住再说。
等他稍微好转,我们就上路,去城里,那里的药店应该会全了。
到晚上的时候,去抓药的小伙子回来了,果然如我所料,那几种药都没有,还是换了我后来添上的那些。
给了小伙子五钱银子,他欢天喜地地走了,还说下次别忘了找他。
赶紧熬了药,一点点的喂他喝下,又把其中的一些磨成粉,小心翼翼地撒到他伤口上。
他眉头皱着,显是痛得厉害。
我心里也像有针在刺,却还是咬着牙,把所有的伤口都擦拭一遍。
晚上我还是挤到他身边躺下,不敢碰他的胸口,双手环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不敢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