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了一日,方才携了青荷碧叶、文昕子默一同回阮府。
我仍然住在静漪园里,夫人、苏纨、我娘、银巧都过来静漪园探望。
众人都笑着道喜,说我有了身孕,在明南王府定然长宠不衰。
唯有我娘,满脸阴霾,毫无笑意。
我知她是为我怀了仇人之子而愈加不快,却也无可奈何。
静漪园里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对面的静气园已经在修复之中,虽然还看不太清楚原貌,园子的大概轮廓已经呈现出来。
那静气园的形状与其它三园截然不同,楼阁巍然,气蕴暗流,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心中隐隐不安,却又不知为何。
晚上阮修之回府,设宴为我洗尘。
一家人都在座,恍然想起从百花盛宴回来的那晚,也是一家人团坐饮宴,如今独缺了阮心瑜。
不由得往身旁的空位上瞧去,只听得夫人道:璃儿这么快就有了喜讯,我们也都放心了。
只是……不知瑜儿现在如何。
前些日子传出英妃有喜,难怪她们会着急了。
却听阮修之道:好了,这种事各有天命。
今天璃儿回门,我们应该好好高兴一下。
我浅浅地笑了,却没说话。
娘细心地往我碗里夹菜,我却没什么胃口。
只吃了一点就不再动筷。
阮知乾明显地长了高了一些,隐隐有些男子气慨,还是一味地纯真温和,阮知秋只是吃饭,整个晚上一言不发。
用过饭后,各自回去休息。
娘执意要送我回静漪园去,我无奈,知她必是有心事难宁,只得随她。
娘愁绪满怀,轻轻道:你在王府,过得可好?我笑了笑道:娘放心,女儿好得很呢。
娘看了看我的肚子,叹了口气,道: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真不该让你嫁去王府,如今……以后这孩子生下来,可……怎么办?我怔然道: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孩子也是你的外孙,当然有的是人疼他。
不如你给他取个乳名如何?娘一愣,叹道:真是冤孽!若是女孩儿,就叫真儿吧。
我心一动,喃喃道:真儿?娘眼望着远方,似有一点痴了,缓缓道:是啊,当年你还未出生,你父王就老说你定是个绝色女儿,给你取了个小名就叫真儿。
谁知……后来我进了阮府,自然不能再用以前的名字,你若生了女儿,就叫她……真儿吧。
我似受了一击,真儿,老爸就这样唤我的。
在未来的那个时空,我有父无母,在这个时空,我却有母无父。
究竟是怎么了?难道这个我也就是那个我不成?突然脑中想起回真大师曾对我说过那一番话,不觉啊地一声叫出声来。
娘见我脸色不定,连忙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我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
天晚了,娘还是回去歇着吧。
你放心,女儿心里有数。
娘欲言又止,只得道:既如此,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你爹说,不会让你一辈子这样委屈的。
那明南王也不会一直这么风光下去。
只要他一倒,就让心瑜求皇上对你从轻发落,再把你接回阮府。
我一愣,心中一沉,明南王一倒?看来阮修之早有对付东方汐之心。
娘又说道:璃儿,那明南王害你父王满门尽灭,你要记住,绝不能让他安安稳稳地回去南藩之地!我眉头皱得死紧,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才能让娘明白明南王不一定是我们的大仇人,却见一人慢慢走至跟前,连忙噤了口。
那人一身青衣,竟是司杞。
只听他恭敬道:三小姐,老爷让你去波心亭。
我娘一脸惊异,复又来望我,我只得浅笑道:好。
我这就去。
随司杞到了波心亭瀑流外,他便知趣了退了下去。
我四下张望,心中暗忖子默应该就在附近,当下定了定神,慢慢地走进亭去。
阮修之独自站在亭中,双手背负在腰后,月光照在他颀长的身形上,竟有两分清冷。
我轻咳了一声,轻声道:爹爹唤女儿来有何事?阮修之回过头来望我,淡然道:坐吧。
我只得依言坐下,阮修之在我对面坐了,一双眼隐有利光,深遂难懂。
只听他又道:璃儿在王府过得可好?我淡淡一笑,道:爹爹何必问女儿?女儿过得好不好,爹爹不是很清楚吗?阮修之忽然笑道:璃儿这是何意?爹爹关心你,你倒是卖起关子来了。
我冷然道:关心我?不敢当。
爹爹关心的恐怕不是我,而是我对于明南王,是不是真的有用吧?阮修之眯了眯眼,道:璃儿应该很清楚,你为何嫁去明南王府!传言东方汐心思缜密,神鬼难测,我与他打了这几个月的交道,知道那传言并不虚。
从小爹爹就教你,如何才能让一个男子对你放下戒备之心,你不会不懂。
我轻笑道:那真是多亏了爹爹教导有方,否则我怎么会在王府过得这么舒坦?阮修之眼现利光,沉声道:既如此,为何你还要打草惊蛇?我淡然道:爹爹说什么,女儿不明白。
阮修之冷冷道:哼!你为何如此卖力地去翻查你父王的旧案?生怕那明南王不知道你是严维正的女儿么?!我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怨气,脱口道:因此爹爹竟不惜找人来暗算女儿?阮修之微微一怔,站了起来,却没说话,我嘲笑道:谁也不可能想得到,父亲居然连自己的女儿也信不过吧?阮修之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已知晓,就应该明白为父的苦心。
我哼了一声道:只可惜你弄巧成拙,万没料到东方汐也在轿内!你警告未果,却是惹来了他的怀疑!阮修皱了皱眉,微微动怒,我只得叹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就算再厉害,也猜不到会是你放的冷箭!阮修之道:你如何得知?是子默告诉你的?我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谁告诉我的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爹爹为何对女儿身边的人都这么感兴趣?阮修之一愣,眼中闪过一分狼狈,不安道:你这是何意?我也是为你好!怕你年轻不经事,沉不住气!我淡然道:不劳爹爹费心。
女儿自有主张。
阮修之一震,居然笑道:璃儿何时起这般有主见了?是不是跟那东方汐相处久了,学了不少做人的本事?我暗暗一惊,只得轻声道:爹爹说哪儿去了。
阮修沉思半晌方道:自你从火灾中醒来之后,性子就变了。
以前胆小怕事的毛病不仅全然没有,而且越来越会自己拿主意,如若不是天天看着你长大,爹爹还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我强笑道:爹爹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若不是你女儿是谁?阮修之似不经意道:我是怕……你对那东方汐日久生情……忘记了灭门之恨!我浑身一震,脑子却突然清醒起来。
从来到尾都是阮修之在说明南王是我们辽东王的大仇人,可是他有什么证据?他也只是怀疑不是吗?为何这般肯定地要我记住对明南王的仇恨?当下犹疑不定地看向他,心中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
却听阮修之道:璃儿,如今月异国调集兵力,蠢蠢欲动,边关眼看战事将起,我们的机会就要来了。
你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任何的差错,明白吗?我脸色未变,心中却犹自跳个不停,只道:不知爹爹所指的机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