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站在院子里,没有说话,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忍不住深吸了两口气,笑道:大家都别站着说话了。
不如到二楼去坐着说,如何?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望着无盐,沉声道:如何?无盐看了我一眼,低声道:好。
既然如此,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明南王,请!原玑、于恒大惊失色,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满脸的惊愕不安。
尤其是于恒,一张嘴已经变成O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吞了吞口水,只得走上前去,努力笑道:原来是明南王大驾光临,小女子真是不胜荣幸。
就请楼上坐吧。
他看了我一眼,有一丝的探究,却没多说,只是大步地往楼上走去。
无盐看了我一眼,也跟着上了楼。
我这才叫道:原玑,于恒,你们回去休息。
今天晚上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他二人神色不定地看着我,似乎有点难以置信。
几番欲言又止,我叹道:去吧。
总之大哥回来之前,一切照旧。
什么都不能做。
明白吗?于恒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原玑推着走了,边走边道:快去睡觉!见他们回了房,我这才吁了一口气,慢慢地往楼上走去。
走到廊沿,就见武吉武玄站在门外,神色严肃。
我暗叹一口气,犹豫再三,还是走上前去,笑道:两位要不要在这边坐一坐,休息一下?你家主子可能跟我家厨娘有些误会?武吉叹道:严老板你有所不知,这厨娘,在凌宵宫,除了宫雪衣,可能算得上是第一高手,她……曾经是我们王妃的武公子。
所以……爷跟她可能有些旧事要问。
我笑道:哦,是这样。
客官不要怪小女子多心,我只是……觉得你家主子好象对无盐很不友善,所以我……有点担心。
武吉大哥,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你家主子的脾气……还真是不一般。
武吉淡淡道:爷只是比较冷淡,不过待人却是极好的。
你放心,爷不会对她怎样。
我怔了怔,不知说点什么,只得讪讪地笑了两下,连声道:既然在这样,我就在这里等着,不会妨碍你们吧?武玄道:严老板还是去歇着吧。
武吉道:大哥,算了,我看严老板只是担心子默,不如就让她在这儿等,有什么关系?武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却没说话。
我连忙站到柜台旁,雅间的门关得死紧,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不免有些暗暗担心。
转眼看到武吉武玄站在门前,神色之间也颇有些焦虑,心中微动,又走上前去,笑道:想不到你家主子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明南王,我们这里可有说书的天天讲他的英雄事迹,如今他可是天垠朝的第一红人!武吉苦笑道:红人?这四年来,爷不是打仗杀人,就是拿朝中官员开刀,这些事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爷会在意这些?他在意的……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我的心抽动了一下,却听武玄低声喝道:武吉,你太多嘴了!武吉神色一顿,低了头不再说话。
我也只得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踱回柜台,看着那紧闭的门发愣。
约摸过了半个多时辰,门突然打开了,我一惊,连忙向门口望去,只见明南王大步走了出来,神色竟有几分忧伤,武吉武玄见状都是一怔,不敢开口询问。
他在门口站了一站,轻声说道:今天晚了,先住下吧。
说完往楼上走去,武玄连忙跟了上去。
武吉这才走到我跟前,说道:劳烦严老板了,我们可能还要打扰一夜。
我连忙笑道:哪里的话,请。
我马上让于恒来服侍各位!武吉这才转身上了楼,我朝那雅间里望去,无盐神色复杂,目光却有一丝黯然。
我怔了怔,低头下了楼,唤来于恒,这才回了房里。
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得起身披衣,往后院外的小阁走去。
刚出院门,就看见无盐独自坐在小阁内,默默无言。
我慢慢地走到她身旁坐了,轻叹道:他来这儿究竟是干什么?无盐神色微顿,叹道:找人。
我不解道:找什么人?无盐叹道:找一个空灵门的人,我只知道此人论辈份,应该算是他的师叔。
三十年前,因犯了门规,被逐出空灵门,此后他在江湖上也算是闯出过一些名堂。
只是十年前他的夫人过世了,他才来了云海城外的一处叫云庐的地方隐居。
只因他在江湖上也得罪过不少人,所以仇家不少,极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我皱了皱眉,道:他找他做什么?既然已经不是空灵门的人,难道与他还会有什么牵扯?无盐沉了眼光,淡淡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牵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找的那个人,有点邪门。
我一惊,叹道:邪门?什么意思?无盐叹道:此人号称夺魄心君,专门研究一些歪门邪术,最擅长使用一些巫蛊之术来控制人的心神,总之不是什么善类。
当年就是因为他研究这些邪术,走火入魔,才会被逐出空灵门。
我悚然一惊,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来找这样一个人,不知道是所为何事?无盐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他找他做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值得他冒着风险跑到东藩之地来,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如今他已经不是辅政王,按天垠朝律法,四王不在辅政期间,没有皇帝旨意,擅出藩地,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心中不安,只是沉默。
无盐深思半晌,看了看我,轻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他问了我些什么?我怔怔道:他问你什么?无盐抬眼望湖面上望去,幽幽道:他问我,阮心璃临终之时,说过什么话。
我望着那湖面,碧绿的水面似乎寒意渐深,我闭了闭眼,叹道:你怎么说?无盐道:我能怎么说?自然是实话实说。
她想死,想一了百了。
她只希望我能好好地活下去,希望她的亲人能好好地活下去。
我的手止不住发起抖来,叹道:你……无盐道:我说这个话,都无法让自己百分之百地冷静,可是他……他虽然痛苦,却什么也没再问,没再说。
无垠……我断然道:你别说了!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
上天注定,我不可能再回头。
无盐认真地望向我,叹道:你当真能放下一切?我叹了一口气,道:为何不能?我们当初费尽心思,牺牲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今天的一切?如今一切都定,为何还要把自己再往坑里推?无盐黯了眼色,说道:如今已不比从前。
他……已经不再是辅政王,身边的女人死的死,病的病,他如今……我冷冷道:如今如何?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今是风平浪静,当然什么也没有。
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将来再起点什么风波,再有个三妻四妾,又有何难?在他的心里,阮心璃到底算是什么,恐怕他自己也未必清楚!无盐闭了口,只是叹气,半晌才道:他要怎样,我管不着。
我担心的是你……我忽笑道:担心我什么?担心我始终放不下?你放心,我严无垠决定要放下,就一定会放得下。
无盐抬眼朝我看来,充满了探究之色。
我忽然心如止水,淡然道:经过了这么多事,如果我还想不开,那我就太该死了!那日我曾经在寒梅园里对姐姐说过,总有一天,我是属于自由的。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这个世上,我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我自己。
我绝不可能再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中去。
无盐,你相信我吗?无盐淡淡地看着我,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在湖面上,她忽然握住我的手,释然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