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柳茹兰派丫鬟翠红叫了燕喜过去。
燕喜你要说实话,自打遴选皇子妃后,小姐有没有和太子来往过?回夫人,确实没有。
小姐后来生了场病,接着就回老家了。
这次相爷接她回来,奴婢一直陪她在身边,连太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柳茹兰暗想,这就奇了,休休在宫内受了惊吓,肯定是碰上什么人了。
看她缄口不语,自己也不好问。
看来她还是将自己当作外人看待,或者自己平时疏忽她了。
于是多问了一句:小姐平时跟什么人来往?小姐平时和府里下人谈得拢,在外也只有楮天际。
别的也没什么人了。
楮天际是谁?从小和小姐一块长大的邻居。
今年上半年考上甲科进士,在礼部任员外郎。
人品怎么样?柳茹兰饶有兴趣的问。
书读得好,人又长的俊,在家是孝子。
说得十全十美似的。
柳茹兰轻笑道:总有点不让人满意之处吧?性子有点犟,有时死脑筋,转不过弯。
和小姐很投缘,小姐每月倒有二三趟去他那里。
燕喜见柳茹兰善意,也就如实告知了。
她去的时候,你陪她吗?奴婢只去了一二次,大多数是小姐一个人去的。
相爷知道吗?这个——,怕是不知道吧。
柳茹兰听罢沉吟,休休一向自由惯了,整天呆在家里怕是耐不住。
刚才听燕喜一说,那楮天际倒是一表人才,只要休休喜欢,她倒不会反对两人来往。
休休年纪也不小了,早晚也要嫁人,就怕两人一来一往的出事。
于是叮嘱燕喜好生侍侯小姐,有什么异样情况赶紧来禀报。
燕喜回到萏辛院,观察起小姐来,看她平静如水,看不出情绪,也就卸下了心。
这天是陶先生的祭日,休休起了个大早,照例和去年一样,去郊外天童寺进香。
因已知道陶先生不是自己的生父,也没惊动府里的人,只吩咐了马车夫在外等候。
两人粗略打扮一番,悄悄出了府。
本来约好天际陪她们一起去,刚巧今天府衙内有事要办,天际让她们先行一步,等他办完事,自会来山上找她们。
等你找到我,我已被山上老虎吃了怎么办?休休笑道。
山里的老虎怎么会舍得吃你这个美娇娘呢?他打趣,戏噱她。
天童寺位于京城十里处的条山北麓,那里石耸峰翠,重树幽深,风景旖旎,历来是皇家贵族烧香拜佛的好去处。
她们在山麓下下了马车,正是初日照高林的时候。
山间行人稀少,山光明净,青山焕发,远处悠悠的钟磬声时隐时现。
俩人携手,说话间,一条曲折幽深的石径呈现。
正要迈进,一闪青色的人影,兀立在她们面前。
俩人同时吃惊的退步,定眼一瞧,原来是泓宇身边的侍卫蒋琛。
燕喜睨视休休一眼,见她已变了脸色,握着的手开始发紧。
正欲发问,那蒋琛深施一礼,先自开了口:惊扰休休小姐了。
燕喜腾的窜到他面前,声音严厉:深山荒林的,想吓死我们不成?蒋琛并未答她的话,眼光投向休休,复一礼:休休小姐,我家太子爷请你过去说话。
你家太子?燕喜冷笑,眼睛往四处溜转,声音刻薄道:人在哪?怎么不亲自来请?好大的架子。
蒋琛凌厉的目光射过来,旋即暗淡了:太子说这里说话不方便,烦请小姐去前面亭下说话,太子在那边等候小姐。
燕喜正欲顶过去,一旁沉默的休休悠悠开口道:有劳蒋侍卫回话一声,我跟他之间已没话说,不必费神了。
小姐,蒋琛仍然坚持着:太子吩咐奴才一定要请小姐过去。
休休淡淡应道:不必如此。
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说完,拉住燕喜:我们走吧。
刚迈出几步,身旁一股冷飕飕的风卷过,一道枣红色的光。
休休的手肘瞬间被人攥住,她抬头,正对上一双因炙热而生气的眼眸。
她失措的睁大眼睛,涨红了脸:你…娇嫩的身躯已离地而起,顷刻淹没在青蒙浓郁的山林中。
燕喜眼睁睁看着小姐被泓宇夹持而去,不由得蹬足,正欲追赶,被蒋琛伸臂生生给拦下了。
山涧处,清澈水潭边,他放她下来。
轻薄的嘴唇已扬起,朝她微微一笑:我在这里等你半个时辰了。
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飘过: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他的脸还是精致得摄人心魄,她竟没有勇气在那里停住滞留。
以前听你说起过。
他只是轻描淡写,眼光投射到她的脸上:好久没见了,你看起来有点瘦。
一句话就让休休的胸腹如被掏空一般的痛。
俩个人距离那么近,她听见他促促的呼吸声,和着那股熟悉的瑞脑香,搅拌在一起,让她全身瘫软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好半响,似是沙哑了声音,她开口道:你来找我干什么?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见见你。
看过了?看过了。
那我走了。
他拦住她,声音急促的: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那是不可能的。
她断然拒绝。
为什么?他睁大眼,眸间显出一丝惊慌,片刻后竟笑起来: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她握紧了拳头,声音硬邦邦的:我干吗要生你的气?我只是怕你,真的好怕你。
为什么?他这是第二次问她为什么了。
她咽住,不想说,真的不想说了。
她只是悲哀的想,他伤得她那么深,却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还不如不见的好,不说的好。
远处有燕喜的呼唤声。
她必须得离开他,永远离他远远的。
他在后面轻轻的环住了她的腰,湿热的气息簇簇的撩拨着她的后颈:让我抱抱你。
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猛的扳开他的双手,逃也似的向径道处跑去。
秋意空阔,山色笼雾,红叶黄花片片落,他坚决的声音在空谷中回荡:我会来找你的!天童寺里烟香袅绕,梵音阵阵。
寺院的主持陪了休休祭拜完陶先生,缓步走出梁殿。
寺内银杏林荫道口,浓密的树木通体黄成一片,明媚的阳光照射下,趁上清得没有渣滓的天,一直明快到人的心里去。
主持,佛家常用银杏木雕刻佛像对吗?主持阂掌称是。
银杏高大长寿,而且不招虫,佛家最有功力的数用来雕刻佛像指甲,轻薄如真,从来不损不裂。
小姐来的且早,再过一月,满树果子,到时候还要收了,接着很可能一夜秋风,也就落叶归根了。
阿弥陀佛。
主持意味深长的微笑。
休休的眼前仿佛看见满树金黄下果子累累,密密扎扎。
正因为没有结果,所以还有盼头,还有想象,对吗?天际过来了,很自然的拉住她,他们沿着银杏林荫道往山门走去。
燕喜在前面走,沿路的野花吸引着她,她蹦跳着采摘着,身影与他们愈拉愈远。
天际侧脸看休休,她的脸上透着凝重,不觉轻笑道:是不是累了?看你走路这么沉。
休休微微一笑。
天际在她前面蹲下身子:来,我背你。
天际的脊背没有那股撩人的瑞脑香,然而开阔又温暖,她不由得将脸帖上去。
天际背着她,踩在撒满落英飘叶的山径上,她那透着柔软花香的呼吸声,拨弄着他那跳动不已的心肺。
她的声音随着山风,从松顶上徐徐飘来:天际哥,你娶我吗?他的身体一滞,眼睛眺望着远处的朝霞森竹,一泓清亮的泉水在里面盈波流动,随即用最温柔的声音回答道:好的,我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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