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禅房,兀自沉思,不解其意。
文昕关切道:小姐,回真大师说了什么?我摇了摇头,不知如何说起。
娘道:璃儿,你以前最爱在寺里听经,我不如在这里打扰一日,明日再回府吧。
我一愣,不由问道:为什么?住在寺里,能行吗?娘笑道:有什么不行,以前你也经常在这里住两、三天才回家的。
让昕公子回去说一声,我们明天再回去好了。
娘想在这儿多念些经,为你祈福。
我只得道:那……好吧。
心想也好,也许在这寺庙里就不会再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了,然后再找机会仔细地问问那回真大师,说不定能知道回去的方法。
于是遣了文昕回阮府传话,留了碧叶、子默伺候。
宝光寺建在巍山之顶,因前来进香之人甚多,寺院东南特意还建有别苑,专供香客们住宿休息。
我与娘亲捐了功德,在别苑中住了下来。
用过晚膳后,娘独自来我房中,脸色有些凝重。
我只得让碧叶先去歇着,细细地问她究竟有何心事?她只是默默地看我,眼中似已有泪,我不禁着急。
连声问道:娘这是怎么了?女儿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娘不高兴了?为何如此?她拭泪道:璃儿,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日了。
十六年了,十六年来,娘天天盼着你早些长大,能够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如今……我不由笑道:娘,我这不是挺好的吗?她似有恼意道:好什么好!我问你,你为何会被明南王选中?我心一宽,原来娘是在担心这个,不由轻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女儿又不是被选进宫,以后再也见不着娘了。
明南王府的大门随时都为娘敞开着,以后就算女儿嫁进了王府,娘也随时可以来看女儿!她看着我正色道:璃儿,那明南王明明是我们的仇人,你为何还这般开心?!我一惊,仇人?!这话从何说起?她见我脸色惊疑不定,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从小就倔强,你可不要告诉娘,你嫁给他是为了报仇!娘不许你这样毁了自己一辈子!我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她又道:当年虽然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去向皇上告密,说你父王心存不轨,但却是那明南王亲自带来人来府中,拿人,抄家!说不定那告密诽谤之人就是他!如果不是你爹事先得知消息,只先一步将我接出府去,我哪里还有命在?当时我还怀着你,只身一人能往哪里去?本想一死了之,只是想到你还未出生便……娘怎么狠得下心?我不禁暗自思索,当年?也就是十六年前了,那时的明南王也不过是小孩儿,说起来应该是他爹了。
莫非阮修之与他就是因为此事而结怨?娘抹了抹眼泪,继续道:好在老爷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我收留在临江别苑之中,直到把你平安生下来。
老爷大恩大德,我们母女这辈子也难以报答。
我沉了沉脸,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这阮修之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收留罪臣之妻女?不仅如此,还将我养大成人,甚至送去百花盛宴!如此不说,居然要我嫁给明南王!他到底是何居心?娘见我默不作声,以为我心中有愧,复又平声道:如今,你被选为明南王妃,已经既成事实,无法更改。
你叫娘……情何以堪?我一惊,忙道:娘!你别这么说!我……我在百花盛宴,也是身不由已。
娘满面愁容地望着我,道:这可如何是好?不如让你爹想个法子,退掉这门亲事?我沉声道:恐怕不行。
皇上亲口御封,岂是儿戏?再说……娘哭道:那怎么办?怎么办哪?不行,我去求你爹,你虽不是他亲生,他却一向最疼你,我去求他,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我不由打断她道:没用的,娘。
如果我告诉你,就是爹要我嫁给明南王的,如何?她吃惊地张大了嘴,颤声道:怎么会?不会的。
你爹不会让你嫁给仇人的!你爹……与你父王有八拜之交,你在府里,吃的用的,比知秋还要好,他待你比心瑜还要亲,他怎么会……把你往火炕里推?我不由得冷笑道:果真如此?可是他曾亲口跟我说过,定要我嫁去明南王府。
娘颓然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我淡然道:说不定,爹早就打定主意,要我去报仇呢?娘猛然道:不会的!你父王临终之前曾经亲口告诉我,要我将你好好抚养成人,决不可去寻人报仇!你爹也知道,他不会让你去报仇的!我不禁沉思道:那又是为何?娘直直地看着我,道:傻孩子,虽是明南王来拿人抄家,下旨的却是皇上啊!你想找谁报仇?你父王贵为辽东王,与其他三王却素无往来。
谁想到竟会遭人暗算?我一惊,沉声道:那如今的辽东王……是何人?娘叹声道:是你二叔严维岭。
你父王过世后,皇上便下旨让你二叔承袭爵位,他……恐怕还不知道有你呢!我脑中灵光一闪,急声道:娘!我父王的名讳是什么?娘讶异道:你父王姓严,名维正啊!你怎么不记得了?我胸口一窒,顿时惊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严维正,不正是我严希真老爸的名字吗?怎么会这么巧?不可能的!娘没发觉我的异样,只是说道:幸好我们母女二人的名字不曾在族谱之中,否则这十六年来哪里可能活得下来!我震惊之余,哪里还听得进她说了些什么。
娘见我呆呆地不语,只得唤了碧叶来服侍我休息。
我躺在床上,竟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总是在想我来到这里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却不知那天机是什么!到了后半夜,天突然下起雨来,远处隆隆作响,似有雷声。
我不觉生乏,竟然昏昏睡去。
一夜无梦。
我细心算了算,去了百花盛宴已有三日,为何每次都是三日之后便再无梦,心中甚为奇怪。
清晨醒来,碧叶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我,说是昨夜一场大雨,竟将上山的路给毁去了一段,如今所有的人都给困在这山上了。
下面的人上不来,上面的人也下不去。
宝光寺的师父们说只能让大家在山上再住几日,官府已经派人去修路了,估计也用不了几天就能下山。
我们无奈,只得安心住下。
大家说都这一场雨来得奇怪,往年在这个季节极少有这么大的雨,而且上山之路乃青石铺成,坚固耐用,竟然会被一场大雨给毁坏,实在是前所未有。
山上被一场大雨洗礼,愈加苍翠清新,我四处闲晃,倒也乐得自在。
子默怕山中蛇虫鼠蚁众多,不让我走得太远。
开玩笑,我严希真是出了名大胆妹,会怕那些东西?于是趁他们没留意,偷偷地跑到后山去玩。
一来我也是想四处观光,二来昨晚娘跟我说的话我实在还难以消化,想一个人好好地想想。
那后山的路就没有前山那么好走了,虽然还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路,却要陡峭许多。
我只得手脚并用,竟然也走了许久。
好不容易见到一处地势稍微平坦之处,便找了个块石头,坐下来休息。
我只顾想着心事,根本没留四周的情况。
突然不经意一瞥,只见一条手臂般粗壮的大蛇已悄悄地爬了过来,离我不过一米。
我吓得半死,却不敢大叫,只得凝神不动,心中念着希望它当我是透明人,可是脚却是抖得厉害。
我只见它离我越来越近,终于忍不住想跑,不料脚下一软,跌在地上。
那大蛇一扭身体,居然朝我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