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凌出嫁后的好几个晚上,我都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要不就整夜整夜地失眠,要不就整夜整夜糊里糊涂的梦魇,梦里怡凌常常含笑地看着我,嘴里喊着我的名字:惜云,惜云……,转瞬间又见她脸上露出哀绝的神情,流着眼泪对我说:惜云,救救我,我不要嫁,惜云……每次惊醒总是一身的冷汗,摸着床侧空荡荡的,心里也不禁凄然。
没几日折腾下来,感觉精神也不济了,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没办法只好叫应儿每天睡在我的床侧贴身的照顾着,这才感觉慢慢地好了起来。
因为清河不在家,本来是叫了哥哥过来,但终归还是不妥,好在连老爷的身子已然大好,所以连夫人也放心地搬过来与我同住,心里也稍微踏实了。
自我被诊有孕到近3个月的安胎,都一直没有进宫,虽然宫里都没声音,但总觉得仍是不妥。
想着现在也已经安稳,连夫人又在身边,便一块进了宫请安。
令妃和皇后当然是高兴万分,一直嘱咐我要好好休息、安心养胎,我自笑着接受。
连夫人和她们难得见一次面也是十分的欣喜,不知不觉这话就都聊开了。
说到怡凌的事,连夫人似乎觉得十分的遗憾,叹息地道:好好一个花儿一样的姑娘,偏就嫁到了那么远的地方,真是可怜!令妃也在旁边附和着:是啊,清顺王爷膝下只这一个女娃儿,该是怎样伤心!听得我心里不禁又戚戚然起来,不料却听皇后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人莫不是糊涂了,好生说这话!皇上为怡凌指婚,那是她的福气和荣耀,那清顺却怎敢伤心?!想那怡凌虽嫁得是土莫林王,但是做的却是正统的王后,又岂不比随便嫁给清元哪一个少爷公子都要来得强!她又怨得什么?!一听这话,我不禁吃惊地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只见她两眼在阳光的映衬下灼灼地闪着光,整张脸给人一种冷漠而又遥远的感觉,和平时笑颜如花的样子完全不同,我以前竟然没有发觉……而连夫人和令妃被皇后这么一抢白,都脸色一变讪讪地转移话题,不敢再继续刚才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一发现皇后那种神态后,我就越坐越冷,心里也十分的烦躁,忙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带着几个侍女出去透气。
一边慢慢地走着,我又回想起皇后的话语和表情,心下十分的沉重,该是经过了多少的风浪和沉浮才有了现在的坚硬如铁,在这宫里,不是消亡便是恩宠在身,存活下来的又是踩着多少人才上去的呢?……想着竟不觉打了个寒战。
正在这时,却见前边一个穿白衣的男子,正不紧不慢地朝这里走来,不是二皇子清寻又是谁?我忙出声喊道:二哥!他抬头一看是我,正要微微一笑,却在瞥见我的肚子后又隐去了笑容,只涩涩地看着我道:原来是弟妹?现在身子好吗?说时眼里闪过了一抹痛楚,转瞬又消失了。
故意忽略他的表情,我微微福了福身,看着他笑道:多谢二哥挂心,现在一切都安好。
他略微有点失神,良久才恍然似的苦笑道:是吗?那就好。
对了,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弟妹散心了。
说罢,也不等我回应,急匆匆地越过我往前走,竟像是落荒而逃。
二哥,你还记得猎场的事吗?我声音不大,却刚好使他听到了,他的身形一下子就僵住了,半晌才慢慢地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猎场?不知道弟妹指的是哪件事?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慢慢地踱到他面前站定,注视着他的眼睛,低声道:自然是孔将军的事啊!他的脸唰的一下没了表情,过了好一会才有点艰涩地回答:我记起来了,弟妹对孔将军的事难道有什么疑问吗?我盯了他好一会,才慢慢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那…那我先走了!他闪避着我的目光,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局促的样子。
二哥!我突然提高了音量,吓得清寻正欲迈开的脚生生地缩了回来。
二哥难道不想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冷冷地抛出了这一句话。
刚一说完清寻马上就抓住我的肩膀,急切地问:他……他对你做了什么?我冷笑着挣脱了他的手,愤怒地瞪着他:你果然知道,你和孔言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清寻这才懊悔地发现自己已经露出了破绽,白着脸望住我:你不要问了,反正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孔言,他对你有企图。
说罢,就慌慌张张的走了,也不理我在后面的叫唤。
看着他匆忙的背影,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猜得没错,清寻早就知道孔言的打算,他和孔言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孔言和清樊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像一团乱麻,找也找不到头绪,除非去问孔言本人,否则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我烦躁地摇了摇头,用手按着略微疼痛的太阳穴,往原路走去。
感觉自己也慢慢地变了,也开始学会耍心眼、摆弄心机,虽然我本来就是个比较会察言观色的人,但是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别人周旋,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呢?在这样的环境里,改变也许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天色已晚,我和连夫人告辞着登上了马车。
路上连夫人突然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姨母这些年真的变了很多,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无情了……唉!我抓住她的手,低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呀,宫里这种地方,进去容易活下来难,姨母也是好不容易到了今天,她自己应该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吧,娘你就不要再多想了!连夫人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车子里一片寂静,我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不觉有些恍然。