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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殇全集 - 第75章:疏远

2025-03-30 08:35:38

每当有妃子侍寝的晚上是不用我当值的,这一夜亦是如此,我早早的回到了寝房中,却是左右毫无睡意,只有和了衣出来走走。

夜色如洗,新月如钩。

那一弯纤幼的上弦月在宫阁殿檐上方遥遥莹润着清亮如玉的光辉,身后浅墨色的莲花云缓缓飘游而过,如一幅新就的水墨画泼洒自如。

望着那样的月色,心仿佛也似沉淀下来。

曾经想象过,是否此生只能在这卷檐深宫之中庸碌地枯守成白头宫女,晚年闲坐说玄宗;抑或有幸如那些低等宫人一般未待昭华远逝,便能勤满离宫,回归故乡。

曾几何时,正德帝温沉的话语轻道:就算若有一日你真的要走,朕也绝不拦你……可他对我的隆恩重重还有那身后隐约的款款深意,让我又怎能将要离去的话说得出口。

眼前还是信王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模样:不若我去向父皇禀了,讨你来做我的正妃吧!反正我们都是两个没人要的人,在一起相互慰藉慰藉也是好的!唇边竟不住的一缕笑意转瞬而过,他对我是真的关怀也好,是随了他的心性信口胡说的也好,既然我心中牵绊重重,又怎能去拖累了他人。

所以,只能这样了吧,用我的曾经教人格外赏识的狡慧聪颖、善解人意,化作让人生厌的自得,去讨得他的疏远,直至一日他终是厌恶的甩开了手,这一切才能够风平浪静。

只是这分寸,真真是要拿捏得好啊……一路这般沉吟,竟无意识地走到了侧殿这边,里面一阵的瓷器碰撞的清脆之声教我忍不住好奇走了进去。

一看,原是乾元殿的一个小宫女,唤做小常的,手忙脚乱的在一堆碗碟之中不知在调弄些什么。

见了我入内,她仿若见了救星一般,涨红的脸上不竟露出欣喜之色,急急对了我说道:月遥姑娘,您来得正好。

殿里头传话出来说皇上睡不好,想吃些莲粉羹,又不让去传御膳房,只说这个简单,随意弄弄便行。

可是常儿从未弄过这个,之前圣上每次吃的都是月遥姑娘你亲手弄的……听了她这么说,我自是抹不开手了,上前去看了看她备的东西,倒是八九不离十,只是有一样似是不妥,我拿起那瓷盅盛着的香蜜转首对了小常轻道:圣上一向不爱太甜的东西。

你去把这盅蜜换了我上次备的梨花汁来,用花汁的淡香盖过莲羹的粉味便行了。

是!小常自是喜不自禁,连忙按我的吩咐取来了东西,烧开了热水。

未销半刻,一碗莲粉羹便萦绕着清香调制而成了。

将盛了莲羹的白玉盅盖上,放入了小常备好的托盘之内,一时间我的心中说不清被什么东西触动,竟极想去望一眼那烛火通明的乾元殿,于是顺势接过了小常手中的托盘,对她吩咐道:你把这儿的东西拾拣一下吧,这羹我送去乾元殿便可。

小常亦无异意,反倒笑了言道:那是更好,若是姑娘送去圣上怕是更欢喜……说着,也觉得是说错了,当即刹住了话,吐了吐舌头知错似的望了我。

我也不便多说,只淡笑了一下便往乾元殿去了。

乾元殿,作为皇帝的寝宫,却是我平日甚少涉足的地方。

它离前一进的紫垣殿有数百步的距离,值夜的侍卫都驻立在大殿汉白玉的台基下,只有少数几个宫人内侍伺守在殿门旁。

我小心的托着方盘拾阶而上,这才看清,殿门外立着的除了何公公及乾元殿的内侍外还有几位是芳淑仪的贴身嬷嬷和宫人,原来芳淑仪仍未离去!脚步无端生出几分迟缓,难怪小常在托盘上备下了两只玉碗,方才我竟未能发觉。

待至殿门处,轻轻颌首对了众人算是招呼示意,便有内侍过来接了托盘呈递进去。

未待我转身离开,却见殿门又开,皇上……一声娇娆酥软的女音随了殿内的烛火熏香一道传了出来,一听便知那是芳淑仪的声音。

我细心的竖起耳,却未听见正德帝的任何回应。

不一时,便见芳淑仪着了件云杏色的寝衣随着一名内侍的指引出来,待行至殿门,芳淑仪脚步停滞,仍是不住回望,眼神中眷恋之情显见。

我此时已不便离去只有随了众人退至殿门两侧,依着礼仪躬身行礼恭迎。

那名嬷嬷立即上前一步将手上的梅红披风着手披在芳淑仪身上,芳淑仪这才眷眷不舍地转首,一步踏了出来。

何公公迎上前,带了笑意恭敬言道:娘娘辛苦了,鸾车早已备好,还请娘娘随老奴来吧!芳淑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正要应了何公公的话,却恰好一转首望到了我。

我垂了眼帘,却依旧能透过密长的睫影窥见她似是有些意外的站住了,尔后颇为玩味地向我望来。

我稍稍启首,只见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傲然,仿若是打赢了场不见血光的胜仗一般,那双盈盈杏眼中却是凝满了寒彻的轻蔑,冷冷地投向我,少顷,才迈开步子款款离去。

她那样的眼神我早该是习惯的了。

正德帝对她,虽说不上是盛宠,但她也算是眼下少数几个有幸能沾圣恩雨露的妃嫔之一了,也难怪她是这般自得。

我亦是见过她在正德帝面前的样子,那分娇媚温顺,柔肠百转,哪像是平日里对了我等时盛气凌人的驾势。

就连方才离去时她那美目流转眷恋情深的不舍模样,只怕是男人都会怜惜不已的吧。

只不过……正德帝仿佛是丝毫未被打动,竟没有一句挽留的恩旨,甚至,连刚刚送入的莲粉羹,都没留她下来一道品尝。

想到这里,我的心头竟像是舒畅了些,方才这小小的不快瞬间消散了去。

此时,殿门前的宫人内侍们都随了芳淑仪去,只剩了我一人,也该是要回去的时候了。

我想转身,却见了殿门尚未关严,门缝里,清晰可见殿内那一层层低垂的明黄帷帐随了透入的晚风徐徐轻舞,可就是无法翩舞高飞,掀开它身后重重深藏的内殿,也无法露出它身后重重深藏的那个人……想到这里,不由得轻笑了一下,像是在笑自己又无端端的思绪神游。

举手正想将门合上,但还未待我触到门上精致的盘龙形金铜搭环,便听见殿内正德帝的声音透过层层帷幕传来:来人,把这些帷帐拉起,也让朕透透气!竟不住呆了一呆,但很快便回过神来,见左右无人,只能推门一步踏了进去。

殿内的铜雀烛台上,那一支支红烛遗着一滴滴的烛泪,鼻息间仿佛还残存着芳淑仪的脂粉香气,我甚至能感到这殿内前一刻曾有的销魂蚀骨的盎然春意。

默默的依他所言,由外向内一层层地将帷帐拉起,动作放得轻缓,我发觉自己此刻极不想见他。

方才在月下已是下定了决心让他疏远,此时又怎能让他一边尝着我亲手调的莲粉羹,一边亲眼见了我俏生生的立在他的面前。

正在踌躇矛盾间,却发觉多了双手帮我拉起帷帐的金钩,转眼去看,原是小常,想必是她拾拣完东西赶来的。

心头正在庆幸,小常笑了轻声对了我说:这些事情哪要姑娘亲手来做呢……来不及阻止她,只听里面正德帝的声音厉声响起:是谁?谁在外面?小常一下在被吓得呆住,不由得我多想,我对着她指指自己又摆摆手,意示她不要说出我,小常迟疑的缓缓点头,却听见脚步声从殿内传来。

小常吓得跪下颤声禀道:是奴婢……小?蔽胰床还苣切矶啵砜觳匠隽说蠲拧?/P>刚一出来,便见了送走了芳淑仪的何公公,他见我急急从殿中出来,正待要问,我却无心答他,示意了一下便走了。

待到下了玉阶,拐到了台基后,才隐隐听见何公公的声音传来:圣上,晚间风凉,您又何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