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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殇全集 - 第146章:尘烟了

2025-03-30 08:35:38

终是再度醒来,我睁开眼,纱帐中透入的光线半明半暗,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气力虽说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可说不出是哪里疼痛,我只觉得动一下手指都是十分困难。

无奈下只能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却见一个身影挑了纱帐探身进来。

我微微抬眼一看,原是芳云。

她见到我睁眼醒来,却像是不相信。

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这才从略微苍白的面上露出了些许喜色来,眼眶竟微微湿了。

娘娘。

她轻声唤道。

我看一眼帐外,原来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搬离了玉潇宫,这里,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随安斋。

月白色的帘帐,朱漆雕花的六合窗棱,红楠木的长榻上放了明黄玄黑二色的如意暗纹丝锦软枕,此时,在窗外投入的淡淡乳白迷光中,娴静而安然。

什么时候了?太久没有说话,我此时的声音沙哑而沉涩,像是松了弦的胡琴。

芳云咽了咽声,低声答道:娘娘,你晕了两日,此刻已是申时了。

哦。

我舒了口气,又闭上了眼。

静待了片刻,芳云又俯低了一分,轻声道:方才得了消息,纵火的元凶已经查明了,是芳淑仪宫中的小冬子,有宫人见着他在火起之前慌张从熙韵宫旁离开,侍卫们还从他身上搜出了火石、松油和迷香来。

太阳穴中突地一跳,我拧了拧眉,没有说话。

只听芳云缓缓吸了口气,声音却放沉了些:皇上已领着人往芳淑仪的云霄宫中去了,面色很难看,看来,是要为娘娘和……小公主雪恨了。

说罢,顿了一顿,这才继续:娘娘产下的那个孩子,奴婢看了,是个已成形的女娃……她的声音逐渐低靡了去,我的心头紧紧一揪,暗自咬了咬牙,却依旧没有睁眼。

芳云极轻的叹了口气,为我掖了掖被角,转身准备退下。

心头一瞬间似有微茫划过,我刹时睁开眼来,唤住芳云。

她又转上前来,我用胳膊强撑了使了使力,想要起来。

芳云看清了我的意图,吓得脸都白了,急急压下我劝道:娘娘,您切不要一时气急,身子还未复原,禁不住折腾啊!我这副身子骨真的像散了架一般,哪里能够移动半分,终是放弃。

这几下动作已让我眼冒金星,我蹙紧了眉,思量片刻,用尽了全力对了芳云吩咐:替本宫去一趟云霄宫……芳云有些不解,微睁了眼盯住我。

我稍稍沉下眼:你务必亲自面见皇上,为本宫传一句话请皇上节哀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还有,肯请皇上切不可枉开杀戒,就当是为……为那可怜的孩子积福,只盼她来世能投个好人家!一下子说尽那么多话,不免有些喘得厉害,我再无力多说,又缓缓闭上了眼,挥了挥手,只让芳云快些下去。

待她走后,我却再也没有睡着。

芳淑仪,她恨我怨我,处心积虑要害我,我全都相信。

可既然苦心安排了这一切,又怎能这么轻易的就行藏败露……这里面还会牵扯进谁,我不敢再多猜测。

前尘往事漫漫浸上心头,有些纠葛,实不能与外人道之,特别是,对正德帝……头有些痛起来,不愿再多想,先保住她的命再说,容后再做考虑。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然暗了。

青灰色的暮色中,一袭暗色的身影静坐一旁巍然不动,衣裾上隐隐泛着金光。

我的目光留连于他身上片刻,微皱了皱眉,无声的一叹。

他身子一动,只听一声轻响,是他点着了宫灯,点亮了一室的沉暗。

他缓缓走近我,却依旧不言不语。

我最不想见的便是他的沉默,他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面色,却依旧觉得悲戚,吸了口气,我终是开口道:皇上,孩子没了。

我的声音依旧沙哑,他的身子在我的话声中微微一颤,这才缓缓坐下在榻旁,握紧了我放在锦被上的右手。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右手依旧是搭在腹上的,那是我在怀有身孕后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像是随时在伸手护着腹中那个小生命。

可是如今,原本隆起的腹部空空的塌陷下去,平坦如初。

心底漫过一阵悲切,我用力咬了咬下唇,坚持把我想要说的话说完:可是,月儿还在这里。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重重落在我面上,那重量,让人喘不过气。

我想要一笑,可是面上的肌肉却像是僵硬了,只怕是笑得无比难看。

我咽了咽口中的唾沫,继续道:眼下我还活着,就应该高兴。

月儿是死过几道的人了,幸而有皇上庇佑,才得以活到今日……这几句话说得顺畅,但气力还是有些不支,呼吸急乱起来,只能停下来喘息。

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的身影倾覆下来,他在我微干的唇上轻轻一吻,温沉对我说道:朕都知道,若是还觉得累,就别说话。

咱们的日子还长……心头微微一暖,像是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可是,我却突又想起另一件事情,不觉脱口道:那芳淑仪她……他的唇瞬间离开了我的面颊。

他缓缓直起身去,似乎带了几分探究的望向我,半晌才答道:贬入冷宫了。

你放心,朕没有要她的命。

我稍稍放下心来,却听他沉沉一叹,尔后才道:月儿,你似乎是太过仁善了,又或者是……太过冷静。

他侧着身子坐着,暖黄的烛光终于照在了他的半边面上,让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数日未见,他似乎憔悴了不少,眼眶下是暗色的青印,唇上齐整的一字须亦有些过长了,显是几日未曾打理。

平静的面上略微紧绷着,更显出几分的沧桑和疲态来。

而双眼,像是幽深的碧潭,泛着微寒的眸光。

我呼吸一滞,定了定神,心念微转间,还是才下了决心,叹道:即使要了她的命,我的孩子也回不来了。

听我这一叹,他像是心软了,唤人送了汤药进来,一口一口的亲自喂与我喝下。

俩人都没有再说话,似乎都是在默默想着各自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