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相聚,风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丝丝冷冷瞪着他,每一次呼吸都好艰难,艰涩道:你是故意的!你说穿那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我难过——你为什么招惹我——胸口有什么东西崩裂了缺口,磅礴而出,丝丝猛地抓住他的衣襟,你根本是内心扭曲,你只想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幸!没错,那又怎样,他扯下丝丝的手,攥着未松,这沧冥水榭里有几个人不扭曲?全都是疯子!丝丝狠命抽出手便去探如钩,被寒水月从背后紧紧抱住,新月!残月,你回去!风残月冷冷一笑,自嘲道:没错,我就是不开心,我就要别人都不开心——尤其是你。
我一直看你不顺眼,若不是小九还要你来治,我早就容不下你!你越是不开心,我的不开心便越少——他笑着,笑声越发放肆,丝丝被寒水拦着无法挣脱,喊道:这样你会开心?你若开心,何必笑这么惨!!风残月!你若要死,别拉着别人!风残月笑声突止,却不是为着丝丝的话,而是一刃薄剑横在他颈间,这剑,若是这么切进去,毫不费力而且滴血不沾,他带着一脸嘲讽看向剑的主人,缺月,我想不到你也有帮别人的一天,这丫头就那么能耐,让你也护着她?你很吵。
缺月依然面无表情,何必招惹自己人,请你离开。
哼,你们的‘自己人’罢了,别扯上我。
他终于离去,丝丝突然如同抽空了力气,却低低笑起来,自己真是疯了,跟风残月纠扯什么?莫不是在笑无情身边呆得太久,连她也开始不正常了?坐下。
寒水月半是强硬的让丝丝在花园石桌坐下,他看得出她很累,甚至有些混乱。
他认识的新月不该是这样。
丝丝一句话也不想说,寒水月便只静静在一旁站着,不发一语。
缺月不知何时离开,又返回来,丢给她一个瓷瓶。
丝丝下意识伸手接了,一愣,熟悉的瓶子,这是……是你自己做的药,不是正适合现在的你么。
这个,正是她给风无忌做的药,[忘情]。
在沧冥水榭,太情绪的人不会好过。
丝丝拿着瓷瓶愣了好久,缺月也不再说什么,只默默看着她,等她自己决定。
手指缓缓拔开瓶塞,她看着里面漆黑的药丸,缓缓倒出一颗……也许,这样的确比较轻松。
现在的心情对她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平添麻烦而已,她的确需要好好镇定一下……药丸送到嘴边,却仍是有几分犹豫,不知是否该吃。
寒水月却忽然伸手从丝丝手里夺下药丸,远远的扔进院子的湖里。
丝丝怔然抬头,寒水并不看她,沉沉的嗓音道:你不需要这东西。
丝丝怔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寒水,再看看缺月,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从来不表露情感的人,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她。
心里突然便释然,毕竟已经十年……寒水自来面冷心热,是个老好人,她是知道的。
而缺月虽然淡漠,什么都不关心,毕竟一个院子里住了这么久,终于也住出成果来了……一两个讨厌的家伙算什么,她过去‘卓丝丝’的家里虽小,都还有蟑螂呢。
她的根,果然已经在沧冥水榭扎下了。
缺月看她的神情已无大碍,淡淡道:没事了就回去拔拔草,你的草长到我门口来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
丝丝苦笑,这算是在安慰她吧……她看看寒水,依然站在她身旁,她情绪已经缓和,只是还有些累罢了,便轻声道:我只再坐一会儿……嗯。
寒水月应了一声,依然没有走开,却走到她旁边的石凳上背对她坐下来。
沉默半晌,低声说: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会哭吧……我不会哭啦……真难得丝丝竟然听得懂。
我想也是。
丝丝再苦笑,这个……也算是在安慰她吧……寒水月送了丝丝回房,她关好房门深呼吸,呼~~吸~~呼~~吸~~没问题!这点小小的不痛快,很快就过去了!她走到小九床边坐下,看看小九干净纯真的睡脸,熟练的拿起他的胳膊揉揉捏捏活动活动筋脉,一边捏一边唠唠叨叨发泄,小九,你快点醒过来吧,都看看你那什嘛兄弟!他是不是人啊,你爹妈捡回来的是不是啊……我真的越来越讨厌他了,还真怕有一天你醒过来,我们成了冤家,到时候你夹在中间怎么好啊。
你这么乖,这么听话(当然听话,人家说什么都听。
),我也不想你为难的,不然你只听我的话好了,他的话不要听了,会变得跟他一样恶劣!嘟嘟喃喃,嘟嘟喃喃……笑无情这股无名气似乎一直都没有消,一个月,两个月……丝丝算算日子,都已经三个多月了,自己都原谅他八回了,他还是不肯见她,连远远在院子里遇到都视若无睹大步离去。
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寒水月来过几次,嘱咐她只要别火上浇油在自己院子里安安心心呆上几天也就没事了,可这都几个几天了,她每日里种种药草,捉捉虫,照顾照顾小九,唯一的消遣只有拿小九这个无法抗议的来唠叨,不憋死也闷死。
缺月依然每日早出晚归,很少碰面。
至于她和风残月,关系已经彻底恶化,如今连他要来看小九都只等着她配药种草的时候匆匆来一趟,害她连个吵架的人也没有。
这样的日子,岂是她卓丝丝过的?就在她即将在沉闷中爆发的时候,缺月敲开了她的房门。
新月,你收拾一下,和我一起出门。
有任务?对。
丝丝听到这个等了许久的消息却撇撇嘴,很危险吧?……嗯。
危险到一个不小心就会断手断脚断胳膊断腿断断脖子断脑袋能断的全断总结四个字:粉身碎骨,是吧?…………嗯。
哼,凭她对笑无情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不言出必行狠狠折腾她一回才算完?寒水月那个傻蛋认人不清,他以为笑无情真能自个儿闷两天就‘消气’呢?知道了,我这就准备,一边收拾你一边跟我说说情况吧。
嗯。
这一日丝丝走得很急,由于一个院子里住着缺月常常是匆匆忙忙就出了远门不见人影,她也习惯了这种作风。
走出沧冥水榭的大门,丝丝感慨道,沧冥啊~~这一去,没个三五月是回不来了,暂别了,大家8要想我~~(没人想你,这几个月一老实,众门人早忘记还有你这号魔星了。
)偶然见一回头,蓦然见到笑无情正站在门内,白衣飘曳遥遥相望……默……他不是特地来送她的吧……气不是还没消么?她回头看着,见那笑无情微微扬着下巴,只见高傲不见笑容。
再默……这似乎不是笑无情的作风……新月,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嗓音不高,声音却传得极远,你若再像上一次一去数月不知归返没有联络,便等着回来挨罚。
限你三个月完成任务回来,别以为你去的地方沧冥水榭无法监视便胡作妄为,每半个月,回来报告一次情况!丝丝愕然……这话,她可以理解为要她早日回来吧,原来不是想远远的把她打发出去啊……结果他真的是消了气,只是下不来台吧。
丝丝噗嗤一声笑了,这一笑有什么怨气也都散了。
远远的挥了挥手——等我回来——谁要等你!笑无情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明明他是在教训警告,笑什么笑!丝丝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不见,笑无情才渐渐恢复往日的妖邪,半眯的眼眸里妖媚流转,与方才判若两人,轻轻嗤笑一声。
**********************************天下第一楼——清尊楼,一向是门规森严,对门人如此,对下人更甚。
[弟子]品阶之下的任何人,在掌灯前后都不再允许出入大门,倘若误了落锁时间,在门外关一夜总是轻的,万一被发现,搞不好是要挨板子的。
春鸿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哭得就更凶,如今已经掌了灯,她出不出去都一样,就算不挨板子,恐怕少不了关柴房了。
宛秋等几个丫头陪着她,可是除了安慰还有什么办法,她洗衣服的时候丢了夫人放在袖袋里的一枚耳环,那本是夫人喜欢的,只是白天出门的时候这一边松动了,就随手揣在袖袋里。
春鸿不过是个粗使丫头,哪里想到袖袋里会有个耳环?也怪她洗衣之前没有好好看清楚,如今夫人想了起来派人来要,她哪里拿得出,这会儿就是有嘴也说不清楚。
宛秋姐,这怎么办,明儿一早夫人就要用那副耳环的,都这个时候了到哪里去找……宛秋看了看外面的天,这耳环不在院子里,怕是在河边浣衣服的时候掉了。
这会儿外面都黑了,我们就是出去找怕也找不到,怕是落锁之前也回不来……还是明天天一亮大家一块儿去河边找找看吧。
这能成吗,明早大家都有活儿要做,时间也不够用……大家七嘴八舌说了一气,到底也没有人敢出去,这眼见着要落锁了,这会儿去河边谁也回不来啊。
都别说了,今晚毕竟是出不去了,大家早点收拾早点休息,这两天事情多,都别出了岔子。
她转头拍了拍春鸿的肩,没事的,明早锁一开,我带几个人跟你去河边找。
别怕。
春鸿擦着眼泪点点头,宛秋环视了一下屋里,问道:怎么没见着丝弦?众人只是摇头表示没看见,春鸿一愣,眼泪也忘了擦,糟,糟了!丝弦说帮我去找,这会儿还没回来……宛秋蹙眉,她去哪儿找了?她,她白天和我一起的,所以发现丢了耳环,她就沿着今天去过的地方找了……今天去过的地方——这不明摆着,她们白天是去河边浣衣服的,她当然是去了河边……宛秋担忧的看了看大门的方向,这怎么成……且不管会不会被发现,一旦落锁,难道要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呆上一夜不成?*天越发黑了,却还没有黑透。
丝丝最讨厌这种时候,总觉得看什么都像妖魔鬼怪,还不如完全黑透了什么也看不见好。
蹲在河边,河水粼粼的泛着微弱的光,她一只指头上套着个金色圆环,甩啊甩,黑夜里也闪着点点光辉。
时间差不多该落锁了,今晚是翻墙回去,还是找地方打发一晚上?她站起来拍拍衣摆上的泥,昏暗的微光中,隐约可见一身下人丫头的粗布衣裳——叹了口气,这粗使丫头真不是人干的。
她来这里半个月,让人使唤了半个月,要做的事情却依然没有进展。
这样拖下去等机会,倒不如冒一次险好了。
打定了主意她便挑了一棵壮实茂密的树跃上去,先灭了树上的虫子,刨个窝躺下。
幸好沧州气候温湿四季和暖,要不然一晚上睡在外面她也吃不消。
早早的睡下补足睡眠,第二天天蒙蒙亮她便一骨碌爬下树,在清尊楼侧门外的墙角坐好,装睡,呼~~她发誓她不是有意真的睡过去的……忽而大门一开,有小厮惊呼一声,丝丝应声而倒,脑袋磕在门槛上终于清醒。
身为清尊楼一个清白丫头,却擅自彻夜不归,此事可大可小。
倘若不被人知,几个同房的丫头不说,大丫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她往门口这么一睡,半拉院子的下人都看到,此事不好好处罚以儆效尤如何能了?她便如愿的被人送到了管事面前。
望着被抬来的处罚刑具,丝丝心里盘算着,倘若这一次她赌输了,不知道可不可以翻脸走人?她可没有为了任务牺牲自己这小身子板儿的打算,就算此时败露了笑无情会生气也好,比起即将招呼到她身上的板子,那小子气便气去吧也不算什么。
她还在心中嘀咕,便听到春鸿那天籁般的声音……管事大人!春鸿看来较小,却冲破拦着她的一个家丁,直接跪倒管事面前,管事大人,这件事情不是丝弦姐姐的错!她是为了帮我昨夜才出去,这件事情都是春鸿一个人的过错,请管事大人原谅丝弦姐姐!丝丝在心里暗道一声,好!小丫头,没白帮你!果然不负重托。
管事看了一眼,蹙眉道:这是哪个辅丫头底下的?还有没有规矩!宛秋跟在春鸿后面一起来的,见此也匆匆走过来,急忙福了一礼,管事大人,她们都是宛秋院里的,宛秋教导无方还请管事责罚。
但是这件事情,确实另有原因。
这清尊楼当得上天下第一楼,自然不是污浊地方,能胜任管事的也必然不是那等作威作福的狗腿,听宛秋如此说,自然要弄个清楚,便应允了春鸿一一道来。
春鸿虽有点战战兢兢,也在宛秋的补充下把话说清了,管事略一迟疑,道:既是为了寻夫人的东西,这丝弦倒也能功过相抵,但是春鸿竟然如此大意,却不得不罚。
你们且在这里等着,这件事情我先回了夫人,便让夫人裁决。
说罢管事便去了,留下三个人松了一口气,春鸿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又掉起眼泪。
宛秋蹲下身来拍拍春鸿的背,别怕,夫人向来和善,既然管事将事情报给夫人不直接责罚,总有转机机会,没事的……丝丝叹气,这小丫头是很好,直率单纯,可就是这动不动掉眼泪让她敬而远之,打小她是和姿姿一个窝里爬大的,姿姿那孩子跟她一个样儿,没心没肺的都不知道什么叫哭,她着实不习惯和这种[水做的]女孩子相处。
不多时管事返回来,看了看三人,对宛秋道:你先带着那个叫春鸿的丫头回去,好好管教,然后一指丝丝,你,跟我来,夫人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