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心神不定在家里等怡凌过来,结果等了一整天人没来;第二天,也没来;第三天,还是没来;第四天,第五天……等了整整一个多月,怡凌一直没到家里来。
我有些心急,想着去怡凌家看看,但是被应儿和清河劝住了。
因为我的孕期刚好在第三个月到第四个月之间,由于身子比较虚,所以还很不稳定,再加上怕有什么别的事发生,我只好耐着性子在家继续等。
期间,听清河提起怡凌现在也是足不出户,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想必心情十分低落吧,这对她该是多大的打击!就像当初我一样,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嫁给陌生的男人,当时我的心中真的充满了无言的恐惧和不安,这种无助的心情这种不安的滋味我永远也不会忘掉。
到了五月份,我的孕吐已经完全消失了,肚子也开始微微隆起,但是整个人的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人也开始胖了起来。
太医也说现在已经基本稳定,没有大碍了,清河这才答应让我出去。
这天,我带着应儿出门了。
马车不疾不徐地在路上平稳地跑着,不久就在一座华丽宏伟的大宅子门口停住了。
应儿搀扶着我慢慢地下了车,我抬头看了眼大门,只见上面高悬的匾额上写着清顺王府四个大字。
许是清河早就写了拜贴,门口老早就立着几个侍从在那候着,一见到我们下车,马上就有人向里面喊着:来了,来了!马上出来个管家摸样的人,恭谨地请安后就带着我们往府里面走。
走到院子中间,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位高贵的中年夫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我心里想着必定是怡凌的母亲了,果然,她和蔼地笑着对我道:有劳皇妃屈尊前来,我那不肖女儿正躲在屋子里呢,未能远迎,失礼之处让您见笑了!我忙摆手笑道:我与怡凌本就如姐妹般相处,老夫人不必多礼了!那夫人见我如此说也便不再多礼,于是只带着我向怡凌的房间走去。
穿过曲折的走廊和精致的小花园,很快就到了怡凌的住所。
到了门口,那夫人转过头对我道:这孩子近段时间闹脾气呢,谁劝也不听,执拗的很,您进去好好劝劝她吧,唉。
说罢,摇着头直叹气着慢慢地走了,那略微伛偻的背影让我心里好一阵难受。
我抬起手敲了敲门,道:怡凌,是我,惜云。
良久,门开了。
我走了进去,返身阖上了门。
回头一看,发现怡凌正木然地坐在茶几旁的软垫上,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
再仔细一瞧,才短短的几个月,她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两颊凹陷,眼眶深陷,脸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我不禁吃惊地快步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急切地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嘴边浮出了一丝讽刺的笑:爱惜自己?我为什么要爱惜自己?反正迟早要做土莫林王的女人!爱惜了自己又能怎么样,就能不嫁?就能不和亲吗?!苦涩一点点地爬上了我的喉头,我摸着她的脸道:你这样只会让大家更难过,你爹、你娘都很担心你,你要振作起来,要为他们好好地保重自己!闻言,她冷冷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你嫁给了八哥,怀了他的骨肉,八哥又这么爱你,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我恨,我不甘心,为什么是我!我不觉红了眼眶:怡凌,不要这样……为什么不要这样?我偏偏要这样!你们担心我?哼,可笑,谁会担心我?我爹娘?!是,他们是担心我,担心我寻短见让他们无法交差,让清顺王府蒙羞,让他们丢脸!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就不让他们顺心……啪!清脆的掌声在室内回荡,怡凌一下子被打偏了头。
颤抖着手,我流着眼泪抓住她的肩膀喊道:怡凌,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的傲气呢?你的自尊呢?!你这样一个刚强的人怎么可以轻易说死!你死了,你叫你的爹娘何以自处?!他们辛辛苦苦地把你拉拔大,不是为了让你这么回报他们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易地说死,不要再懦弱下去了,怡凌!!渐渐地,怡凌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蓦地她突然抱住了我,放声大哭:惜云,我怕,我真的好怕,我不想嫁呀……我流着泪默默地抚着她的背,任她发泄,只要…哭出来了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停止了哭泣,只是安静地倚在我怀里。
半晌,她把脸贴在我肚子上,然后抬头看着我,露出了惨然的微笑:我怕是…看不到这孩子出生了,真遗憾啊,这可是八哥和你的第一个孩子,我还想让他喊我一声姑姑呢……我鼻子一酸,忙扯起笑容道:傻瓜,以后你也可以回来看我们的呀!实在不行,我带着他来看你还不成么?她笑着点了点头,慢慢走到了窗前。
许久流着眼泪慢慢转过了头,看着我:惜云,我决定嫁。
但是,我想让八哥送我出嫁,这是我这辈子唯一想求你的事,其他的我什么也不奢望了。
心里的酸楚啊,搅得我泪眼朦胧,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朝我露出了浅浅的微笑,那样的明媚,那样的夺目,连最美的宝石也黯然失色,即使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够了,这样就够了……谢谢你,嫂子!那张灿烂地带着泪珠的笑靥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怡凌,你现在还好吗?……和怡凌告别后,我坐上了马车回王府。
一路上,眼泪止也止不住,应儿不住地帮我擦着眼泪,擦着擦着她自己也哭了起来,这丫头也是会心疼人了,好象也知道了这离别的酸楚。
经过一个月的紧张准备,已经到了怡凌出嫁的日子。
临出门前,我帮清河收拾了衣服,还准备了很多的药材布匹给怡凌带去。
清河一直很不放心我的身体,我笑着安慰他:一来一去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等你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咱们孩子出世,这段时间我叫了大哥来府里,所以你别担心。
你自己出门也要小心,在外面可不比家里…不等我说完,清河一下就堵住了我的嘴唇,舌头温柔地和我纠缠着。
半晌,他放开了我,不舍地看着我道:我尽快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笑着点了点头。
清元三十六年六月,怡凌以清顺公主的头衔下嫁土莫林王。
我们一起在城门外为她送行,那天的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美丽,明眸皓齿、眼波流转,美得摄人心魂。
她没有流泪,只是淡淡的笑,笑得我心儿都快碎了。
当庞大的送嫁队伍掀起滚滚黄沙,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那个曾经和我一起吵过、笑过、闹过、哭过的美丽女子,也终于走出了我的生命,消失在那一片黄沙里。
怡凌啊怡凌,你现在是否还记得当初我们的欢笑,我们的眼泪呢?你是否也如现在的我一般,心痛难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